正在织着自己的死亡之茧。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热气依然未消敞,微风沉闷地拂过,
芸香和玫瑰花丛悄然地散发出一股令人倦怠的香气;这种天地间的寂静只有在热带
或亚热带地区才能领略得到。哦,上帝啊,显显灵吧,快显显灵吧!拥抱这黑夜,
拥抱生活,无拘无束地拥抱吧!
他在草坪的远处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在一种本能的冥想中寻找
着上帝。是的,就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在那星光闪烁的地方,是多么纯洁,多么神
秘啊。漫漫夜空中到底有什么呢?白昼的蓝色天穹正在升起,一个人能看到永恒的
闪光吗?除了目睹那远远地缀在天幕之上的繁星,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人确信时间的
无穷和上帝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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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是对的。这是一种虚伪,完全是一种虚伪。既不做一个男人,也不做
一个教士。他只想做一个兼有二者的人。不!不会二者兼得的!教士和男人不能同
时并存——要做男人就不能做教士。我为什么一度被她的网缠住了呢?她有强大的
地位,也许比我猜想的还要强大。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玛丽是多么愿意引诱我啊!
她了解多少情况?她能直截了当地猜到多少情况?而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去了解,或
去拈测呢?她完全是枉费心机。是孤独寂寞使她变得疑心重重,痛苦难当,使她心
中始终充满痛苦。可是你错了,玛丽。我可以产生那种感情。但是,我偏偏不愿意
选择这种做法;多年来,我已向自己证明这是能够加以控制、压抑和克服的。因为
唤起那种感情是一个男人的行为,而我是个教士。
有人正在墓地里哭泣。当然,这是梅吉。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愿到这种地方的。
他提起法衣的下摆,迈过了锻铁横栏,觉得今天晚上不把梅吉对付过去是不行的。
假如他在生活中曾勇敢地面对着一个女人的话,那么他也必须同样对待另一个女人。
他那可笑的超然公正又回到他身上了;那个老蜘蛛,她的毒汁的作用是不会长久的。
上帝惩罚她吧,上帝惩罚她吧!
“亲爱的梅吉,别哭了。”他说着,在她身边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喂,我敢打赌,你连一块像样的手绢都没有。女人总是这样的。把我的拿去吧,
把眼泪擦干,要象个姑娘。”
她把手绢接了过去,按照他的话擦着眼睛。
“你这身漂亮的衣服还没有换呐。你从半夜就坐在这儿了吗?”
“是的。”
“鲍勃和杰克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告诉他们,我去睡觉了。”
“怎么回事,梅吉?”
“今天晚上你没有跟我讲话!”
“啊!我想也许是这么回事吧。喂,梅吉,望着我!”
东方透出了鱼肚白,揭开了沉沉的夜幕,德罗海达的雄鸡高啼着,迎来了熹微
的徐明。于是,他看清了,即使是涟涟的泪水也无法掩住她那眼睛的秀美。
“梅吉,你是宴会中最漂亮动人的姑娘,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到德罗海达来得
太勤了。我是个教士,因此我应该避嫌。不过,我怕人们的想法并不那么纯洁。从
教士的情况来看,我算年轻的,长得也不难看。”他顿了一下,想着玛丽·卡森会
(bsp;怎样欢迎这种略有些克制的说法,他无声地笑了。“要是我对你献一点儿殷勤。刹
那间便会传遍整个基里。这个地区的每一条电话线里都会传播着这件事。你明白我
的意思吗?”
她摇了摇头;那头剪短的卷发在渐渐变亮的光线中显得列鲜明了。
“唔,要了解纷坛之事你还太年轻啊。可是你必须学会去了解,教导你好象总
是我的本份,对吗?我的意思是,人们将会说我不是作为一个教士,而是作为一个
男人对你发生兴趣的。”
“神父!”
“很可怕,是吗?”他微微一笑。”可是,我可以向你担保,这就是人们会讲
的话。你知道,梅吉,你再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个年轻女郎了。但是,你还没
有学会掩饰你对我的注意力,所以,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和你说话。你是用一
种也许会被人曲解的眼神盯着我的。”
她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他,她的凝视中蓦然升起一种令人费解的表情。随后,
她猛地转过头去,侧着脸对他说:“是的,我明白了。我没有明白这一点真是太笨
了。”
“你不认为现在到回家的时候了吗?毫无疑问,每个人都会睡过头的,可是,
假如有人象往常那样醒来,你可就说不清、道不白了。你不能说你是和我在一起的,
梅吉,就连你的家里人也不能说。”
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我走了,神父。我希望他们能更了解你,这样就
决不会认为你有那种事了。你没有那种事,对吗?”
由于某种原因,这话是伤人感情的,比玛丽·卡森那冷酷的奚落话还刺伤他的
灵魂。“没有,梅吉,你说得对。我没有那种事。”他跳了起来,苦笑着。“要是
我说,我希望有那种事,你会觉得奇怪吗!”他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不,
我根本就不想有这种事!回家吧,梅吉,回家!”
她面色凄楚。“晚安,神父。”
他拉住了她的双手,弯下腰,吻了吻。“晚安,最亲爱的梅吉。”
他目送着她穿过墓地,迈过横栏;她那穿着绣满了玫瑰花苞衣服的远去的身影
十分优美,富于女子气,显得略有些缥缈。玫瑰灰色的。“多么恰到好处啊,”他
对那尊守护神说道。
当他漫步穿过草坪往回走的时候,许多汽车轰响着离开了德罗海达,宴会终于
散场了。屋子里,乐队队员正在把乐器装进盒子;他们已经被兰姆酒和疲劳弄得摇
摇晃晃了。筋疲力竭的女仆和临时工打算把屋子清理出来。拉尔夫神父向史密斯太
大摇摇头。
“让大伙儿都睡觉去吧,亲爱的。你们精力充沛的时候对付这种事要容易得多。
我保证不让玛丽·卡森发火。”
“您还想吃点什么吗;神父?”
“老天爷呀,不吃啦!我要去睡觉。”
将近傍晚的时候,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肩头。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
去抓那只手,想把那只手贴在他的面颊上。
“梅吉。”他含混不清地说道。
“神父,神父!哦,请你起来好吗?”
一听见史密斯太太的声音,他的眼光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了。“怎么回事,史密
斯太太?”
“是玛丽·卡森的事。神父,她死啦。”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了。由于极度的迟钝使他头昏眼花,摇摇晃
晃,这是白昼可怕的暑热造成的、他挣扎着脱去了睡衣,穿上教士的衣服,匆匆忙
忙地将一条很窄的、紫红色圣带往脖子上一套,拿上了临终涂油、圣水、那只大银
十字架和乌木念珠。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史密斯太太的话是否对头;他知道那老蜘蛛
已经死了。她到底吃下过什么东西没有?祈祷上帝,要是她吃过的话,那么,在这
个房间中没有明显的迹象,医生也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可疑之处。他不知道,举行
涂油礼能有什么用处。可是又非举行不可。他要是拒绝举行涂油礼,要求进行验尸,
一切错综复杂的情况都会出现的。然而,这完全无助于他心中突然升起的有关自戕
的疑云;让他把圣经放到玛丽·卡森的尸体上。简直让人厌恶透顶。
她已经彻底死去了,一定是在她就寝后几分钟之内去世的,足足有15个小时了。
窗户都关得紧紧的,房间里由于有一些装着水的大平底盘而显得溽潮;这此平底盘
是她执意要放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以便使她的皮肤保持鲜嫩。空气中有一种
奇特的声音,他愚蠢地纳了一会儿闷,才明白他听到的是苍蝇发出的嗡嗡嘤嘤的声
音。它们大轰大嗡地在她身上作乐,紧附着她,在她身上落脚。
“看在上帝的份上,史密斯太太,把窗子打开!”他喘了口气,向外面走去,
脸色苍白。
她的僵硬已经过去,尸体又变软了,所以令人作呕。呆滞的眼球呈现出一种说
不出的颜色,薄薄的双唇已经发黑;她的身上到处都落满了苍蝇。在他对她履行职
务,轻声念着古拉丁文劝戒经的时候,不得不让史密斯太太在一旁轰着苍蝇,这是
一场多么滑稽的戏啊,她太可憎了。这是也散发出来的气味!啊,上帝!比清新的
牧场上的任何一匹死马都要难闻。他不愿意像她活着时那样碰她的身体,尤其是那
苍蝇下了蛆的嘴唇。几个小时以后她身上恐怕就会生满密密的蛆了。
终于,职责履行完毕。他直起腰来。“史密斯太太,马上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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