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事儿吗?约好了和几个朋友一起喝酒,你也来吧。”刚下课,老赵就跑到我的身边。自从上次聚会被他强行拉到一条战线共患难之后,老赵俨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我俩互换了手机号码,他已经约过我一次,但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成行。我低眼瞅瞅被几个女同学围着问这问那的久美子老师,不动声色地继续收拾东西。
“哎呀!真不巧,今天得去朋友家,他上个礼拜刚搬得新家。”我努力挤出一副悔恨的表情,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遗憾。
“真的假的,不是和女朋友约会吧。快说!别装了!”老赵不忘在我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他那毫无遮掩的大嗓门让好几个人都转过头来。
“不是不是,你都没有美人做伴,我哪能有。下次,真的,下次。我先走了。”我也报复性地推还了他一把。老赵和我一样,现在都还是孤单一人。我不再和他纠缠,拿起包起身离开座位,老赵仍在身后嘟嘟囔囔个不停。经过久美子老师的身边,我向她颇有意味地点点头,她也小幅度地还礼。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我和久美子老师之间的互相致礼不过是离别时的道别,但我想久美子老师肯定读懂了其中的深层含义。
日语学校所在大楼的马路对面有一家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这家便利店和其他便利店不同,店中的空间很大,不但有普通的食品饮料,很多的小日常用品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就连杂志报纸角落也是很长的一大排,种类也很齐全。出得大门,我径直朝这家便利店走去。
路两旁的树叶已全部落净,只剩下一支支孤零零的枝干在等待即将到来的严寒厉冬,熬过之后便可迎来明年春天的新生,结满重生的青青绿叶。周六的缘故,路上的车流量比平日要多上几成,不少都是全家出行归来的私家车。过得马路,我疾步走进店中,买下一盒烟,随即若无其事地来到杂志架前,开始随手翻看杂志,眼睛却一直盯着大门口。
我终于切身体会到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地下工作者的精神状态。老赵先从大门出来,拉起衣领朝相反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其他的女同学们也都陆续出来,三三两两的散去。此时天色也逐渐擦黑,路灯一齐亮了起来。五分钟之后,久美子老师肩上挎着那只米黄色的大大的包出现在大门口。我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好像进入了某种临战状态。看着久美子老师夹在人流中渡过人行横道走了过来,我放下手中的杂志,从便利店出来。
我发现久美子老师很喜欢米黄系的物品,不论是包,还是衣服,或是围巾,都有米黄色的。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褐红色的牛仔裤,还是那双暗红色的皮靴,毛围巾和包则都是米黄色的。她走到我的面前。我挠挠头向她笑了笑,她也是莞尔一笑。微风袭过,她额头上的碎发被吹散开来徐徐飘舞。
我和久美子老师被引导着来到我们的位子。在前面带路的身穿蓝色和服的女店员的一举一动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她是日本女人。她微微低着头碎步前行,声音也是异样的温柔和美,我敢肯定她必定接受过来自日本的某种专业指导。
“二位请。”她礼让我们入座。这家日本料理店是日本人投资经营的,在日本好像也有十几家的分店。店中是一间间大小不一的雅间,被一条幽静的小径串连起来,走起来有些九转回肠的味道,拐来绕去的,若没有店员的指引,第一次来的人可不容易找到方位。
店中有我们这种仅限两人的小雅间,也有能承办二十几人宴会的大包间,应对不同的情况要求。店内古香古色,每一个装饰用的竹条都是做工精良,选材考究;灯光的选择是略显幽暗的暖色系,但又不会给人以压抑感,置身其中,心绪也会平和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如此考究的日本料理店,一路上东瞅西瞧,处处感到新奇。
落座后,悬于桌子上方的古味纸灯又引起了我的兴趣。不算明亮的光线却极好地覆盖了整张桌面,柔和安宁。灯光下,我突然发现久美子老师的双唇与往日有些不同,偷眼观瞧才发现原来是擦了粉色的唇膏。虽然之前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但那时坐得较远,加之后来闹得一塌糊涂,更无暇细看也不便仔细地观察她,像今天这样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是第一次。
点菜时,女店员向我们推荐每位一百八十元的套餐。我看了一下其中包含的菜品,确实比较丰富,如果单点的话可要贵的多了,于是就遵从她的意见点了这种套餐。久美子老师开始极力反对,说太贵了,随便吃点就好,不必破费,自然被我顽固地拒绝了。不大一会工夫,蔬菜沙拉、生鱼片拼盘、生海胆、炸大虾等一道道菜肴便被逐次用托盘端来,一下子占领了整个桌面。
久美子老师每吃一个菜肴都情不自禁地夸奖新鲜好吃,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表情。看着她那么幸福,我深感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总算没有白费心思。遇到我不曾吃过的菜肴,久美子老师都会教我其正宗的吃法,我也不时地向她请教一些东西的日语说法。每一份菜肴其实量都不大,只有碟中浅浅的一块,但一道道的吃起来也还是挺饱的。
我们聊了很多,聊得也很开心,整个交谈过程轻松愉快。我的日语水平相对自由流利的交谈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但能用日语表达的,我都会尝试着说。久美子老师会用日语与我交谈,但更会努力使用掌握的汉语与我交流。所以整个谈话过程虽然显得技术含量颇高,但多半是一言半语和不太自然的表述,说着说着,我们也觉得有些滑稽,一起笑了起来。
“东京的生活没有意思吗?你为什么会选择来中国留学呢?这边的生活怎样呢?”这几个问题我问得其实有些深入,有些唐突。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应该是有种厌倦感了吧。至于为什么是中国,平时就有些兴趣,一直就有来中国生活一段的愿望。来了之后当然有很多新的经历和感受,各个方面的。”久美子老师如此回答。我看到她在说这话时,眼神仿佛有些闪烁,想必这个问题触及了她的某种心境,我不确定那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我们聊到很晚。久美子老师给我讲了不少留学生活的轶事奇闻,很多的从不理解到理解,很多的不可能到可能,很多的人生新体验,很多的惹得我大笑不止。那些我们平时看来天经地义的事物道理,原来对于从小在日本社会长大,接受日本教育的久美子看来竟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直到我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了,这才意识到应该走了。久美子老师住在留学生宿舍的单人间里。她说房间分为两种,单人间和双人间。单人间比双人间的价钱也要贵上不少。我本想和她继续谈下去,但想到她也上了一下午的课,够疲劳的了,应该回去休息了。我说你们宿舍的那个管理员大妈现在还在宿舍吗,晚上会挨个房间查房吗。久美子老师没听懂我的意思,她问是哪个大妈,什么是查房。我一一解释给她听,尤其她看着我用手比划那个大妈圆润丰满的大圆脸,捂着嘴笑个不停。她说实在是惟妙惟肖。
结账时,起了一场小纷争。久美子老师居然提出要aa制,出自己的那份钱。我说今天是我提出来的,而且你帮了我那么大的一个忙,更应该由我来请客才对。可她却表示那件事不算什么,只是尽了自己的微薄之力而已,今天还是各拿各的好。我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这绝对不行,必须得我拿!要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我情急之中脱口说出了这句江湖草莽的惯语。
“面子?”久美子老师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不解地问。
“面子!”我斩钉截铁地点点头并掏钱付账。
“那是什么意思。”
“以后吧,以后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我把久美子老师送到了大学门口。上出租车前,我犹豫坐在哪儿合适。上一次我是坐在前面,可今天我却想和她一起坐在后排,倒也没有太多太复杂的理由。片刻的犹豫之后,我还是选择坐到了她的身边,她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适。久美子老师的侧脸如雕刻般线条分明,隐约地可以观察到其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上下跳舞,一翘一翘的。车子发动,载着我俩穿行于霓虹流光的大街小巷,在深幽的城市里画出婉转曲折的轨迹。
四上 默默无闻冲天起 抱得美人缘何愁 '本章字数:3926 最新更新时间:20100811 09:48:10。0'
一坐进林跃的捷达车,扑面而来的热气暖风和室外凛冽的寒风形成强烈的对比,本来被冻得冰凉的脸颊突然接受毫无症兆的“过度”的烘烤,反而让我更加的不舒服。
“怎么把热风打得这么的大,冰火两重天哪。”我向林跃抱怨。
“你这个怪病,有车蹭还一身毛病!”林跃也毫不让步回敬了一句。他一松刹车,猛踩油门,车子猛然向前蹿去,飞驰开来。
“慢点儿!这是在小区里!”我使劲捅了他一下。这小子准是昨晚没睡好,或是今早没吃药,大清早的格外的暴躁。
林跃的这辆红色捷达车已经开了两年有余,是公司的车,到他的手上已不知是第几手了。林跃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一起进厂的工友,两家在同一个厂宿舍住了好些年,直到那栋宿舍楼因修道而被拆掉。那一天全楼的小崽子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长的地方于轰鸣声中被推倒碾碎,一股巨大的烟雾腾起冲天后,化身为满地的残砖砾瓦和仅存的几处残垣断壁。我们拍着巴掌发神经似地怪叫了几声之后,便集体哑口沉默了,有的人脸颊上还滚下了几颗大大的泪豆。
生活原来是如此的脆弱,那些陪伴了我们不知多少个春夏秋冬的记忆于一瞬间便消亡得无影无踪。
我和林跃一起进的厂直属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直至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大学,而他则提前投身到社会这座大熔炉里,变成了一个“社会青年”。我说是我从小到大带着他闯荡江湖,他则说是他领着我游走四方。林跃高中毕业后,干了不少工作,有谱的没谱的他练了一个遍。两年前,家里人实在受不了他再折腾下去,好说歹说把他送入了一家货代公司,算是修成了朝九晚五拿人钱财替人打工的上班族正果。
不觉混,他已在那里混了两年有余。开始时,我以为他肯定干不长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性了;他也对我说只是暂时休养生息,蛰伏一段。没曾想,时至今日他却越干越来劲,颇有些风生水起的味道。现在俨然成了公司里老板老大他老二的角色,整天指手画脚神出鬼没的。其实他的公司里有不少大学毕业的业务骨干都看不惯他这套作派,但又无奈有些事情还真只有他能办得顺利妥当游刃有余。更难得的是他还总抢着给别人办事,替人消灾。久而久之,致使本对他有些微词的人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纷纷闭口不语了。
车子上了主干道后,没能走多远,就一头扎进滚滚车流,散起步来。市区里的车是越来越多了,路况也是愈发的拥挤不堪。昨天还挤公交车的今天也许就摇身一变,安稳惬意地坐在四季如春的车厢里,怜悯他人重复自己往日的故事。
“他妈的,哪儿来这么多的车。两年前我刚上道的时候,这道还挺好走得嘛!是不是人都能弄辆车在这儿装。”林跃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嘴里依旧是大言不惭的吐沫四溅,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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