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妖儿的眼睛给检查完毕了,当着古帝的面,执法大人不敢再胡乱说话,只得打开医药箱,吩咐小药童开始配制药水。
小药童跟在她身后已经好几百年了,自然知道对于褚妖儿眼睛的伤势,是该配制怎样的药水。
小药童转头便忙活开来了。
执法大人自己则是开始清理褚妖儿眼睛周围的血污,并撑开褚妖儿紧闭着的眼皮,让淤积在其内的血统统流出来,以免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乌血没流干净,会影响治疗的疗效。
很快,血污全部清理干净,小药童也将药水给配制好了。
配制好了。
“古帝,请您按住帝妃。”执法大人突然开口,深吸口气,面色变得更加凝重,“接下来的治疗,不能使用任何带麻痹效用的东西,要是帝妃受不住”
姬华听了,没说话,只将床上的褚妖儿抱起来,搂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双手双脚锁住褚妖儿全身,脑袋也给固定住了,然后便微微抬起下颚,示意执法大人可以开始了。
见古帝与帝妃几乎是要形成了连体婴儿般亲密,执法大人抽了抽嘴角,然后清了清嗓子,面色重新变得郑重起来,这就接过小药童递过来的工具以及药水,着手开始为褚妖儿治疗眼睛了。
正如执法大人所说,这治疗过程,不能麻痹的话,当真是极难让人忍受得住。
姬华虽无法代替褚妖儿来承受,但他锁着褚妖儿的双手双脚,却还是能感受到褚妖儿全身剧烈的颤抖,便连她被叩住的手指,也是堪堪将他的手臂给掐出青紫的痕迹来。
更不用提她身上冷汗如雨下,额头上的汗珠也是颗接颗,滚落进她和姬华相贴的衣衫里。
但饶是如此,褚妖儿却是声不吭。
嘴唇都被咬得破皮出血,几乎快要咬下块肉来,她还是半句呻吟都没有发出来,只拼了命的承受着。
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今窗户破损,直达心灵,褚妖儿能支撑到这种境地,让得执法大人本就极稳的双手,当即变得更加稳了,同时也是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褚妖儿的眼睛给治好。
“刺啦。”
终于道衣帛破裂的声音响起,姬华随意看,衣袖竟是被褚妖儿的指尖给划破,她的手指因此再无任何阻碍的掐上他的手臂。
几乎只是那么瞬而已,臂上疼,她已经将他的皮肤给划破,血肉都是被她生生挠出五道深深痕迹来。
直在观察褚妖儿动作的小药童见了,瞳孔缩,却是不敢惊呼出声,只得看了看执法大人的进展程度后,便小声提醒道:“古帝,古帝,可以和帝妃说些话,转移帝妃的注意力。”
姬华听见了,眸光转,看向褚妖儿。
就见她还是在隐忍地无声地承受着治疗所带来的痛苦,他略略思考了下,便是轻声道:“妖儿,这样做,值得吗?”
褚妖儿正被痛苦给折磨得精神有些恍惚,闻言“嗯?”了声。
他便道:“你这样逼他,真的值得吗?”
逼他?
逼谁?
自然是逼临寒。
睿智如姬华,何以看不出来,褚妖儿剜眼是假,逼迫临寒才是真?
虽然并不知道她和临寒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想到自己刚从东灵圣地回来的时候,第眼见到褚妖儿的那个惨状,以及今天见到她和临寒的对峙,他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是能知道,她和临寒之间,绝对是产生了非常激烈的矛盾。
否则,以褚妖儿这样的性子,便是再生气再愤怒,但只要肯放下身段来好好哄哄,她就不会生气了,何来能气到连眼睛都是不愿意要了?
她分明是在故意逼迫临寒。
果然,姬华这样问,褚妖儿听明白了,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便是轻声道:“不逼到极致,他永远好不了。”她将之前的事也给姬华说了,好让姬华明白,自己这样对临寒的原因,“大帝心思太深沉,临寒不好个透彻,我心难安。”
参商大帝当初那枚丹丸,那句话,实实在在是个定时炸弹。
不将这个定时炸弹给彻底排除,褚妖儿就永远不能高枕无忧。
尽管方面很是嫉妒临寒,居然能让褚妖儿为其做到这样不惜伤害自己的地步,另方面也是十分不喜临寒,居然敢让褚妖儿受到这样的伤害。姬华心里非常纠结,沉吟道:“大帝手段是厉害,祁皇和我说过,大帝最擅长的,也最喜欢的,是连环计,往往他下了步棋,后面的棋路,就会顺着他的计划走,不会出现半点差池。”
褚妖儿点头:“对,他性子向来阴沉,喜欢将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掌握不了的,那就只能算计,定要算计到他想要的模样,他才会罢手。”
说到这里,她对疼痛的注意力果真是被转移了开来,姬华能感受到她掐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已然是微微的松开了。
她开始思考参商大帝对临寒下的那步棋的后面的棋路。
边思考边道:“其实当初他直接可以毁了封印,不让封印施展成功,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姬华了然的接话道:“因为他想你回来。”
“是,他不甘心杀了我之后,以他唯吾独尊的力量居然还不能离开东灵,所以他后悔杀了我,看你们能够复活我,他便也没有阻止。”
因为杀她只是为了这个世界上没人再能阻止他,并不是非要杀她不可。
所以,杀了她,他仍然无法毁灭这个世界,也仍然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眼看着姬华几人能让她重新活过来,他便没有出手阻止,不过他也在临寒的身上下了步险棋。
险到褚妖儿明知被参商大帝给算计了,却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他早早便准备好的圈套里跳。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跳。
褚妖儿缓缓呼出口气:“大帝此人举世罕见。”
姬华轻轻应了
华轻轻应了声:“的确。”
相比之下,褚妖儿用出的些计谋,倒真是比不上大帝这种连环计了。
环套环,环环相连,让人即便有所防范,也还是要认栽。
执法大人还在继续进行着治疗,然两人所说的话,却不能被执法大人和旁边的小药童听到。
他们只能看见古帝和帝妃嘴唇微动,似是在讨论着什么,只不过即便盯着两人的嘴唇看,也是根本读不出什么字句来。
不过执法大人和小药童也没有要探听两人对话的心思,只个继续对眼睛的治疗,个则是在旁边帮忙。
再过了半个时辰,执法大人终于松了口气,小药童也是放松了下来。
“眼睛不要碰水,纱布也不要拆开。”执法大人在给褚妖儿进行包扎,包得十分仔细,洁白的纱布缠着褚妖儿的脑袋缠了好多圈,力求不让眼睛接触到空气,然后细心嘱咐道,“三天之后再用次药水,应该就能好了。”
执法大人并没有说起褚妖儿眼睛那里囤积的毒素。
因为古帝都没说,帝妃也没说,这明显是不想让她插手的节奏嘛,反正她刚才也研究了下,然后便很怂地发觉,帝妃眼睛里的那个毒,竟然是她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于是我们的执法大人第次承认自己是个乡巴佬。
而且还是那种老古董版本的乡巴佬。
执法大人甚至还十分认真地开始思索,莫非是在古城里呆得久了,天天见到的都是熟人,接手的也都是寻常病症,导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新鲜事物,所以才连帝妃的这种毒都没有见过吗?
说起来古帝和帝妃居然点都没有要让自己帮忙治疗这种毒的样子,真是让人好生心塞呢嘤嘤嘤
帝妃凉凉,其实人家真的很有用,不信你看,人家给你纱布都包成了个萌萌哒的蝴蝶结呢。
执法大人边在心里大倒苦水,边在小药童的帮助下整理好了医药箱,这便离开了。
偌大的卧房里便只留下了姬华和褚妖儿。
“睡会儿吧。”姬华摸了摸姑娘的脸,将脸颊上残留的药液用浸了水的巾帕抹去,她指尖上刚刚因疼痛而生生抠出来的鲜血也是给化去了,他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则完全没有理会,“我临寒,你不要担心。”
褚妖儿点点头,十分乖巧地躺在被窝里,依言睡觉了。
其实就算姬华不说,她也是准备睡觉的。
唔,好像刚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容易嗜睡。
尤其是刚才吃了很多古城里很美味的小吃好吧,虽然最后都吐出来了,但她也不饿,那就睡觉吧,安心养胎。
等褚妖儿睡着后,姬华起身,出了卧房,将房门掩好,再设了道禁制,避免房外动静会吵到褚妖儿,然后便转身,看向距离房门有着数丈距离的小花园之中,正并肩而立着的两人。
不同于在褚妖儿面前的种种宠溺温柔,此时的姬华,褪去了那温融柔和的神情,眉眼冷淡,紫衣华贵,整个人好似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般,惊为天人。
他眸光有些冷,又有些锐,直直地看向对面的人,声音竟是比寒风更凉。
“是想清楚了,还是要来继续追问孩子的事情?”姬华说话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此时面对着临寒,说的话比之前要更加的直白,“如果是前者,妖儿刚睡着,你可以等她醒来后和她道歉。如果是后者。”
他侧唇角勾了勾,笑意极冷:“那你打哪来的,就回哪去吧,不要再来碍妖儿的眼。”
对面人不语。
另个人听了姬华的话,暗暗摇了摇头,便开始充当和事佬:“这里不适合说事情,我们换个地方吧。”
姬华瞥了那和事佬眼,转身向会客厅走去:“走吧。”
三人离开小花园。
只是,在路上,充当和事佬的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姬华那破裂的袖子,看清布料之下的伤口,明显是被人生生用手指挖出来的,当即明白了什么,变得更加沉默了。
当和事佬的沉默,姬华不说话,临寒也不说话,三人之间难得气氛如此僵硬。
等到了会客厅后,有侍女过来上茶,茶水是新泡的,入口甘甜清爽,很好地便能平息人心底里的种种负面情绪。
姬华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便放下了。然后抬眸,看向临寒。
“此处没有外人。你说吧。”
坐在上首的人仪态高贵,是世上谁人都无法比拟的。
那泛着淡淡紫意的眸好似最纯正的水晶般,是种晶莹剔透的华美。
面对这样气势全开的姬华,临寒第次低下了头,姿态软弱。
而后低声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是我错了,我想向妖儿认错。”
姬华微笑。
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是么,这真是再好不过。”
他再次端起茶盏,袅袅烟雾升腾而起,隐约遮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神。
只能让人听见他的话语,有些冷,又有些怜悯,更多的则是高高在上之感。
“等妖儿醒了,喝了药,你就去见她吧。”他唇角似是勾了勾,带着点不明深意的意味,“只是,她愿不愿意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时间回到个时辰之前。
因为太过愤怒,从而令得天降大雪的临寒,在褚妖儿被姬华带走之后,便个人站在雪地里,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远远跑开的人,碍着这处地域的不同寻常,也都是不敢过来,包括那个卖小甜汤的老板,也是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摊子,心想炉子不会直接被这场雪给弄坏了吧?那炉子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啊,求老天保佑绝对不要让炉子坏掉啊。
炉子要是坏掉了,他就,他就
他就跟宫主拼了【删掉,注:宫主实力完全碾压】他就跟炉子同归于尽好了!
炉子啊我的炉子,你死得好惨啊嘤嘤嘤!
其余人面色焦急,却也是不敢说出什么来,只能在心中疯狂的咆哮。
天啊天啊,为什么古帝把帝妃带走,也不把这个冰山给带走?
留下这么座冰山,哎哟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答案是很远很远很远!
这样座冰山杵在这里,完全看不到春天的影子好吗!
求英雄,求壮士,求将这座冰山给带走!
冰山不走,他们完全不敢上前去,因为他们在场的人谁都打不过,就算加起蜂拥而上,也绝逼是被宫主给团灭的料
这个认知简直太虐心!
许是围观群众的内心呼声太过强烈,不多会儿,群众只觉眼前花,定睛看,那鹅毛大雪里,竟然多出了另个人。
“诶,那是谁?”
有人忍不住出声来。
仔细看,便见那白雪纷纷,来人袭银色华服,好似滚滚乌云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那道惊雷,劈开万里苍穹,只那么点,便是华光万丈,照亮世间最深的阴霾。
世之银,不比其半分之强。
“那是东区的祁皇吧”
“哎,好像真的是哎,帝妃的那几个男人,就只有祁皇是穿银色的。”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单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样的对话很正常,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此刻他们的心中,已经燃满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哎哟喂哎哟喂哎哟喂!
古帝前脚刚走,宫主后脚找来,现在吾皇也直接凑热闹来了!
这叫什么,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删掉】这叫不是家人不进家门,果然不管吾主在哪里,身为吾主的男人,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吾主,来继续为吾主做碰马【删掉】来继续和吾主相亲相爱。
真的是无形中就秀恩爱秀了他们脸好吗!
广大单身狗表示伤不起。
听说在某个位面上,最近正是光棍节来着,据说光棍节那天,是团上街火烧情侣的日子,莫非他们这些单身狗也要化身团,来火烧恩爱秀了他们脸的人吗!
好吧事实证明他们不敢。
围观群众想法如何,那雪中的两人并不知道。
这第三个找到褚妖儿的,的确是祁皇。不过此刻祁皇并不打算立即去找褚妖儿,而是打量着对面的临寒:“发生什么事了?难得见你如此动怒。”
这话说,如果姬华在场,那么姬华定要感慨,果然祁皇和临寒关系好,说话都是针见血,不真正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场雪并不是自然的,而是临寒发怒所形成的。
不过这个时候姬华并不在,是以也没能看到接下来祁皇是如何与临寒相处的。
祁皇开始还以为是谁惹到了褚妖儿,导致临寒如此生气,却不料临寒答道:“我伤了妖儿。”
“哦,没事,伤了也很快就会好的。”
祁皇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
但三秒钟过后,祁皇反应过来,头皮几乎立即就炸开了。
他目光倏然变得凌厉了,刀锋般,刺得临寒皮肤都是生疼。
他字句道:“你,说,什,么?”
临寒重复:“我伤了妖儿。”这个刚刚还是如同冰雕般矗立在雪地之中的男人,突然变得有些茫然,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小心,“我伤了她。”旋即低下头,喃喃自语样,“我伤了她。”
祁皇:“”
他深吸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对临寒出手的冲动。
其实在见到褚妖儿之前,他们两个便已是朋友,见到褚妖儿之后,更是朋友中的朋友,完全没有什么朋友妻不可欺的理论,并且,因着褚妖儿的关系,两人比以前还要更加要好。
只是,这个要好,却是建立在和平共处的基础上。
现如今,他好不容易从东灵圣地里出来,还没见到褚妖儿,就听临寒说自己伤了褚妖儿。
祁皇开始凝神思索。
自己是出手呢,还是出手呢,还是出手呢?
居然敢伤了妖儿!
不能忍!
不过祁皇就是祁皇,城府极深,心思是七人之中最深沉的,在这方面上,连姬华都是要甘拜下风。是以,想要对临寒出手的冲动,也只是持续了那么瞬而已,很快便压了下去,因他第时间觉得,事情必定没有临寒所说的那么简单。
事情当然不简单。
能让临寒伤害了褚妖儿,这背后原因,岂能是句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祁皇强行平复了心神。
然后
然后:“怎么伤的?伤到了那里?伤得严重不严重?有没有危险?她人呢?你为什么没和她在起?现在谁在她身边?有人照顾她吗?”
个个的问题犹如机关枪样被祁皇问出口,饶是临寒,也是愣忡瞬,然后个个的回答了。
“她自己伤的。伤到了眼睛。伤得好像很严重。应该有危险。她走了。姬华不让我跟上,让我想清楚再说。姬华在她身边。有人照顾她。”
祁皇听了,皱眉:“自己伤的?”
临寒如实道:“自残。”
祁皇眉头皱得更深。
将临寒的回答给整理遍后,祁皇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大致轮廓。
不过只有轮廓是根本不够的,他需要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将临寒这件事给做最好的处理。
于是祁皇扫小摊子上的雪,在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你把整件事情好好的跟我说说。”
临寒对祁皇直都是非常的信任,闻言也只犹豫了瞬,便坐了下来,开始从头说起了。
这个头,自然是从当初施展夜色妖华之前,参商大帝说的那句话,送的那枚丹丸说起。
不过临寒向来都是寡言少语,再复杂的事到了他这里,也能被三言两语讲清楚。是以本该是件极其冗长的事情,但在他口中,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就已经将事情给讲述完毕。
祁皇听完了,右手搭在落了雪的桌面上,积雪融化成水,浸湿了那银色的衣袖,祁皇也不甚在意,只食指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笃,笃笃笃,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听得临寒正茫然而焦躁的心,立时便平静下来了。
临寒眸光依旧冰冷,但比起之前,现在的眸光明显是缓和了许多。
他看着祁皇。
尽管面色还是如既往的冷,但这并不妨碍祁皇从他脸上看出紧张忐忑的神情来。
祁皇想得很快。
不过在下定结论之前,出于谨慎,祁皇还是道:“你在遗失之城那段,再讲遍。”顿了顿,补上句,“仔细点,细节全都说出来,不要漏掉任何点,这段很关键。”
临寒微微拧了眉,显然是不太想回忆当初那件事。
但祁皇都这样说了,明显那段是有哪里不对劲的,于是临寒只好努力充当个话唠,将当时的那个场景给原原本本地讲述了遍。
这讲,祁皇立即明白了。
这位天下间独无二的皇者立时无语:“怎么说你也都是个神尊吧,能和大帝并列,怎么见到大帝,你就变得如此之蠢?”
临寒不解。
他哪里蠢?
明明都是他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都是事实,不容置疑。
祁皇道:“你说妖儿和大帝好上,还跟你说她直都是在骗你?临寒,你傻啊,妖儿要是能骗你,她当初还能被大帝给杀了?”不知是不是在东灵圣地里呆得久了,被墨衍和玉缠那两个祸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皇如今说起话来,竟也是有些毒舌,“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怪你能让妖儿这么伤心,还不惜自残。”
如果没猜错的话,在遗失之城的时候,临寒所听到的所看到的,应该都只是虚拟出来的,而非真实。
否则,妖儿真的投入了参商大帝怀抱的话,又怎会现在还出现在古城这里?
这明显是前后矛盾,聪明人稍微想想就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临寒这家伙却不是,只根筋的抱着自己“亲眼目睹”来思索,坚决认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这才将妖儿给气到连眼睛都不想要了的地步。
望着身边的人,祁皇更觉无语。
这是得有多蠢,才不会觉得不对劲。
转而又忍不住开始唏嘘,幸亏自己和他关系好,否则,就他这蠢脑袋,没人提点的话,怕是辈子都要栽进自己的想法里,永远都出不来。
好像当着他的面说他蠢有些不太妥当。
不过还是算了吧,反正这家伙是真蠢,如果自己是妖儿的话,早该被这家伙给蠢得拳揍飞他了。
“你是说”
临寒相信祁皇,因而此刻祁皇说,他点就透,想清楚了什么,眸中也是微微的发亮:“我当时看到的,都是假的?妖儿没有”
妖儿没有利用他,也没有欺骗他,更没有背叛他?
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没有的。”祁皇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帝应该有设道禁制或者阵法,来混淆你的视听,不让你看到真实的,以此来加速崩毁你的心境。”
说起心境,祁皇是非常了解这个玩意儿对修炼者的重要,不由又问了:“你和妖儿在极北的时候有次,在寒宫的时候又有次,是不是?”
临寒有些迟疑:“妖儿说孩子是在极北的时候怀上的。”
可是他并不记得在极北发生的事情。
祁皇听了,心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嫉妒,跟之前的姬华样,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这家伙这么蠢,伤妖儿这么深,居然还能让妖儿的第个孩子就是他的
简直天理难容!
不过嫉妒归嫉妒,祁皇还是不忘继续点醒他:“那就对了,你在遗失之城的时候,经受的刺激太大,导致你离开遗失之城后,再发生的事情,就
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所以你没什么印象,以为妖儿在骗你。”
所以才会到了今天,逼得褚妖儿不惜以自残为代价,来逼迫他清醒。
思及于此,祁皇眉眼再度变得凌厉,刀锋样,割得临寒那冰冷的表情堪堪破裂:“现在知道了?到底是妖儿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妖儿?”
临寒果然已经想通,闻言神色有些呐呐:“是我对不起妖儿。”
祁皇道:“既然知道是你对不起妖儿,还不赶紧去找到妖儿负荆请罪?”
临寒有些为难:“古城这里没有荆条。”
祁皇:“那就负皇请罪吧。”
带上个皇者去请罪,也跟荆条差不多吧。
好吧,差得很多,至少个是植物,个是人类。
不过也算诚心,至少是个真人。
说完,便起身来。
看看周围的雪已经没足那般厚,祁皇再道:“把这里清理干净,走了。”
临寒依言个拂袖,浅浅月白之中,道呈现着冰白色泽的光芒闪而过,这方圆百丈地域里的积雪,便是统统消失无踪,地面洁净而干燥,像是从没落过雪样。
做完这些,等祁皇感应了番褚妖儿的气息,这便往前踏,身形轻轻晃了那么晃,便已是消失了,赶去褚妖儿所在的城主府。
临寒沉默着,紧随其后,也是去了城主府。
这才有了眼下面对着姬华,在祁皇充当和事佬的情形之下,坦诚自己的错误,表明自己要向褚妖儿认错的幕。
然姬华的态度,却是让得临寒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抬头看向姬华。
但见那茶香袅袅,紫衣男子的五官被水汽氤氲,让人看不清楚那眉眼间此时是呈现着何等神态。只能听着姬华的话,忍不住的开始想,莫非等妖儿醒后,当真会如姬华所说,看他造化如何,才能得知可否与妖儿见面?
想到这里,临寒有些如坐针毡,但却不敢有什么反驳。
他与姬华虽然相处得不算多,但对于姬华,这个默认为是七人之首的男人,不论是出于那方面,气势也好,能力也罢,他和另外五人,向来都是要被姬华稳压头的,这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否则,当初施展夜色妖华的时候,何以是姬华占据了第片花瓣的位置?
分明就是因为姬华乃默认最能承担整个夜色妖华的最强者,那等以自身血肉为引,位面法则为契,受日月炙烤七七四十九天的痛苦,可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能够承受得了的。
七人之中,也唯有姬华能承担这个重任。
祁皇也是听出了姬华话语之中不对劲,当即沉吟番,才认真问道:“妖儿伤得很严重?”
“还好,再晚会儿,就真的瞎了。”
姬华回答得有些轻描淡写。
但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却是让得祁皇心脏都是倏然紧缩了下。
于是祁皇也不说话了。
偌大的会客厅,这三个关系匪浅的男人,都静坐着,没人再说话。
只偶尔侍女进来上茶,滚烫的茶水倾倒在茶杯里,发出点点细微声响,才会打破这里滞涩的气氛,令得这三人看起来不太像是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阳光愈发刺眼,但温度却还是很低,似乎再过两天,古城这里就会下雪了。
终于有侍女来报:“启禀古帝,帝妃醒了。”
姬华起身,走出会客厅,看也不看临寒眼,便接过侍女递来的盛着药碗的托盘,转头对祁皇道:“去跟我起看看妖儿吧,知道你回来了,她会很高兴的。”
祁皇应下。
两人并肩离去,临寒坐不住,踌躇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只是等临寒跟过去的时候,褚妖儿住下的那间卧房,房门还是紧闭着,半点都没有要开门见客的意思。
临寒只好站在外头等着。
等了会儿,就见房门打开,姬华和祁皇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对视眼,眸中神色不言而喻。然后祁皇道:“妖儿要见你。”转而压低声音,“她刚吐了回,精神不好,你不要乱说话刺激她。”
临寒沉默地点点头,却是在原地又站了会儿,似乎是要调整好心态,这才进去。
目送着临寒进去,顺带关上了门,祁皇道:“妖儿真会原谅他?”
姬华负手而立,微微眯起泛着紫意的眸,看向午后金乌:“不会。”
“你这么肯定?”
“他是被你指点了,才明白过来的。”姬华道,“妖儿想要的,是他自己能够想清楚,而不是借助外力。”
闻言,祁皇笑了:“那我这算是多此举?”
姬华摇头,却是不肯再说话了。
多此举也好,不多此举也罢。
逼迫不够,褚妖儿是决计不会轻易原谅临寒的。
她和临寒之间,矛盾太过激烈,信任也太过肤浅。不解决矛盾,不加深信任,褚妖儿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下去。
生世双人这等美好愿望她是达不成了,那她要的,就只能是和睦相处,至少不要闹出什么太大的矛盾,平常里小打小闹便罢,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所以,她逼迫临寒,又何尝不是在逼迫自己,尽快将她和临寒之间的磨合期给结束掉?
结束掉?
磨合得太长,总是会出问题的。
是以,刚孕吐过回,慵懒歪在床头的褚妖儿,在听到谁的脚步声传来后,她有气无力地伸手指了指:“坐。”
临寒听着,心中紧。
什么时候,他和妖儿,居然到了如此礼貌生疏的地步?
他不由再度反省,心道自己做错的真的是太多太多,然后就在褚妖儿床榻边的张凳子上坐下了。
褚妖儿原本指的是床沿,听出他坐在另外的地方,她也懒得说话,只直截了当地道:“你找我,是要干什么?”
临寒知道她不喜欢听废话,便也毫不拖泥带水的道:“我来找你道歉。”
“道歉?”
“嗯,之前是我不对,我错怪你了,妖儿,对不起。”
他说得十分坦诚,显然是真的知道错了,道起歉来,也是没有什么迟疑之处。
很自然而然地便说了,没有什么是被人逼迫着才说出来的。
褚妖儿不语。
她眼前绑缚着厚厚的纱布,连眉毛和鼻梁也是被包住了,脑袋上更是缠了圈又圈的白布,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十足十的病号。她嘴唇还是苍白的,没什么血色,妊娠反应说来就来,让得她身体非常难受。
她半靠在床头,伸手把垫在腰后的靠枕给挪了挪,好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这时候她才对着临寒道:“那你同我说说,你哪里做得不对。”
临寒看她坐着不舒服,原本想要帮忙让她躺下的,但碍着她的态度,他也不敢动,只得答道:“我不该误会你,不该对你说那些不好听的话,我不该”
话没说完,就见褚妖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看她抿了抿唇角,缓慢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你知道你做得最不对的地方,是哪里吗?”
临寒愣:“哪里?”
褚妖儿轻轻勾了勾唇。
他果然还是没有真的想清楚。
哪怕他已经前来认错,可他到底是做错了哪里,他还是不知道。
她突然便觉得有些累,是身体上的疲惫,也是精神上的疲倦。明明刚刚才睡了觉,可现在她又想睡了,便挥了挥手:“我要睡觉,你出去吧,不要让人打扰我。”
说着,抽掉腰后的靠枕,慢慢地就要躺下。
临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见状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腕,难得语气焦灼道:“妖儿,你说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我改,我以后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力气不大,但褚妖儿还是感到被他握着的手腕有些疼。
她便扭动了番手腕,挣脱了他的桎梏,才平静道:“我累了,我想睡觉。请问你可以出去吗?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打扰。”
累了。
外人。
临寒只觉心中升起股难言的恐慌。
妖儿居然会这样和他说话。
当真是他伤她太深,她才会连最后半分亲密都不给他?
这种恐慌甫生出,便是飞快的席卷了四肢百骸,全身血肉都似是被放在了烈火之上炙烤,烤得肉体成灰,烤得鲜血成无。他脸容不复之前的冰凝如霜,而是拢上了层焦急和茫然:“妖儿,我不是,我没你,你,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褚妖儿抬手按了按额角,以种极疲惫的口吻道:“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他飞快点头:“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要杀了它的时候,它是什么感受吗?”
褚妖儿这话说,临寒再度愣住。
连眸光也是瞬间凝固。
他看向她被褥之下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个小生命。
这个小生命,是他的孩子。
可是,可是。
可是在此之前,他来找到妖儿,不仅对着妖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还否认这个孩子是他的血脉,他甚至亲自出手,想要将这个孩子从妖儿的肚子里打掉,因为他觉得这个孩子是参商大帝的,他说这个孩子是孽种。
他,他
临寒手指都要颤抖。
褚妖儿等了半晌,等不到他的任何回答和反应,更觉疲惫。然后再度挥了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我真的要睡觉了。”
说完,继续着刚才没能做完的动作,慢慢躺进被窝里,侧头面向墙壁,不肯再面向临寒。
临寒在那里坐了很久,坐到褚妖儿都要睡着了,他才终于站起身,沉默着将她被角掖好,这才出去。
他出去了,褚妖儿转过头,面对着他刚刚离开的方向,唇瓣轻轻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
转而便真的睡下了,连之后姬华进来看她都不知道。
信任太苦。
距离参商大帝所说的生死渡之约,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这十天里,除去给眼睛换药,末了再拆掉纱布,褚妖儿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城主府里,哪里也没去,却是连躺着都难受,觉都睡不安稳,成天成夜的吐,吐这个吐那个,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她却还是干呕不止,如果不是因为眼睛上包着纱布,怕是连眼泪都不知道要掉了多少回。
她这样难受,
这样难受,看得几个男人俱是心疼不已。
孕吐如此厉害,褚妖儿不止次的吐槽。
知道怀孕的女人很辛苦,但她不知道,她居然能这么辛苦!
人家怀孕都是横向发展,各种补品补药好吃的不停地进肚子里补充营养,她倒好,吃进去,不出片刻,就绝对都要吐了个干净,莫说横向发展了,褚妖儿严重怀疑,她现在是不是瘦了很多,她有时候摸自己的脸,都感觉脸上要没肉了,骨头硌得手疼得慌。
对此褚妖儿感到十万分的无奈,懂医的那个执法大人,也是感到了十万分的头痛。
因为经过全方位的仔细检查,执法大人发现,帝妃凉凉的身体,除了那极为霸道的毒素之外,并没有哪里不对劲的,也没有哪里是有隐疾的,但妊娠反应这样厉害,却也是很少见的。
最终执法大人只能断定,可能因为是第胎,所以才会如此吧。
等过了第胎,以后再怀宝宝,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不过怀孕的女人思维总是异于常人,情绪也是喜怒不定,当即听了这话,帝妃凉凉立即炸毛了。
如果不是姬华强行按住她,怕是她能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以后还要继续怀?!不行,我才不要继续怀!生了这个我就不生了,打死我也不要再生孩子了,要生你们自己生,我不生了,不生了!”
帝妃凉凉难得发脾气,将床上的枕头给股脑儿地扔出去,边扔边道:“以后谁再说生孩子,我跟谁急!”
话才说完,姬华还没来得及劝慰她,就见她面色变,上身弓,立时明白她这是又要吐了,忙不迭地端来盆子,果然她抱着盆,直接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时候她眼睛已经好了,脑袋上的纱布全都拆掉了,吐得厉害,眼角也是涌出了生理性泪水。
吐完后,她趴在床沿,整个人虚弱得好像离了水的鱼,眼看着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坚决地重复之前的雄心壮志:“生完这个我就不生了再让我生,我就,我就,我就哭给你看!”
说完,滴眼泪“唰”下流过眼角,果然真哭了。
姬华见状,又好笑又心疼,给她递水让她漱口,然后耐心地哄道:“好好好,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绝对不拦你。”
帝妃凉凉听这话觉得不对劲,漱了口后,寻思半晌,这才回过味来:“不对啊,我说的是我个都不要生了,你怎么说话的,你还想让我继续生?”
姬华听了摇头,却是不再接话,只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帝妃凉凉想了想,然后叹口气,十分的忧愁:“吃了也还要吐,不吃了,我睡觉,好难受。”
不过褚妖儿嘴上说着不吃,但还是被姬华给哄着简单吃了点流食。等她睡下后,姬华随手设下道禁制,便离开了。
却是才出门,就有侍女急急过来禀报:“启禀古帝,城外百里处突然有大批人马聚集,吾皇说极有可能是北区的人。”
北区来军队了?
姬华微蹙眉:“吾皇人呢?”
“吾皇已经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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