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没办法按自己的预期过生活。
严格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爱上苏怡,陈明一定不是这个下场。陈明理想中的人生大概功成名就,在警队前程辉煌,却一定想不到会因为爱上一个女人而死。
就像他周尧,本来有很多机会脱离集团,没想到因为苏怡而留在了这里。
——
而苏怡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因为杜阳而陷入这样的危险境地。周尧说了这两天就会回来,她挂了电话,浑身因为发烧而难受得要命,想走到阳台透透气,脚步又停住了。
她不想在阳台遇到杜阳。
自从看了那相册,她就一直尽力避免和杜阳见面。杜阳也似乎和她有了默契,不再主动过来找她吃饭。有时候在电梯口碰见,也就是笑一笑的交情。她不笑的话,估计杜阳都能直接往屋里走。
她这么想着,头疼得更厉害。这些天得了感冒,整个人像个枯萎的植物,头疼得难受,就想好歹洗个澡再去看病。谁知就出事了。
她刚拧开了水龙头,白色哗啦啦的暖水倾泻而出,慢慢灌满浴缸。她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模糊,很快变成黑漆漆的一片,最后整个人轰然软倒,“哗”地砸起一大片水花,水彻底浸泡了她半边身子。
她直接昏了过去。
长发在水中缓缓漫开,充沛的水顺着浴缸边缘流淌了下来,形成一道小水帘。水龙头没来得及关,直接成了水灾,哗啦啦地一直流,一直流。
杜阳如常出了电梯口,习惯性地朝苏怡的屋子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来开门。
谁知钥匙还没拿出来,他就看见门缝里透出一滩滩的水,门口多了一大滩积水。他起了疑心,鞋子踩在积水上,发出微小的啪声。
他以为苏怡水龙头忘了关,一边责怪自己多管闲事,一边还是拿出了很久没用的钥匙来,打开了那扇很久没打开过的门。
谁知一推门,才发现那水已经漫上了脚踝,门一开,就往门口流去了。他眉头微皱,听着浴室里还继续发出哗啦啦的水流声,忙大步朝着浴室走去。
进了浴室,他一眼就看见昏迷在浴缸旁的苏怡,心头一紧,先去把水龙头关了,又伸手拍了拍苏怡的脸:“苏怡!”
手指触碰到的温度滚烫得吓人,他缩回手指,一把抱起了苏怡,又一把扯下墙上的大毛巾,把她包了起来,走出了浴室。
等电梯的时刻就像度日如年。短暂的几分钟在他眼里也变得难熬。
杜阳心急如焚地盯着那缓慢跳动的数字,不时低头看苏怡的脸色。见她冒了细汗,连忙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擦拭。
等苏怡从昏沉中醒来,眼前是一片白惨惨的。她微转过头,看见隔壁床是个断了胳膊的女人,胳膊都高高吊起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背着台词。
她的眼睛很像狐狸眼,微微上挑,但那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反而因为她的两道弯眉,让她看起来充满了勃勃英气。苏怡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她是谁。
似乎注意到有人看她,那两道弯眉微微皱起了,朝苏怡这边看过来。和苏怡眼光相碰了一秒,她忽然微挑了一下眉,把手里的台词放下了,手伸了过来:“要我的签名?”
苏怡虽然不太在意娱乐新闻,也很快认得出来,惊讶地“啊”了一声。“凌雅?”
凌雅点了一下头,拿起张纸,唰唰唰地画了个鬼画符一样的签名给她。
凌雅是香岛影后,天后级人物。自从前些年忽然急流勇退,露面就少了很多。但是热度不减,反而添了不少神秘感。坊间乐此不疲地追逐着天后的片言只语。哪怕她露面逛了街被拍到,一身打扮也会被拿出来讨论一番,之后准能掀起一阵新的穿衣潮。
苏怡也有些惊讶,这种天后级人物大多有私人医生,怎么会住这种医院,甚至不住vip病房,反而是和她挤一个病房?让人看见了不知道要怎么报道呢。
凌雅也没摆什么架子,主动跟她搭讪,冲她眨了下眼,:“你的男朋友很帅。”
苏怡一愣,这才想起前因后果来,以为是周尧回来了,把她送进医院的,就笑着说:“谢谢。”
护士推着车子进来,“你醒啦,你男朋友还在外面守着呢。”
凌雅在旁边插嘴:“你睡了一天一夜,你男朋友就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
“赶都赶不走。幸好凌小姐也不介意,不然我也难交代。”
苏怡下了床,推门出去,本以为是周尧,却看见了那件熟悉的驼色大衣。
他的西装被坐得有些发皱了,神色疲惫。高大挺拔的身形坐在长椅上,微垂着头,环着双臂,似乎睡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守着她一天一夜的人竟然会是杜阳。
v克制!v 最新更新:20140114 10:00:00
杜阳十岁那一年。
这天气热得没法呆,杜阳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松垮垮的深蓝裤子,毫不犹豫地往废弃工厂里钻,美其名曰是去冒险。这一座废弃工厂出过不少混混打群架的事,他一直感觉这些事离他很遥远。杜阳不放在心上,光着两只脚丫子走在发烫的银白色沙砾地上,不时踹着地上的小石子,连蹦带跳地推开了废弃工厂的门。
还没看清里面的状况,身后一声急促而严厉的声音就冒了出来:“杜阳!”
又是这跟屁虫!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
杜阳懊恼地一抓头发,回头看了他哥一眼。他哥穿着笔挺的校服,十足好学生的模样,扣子扣到顶端。杜明站在入口的铁闸门处,冲他挥手:“杜阳!”
杜阳这辈子最恨的两个人,一个就是他爸,一个就是他哥。他哥遗传了他爸的正派作风,绝对的优等生,班长啊大队长什么都有他的份。他哥看不惯一切歪风邪气,尤其看不惯他这不成器的弟弟。那说话的严肃腔调像足了他爸,连头发也像了个十分,好端端的大帅哥直接剃成了板寸头。平时他爸爸不在的时候,他那大哥连最爱的书也不看,就专门盯着他,生怕他干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辱没军人家庭这大好家声。
杜阳撇撇嘴,大声冲铁闸门那儿喊:“一会就回去!”说着头也不回就往厂里钻了进去。
这废弃的工厂也没什么好看的,杜阳百无聊赖地转悠了一圈,看旁边有根棍子,还捡了起来,掂量了几下,还挺重。他正要出去,就听见门外传来忍着怒气的声音:“杜阳!你快点跟我回家去,把作业做完!你这次又不及格,我说啊那么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还好意思玩!”
这就是他最讨厌他哥的地方。他哥是个高材生,一路保送,成绩年年第一,省心懂事,而他三天两头不及格,偏偏他哥完全不理会他这差等生的感受,天天就在那儿说说说,听得人心烦。
那头的声音在说:“不及格的事我跟爸说了,你再不及格,再惹出什么祸头来,下个月的零用钱全扣了!”
“烦死了!”杜阳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恼火地往生锈的铁门上踹了一脚。对十岁的小孩子来说,没零用钱那就是天塌下来了。
“快出来!不然我进来揪你了!”
一听见他哥这么说,杜阳心里更烦躁,手里的棍子一不小心脱了手,甩了出门,随着他下意识的一声“哎呀”,紧接着就是一声痛叫“唉哟”。
杜阳吓傻了眼,直觉出事了,忙跑出去看。刚跑出门口,就看见他哥已经昏倒在地,那校服被泥土蹭脏了一块,而那砸了人的棍子正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杜阳吓了一大跳,忙三步两步上前:“喂!”他定睛一看,他哥额头破了皮,流了血,看起来不太严重。他犹豫了下,伸手推搡了他哥几把,“哥!”见他哥也没醒,心里害怕,声音也没了底气,一下子软了:“哥,我不是有意打你的……”
他反复叫了几次居然也没一点反应,杜阳吓破了胆,连爬带滚地跳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外面跑。
说实话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怕他哥爬起来,回家又去告他一状。居然动手打哥哥,让他爸知道了,那下个月的零花钱铁定泡汤。他不敢跟他爸说,甚至希望他哥永远醒不过来。他才十岁,脑子里只惦记着那一百块零花钱,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跑出大门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哥的背影。他当时还小,全然没想到这一个不到一秒的决定会改变他一生。
结果他哥晚上没回来,家里人问过他,他心里虽然忐忑,可表面上还是装得一脸茫然:“不知道啊。”等了一整晚也没见他哥回来,他也睡不着,偷偷摸去了那废弃工厂。他哥早就不在那工厂了。
全家急得团团转,第二天就报了警,他心里怕得发抖,后悔莫及,以为他哥真死在那儿了。幸好,警察很快找到了他哥,他哥被好心人救了送去了医院。
家人问起他哥怎么回事,杜阳立刻紧张了,却见他哥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没事,就磕到了头。”
杜阳暗地里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丑恶,内心深处的恶魔就像无处不在似的,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制、压制,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
从那天起,杜阳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时刻向他哥哥靠拢,决心要做一个好警察。
杜阳猛然从梦境里醒了过来。他的手往额头一摸,摸到一把冷汗。
他左右看了一下周围,他还在医院里。而苏怡就躺在里面的房间里。他拿出手机来看,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他长吐了一口气,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他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他哥哥已经死去了两年多,他却还记得这些不堪的往事。 他觉得大概是这两天守着苏怡,只能在外面的椅子上睡,也睡不好,实在太疲劳了,才又会做起噩梦来。
杜阳环起双臂,背放松地往椅子上一靠,重新入睡。
朦胧间,他隐约感觉到喉咙在发渴。苏怡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站在他身前,冲他露出一个诱人的微笑来。明亮的笑容看在眼里,他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浑身发热,血管里突突地冒着难言的渴望。
“跟我来呀。”她边回头,低声呢喃着,边推开病房的门,双唇微咬,似乎引诱着他往床上去。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眼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他捏住自己的手心,指甲掐进肉里,暗暗告诫自己。
克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刻止住了往前的脚步。
杜阳骤然从梦境里醒了,浑身都是冒着热气般,激动的神经还没有完全平复。而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亮了。
早上六点。
他下意识回头,朝苏怡的病房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觉得特别想进去看一眼。
他往日严于律己,可这种时候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只看一眼,不要紧。他这么告诉自己,手已经摸上了那道门。
v克制!v 最新更新:20140114 15:14:20
他走进去时,隔壁床空着,凌雅不在床上。而苏怡正躺在床上。
怕惊醒她,杜阳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看她头发丝散落在枕头上,五官虽然清秀,可脸色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憔悴。细看之下毫无特色,杜阳却移不开眼光了。
他不知道自己进来要做些什么,但是心口处的激烈跳动骗不了人。如果说他没有半分的欲/念,那一定是骗人的。
他的眼光从她的眉眼逐渐往下,停住在她的唇上。那一片淡色的唇,仿佛一块磁石般,立刻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
杜阳竭力挺直了脊背,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忍耐着不将渴望的手放上去,触碰那淡色的唇。早在那天背着她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很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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