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琛。”自己叫出自己的姓名,着实是有些怪异,不过陆明琛此时却无暇顾及这点。看到侠义榜的“陆明琛”,他心头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个猜测,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
“诶,莫非这位少侠你也听过这位大人物的名声吗?”登记人大约是“陆明琛”的拥趸者,不用陆明琛多加打听,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与他相关的事蹟说了出来。
“陆少侠是十年前凭空出现的人物,不过却半分也不输与前头那些前辈,仅是过了短短几年,就将前头那些侠客都压到了底下。”登记人眼睛闪烁,语气也是十分兴奋,“假若再过个三年五载,那逐风浪侠的头名怕是保不了了。”
陆明琛听着登记人的激动之余,凝视了那侠义榜一会儿,对登记人道:“把我的名号记作……姜清婉罢。”他沉吟片刻,缓声说道。
他想到之前登记人所说,各地侠义榜皆是共通。他能看见“陆明琛”这三字,若自己出现在侠义榜上,对方自然也能看见。
想到此处,陆明琛向登记人借了笔,从袖中取出一张符文勾勾画画,写上自己的踪迹之後方才将其压在了桌面上,“若之後有人来此处寻我,称作……陆明琛的话,劳烦先生把这张字条交於他。”
随後,他把先前所领取的奖赏皆数给了登记人。
登记人有些愕然,却也还是应了下来,只是心头满腹疑惑,叫他看向陆明琛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一是陆明琛的名号明显不是属於他,而是一个姑娘家的。
二是陆明琛所交代的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崇拜物件。
两相联系,仿佛冒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登记人看着面前少年人格外冷静的侧脸,张了张唇,正想问些什麽,那少年却提剑离开了。
隔着沉沉的夜色,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登记人的面前。
登记人看了看手中的物件,再看看的空空荡荡的门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依照方才应承那少年的话,将其收了起来。
再次见到那名号为“姜清婉”的少年人之时,他已是什麽也不想问了。
这世上之人皆有不可向他人言说的秘密,又何必究根探底。
追根过深,只会惹来平白无故的祸事。
陆明琛自然不清楚那登记人的想法,因知晓了这侠义榜可能帮助自己寻到心上人,因此在队伍停留休整之际,他前去接了这镇上好几个布置在侠义榜上的任务——皆是难度颇高奖励丰厚的那一类。
待到芙玉完成师门所托归来,陆明琛在玉山镇上积攒了不少报酬与名声,在侠义榜的排名亦是从最末尾前进了好几名,然而距离前面那几行却依旧是差距了十万八千里……着实是叫他有些犯愁。
不过好在他们这一行路程算得上漫长,中间休息的时间也颇为充裕,所以陆明琛有不少的机会刷新自己的侠义榜排名。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叫人能够注意到自己留下的资讯那就足够了。
……
二月末,京城又迎来了一场浩浩汤汤的漫天大雪。
原本繁华喧闹的地方被皑皑白雪全盘覆盖,一时便沉寂了许多。
外头寒风习习,卷得悬挂上檐角的铜铃胡乱摇摆,不间断地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
廊下的落幕翻飞,透过一层又一层的竹帘间的缝隙,可以瞧见里头正摇晃的人影。
“又下雪了。”圆脸的小宫女掀开了竹帘,将脸靠近了被拉开的间隔上,用半喜半忧的语气说道。
这雪下得大,她们则多了些休息的时间,就是这雪连绵不绝,漫天飞舞的白色叫人看得有些心生烦厌。
“听闻陛下原本要去郊外祭天的活动都因为大雪取消了。”圆脸小宫女抬头望着纷纷坠落的白絮,嘀咕了一句,“这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初薇,你快些将帘子合上,再过一会儿,大人应当回来了。”年长的太监皱了皱眉头,合上了竹帘,沉声说道,“先去泡茶罢。”
“奴婢知晓了。”宫女合上了竹帘,拍了拍方才掉落在膝盖上的雪花,站起了身。
只是她还未曾如那太监所说的前去沏上一壶茶,外头原本安安静静的走廊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那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连同圆脸小宫女在内的人纷纷跪下行礼。
“起来罢。”那人说道,声线是温温润润的,好似春风细拂一般,叫人听了便觉心神舒畅,“今日展大人可曾来过?”
“回国师,展大人来过不久,见大人不在,他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太监低下头,语气很是恭敬,“我已放在了国师的桌案上面。”
国师眸中眼波轻扫,目光登时便落在了前头的檀木桌上。
明眼人知晓他并非在注视自己,然而被他视线扫过的宫女,皆是低下了头,面上飞起了淡淡的红晕。
“退出去罢。”国师温声说道,移动步子,走上了前去。
太监领着众人退到了外面。
此时殿内的炉火燃得正旺,融融的暖意一点一点地铺了开来,驱走了角落的阴冷。
国师落座之前,不慌不忙地脱去了自己身上原先披着的大氅,放在了一旁。
他的桌案上点着一盏烛火,淡黄色灯光照在他好似白玉一般的面上,柔和了他的眉眼,叫他看起来更俊俏,雅致了几分。
他拆开了信,面色平静,像是广袤无垠的大海一般。
待到目光落在那信上清楚醒目的黑字上,眼神陡然就变了,像是埋藏在冰川之下的暗流被凿开了一般,变得凛然而锐利。
——玉山镇,姜清婉已现。
第111章 琴心剑魄今何在18
国师; 准确来说是太子长琴才对。
他凝视着那白纸黑字,锋利的眼神渐渐转为柔和; 似一泓流水; 在暖色的烛火下脉脉动人。
太子长琴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连同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笑意。旁人轻易就能瞧出,他此刻愉悦轻松的心情。
事实上,任是谁发觉寻找了许久的人如今终於有了准确的线索,皆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而太子长琴此时这番神奇举止,已经算得上内敛而克制了。
他抬手将桌案上的信笺收好; 放入了隐秘的暗格中; 随後走向了殿门。
“国师。”老太监见他进去又出来不过片刻; 神情也有了些许变化; 很快就想到了先前由自己收在桌案上的那封信; 恭敬地说道:“先前展大人交代过,他今日需出京城一趟,待到午时方才归来。”
太子长琴沉吟片刻; 对老太监道:“若是开霁进了宫; 你让他在此这里等我。”
老太监垂首应了下来
太子长琴望向外头洋洋洒洒的雪花,眉心微蹙; 慢慢地走到了廊下; 向站在身侧的侍女道:“去取把伞来。”
侍女看了眼廊外似乎倾垂的雪势,愣了一下,却还是动作俐落地为太子长琴拿了把伞来。
其实他不必用伞; 运用法术即可,只是假若空无一物走在宫中,到底是有些显眼。
太子长琴也是一个闲麻烦的人,不愿徒增事端,接过那把伞,在老太监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缓步走入了那飘舞不止的飞絮中。
……是什麽事情叫国师如此急切?老太监皱着眉,目送着那道身着墨色长袍的身影,暗
自思忖道。
不只是老太监心觉诧异,就连在太极殿前看守的护卫也有些吃惊。
皇帝在里头休息,他做守卫的自然不敢打扰。可国师身份贵重,在这寒天雪地中出现在太极殿前怕是有要紧之事。迟疑了一下,护卫同面前清俊的道人说了一声,“劳国师稍等”後就悄然无声进了殿中。
不过片刻,里头便有个模样憨厚的内侍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对太子长琴道:“外头风大雪急的,国师快些进来罢,陛下正在里面等着。”
太子长琴认出这内侍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朝他颔了下首,而後踏入了殿中。
皇帝正端坐在椅子上,身前倚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童,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神色肃然。
“行云来了?”这话用得是问话,皇帝的面上却带着几丝笑意,丝毫不因太子长琴突然到来而生怒。
太子长琴方要行礼,就被皇帝摆手阻止了,“不必拘谨。”他指了指小童身前的椅子,态度称得上和蔼亲切,“坐吧,太子正巧读书,你不妨与朕一起听听。”
“师尊。”听闻皇帝这麽说,小童捏了捏手中的书,微微垂下头,流露出些许的不安来。
“微臣站着即可。”太子长琴温声说道,看向小童的眼神很是柔和。
“哈哈,这小子也当真奇怪。不怕朕,反倒怕其你来了。”皇帝也没有勉强他,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儿子,待小童红了耳根,有些羞恼地撇过脑袋去,他才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调戏”儿子的视线。
“……父皇。”发觉那股视线不在了,小太子才转过了头,低声地说道:“外面雪下的那麽大,师尊前来怕是有要紧事,父皇莫要胡闹了。”他母后怀他那会儿,吃了不乾净的东西导致他早了些时日出生,由此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他父皇思量再三,把他送到了苍城山上,叫当初的明尘子,也就是如今景国的国师收作了弟子。
後来他家师尊下山接替前任国师,他也就跟随着返回了宫中。因他占着嫡长二字,皇帝这些年下来又没有别的儿子,他顺理成章便成了太子殿下。
小太子如今能蹦能跳,看着再健康不过。然而因儿时的病症,帝后二人皆是把他当做了“掌上明珠”去宠爱,其溺爱程度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假若不是小太子当初在苍城山上受了自家师尊严格的教育,怕是要被这不靠谱的帝后给宠得无法无天。
在一些老臣子看来,如今的皇帝陛下还没有年少老成的小太子靠谱呢。
被自家儿子说成胡闹,皇帝也不生气,抬手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头发,待到那头原本柔顺的
黑发露出几分淩乱来,神情也显得有些憋屈和无奈,他才满意地收回了手,“承安此言有理。”
除却在众臣面前会稍微正经一些,皇帝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自潜邸时便是如此,太子长琴也不觉奇怪。
按捺着翻滚的思绪,等到皇帝和小太子“闹腾”完毕,太子长琴才开了口,“陛下,臣有要事相告。”
皇帝看着是有些不靠谱,不过也知晓自家国师不会平白无故来见自己,尤其是在这恶劣的天气下冒雪前来。
莫非是国运出了什麽问题?皇帝皱了皱眉头,思量了一番,神情当即便严肃了许多。
“行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他沉声问道,原本倚在椅背上的腰板亦是坐正了来。
“陛下可记得含辉真人所说之事?”太子长琴和缓地问道,皇帝紧绷的面色并未影响到他。
“含辉真人?”皇帝眉头更紧几分,“可是上任国师?”
见到自家国师点头,皇帝沉着脸想了想,忽而想到了他继位之初,叫他有些担忧的一件事。
那时的含辉真人尚且担任国师的职位,寻常除却观星测象之外,也会负责一些重大要紧的
祭祀。照理来说,含辉真人无论如何也不该缺席皇帝的登基大典。然而典礼上的祭祀,含辉真人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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