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坤刚想说话,从门外走进两个人,一个是船工,另一个是签售会的义工,也就是那个在魏淑子提起小菲时眼神闪烁的卢红。
船工隔老远喊话:“警察同志,这同学说她有情况要汇报。”
魏淑子对周坤点头,周坤本来想叫卢红进来说话,但看她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于是对张良和炮筒说:“你俩辛苦辛苦,在这守着,有情况随时联系,小魏跟我走。”
周坤带卢红来到301号房,这是周坤和魏淑子的房间。进房后,周坤让卢红坐在沙发上,递给她一罐红茶,客气地说:“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卢红怯怯地问:“你们真的是警察?”
“这还有假的?”周坤掏出警官证打开给她验证。
“她也是?”卢红看向魏淑子。
魏淑子知道卢红是觉得她年纪小,于是信口雌黄:“我警校实习生,周警官的徒弟。”
周坤瞄了魏淑子一眼,眼里带笑,脸色不变地对卢红点点头:“你要说的事跟吊灯坠落有关?”
卢红低着头小声说:“可能有关,可能无关,我也就是猜猜,联想联想,我觉得这事可能跟我猜的那事有关,前头不知道你们是警察,我也不敢随口乱说,现在出了大事,又知道你们是警察,总觉着不说吧……心里不安,可是,我又怕我说了,你们不信,唉,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魏淑子听这拖拖拉拉的说话方式就发急,开门见山直问:“早前我跟你提的那个小菲,你认识对不?”
卢红吃惊地看向魏淑子:“你怎么知道?”
魏淑子就回两字:“猜的。”
卢红抠起了指甲:“也不是说特认识,也不确定是不是你指的那个,可是你说的那面貌长相吧,都太像了,而且我知道的那个小菲也确实当过佐藤老师的义工,不过不是这次,是三年前的大学签售会,那会儿我才大一,但怎么想就觉着不可能,因为那个小菲早就死了呀,是我亲眼看见的。”
周坤和魏淑子同时掏出和笔和本子,周坤问道:“全名?怎么死的?你们什么关系?能说多少说多少,尽量详细。”
卢红开始回忆:“那女孩是大我两届的学姐,全名叫顾易菲,心理学系的,在咱们大学里很有名,因为她长得特像搪瓷娃娃,外号就叫娃娃,对了,我们是华兰师范大学的,我跟她住在一栋宿舍,天天见面,但没讲过几句话。”
在听到“华兰师范大学”的时候,周坤的眼神有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卢红喝了口红茶,继续说:“顾易菲性格很开朗,跟谁都玩得来,也非常受男同学欢迎,说夸张点,就是校园里的马当娜,可她自己好像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三年来也没交过男朋友,跟谁都友好亲近,你说怪不怪?”
这扯得没边了,魏淑子用笔敲敲纸面,提醒她:“说重点。”
卢红挪了下屁股,两手交叠着握紧易拉罐,神情显得很紧张:“三年前,佐藤老师在大学心理系做巡回演讲,她在网上办了个心理同盟俱乐部,顾易菲是大陆版块的老会员,佐藤老师很欣赏顾易菲,开签售会什么的都带着一起跑,看起来有意思等她毕业后收到身边当助手。”
“佐藤老师回国后没多久,也就是在顾易菲毕业前半年,她……坠楼死了,我当时和另一个同学就在宿舍楼下,听到砰的一声,再往前看,哎哟妈呀!一个人跌在车顶上,血淋淋的,对了,有辆面包车正好停在院子里,顾易菲就摔在面包车上,把车顶都给砸瘪了进去,吓得我三个晚上没睡好觉,现在回想起来还渗得慌。”
卢红脸色苍白,说话时嘴唇直打哆嗦,能看得出来,是被吓得不轻。
周坤做好笔录,问道:“你能肯定小魏说的就是顾易菲?碰上这种情况,一般人通常不会往死人身上想。”
卢红说:“那是因为顾易菲死后,宿舍里就传闹鬼,很多人都说看见她穿着临死前那件白色连衣裙在走廊里飘来飘去,我虽然没看见过,但是传多了,心理有阴影,我还算心理强健的了,跟我一起看到顾易菲惨死的舍友没多久就转学了。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啊,我这两年多都在闹鬼阴影里度过,这位实习生同学一提穿白衣叫小菲的,我第一反应就是顾易菲,你说她崇拜的佐藤老师过来了,她能不跟着来吗?”
魏淑子问:“既然崇拜她,干嘛要扯下吊灯?”
咒杀五
卢红睁大眼睛眨了眨:“不会吧?吊灯是她扯的?不是事故吗?”
周坤皱着眉头瞟了魏淑子一眼,对卢红说:“你来告诉我们这件事,不是为吊灯坠落的事故提供线索?”
卢红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们是警察,觉得有必要反映一下,因为前面这位实习生同学才来问过关于小菲的事儿呀。”
周坤问:“依你看,顾易菲和佐藤白雀之间有没有什么过节?或者是相关的传言。”
卢红慢吞吞地说:“没有,我对顾易菲也不大熟悉,但佐藤老师很喜欢她,佐藤老师来中国都跟她腻一块儿,看起来感情好得不得了啊!还有人嫉妒呢,我就挺羡慕的,佐藤老师对咱们好是好,但没有对顾易菲那么亲热。”
周坤合上本子,对魏淑子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魏淑子想了想,问卢红:“佐藤白雀有没有发给你木制童子雕像的装饰品?”
“有送了个小挂件,是木制的,但不是童子雕像。”卢红从领口里拽出一条挂坠,坠子是木雕山羊。
魏淑子问:“每个人都发了?”
卢红回答:“是发给义工的,有十二生肖、神佛象、小花,款式不一定,都是木制品,听说佐藤老师喜欢木制工艺,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木艺精品店看看,送这些给我们,也就是一点小心意。”
周坤说:“给你个任务,把你们义工收到的木雕挂件全部要过来交给我们。”
周坤和魏淑子都联想到了313连续坠楼案。
卢红一口答应下来,并立即取下自己的挂坠上交。周坤留了相关资料和手机号就打发她走人。卢红出门后,周坤还不来及说话,魏淑子就用匕首把木坠子劈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周坤说:“你太心急了,如果这木坠子里真的埋了骨,你强行用刀劈开,会不会对施术对象不利?”
魏淑子说:“不会,如果313确实是咒杀案,那就属于无差别咒杀,在人八字最弱的时候生效,会影响人的精神,破坏用来埋骨的木犊是最直接有力的办法。”
周坤说:“木犊的作用是束缚鬼魂或魂气,你这么做很可能会对寄宿在犊上的灵魂不利,如果因此导致魂飞魄散,有损你的阴德。”
魏淑子等卢红把其他义工的挂坠送来之后,很利落劈开木雕查验,用行动证明她俩的价值观截然不同——'通常情况下,魏淑子只照顾活人,不照顾死人'
313坠楼案曾是令周坤头疼的案子,没结案就转手实在不甘心,魏淑子的举措虽然简单粗暴,但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确认方法。
木雕饰品有动物形的,有寿仙,还有星星装饰,全都是普通的木坠子,毫无玄机。魏淑子坐在沙发上,把手一摊:“没有骨头,很普通的坠子。”
周坤说:“不是所有形体都能充当容纳灵魂的空壳子,材料质地都有讲究。”
魏淑子说:“313坠楼案我一直在关注,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顾易菲的死者,但是她手上的木坠子和313受害者的装饰物像是同款,而且与佐藤白雀的挂坠极为相似,你有什么发现?”她还记得周坤在听到顾易菲这名字时若有所思。
周坤摸着下巴说:“华师大的坠楼事故我知道,为了调查连续坠楼案,我把时间相隔近的事故资料全都调了出来,其中就有顾易菲这件案子,经过特案组分析之后,觉得不具备相似性,只是单纯的意外事故。”
魏淑子问:“不具备相似性的依据是什么?”
周坤答:“首先,坠楼前,顾易菲开窗收衣服,据目击者描述,当时起了一阵风,把内衣刮跑,顾易菲跪在桌上,探出大半身去捞衣服,身体失衡,不慎摔落,她死时,手里还紧紧抓着内衣,所以当时才认为是事故。”
“其次,没有出现窒息症状,坠楼后没有立即身亡,送医院抢救无效导致脑死亡。”
“最后一点也是与313最关键的区别,遗体和遗物中均没找到任何木雕饰物。”
魏淑子听完之后低头沉思,说:“怪。”
周坤问:“哪里怪?”
魏淑子用手指撑着眉角摇头:“我看到的那个小菲,她手腕上的确有条挂坠,绝对没有看错,难道这个小菲和卢红说的顾易菲不是同一个人?”
周坤说:“人的灵魂会维持死前的记忆状态,也许在她死时的确是戴了观音坠子,可能是在坠楼过程中脱落?暂时不追究这个,在我没看到那个小菲之前没法证实你所看见的小菲和坠楼身亡的顾易菲是否是同一人,而且她和吊灯坠落有没有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也都不好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吊灯坠落不是事故,在无法确认凶嫌的情况下,我们要看动机,扯落吊灯的动机。”
魏淑子问:“你的意思是,让吊灯落下是不知轻重的恶作剧还是故意杀人?无论动机是什么,这种行为所构成的结果必然是故意杀人无疑。”
周坤说:“就看瞄准的目标是酒吧里的船客,还是某个特定对象,如果是水怪的恶劣游戏,就属于无差别杀人,对它们来说只是恶作剧,那还会有第二起,第三起事故发生,如果是有针对性的行为,事情恐怕就不单纯了,有多种可能性。小魏,你怎么看?”
魏淑子说:“我很在意签售台摆放的位置,佐藤白雀的座位正好处于吊灯中心,如果凶嫌的目标物是佐藤白雀,那么这种犯罪手法太明目张胆,谁安排的场所,谁放的桌子,谁放的椅子,很容易就能查出来。话又说回来,游轮如果不触礁,那女人稳死。”
周坤起身说:“走,去找姓佐藤的谈谈。”
没等两人出门,船务人员急匆匆地找来了,见到周坤以后气喘吁吁地倒苦水:“警官同志啊,你那两同事跟日本游客快干起来了,我们是两头得罪不起,你赶快去阻止。”
周坤和魏淑子对看一眼,跟随船方来到阳光酒吧。甲板上正进行一场超越国境的精彩掐架,掐架的有四人,分两方,张良、炮筒一方,完全是土匪做派,脏字连篇。铃木庆造和小白脸男那一方则是高贵冷艳,尽显高官看贱民那种不可一世的嘴脸。
一边用中文骂,一边用日语贬损,对话驴头不对马嘴,但是交流起来全无障碍。船务横在中间调停,佐藤白雀和助理山本铃远远旁观,看佐藤白雀神情焦急,像是有意上前调解,但山本铃一直拦着她。
周坤快步走过去,大声喝问:“怎么回事?”
张良从小白脸男身边走过,低眼俯视他的头顶,轻蔑地哼哧了一声,对周坤说:“有人要闯事故现场,不让进还横起来了。”
魏淑子以前觉得张良只算一般高大,因为叶卫军比他更高,炮筒比他壮硕,夹在哥俩中间,张良也就落个一张俊脸还能看。果然优势要靠对比,有娇小苗条的白脸男衬着,这哥们儿一下子威猛雄壮起来。魏淑子心里老怀宽慰,还是中国男人爷们儿。
炮筒说:“听船工的意思,他们和猪方代表有约在先,要去现场清什么灵,扫什么晦气。”
周坤立即拉下脸,瞪向船务,冷冷地问:“你带他们过来的?”
船务掏手帕擦汗,支支吾吾这啊那的,半天说不清楚,完全被周坤的气势给压住了。
佐藤白雀挣开山本铃的手,小跑到周坤面前,先深深鞠了一躬,又对张良和炮筒二人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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