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晚晴四下打量了一眼，看到她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给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妇递饮料，边笑颜如花地介绍着楼盘。
“先生，您看下这一个，168平……”
杨晚晴站直了身子，理顺了衣服，将围巾好好地系好，拉起杜美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售楼处。
外面的阳光白花花地晃着眼睛，杨晚晴用手挡着四下望了望，忽然对身边的杜美莹道：“美莹，你看，周围这么多的房子，怎么就没有属于我的一间半间？”
杜美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杨晚晴继续道：“美莹，你知道么？我最近特别想做一头黑熊。”
杜美莹道：“哦？为什么啊？”
杨晚晴指指前面那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树，一字一句地道：“冬天来了的时候，找到一棵枯树，就可以冬眠。”
杜美莹拉着她的手左甩右甩，故意道：“哎吆喂，晚晴，这伤春悲秋的，可不是你风格啊！面包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她伸手指指后面施工中的一座大楼道：“看到那些顶着严寒加紧施工的民工没有？辛辛苦苦一年，都不一定能顺利拿回工钱。他们也在这个城市劳动，也在为美化这座城市做贡献，可是他们中有多少人能在这个城市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呢！我们虽然比上不足，比下总是有余的吧？”
杨晚晴笑笑，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美莹，我一直觉得自己满清高的，最近才知道，其实我也是一个俗人，还是个有点矫情的俗人。”
杜美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道：“眼睛湿漉漉的很好看，不过，不要让眼泪掉下来。这个社会，不同情弱者。”
杨晚晴在眼睛上轻轻点了点，吸吸鼻子道：“我们回去吧。我现在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售楼处vip客户室里，销售经理开了一瓶红酒，走到窗前，倒进路明远手中握着的高脚杯里，说道：“路少，这次是大费周章啊？我仔细看了，虽然是个气质美女，但也不是举世难寻的那种啊！”
路明远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却是严肃得很，他冲着销售经理点了点头道：“这次多谢你帮忙。”说完拉开vip客户室的门，匆匆走了出去。
说不清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是看她哭了，忽然心里生刺般的难过。
坐到车子里半晌，他却没有打火，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来，将电话拨了过去。
公交车上人很多很挤，杨晚晴将手机勉强将掏出来接听：“喂？”
路明远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鼻音，沉了一下问道：“感冒了？”
杨晚晴还没缓过劲儿来，感慨道：“不算感冒。流的不是鼻涕。”
杜美莹拿手肘戳戳她，她才反应过来，接着道：“有事吗班长？”
路明远想了好一会儿，还是随着心意道：“晚晴，我想见你。”
杨晚晴稍微愣了下，回道：“班长，我都说了……”
路明远打断她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杨晚晴抱歉道：“对不起，班长。你不知道我最近倒霉透了，离我远点，安全。”
路明远笑笑打岔说：“珍惜生命，远离女人？”
杨晚晴勉强笑笑，结尾道：“班长，我在车上，挤得要命，先不说了啊，有事再联系。”
路明远别有所指道：“晚晴，你明明可以不用挤的。”
杨晚晴沉默半晌道：“班长，你明明也可以不用等。”
路明远沉默。电话里传来嘟嘟的茫音。
水煮鱼
回到家一看表下午一点半了，俩人才想起来还没吃中午饭，杜美莹嚷嚷着要吃水煮鱼，她们正好鞋也没换直接又锁了门下楼，楼下是一个大型的连锁超市，两人直奔海鲜专柜来了。
海鲜专柜的营业员是个年轻的小帅哥，杜美莹凑过去跟他搭讪，两人聊得不亦乐乎。那小帅哥说自己叫江海生，怪不得如今来卖鱼，杜美莹灵机一动，介绍到自己名字是杜美莹，谐音正好是“赌每赢”，问他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去趟澳门，捞点赌金回来。
江海生问了她们是要买草鱼，看看表说，再有四十来分钟，会有批货进来，有最新鲜的草鱼，问她们是不是可以等等。杨晚晴刚想开口说不行饿瘪了等不了，嘴快的杜美莹就立刻喊道：“那当然得等了！”
本着节约时间的原则，杨晚晴决定趁等着的空当里统筹方法一下，将水煮鱼调料，还有黄豆芽啊，油麦菜啊之类的买了去，还得买一大张干豆腐，把豆腐丝下水煮鱼里，她俩都爱吃这口儿。
她凑到杜美莹耳边，告诉她在这里等她，自己去买其它需要的佐料，杜美莹干脆地挥了挥手，接着聊去了。
因为要买的东西不多，杨晚晴只是提了个购物篮没推购物车，在货架上挑水煮鱼调料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是有人跟着。结果回了几次头，身后只几个同样挑选调料的家庭主妇，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挑好调料，杨晚晴想了想，上了滚梯去了二楼，二楼有家纺区，她到了卖睡衣的地方站住，假意挑选睡衣，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对滚梯口放置的那面试衣镜，然后果然从里面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等他也上了二楼，正想悄悄地走到个隐蔽的地方去，杨晚晴猛地转过了身，招呼道：“班长！”
路明远尴尬地停住了脚，微笑道：“晚晴，好巧。”
杨晚晴不想引人注意，就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他身边，才小声问道：“为什么跟着我啊班长？刚才我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着实吓了一跳。”
路明远挠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我跟你说了，我想见你，可你不愿意见我。”
杨晚晴深感无力，想了下觉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道：“那你现在也见着了，不用再跟着我了吧？人吓人，吓死人啊！”
路明远诧异道：“你这么胆小？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啊？”
杨晚晴随口回道：“宇庭总在项目上，我经常自己在家，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路明远拿过她手里的购物筐，瞟了一眼道：“要做水煮鱼？”
杨晚晴点头说：“嗯，美莹想吃。这些日子她的周末时间基本都被我霸占了，今天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她。”
路明远道：“我也想吃。”
杨晚晴自然是不想带他回家的，想了下回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菜色，你应该早就吃腻了的吧？”
路明远诚恳道：“我都是在饭店吃，从来没吃过自己做的水煮鱼。”
杨晚晴再道：“我做的不好吃，而且我和美莹口味又麻又辣。”
路明远道：“我的口味也是又麻又辣，我想去。行吗？”
杨晚晴空张了张嘴，却实在是想不起来怎么拒绝了，最后只得应道：“……好。”
路明远立即高兴了起来，将购物篮挎得更紧，笑道：“去蔬菜区吧！”
杨晚晴连忙也上了滚梯，跟他一起又去了一楼。
一双高跟鞋哒哒地停在了二楼滚梯顶处，直到两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才又哒哒地迈向了别处。
买完蔬菜，杨晚晴与路明远一起回到了海鲜专柜，杜美莹问了问情况，看着路明远莫测高深地微笑起来。
杨晚晴一看江海生给拿的草鱼果然新鲜，都活着呢，立时有点晕，问道能不能帮着杀了。江海生听说是要做水煮鱼，又现场表演了一手，拿起一把笨重的菜刀，反转刀背冲着鱼头一拍，草鱼就立时就安静了。洗净刮鳞去内脏，又拿过一把锋利的刀来，切去鱼头鱼尾，沿着脊骨将鱼片成两半，再将鱼肉片成薄片，最后将整条鱼都收拾好了，才给他们装了袋。
回到家，杨晚晴就钻进了厨房。杜美莹要进来帮忙，杨晚晴拿眼瞟瞟客厅道：“你去跟他说话吧。”
杜美莹立刻表现出了十足的八卦精神，斗志昂扬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杨晚晴笑道：“哈哈，没什么。你就陪着他聊聊就行，当然如果能劝他打消想法，是最好不过的。”
杜美莹领命而出，不一会儿客厅里就传来他俩的逗笑声。
杨晚晴将鱼头、鱼尾、鱼骨、鱼肉都重新冲洗了一下，将片好的鱼肉放到一个瓷盘里，打了个鸡蛋，将蛋清均匀地拌在鱼肉上，又撒了些盐渍上。切好葱姜蒜、干红辣椒，就打着了火儿，多放了些花生油，倒入葱姜蒜、干红辣椒炝锅子，鱼头鱼尾鱼骨扔进去，又淋了些酱油，往锅子里添了足够的水，盖上锅子。洗洗手去焖上了米饭。
稍等了一会儿，水就开了，倒入买来的水煮鱼调料，过了一会儿将鱼肉也都放了进去。然后稍微关小了火儿，让它炖着，开始洗菜，黄豆芽，油麦菜，白菜心、生菜。洗完了将干豆腐切成了丝。
准备妥当，杨晚晴动手将厨房收拾利索。将电磁炉搬到了餐桌上，接上电源，把炖的差不多的水煮鱼倒进电磁炉锅子里，又把黄豆芽扔了进去，在这边继续小功率咕嘟着。饭也焖好了，就招呼他们两个一起来吃。
杜美莹自动自发地去翻电冰箱，最后喜滋滋地翻出来十来罐银瀑啤酒，边抱过来边问道：“这次发了，以前最多能翻出两罐来。”
杨晚晴道：“自从看房子，心里就没舒坦过。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喝两罐，不过也没啥心情折腾下酒菜，在超市里买点熟食就拉倒。”
路明远握住啤酒罐的手紧了紧。杜美莹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呀，晚晴，咱俩是驴脑子啊！买房子怎么不找路班长啊！他是干什么的啊？”
路明远不着声色地道：“绿意最新的楼盘开盘策划也是晚晴做的呢，这期楼盘不错，就是位置偏远了点儿，那边紧挨着一片生态保护林，有山有水的，适合退休老头老太太们安度晚年养生，不太适合上班族，当然了要是有车一族也无妨。晚晴有兴趣没？那边的户型复式居多，真挺不错的。你要有意，我给你全款八五折。”
“嗷嗷嗷，八五折！100万的房子就能省15万！”杜美莹叫唤起来，“班长，真那么好么？我可以叫我爸妈整一套啊，你给我全款九折就行！”
路明远摇摇头道：“不推荐。那里唯一的坏处就是离市区远，离大医院也远。适合养生不代表住了就不生病闹灾的，老人家住远了就是不方便。咱们是同学，不能赚你这钱。”
杨晚晴拉开啤酒罐拉环，递了一听给路明远，又递了一听给杜美莹，然后举起一罐道：“绿意最新的这套楼盘是隐士享受型的，我现在需要的是忙碌上班型的，不合适。再说了，按我的情况，班长就是给我全款五折我也买不起。还是不说这闹心的事情了，我们干杯吧！”
几个人碰了一杯，杨晚晴掀开锅盖，往里头下青菜去烫，然后招呼道：“各位，开动吧！”
这顿饭，路明远吃得赞不绝口，杜美莹辣得直呼爽快，杨晚晴喝得酣畅淋漓。吃到半途，十二罐啤酒都空了。杨晚晴翻出便利本来，叫楼下的另一家送货的小超市又送了十瓶过来。
酒送来后，杨晚晴喝出了状态，笑着站起来，直接举着酒瓶子道：“古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来说的真是不错，我们再喝！”
杜美莹也晃荡着站了起来道：“晚晴，别忘了，我也姓杜，我也，我也能给你解忧。我陪你。”说完仰着脖子咕嘟嘟地一口气下去了半瓶。
杨晚晴终于察觉出杜美莹似乎不对劲来，这酒本来她是想多喝点的，可如今也不过是喝了三罐而已，路明远一直喝得不紧不慢，最多也就三罐，那么剩下的六罐应该都是进了杜美莹肚子里，现如今她又是一口气下去半瓶。
杨晚晴心中一凛，酒劲儿就撤了，她一把抓住了杜美莹的手腕道：“美莹，我一个不注意，你这是喝了多少了？”
杜美莹笑了笑，勉强站直了身子，笑着问道：“晚晴，咱俩谁跟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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