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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

作品:爱情之光|作者:god0618|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25:55|下载:爱情之光TXT下载
  突然屈服了。

  她发现自己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这眼色又把她给迷住了。

  “我可怜的小宝宝,”他温情地说。“别不快活。我不值得你那样。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爱你,真的,是那样。无论我做过什么,或说过什么相反的话,我爱你,塔里娜。”

  “但是昨天……”塔里娜开始说。

  “是,是,我知道,”他说。“我们不谈那些吧。让我们回到我们渡过的那个晚上。我们都在假装,你不记得吗?在这世界上没有别的人,没有问题,没有困难,只有我们——你和我。”

  他的声音显得深切,引起了共鸣,使她忘记了昨晚不愉快的事,忘记了她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等他,希望他能来到夜总会,忘记了她所忍受的痛苦。他有魔力引她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装假的世界,正如他说过的,在那里只有他们俩人,任何其它的事都无关紧要。

  “你看上去真年轻,头发没有梳好,穿着白浴披,简直象个小孩。”他说。“或者是因为你有一种特别天真无邪的神情,恰恰象个头发蓬乱的唱诗班儿童,或者是一个误入人间的小天使。”

  “你又在运弄我了,”她说。

  “我没有,”他答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爱上了你——你的容貌是那么纯洁,是那么天真无邪,对于你全世界一半是叫人迷惑的,另一半是使人兴奋的冒险。绝大多数妇女都厌倦于享乐了。她们什么事也干过,什么地方也去过,一个男人能对她们讲的任何事,对她们都算不了新鲜,没有什么事是她没有听过的。”

  塔里娜在他的眼光下低下了眼睛。她想,她怎么能告诉他,他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呢?她没有到过任何地方,也没有见过什么。他讲的和做的每件事对她都是很新鲜和令人心醉的。

  “你太可爱了,”迈克尔说。“我要吻你的足尖,那些纤细得出奇的脚呀。我也要吻你的手指,最想要的,亲爱的,是吻你的嘴唇。”

  塔里娜觉得浑身在颤抖,一股强烈兴奋的火焰突然迅速穿过她的全身。

  “告诉我,”迈克尔说,“从那天晚上以来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塔里娜问。

  “我是曾经吻过你的第一个人吗?”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似乎他有点担心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她不禁有点高兴,因为她知道,这次她至少可以真诚地回答他,而不需要装假。

  “只有你一个人,”她告诉他说。

  “哦。我亲爱的。”

  他低下头,打开了她的手心,把他的嘴唇无限缠绵地、长时间地紧紧贴在她的手心上。他接着吻了她的手腕,使她的脉搏跳得飞快。

  “你叫我发疯了,”他说,这时他的声音更为深沉,她见到一般情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我要正正轻轻地吻你,”他说。“我要象那天晚上那样抱住你。我要你让我觉得你也在吻我。”

  “别那样,”塔里娜又一遍说,这次,可是一种很不同的请求。

  “别怎样?”他温和地问,好象他已经知道答案。

  “别让我爱你太过价了,”塔里娜请求说。“我心里根怕。以前我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从不知道一个人会觉得这样……”

  “觉得怎样?”迈克尔催问。

  “这样……疯狂,这样……毫无约束,”塔里娜结结巴巴地说。

  他嘲笑了,但很柔情,好象她的每个字都带来了乐趣。

  “你猜猜我想干什么?”他说,“我想到海边找到一条小船,载着你离开这里。我要一直划去,一直划到一个除了我们两人外无人居住的小岛。我要和你整天躺在那里,并且知道只有我们两人,不会有别的人来打扰我们。

  “我要用这个机会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你对我是多么重要。我要抚摸你,吻你,我要把我的脸埋在你的头发里。我要听你说‘不要’,恰恰是那样的声音使我销魂,以前从没有什么使我这样销魂。”

  塔里娜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接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她似乎觉得他确实在吻她,似乎他们彼此结合起来成了一体,直到他们完全不可分离。

  “亲爱的,亲爱的,”迈克尔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个大的橡皮球飞了过来,从他们身边滚过去,惊醒了他的梦境。一个正在玩球的晒黑了的年轻人冲过来追球,把球拾了回去。他的一双赤脚把地下的沙土在他的身后溅了起来。

  “我必须回去了。”塔里娜突然说。

  “为什么你是一个人来的?”迈克尔问。“你为什么不带吉蒂一道来?”

  “她睡着了,”塔里娜答道,“我不想叫醒她。”

  “你来的时候这里有人吗?”迈克尔问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问题里有特别的含意。迈克尔说这话的样子是有所指的,但态度却故意装作无所谓。然而这就是刚刚跟她谈过话的人,他的声音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起初她想说没有人,纽百里先生一定会要她这样讲的。可是,忽然她的眼角扫见了一件东西,它有一半理在沙里,而且很明显昨夜它并不在那里。这就是纽百里先生抽雪茄时丢下的烟头。

  “哦,纽百里先生刚才在这里,”塔里娜说。“我看见他很奇怪。我从没有想到他也来游泳。”

  “我也是一样。”迈克尔说。

  于是她知道他看见了那烟头,可是,假如那样,她暗自思量,为什么还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是他有意想套出她的话来吗?她排除了这种想法。

  这个阴谋开始刺激了她的神经了,她想。她在怀疑每个人,每件事。即使迈克尔看见了烟头,或是纽百里先生在回到旅馆的路上遇见了他,那也没有理由怀疑他认为纽百里先生和塔里娜见过面。他们可能不是从一条路来的,那是很简单的事,她甚至可以在纽百里先生去后几秒钟内到达,甚至还不知道他曾经到过那里。

  “他是个古怪的人。”他沉思地说。“他跟你谈过什么?”

  “哦,他问我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晚,”塔里娜如实地答道。

  “你喜欢吉姆和特德吗?”迈克尔问她。

  “很喜欢。”塔里娜答道。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他的话很生硬,同时昨晚在夜总会不愉快的经历也清晰地涌上心头。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应该走了。”她说着,可还是犹豫不决。

  “我要留下游泳,”他笑着说。“请原谅我不能送你回旅馆。”

  她感觉到那不是他不陪她回去的原因,她又一次心里想她是多么可笑呀。伊琳还不会醒来﹒也不可能从窗子向外看,然而如果有人看见他们肩并肩地走回旅馆,他一定很愿意饶舌去报告伊琳说迈克尔和塔里娜一起去了海滩。

  “海水相当凉,”塔里娜找点话说。

  “啊,我亲爱的,宽恕我,”迈克尔低声说。“我知道我使你失望。我知道我使你不愉快。我也无法可想,只求你继续相信我,继续装假吧,你答应吗?”

  在他的问话里有如此动人的恳求,使她无法拒绝。

  “我尽量试试看,”她慌乱地答道。

  “相信我,只求你相信我,”他请求说。他低下头去吻她的手,她知道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转身走开了。

  她知道他在注视着她,可她硬是不回头看他。她拿着湿的游泳衣和帽子慢慢走过沙地,进了海滨的小树林。

  她穿过马路,开始朝着旅馆走去。在她走了一段相当长的路以后,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回头望去。她看见他正在向海浬跑去,她见他走进水里猛地游了出去。蔚蓝的海水里显现出他头部的黑色轮廓。

  她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她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迈克尔正朝着他讲过的那个海岛游去,而她却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开了。

  为什么她不能告诉他,她就要离开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今晚她要去塞纳呢?她想到了她曾经对纽百里先生作出的许诺。她几乎恨死了他,因为他从她那里榨取了诺言。

  庞大的旅馆赫然耸现在她前面,突然使她害怕起来。在那里等候着她的事将会推动一连串的新的事件。

  她突然希望她能信任迈克尔。无论怎样,不管他对她做的所有的事,不管他怎样摇摆不定,怎样使人难以理解,他比起任何人任何事,似乎更使她觉得稳当和有保障。

  她的卧室和她离开时一样。她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正在这时她听到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她站了起来,正如她所料到的,在地板上有一份每日邮报和一封信。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几乎害怕去拾起信来。她想这简直太离奇了。然后她勉强用手把它拾了起来。有人把她的名字用一种圆润和女性的手笔清晰地写在信封上,在上面盖了前一天的塞纳邮戳。

  她翻过信来非常仔细地看看封口,它伪装得非常好,但是她能看出它是拆开过的。她用颤抖的手指胡乱撕开封口。在里面信纸上端印着:辉煌大旅馆塞纳。信内称呼是:“我的亲爱的塔里娜……”

  她不由得止不住只想大笑——几乎是狂笑。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然而她却能十分肯定纽百里先生所说的一切一定会发生。这和黑夜必然降临的事实没有两样。

  只听得门上钥匙一声转动,接着吉蒂闯了进来。

  “你醒了吗?”她问。“我想我应该多睡一会,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你也是吗?”

  “不,”塔里娜答道。

  “你收到了一封信吗?”

  塔里娜把信放在梳妆台上。“吉蒂,我出了这样的麻烦。”

  “天哪,出了什么事啦?”吉蒂问,一下子坐在床上。

  “这关系到你父亲,”塔里娜答道:“我想我应该对你父亲讲实话,除此别无他法。”

  “你不能那样做,”吉蒂迅即说道:“昨晚我还在想,有你在一起过得多快活呀。如果我们不是假装说你是阔人,那么昨晚的事永远不会发生,要不然伊琳永远也不会让我带你来。”

  “可是,比那重要得多的事发生了,”塔里娜说,“你父亲要我为他到塞纳去一趟。昨晚他求我的。这封信假说是我姨妈寄来的,我要到那里去会见她。”

  “他究竟要你去干什么呢?”吉蒂问道。

  “我不知道,”塔里娜撒谎说,她知道说到这里她必须十分小心,因为她决不能让吉蒂怀疑她知道的事比她准备告诉她的要多得多。

  “他问我是否能去,不知怎么地因为我有许多事要隐瞒,所以我不想要他提太多的问题,我真的想见到你问问我应该怎样做才好。”

  “他要你去塞纳!”吉蒂怀疑地重复说。

  “对,”塔里娜答道:“去会我的一个姨妈,当然会是一个加拿大人。她用我姨妈的真名字,哦,在他提出这事时我只觉得,不知怎地我不能告诉他我们做的一切。经常要撒那么多的谎,确实很糟糕。”

  “你当然决不能告诉他,”她踌躇地说。“他要你去多久?”

  “啊,只两个晚上,”塔里娜回答。

  “那行,”吉蒂说,她的脸舒畅起来,“那么,照他讲的办吧。我想他一定有充份的理由的。使我诧异的只是他派你去而不派柯利亚。”

  “他似乎觉得我恰当些,”她谦卑地说。

  “嗯,那太好了,”她满意地说。“如果爹爹看中了你,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塔里娜请求说,“这事那么别扭,因为我得假装没有告诉你。这封信,”她抬起来,“是让你的继母相信我是被叫走,去看一个亲戚的。”

  “我看不出那有什么关系,”吉蒂答道:“你一定得去,这是有点叫人恼火的,我完全同意。我见不着你了,即使只有两个晚上,我也会难过的。但是这能使爹爹脾气好些,而且伊琳说,我们以后还要到比阿里兹去玩,当然,我要你同我们一道去。”

  “不过,吉蒂,我不能……”

  “现在听着,塔里娜,”吉蒂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已经看见我的一家了,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做到了别人所不能帮我做的、最友好最无私的事,你把情况变得更顺利更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停了一下,显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下去。“我已经答应过送钱给你父亲和母亲。如果我请求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愿意你和我在一起,而不愿意你在一家骯脏的咖啡馆工作,或者同一些讨厌的家伙在一起,只不过因为他们也准备给你钱,跟我一样。”

  塔里娜本来想说,她认为她在这里被牵连到一些非常麻烦的事件中去了,可是她忍住了没讲出口。她知道吉蒂刚才拐弯抹角地讲出的话也是实情。她的母亲真的宁可她在杜维尔或比阿里兹渡假——哪个做母亲的会不愿意呢——?也不愿她在伦敦的小街上到处徘徊着寻找工作。当然她母亲更希望她有丰衣美食以及各种豪华的娱乐。

  她完全用不着假装认为她父亲不会对撒谎和弄虚作假表示震惊。可是塔里娜发现她的母亲在和蔼的性情和自我牺牲的性格后面还有一些老于世故的特色。她无疑会说,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想或者怎么做了?”

  “那太简单了,”吉蒂回答说,“照父亲说的去做,一切事情就会十全十美,直到假期结束。如果你跑去乱说一通,告诉他们说我们对他们撤了谎,说你是个骗子,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把你送回家,我的日子也会过得非常不舒服,非常难过了。”

  她注意着塔里娜的脸色,接着说。“嗯,假如你真的告诉他们,我就逼着乔克和我逃跑,不管他愿不愿意。我说话是算数的。”

  “哦,吉蒂,别把事情做绝了,”塔里娜立刻说。

  “唉,我会的,如果你是那么做,”吉蒂反驳说。“我的话听起来象是恐吓,可我是说到做到的。有你在这里我玩得可高兴啦,我们在一起能把事情办好,没有你,我总难办到。就拿昨天晚上说吧,要是没有你,我永远不会见到那两个可爱的男人。凡是伊琳介绍给我的人都是害人的家伙。”

  “我觉得你还没有见到他们以前就有了偏见,”塔里娜说。“这是实话,对吗?”

  吉蒂笑起来了。“我想是的,”她同意说。“我非常厌恶伊琳,凡是她说好的人,我打心眼里都讨厌。我对她正如你说过的那样有着一种变态心理。”

  “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都有变态心理,”塔里娜说。

  “好吧,不论怎样,反正特德没有受到伊琳的污染,”吉蒂答道:“我们约了地方,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是赶今晚从巴黎开出的卧车,”塔里娜说,“表面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实际你父亲准备派车送我到巴黎。”

  “嗯,”吉蒂回答,“那么,你可以呆到下午三点钟才离开,那我们还是有时间一起吃午餐的。”

  “在我离开的时候,”塔里娜说。“你要答应我对乔克决不要做任何蠢事。答应我吧,吉蒂。”

  “我答应你,”吉蒂回答说。

  塔里娜顿时感到宽慰。不过她知道,这全靠特德,才使吉蒂答应得这么轻松而又毫无保留。假如她今晚不走就好了。

  要是她在这里,这种友谊就会增进得顺利多了。她下决心偷偷地请特德照顾好吉蒂,一直等她回来。她突然灵机一动,想道,要是她能使特德感觉到吉蒂需要保护,那么他就会抓紧一切机会去见她,于是就可以使她不去想乔克?麦克唐纳了。

  她低头看看那封信,突然感到厌恶。要是在生活中不出现那么多的复杂情况,该多么顺遂呀,可是那又会多么单调无聊啊?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吉蒂说,“是去打电话,打给柯利亚先生,把编的那一套告诉他,那么,一切马上就会办好的。”

  “看在上天的面上请当心点,”塔里娜说。“对于我的离开,只应该有一个人感到惊奇和困扰不安,那就是你。”

  “我知道而且我是那样感觉的,”吉蒂说。

  “你的父亲……”塔里娜刚说着,就大叫一声,“啊,吉蒂,我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从抽屉里取出礼物放在吉蒂的手里。

  “太美了,”吉蒂叫喊说。“你不应该花钱买这个。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把它套在她晨衣外面,在衣镜前踮着足尖试着。塔里娜走到电话机前取下话筒。她接通了柯利亚先生,对他说:“哦,柯利亚先生,我收到了塞纳那里的姨妈的一封信,她要我马上去见她,住两个晚上。你能不能为我安排一下?”

  “当然,格雷兹布鲁克小姐,我想你得赶从巴黎开的八点四十五分的车。我要问问纽百里先生看看能不能派一辆车送你去,那是一条方便得多的旅程。”

  “非常感谢你,”塔里娜一本正经地说。她放下了话筒,向吉蒂做了个鬼脸。“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他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小人。”

  “现在我们得去告诉伊琳,”吉蒂说。“我希望你的姨妈有钱有地位。”

  “她一定是,”塔里娜说。“她住在塞纳的辉煌大旅馆。”

  她突然大笑起来,她想到简姨,带着针线活,带着眼镜,满头凌乱的灰白头发,现在将由某人扮演她并代替她住在漂亮的大旅馆里。这真是荒谬可笑。

  吉蒂也跟着大笑起来,她们两人禁不住咯咯地笑,一直笑得瘫倒在那里。

  “你知道,”吉蒂喘过气来,说道,“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能够让父亲和伊琳受了骗,占了他们的上风。当然,也包括迈克尔。我从来还没有做过任何比这更愉快的事。”

  塔里娜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一种不同的声音说:“嗯,当然,我们同时也骗了迈克尔。”

  第十一章

  “我得换好衣服,”吉蒂说。“你最好也去换去。伊琳一醒来你就去告诉她你要离开。”

  “我去换好衣服就回来,”塔里娜说,她知道自己会比吉蒂换得快多了。

  当她一个人在房间时,她很快就换好了,并且有条理地从衣柜里挑选出一件漂亮、鲜艳的棉布衣服,它非常朴素,会使旁观者误认为它是件便宜货,其实这是从巴黎一家最昂贵的服装商店买来的。

  塔里娜在衣镜前看着自己,她禁不住想迈克尔会不会说她漂亮。一想到迈克尔,她就皱起眉头来,然后她坚定地向门口走去,决定不让自己再有时间想他。

  正如她所料的,吉蒂只穿好了一半衣服。

  “你真快呀!”她叫喊说。

  “你的继母是不是已经叫过了佣人?”塔里娜问道。

  “我想她一定叫过了、”吉蒂回答说,“打个电话给她的女仆萝莎吧,如果她不在,那就是说她在伊琳的房间里。”

  塔里娜转身走到电话机前,恰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我可以接吗?”她问吉蒂说。

  “可以,”吉蒂答道。

  塔里娜拿起话筒。

  “我可以跟纽百里小姐讲话吗?”一个深沉的、颇为动人的声音说。

  “请稍候一下,好吗?”塔里娜规规矩矩地说。

  她把手按住了听筒。“我想是特德,”她低声说。

  吉蒂的眼睛发亮了。她跑过房间,从塔里娜手里拿过了话筒。

  “喂。”

  塔里娜注意看着吉蒂的脸。她对电话里讲话的那个人很高兴,很感兴趣,这是毫无疑问的。她忽然想到要是他能认真对待她就好了;她默默地祈祷:特德·柏林顿会爱上吉蒂。

  “她所需要的只是爱情,”塔里娜想。“只是要有人关心地,只要使她想到自己在某人心目中是最重要的。”

  “好极了,”吉蒂对电话说,“是的,我要告诉塔里娜,但是她暂时恐怕不能来,不管怎样,我在十分钟内下来,我们在大厅见。”

  她放下了话筒。“是特德,”她多余地低声说道,“他约我们同他和吉姆一块去打网球。我说你不能马上一起去。可那没有关系,因为吉姆也有点事,我和特德先去打单打。”

  “那太好了,”塔里娜说。

  “然后我们还要去游泳,”吉蒂接着说。“在午餐前,他们准备带我们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去,那是他们熟悉的一个靠近马球场下面的地方。他说那个餐馆并不讲究,可我说我们并不在乎。”

  “不,当然不,”塔里娜同意说。

  “我要带上我的游泳衣,”吉蒂说,她打开了一个抽屉,翻来翻去把东西拋得到处都是。“我有一件从来没有穿过的新游泳衣和帽子,不知在哪个地方。”

  “在这里,让我帮你穿好衣服吧。”塔里娜说。

  “谢谢,”吉蒂答道,“如果我按铃叫艾拉,她得半小时才来,我不想让特德等我。”

  “不,你不必那样,”塔里娜微笑说。

  吉蒂梳了一下头发,并加上一点口红。“你看我行吗?”

  “你很美,”塔里娜认真地说。

  这是真的。吉蒂,在生气勃勃和快活的时候,看起来象春天的化身。

  吉蒂拾起了她的游泳衣和帽子,扔在手臂上。

  “我的网球拍,”她说。

  “就在角上,”塔里娜叫道,抓起网球拍给她。

  “别呆太久了,”吉蒂说,“吉姆来了以后我们打双打更有趣。”

  “我一定尽快来,”塔里娜答应说,她想到在她和吉姆到来以前,特德和吉蒂能有点时间单独在一起,再也没有比这安排得更合适的了。

  “打电话叫艾拉收拾一下,好吗?”吉蒂打开了门说。

  她没有等塔里娜回答就匆匆忙忙地到走廊上去了。塔里娜向房间四周一看,笑了一下。看起来象是一颗炸弹在房里爆开了。这里肯定需要艾拉把东西整理顺当,把吉蒂在找游泳衣时从抽屉里拋出来的衣物一一地收拾起来。

  正当她要拿起电话筒时,电话铃声又一次响了。

  “喂!”塔里娜说。

  “是你吗,吉蒂?”

  一听就知道谁在讲话,那是不会错的。塔里娜立刻认出了苏格兰人相当刺耳的口音。

  “不是,麦克唐纳先生,”她说。“这是塔里娜·格雷兹布鲁克。吉蒂出去了。”

  “喂,我一定要找她讲话,请快点。”

  “我怕办不到,”塔里娜说,她下定决心一定不让乔克·麦克唐纳损坏吉蒂跟特德·柏林顿的美好时刻。

  “我有要紧的事,你能找着她吗?”

  “我想此刻不行,”塔里娜说。“要我带个口信吗?”

  乔克·麦克唐纳犹豫了一下,然后非常勉强地说:“那我只好讲了。是这么回事,我出了点麻烦。”

  “是哪样的麻烦?”塔里娜问道。

  “严重的麻烦。”

  塔里娜等候着,过了一会,她说:“你最好能确切地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乔克·麦克唐纳答道。“我昨晚出去,跟人打起来了,是在附近的一个下等娱乐场所,有一个下流坯子的老板张口骂人,我猛打了他一拳……唉,我想是打得太重了。”

  这时停顿了一会。

  “他死了吗?”塔里娜问道。

  “不,我想没有吧,但是他伤得相当重,他们送他去医院了,而我被捕了。”

  “你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电话的呢?”塔里娜问他。

  “从警察局。在我说出我要跟谁通话以后,他们就让我打电话了。吉蒂一定得帮助我,而且要快。”

  “那么你想要她干什么呢?”

  “当然是告诉老头子啦。我早就告诉过她,现在是吐露真情的时候了。告诉他出了什么事,并且告诉他一定得把我保释出来,还要请一个真正好的律师——反正按法国的规矩办。我的情况很不妙。”

  “是为什么事争吵呢?”塔里娜问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觉得这问题的答案是重要的。很明显,乔克·麦克唐纳在回答前犹豫了。

  “好吧,我想你迟早会知道的。”他说。“是为着一个女人,也并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不过只是一个女的,我请她去吃一点点晚餐。”

  “我明白了,”塔里娜的声音是冷冰冰的。“你要我把这也告诉她吗?”

  “啊,见鬼!她就是知道了实情也没有关系。反正,只不过是消磨一个夜晚的问题。不管怎样,这不是要点。老头子一定得为我出钱,清楚吗?”

  乔克·麦克唐纳的嗓音强硬起来,塔里娜觉得自己有点发抖。吉蒂真的能爱上这个人吗?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嗓子里带点害怕和粗鲁,显得蛮不讲理,要人照着他的意图去办。在他声音里还有别的,那是自负,使得他认为无论他说什么或做什么,吉蒂都一定会依着他。

  “假使纽百里先生不相信吉蒂的话呢?”塔里娜突然说。“假使他拒绝帮助你呢?”

  “他不会拒绝的,”乔克·麦克唐纳匆忙地回答。“我保存着吉蒂给我的信——这些信要是送给报纸,读起来一点也不会使人感到愉快的。报纸是喜欢这类事的,不是吗?‘女继承人爱上了游艇水手!’纽百里先生不会受得了的。”

  “你全都策划好了。是不是?”塔里娜责备他道。“我想你从一开头就希望纽百里先生在知道吉蒂爱上你的时候,会任凭你摆布的。”

  “你少管闲事,”乔克·麦克唐纳威胁说,“我想什么或不想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我请你去办的,就是告诉吉蒂出了什么事,叫她快点办;并且把钱带来。我可一刻也不想关在这个发臭的监狱里”

  “假使那个人死了,我料想你会在那里呆好久哩,”塔里娜反驳说。

  “不论他是死是活,老头子纽百里会把我弄出去的,只要他愿意,”乔克·麦克唐纳答道。“我对他有足够的了解,知道不论是谋杀或更坏的事他都能逃脱,只要中他的意。哼,这次他同样会高兴来救我的,你懂吗?”

  “对,我懂,”塔里娜说。

  “那么,动手干吧,”乔克·麦克唐纳吩咐说。“吉蒂不会愿意见到一个她喜欢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在一个法国监牢里被整垮的。万一遇到困难,你提到那些信就行了。”

  “你把信带在身边了吗?”塔里娜问道。

  “没有,它们在……”他突然住了口,“它们稳当得很,你不用多操心。你照我说的动手干吧。”

  “很好,”塔里娜勉强让自己说得温顺些。

  她放下话筒,呆呆地凝视前方,想知道她应该怎么办。她对这个平庸粗暴的人产生了几乎是一种尖锐的憎恨,这个人正玷污着吉蒂的青春和人生欢乐。

  她干了什么,该遇到这样不幸的事?塔里娜想。她现在十分肯定乔克·麦克唐纳蓄意地使吉帝爱上了他。无疑地,吉蒂是太乐意有一个知心朋友,想要有个人爱护她。由于她明白,伊琳假如知道了这件事该多么恼怒,便更使她的迷恋增添了刺激因素。

  可是目前发生的事是太可怕了。塔里娜不忍想象吉蒂听见以后会多么伤她的心。她相信这个人。而她认为她爱的这个人,竟在晚上带着一个他在街上碰见的下贱女人到一个下流酒吧间,随后惹起一场争吵。塔里娜可以清楚地想象这一切,而且能想象出当她父亲知道这样一个人就是吉蒂初恋的恋人时,这会给吉蒂带来多么深沉的奇耻大辱。

  伊琳会讲什么呢?塔里娜几乎可以听见从伊琳口里吐出的讽刺、咆哮的言词。对于吉蒂,情况不能再坏了,她会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反对她,而乔克·麦克唐纳看中她也只是为了她的钱。

  “我怎样才能挽救她呢?我能做什么呢?”塔里娜急切地自己问自己。她忘记了自己面对的问题。她想到的只是吉蒂——如此可爱、如此脆弱、如此孤独的吉蒂,她早就憎恨社会和它代表的一切。这只会使她产生更坏的变态心理,因而她可能想到所有男人都是坏的,想到在全世界没有正派的或者真正的感情。

  也许金钱是真正可咒的,塔里娜想道。它肯定没有给可怜的吉蒂带来欢乐,它恰好证实了她的信念:她同别的人不同,是因为大量的财富包围着她,使她受到沾染而失去了光泽。

  “我一定不能袖手旁观,可是我能干什么呢?”她低声自言自语说,接着几乎不知不觉地穿过房间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正要走回自己的房间,突然看见柯利亚先生正在她卧室外面举起手想要敲她的门。

  “哦,你在那里,格雷兹布鲁克小姐!”他叫喊说。“我给你送车票来了。我可以进房吗?”

  “当然可以,”塔里娜说,并打开了她卧室的门。

  “这是你的卧车票,”柯利亚先生用他那准确无误的口音说,“另外一张是你的回程票。这里有点钱,是纽百里先生想到你要零用的钱。”

  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连同车票放在桌上。

  塔里娜突然下了决心。“柯利亚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在他厚厚的眼镜后面一双眼睛无疑地显出惊惑的眼色。“我愿意为你放劳,格雷兹布鲁克小姐……”他规规矩矩地说。

  “这是关于纽百里小姐的事,”她开始说,接着有点冲动地往下讲。“柯利亚先生,我能信赖你办事不会引起麻烦吗?”

  柯利亚先生似乎犹豫了一下。“这要看是什么事,格雷兹布鲁克小姐。纽百里先生是我的东家,我对他是忠心耿耿的。”

  “是,是,我知道,”塔里娜说。“我也一样希望保护纽百里先生不受到伤害和不幸。”

  “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回事吗?”柯利亚先生问道。

  他的声音仍然是干巴巴的,难以理解地缺乏感情,然而不知怎地塔里娜觉得他有点同情,好象在他身上还有一丝丝的人情味。

  她很注意地选择自己的词句。

  “在游艇上有一个人——实际是大副——出了麻烦,”塔里娜说。“他刚才打电话要我捎个信给纽百里小姐。他……的话说得很难听,好象他想要……恫吓她。”

  柯利亚先生的眉头扬起来了。无疑他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恫吓!”他重复说。

  塔里娜点点头。“是的,他想逼着她去求纽百里先生帮助他。他卷入一场争吵,打伤了一个人。那人伤势很重,被送进了医院。警察把他抓起来了。”

  “这很严重,”柯利亚先生说。“我奇怪船长没有报告这件事。”

  “我想他会的,”塔里娜回答。“请求你,柯利亚先生,船长报告了以后,你能不能想法不让吉蒂的名字牵涉过去呢?”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提到纽百里小姐,”柯利亚先生一本正经地说。“毕竟她不十分认识这个人。”

  “那正是关键所在,”塔里娜有点气急败坏地告诉他说。“他说他手里有她写给他的信,并且威胁说如果纽百里先生不把他保释出来,或者至少在受审时没去帮助他,他就把信送给报社。”

  柯利亚先生没有动,但是塔里娜确信他那灵活和敏捷的脑子在领会着每个细节。

  “你知不知道这些信可能在什么地方?”他稍稍停顿一会问。

  “我差不多可以肯定它们是在游艇上。”塔里娜答道。

  柯利亚先生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他简短地说。

  “还有一件事,”塔里娜说,“我不愿意让纽百里小姐知道这件事,你懂吗?任何人也不要告诉她。要是这个人从监牢里写信给她,也不能让她收到信。万一报纸上登了什么,也不能给她见到。不管怎样,你能保证吗?”

  “那太容易了,”柯利亚先生回答道。“就纽百里小姐来说,这个人从此就算失踪了,再也没有人会听见他了。纽百里先生听见他的游艇上有个水手有这样的行为,他会怎样办,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是会不高兴的。事实上这个人从来没有令人很满意过。由于原来给我们工作过一些时候的大副生了病,我们临时雇用了他。我并不觉得他走了,别人会感到遗憾的。”

  “我猜想他会得到公平的审判?”她说。

  “我想你不用再为那事操心了,”他答道:“无疑他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至于其它方面的事,请不要为它担心,吉蒂小姐什么也不会知道。”

  “谢谢你,”塔里娜叹了口气说。

  “那么,请原谅,我走了……”柯利亚稍稍欠身,走出了房间。

  在他走后,塔里娜宽慰地轻轻舒了口气。不管他的样子多么干瘪,而且据吉蒂讲他对家庭别的成员进行窥探的手段多么令人厌恶,可是,毫无疑问,遇到这样的紧急关头,他是可以信赖得过的。

  塔里娜十分肯定吉蒂那些轻率的信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有人看见了。她知道除非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吉蒂永远也不会听到乔克·麦克唐纳的消息了。

  她的思想一阵混乱,她怀疑她做得对不对。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干涉他们的爱慕之情是很可怕的。但是在这里,她有一个特殊的原因,乔克·麦克唐纳对吉蒂干不出好事,只会伤害她。

  塔里娜的眼睛落在放在桌上的票上。时间过得很快,她必须赶紧做好旅行的准备。她毫不迟疑,穿过房间,走到走廊,敲敲伊琳套间的门。罗莎立刻把门打开了。

  “纽百里太太醒了吗?”塔里娜问她。

  “太太正在用早餐。”

  塔里娜走过穿堂,打开起居室的门。这个大房间沉浸在阳光中。到处放着大盆的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它们和伊琳惯用的外国香水混合起来,显得香气太浓了。

  伊琳坐在窗边。她穿着一件镶花边的长睡衣,看起来象个时髦女郎,而坐在她对面桌子旁边的则是迈克尔。

  他们两人在塔里娜进来时都抬起头来,她当时的印象是她打断了他们的秘密谈话。

  “早安,塔里娜!有事吗?”

  在伊琳的声音里十分明显地流露了她不高兴这种干扰。

  “我是来告诉你,”塔里娜说,“我今天下午要离开这里到法国南方去。”

  “真的!”

  伊琳的声音显然是并不特别感到兴趣。塔里娜虽没有去看迈克尔,可听见他把椅子向后推开。她知道他站起来注视着她。她觉得很难只瞅着伊琳而对迈克尔瞧也不瞧一眼。

  “是这样,我的姨妈从塞纳给我来信,要我去看看她,”塔里娜继续说。“我必须立刻动身,因为她就要去意大利了。那么,假如你们还想留我的话,我在星期一就能回来。”

  “当然,我们非常高兴你能再来,”伊琳敷衍地说。“吉蒂有你这个朋友真好。可惜你要离开我们一个短时期。那你最好去见柯利亚,他会作好安排的。”

  “非常感谢,”塔里娜说。“谢谢你的好意。”

  “不要客气,”伊琳答道。

  “事情很重要吗?一定得要你去看姨妈吗?”迈克尔突然说。

  塔里娜转过身向着他。她立即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带着怒意。

  “她……她是我唯一的姨妈,”她结结巴巴地应付说。

  “说实在的,迈克尔。”伊琳插嘴说。“如果塔里娜想去看她的姨妈,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阻止她去。”

  伊琳的声音很刺耳,无疑地她对他的异议非常恼火。

  “哦,不,当然不,”迈克尔用完全不同的语调说。“我只是想她走这么远的路程去,为什么只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