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旷家永成经典的一个镜头,足以载入家谱,传谕给子孙万代。
可惜,却没有留下来。媒体没有往这边照。媒体的镜头全集中在歌星旷莉莉脸蛋玉腿和星姐后脚跟上。祁阳老旷家的晚辈们,虽也预备好了照相设备,但是,被这气氛给闹蒙了,恨不得快逃为上躲到一边去不让记者乱照,谁也没有等在老爷子旁边捕捉下这一历史性的镜头。
这些事情,还是过后二弟旷乃庆给凇州的哥哥旷乃兴打电话时,简单向他描述的。旷乃庆让他哥回省城一趟,打个照面,接待一下台湾亲戚一家人。旷乃兴说凇州这两天忙,实在没空,等到星期天看看吧,等我带你嫂子和侄女一块回去。
旷乃庆说:哥,你能不能从凇州那边给弄几辆好车?
旷乃兴说:干什么?
旷乃庆说:那什么,请人旷莉莉出去玩,点名要坐奔驰600或者克莱斯勒。
旷乃兴说:嚯!谱儿还不小!听这意思,是不是还要警车开道啊?
旷乃庆说:那当然了!大牌明星,人家经纪公司提出来了,干啥事都不能降低规格。
旷乃兴说:乱弹琴!你跟她说,谁请她来的就找谁要去。耍大牌也得找对地方。我什么也不能提供,我这里顶多能让你嫂子给预备一顿家宴招待。
旷乃庆说:哥!咱家就你一个人当官,名声大,跟旷莉莉能有一拼。你在省城认识的人多,有面子,帮着借一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别让人瞧不起咱们。
旷乃兴说:嘿,我说老二,你们有没有搞错?他们这次回来,到底是来跟咱爷爷认亲,还是明星搞活动来了?我怎么听着,全都在忙乎旷莉莉?
二弟旷乃庆说:听说是旷莉莉签约的华星超人公司给出的钱,来为新专辑《回头是岸》做巡回做宣传的。旷莉莉自己爆料,说有个侄子在北方大陆一个市当市长,人这才出钱把老爷子他们都捎带上,就是奔你来的,希望借你的光帮助炒一炒。结果,你这么半天不露面,连借个车也不给借,哥我说你这个市长,算是白当了。
旷乃兴说:唉!娱乐界,利字当头啊!这几天工地招标,我忙得脚打后脑勺,实在走不开。你在那边先接待一下,就算是替我了,行不?再则说了,一个走亲戚,有什么大不了的。咱爷怎么样?能受得了这场面吗?
旷乃庆说:我这不是紧着哄咱爷吗?全家兴师动众,请他们吃饭,陪他们游玩,为什么啊?还不是为咱爷高兴?
旷乃兴说:你们哪,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管,别让人看着太低三下四了。
旷乃庆说:哥,你也别那么说!就因为你第一时间没在家里接待,咱爷和咱爸很不高兴,觉着你架子忒大了些!人大老远来的,又很高看你一眼,你就不能给个面子?人公司说了,原来他们的唱片发售一直做北京、上海、广州这几个大城市,像祁阳这种地方根本没列入名单内,北方人都没文化,不买书不看报不淘碟,发到这里的唱片全都死翘翘落地无声,收不回成本。这要不是有个认亲的由头,他们是说什么也不会到咱这疙瘩来。
旷乃兴说:别听他们拿那套话忽悠,再忽悠也没用,越忽悠越显得他们利欲熏心,压根儿就不是为老人们认亲而来。老二,你再辛苦两天,等到手里活一忙完,我马上回去。
旷乃兴这么告诫以后,二弟旷乃庆仍没能收住,像操办什么家庭大事似的,把这事搞得沸沸扬扬,恨不能满城都知道他家有门台湾亲戚。也不对,确切点说,是他家有个当红歌星亲戚旷莉莉。还不准确,应该说〃台湾当红歌星旷莉莉是他们家亲戚〃!
按理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应该这么赶时尚攀时髦也跟着去追星什么的,但是,架不住他自己那个喜欢时尚的媳妇乐此不疲地撺掇,总唧唧喳喳吹耳边风,旷乃庆就也跟着为自家有旷莉莉这门亲戚而骄傲起来,开始咋咋呼呼穷张罗。
虹←桥←书←吧←bsp;第42节:6 台北亲戚访祁阳(2)
若说这个老二旷乃庆,比他哥也小不了两岁,从小到大,却一直遮蔽在他哥哥的阴影之下,学习没有哥哥好,能力没有哥哥强。哥哥当年以全省高考状元的成绩考上清华,他毕业时只考上本地一个财政专科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又蹦来蹦去,没个安妥的地方。最后全靠哥哥的提携,靠哥哥在省财政厅的面子,才在市税务局一步步提拔起来,闹了个副处。原先哥哥在省城工作时,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哥哥做主。直到哥哥去了凇州之后,他好像才一步翻了身,成了老旷家撑门立户的男人。爷爷老了,父母年纪大退休在家,妹妹已出嫁,他这个老旷家的二小子、祁阳地税局副处长才成为家里外头一把手,感觉是当了顶梁柱,很上档次。
台湾亲戚这一来,正是他旷乃庆大显身手的机会,他焉能放过?老旷家祖宗三代,在他认识的亲戚里边,最远都不超过直线距离八百里去,突然间就有了一宗台湾亲戚,这个海外关系着实令人兴奋!得好好宣扬宣扬,张罗张罗。尤其是,跟娱乐界明星人物有瓜葛,这在老旷家还是头一次。
为在台湾亲戚面前显示自己的神通广大,老二不惜血本大摆宴席,请客吃饭,到处去给他们弄豪华车,安排全省旅游,尽显粗犷豪放风范。旷莉莉要的那种车,一般单位和个人全没有,他就专门去婚庆公司弄来加长凯迪拉克,花着昂贵的租金拉上他们一家人领着去棋盘山冰雪世界乐园,去本溪滑雪场,去北戴河黄金海滩上观光,一路尽显东北大男人风度和豪华气派。
他这一领可算是领对喽!东北人的热情好客、大手大脚、虚荣心、爱显摆,与台湾人的锱铢必较、精于算计、揩油刮膏,正好逆向交接一吻即合。星姐旷美芬见状,便不停嘴地表扬夸赞这个能干的二侄子,什么〃有能力〃、〃有气魄〃、〃大方〃、〃仗义〃、〃讲究〃……总之,把所有好听形容词全都用上,把个旷乃庆忽悠得云里雾里干脆找不着北。眼看这个二侄子基本已经被忽悠晕了,星姐旷美芬这才适时提出,他们在祁阳期间的食宿费是否帮助报销一下?那家华星超人公司只负担了小妹一人的资费,其他三口人则只提供了单程机票。他家人当初一想,既然是奔着投亲靠友来的,还考虑那么多干啥?再则说了,家里头不还是有一个侄子在当市长吗?即便是有点啥经费小问题,到时候也好解决。所以他们也没多想,就答应跟着来了。但就目前看来,还是遇到了一点难题,酒店什么的规格安排过高,资费还是超出了预算。看看二侄子能不能帮助解决一下?
老二旷乃庆一听,一拍胸脯:这有什么难的!没问题,包在我上。我哥当市长,这点小问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虽然他不管本市,但是当年在省财政厅当副厅长的时候,帮过不少人忙,跟省里人全认识。你们就在祁阳放心大胆地玩,踏踏实实地消费!
台湾星姐一听这话,咧嘴乐了:还是我二侄子有本事的啦!超爽!巨酷!你们大陆的社会主义就是好啦!不像我们台湾,资本主义,一元一分都要自己掏的啦!
说完这话,转天,星姐就拿出一沓买东西的发票,连同酒店里住宿的押金单,一并递给旷乃庆。旷乃庆一看,牙齿缝里不禁嗞嗞冒凉气。心说这老娘们儿,可真敢造哇!五星级酒店,贵得要死的字画丝绸服装她也敢成万成万买?!
星姐旷美芬可能是看到他皱了皱眉头,忙说:不好意思的啦!我知道你们大陆公家报销可以吃〃床腿〃,打入住宿费用里。本来想上街买一点回去送人的礼品,我怕商店的收据不好报,所以就一并在酒店里买的啦。
一句话把旷乃庆噎在那儿。旷乃庆大话已经说出去,没法再往回收,只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嘴上说:小意思。没问题。心里头却在说:滚!快早点给我滚犊子!
原先这旷老二还琢磨着,台湾亲戚在祁阳的一干费用,即便他哥哥给搪回来、不帮忙处理的话,他自己也有门路解决。旷乃庆所在的单位本身就是一个揩油的行业,地税局下边管着众多企业,减税增税打政策擦边球,那还不是他们这些主管人员一句话的事儿?平时一般只要不出大格,什么事都好办,在哪个下属企业走点账报点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哪里想到,这星姐得寸进尺,一整就上万上万元的发票。这可让他有点犯难了。
他这才知道了台湾星姐的厉害!
再吹牛的时候,旷乃庆就加着十分的小心。
他心里期盼着他们台湾一家人早点走,可还不行。还有若干程序没有走到呢。自己家爷爷的愿望还没有得到满足。爷爷自从那次在酒店里跟台湾亲戚一家见面之后,还没得机会第二次跟堂弟见面,那家人除了作秀就是游山玩水去了,哪里是来认什么亲!可老人家不这么想,老人家实在,怀旧,念亲,他这些天就一直念叨着,要把老堂弟请家来,老哥俩坐下来好好拉呱拉呱,聊聊离别往事。
←虹←桥←书←吧←bsp;第43节:6 台北亲戚访祁阳(3)
不成想,他这么一说,却遭到孙子、孙女、孙媳妇几个小辈人的一致反对。众人都不同意,理由是嫌家里地方小,寒酸,憋屈,怕叫人瞧不上眼。说是即便要请客吃饭也要到外边订酒店吃去。爷爷生气了,闷着声说:什么?还找酒店?我一把老骨头,都成了摆设了,给他们当群众演员,你们当我不知道是怎么着?
老爷子真不简单。八十多岁了,心明眼亮!人那当年也叫一个老家北江市的政协委员呢!
二孙子旷乃庆、孙女旷乃红这些小白眼狼不肖子孙们,一看拗不过爷爷,又开始打歪主意,想到要在他们的老姨家的孩子钢子家里举办这场家庭聚会。钢子是他们的表哥,省城大款,做钢材和汽车生意发达了,住在郊区的别墅,同时自己还经营着一家跑马场,两家绿色蔬菜基地。他们要把那里假装成爷爷家,把台湾亲戚请到那儿去做客。
表哥钢子一听,二话没说,鼎力相助。他倒不是好奇歌星旷莉莉,而是考虑借机会还上人情债。平时钢子可没少找表弟旷乃兴旷乃庆哥俩帮忙,尤其旷乃兴,时时能用得上。在政府部门里能有个实在亲戚,对于钢子做生意来说,管老了事儿了!钢子满口答应对旷乃庆说:二弟你放心整吧!到时候缺啥需要啥,就吱声。酒席、礼品什么的我都负责预备。
旷乃庆和旷乃红把钢子那头叮嘱妥当了,回头家来跟爷爷一说,没想到在爷爷这里却碰了壁。爷爷坚决不去,说:你们整得这叫个什么事儿?招待自己家亲戚,那还用得着作假吗?
孙女旷乃红说:爷爷您不知道,这不光是我们自己家亲戚往来,这是关系到海峡两岸人们正常交往友好往来的问题。怎么着,这五十年,您也不能显得比他们在台湾的生活差嘛不是?爷爷您不能给共产党脸上抹黑啊!
爷爷知道他们在瞎忽悠,根本不听他们小孩子家家的这一套。实在没辙了,老二只好打电话给在凇州的老大旷乃兴求援,让他说动爷爷。
旷乃兴刚开始一听,也一愣,说:去钢子家干啥?
听了旷乃庆的解释,旷乃兴没好气地批评道:我说你们啊!乱弹琴!让我说你啥好呢!没见过人是怎么着?台湾人高摆啊?我看你们哪,纯粹是虚荣心在作怪!
老二说:我这不也是为家里好嘛!传出去,你这一个大市长的父母家,还住着不到几十平米的老式三居室,你当市长的脸还往哪搁!老旷家全家也颜面无光嘛不是?再则说了,也确实是屋小,搁不下。一来就好几十口子人,没地方坐没地方站的。我们又要满足爷爷他老人家的心愿,又要办得体面,哥你说怎么办?在咱家,爷爷最疼你,也就听你的话。你离家大老远的,一点指望不上,叫你回来也不回来。具体怎么着,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旷乃兴一听,弟弟开始撂小脸子了,这可不太好。一想到具体的事情还得老二出头操办,惹他来了脾气也没必要,于是也只好说:行行行。你看着办吧。不管怎么说,出发点是好的。家里还有啥不够,具体还需要些啥,你吱个声。
老二旷乃庆说:算了,啥也不用你。你就把爷爷说动就行了。
于是旷乃兴只好给家打电话,在电话里好一番摇唇鼓舌,好说歹说,爷爷勉强同意了。
旷乃兴是老旷家这辈人中的老大,又是从小爷爷奶奶给带大的,在他们的老家北镇一直长到六岁,直到了该上学年龄才被父母接回省城,与爷爷奶奶的感情非同一般。俗话说得好:老儿子,大孙子,老头儿老太太的命根子。老人把对隔辈人的溺爱,全都泼洒在旷乃兴身上,对小二小三以及旷乃兴叔叔姑姑家的孩子们,那就差远了。旷乃兴从小学到中学及至上大学,每年寒暑假,都要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待上那么一段时间。每年一回去,老两口那个乐啊,从头到脚的一通抹擦、胡撸,大孙子长大孙子短,喜爱个不停。奶奶早已经把好吃的给他留了一大摞。他姑姑家的孩子来了想要跟着吃一口,立即被他奶奶拦下,不让动,口口声声说:这是给你大哥留的,你瞅他在北京上学,啥也吃不着,把个孩子饿瘦成啥样儿!
他姑姑家的孩子就乐,伏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姥姥,你是不是我亲姥姥?怎么总偏心眼,净向着我大哥?人我大哥在北京,那是毛主席待的地方,啥吃的没有?咋就能饿着他?
老太太张着没牙的嘴,道:那咋的呀?人那好吃的能给他们大学里头啊?别说毛主席,人毛主席吃芒果他们能吃着芒果吗?再说毛主席都去世了,那块地方更没啥玩意儿可吃了。
旷乃兴他们就叽叽嘎嘎乐。他们几个儿时的玩伴、几个半大小子也被奶奶一番话逗得前仰后合笑闹成一团。奶奶爷爷瞅着这些孙男嫡女也乐,两张老脸上都欢喜得笑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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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6 台北亲戚访祁阳(4)
奶奶去世以后,爷爷被接到省城旷乃兴自己的小家来住。孙子和孙子媳妇倪燕茹极尽孝道,把老人照顾得很好,填补了爷爷那一段时间感情里的空缺。每天下班后,再累,也要陪爷爷坐一会儿,聊一会儿天,唠一唠国家大事。这几乎成了旷乃兴每天必修的功课。后来旷乃兴去了凇州,爷爷给接进了旷乃兴父母家。尽管离得远了,爷爷的全部感情和思念,仍然维系在这个最有出息的大孙子身上。旷乃兴也是一样,只要周末有空,总是要开车回省城看望爷爷,陪爷爷说上会子话。平时开会路过,也要顺道去家里看望一下。旷乃兴跟父母的感情,也远没有跟爷爷的感情深。由于错过了六岁以前儿童跟成人建立感情的成长期,他跟父母之间,总是显得很陌生。加之他那个工程师出身的父亲和搞党务工作的母亲,总是一本正经,古板,致使他跟父母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学生跟老师间的关系。到后来他茁壮成长挑起大梁、父母年老退休二线之后,他跟父母之间的关系,就掉了个个儿,成了老师跟学生之间的关系,父母反而有点唯他命是从的意思了。
而在老二旷乃庆老三旷乃红身上,就没有这个障碍,他们跟父母之间是很正常自然的亲子关系。他们对父母该撒娇撒娇,父母对他俩该打骂打骂。对待旷乃兴,他们则共同心存畏惧,有点儿毕恭毕敬。
旷乃兴觉得自己在家庭中,更像是替代了爷爷的角色。
赶上一个响晴薄日的天儿。微风轻拂,河水骚痒,水波在薄薄的冰层下泛起涟漪。河边的柳梢也都滋歪滋歪扭鼻子弄眼儿,有一点点儿喷薄欲出的发春色彩。老旷家一家人披红戴绿,拖孩子带崽,重又穿上了刚脱下没几天的过节穿的立领唐装和织锦缎小棉袄,色彩斑斓,从四面八方会聚到省城西北地带。
这是一场盛大的民间狂欢。花团锦簇,觥筹交错,处处透着初级阶段小康家庭欣欣向荣景象。
旷承祖这一枝上枝繁。
钢子很忠实地执行着命令。
星姐旷美芬眼瞅着这土洋结合的建筑,心里暗自嘀咕:土老帽儿!大陆的暴发户,真有钱啊!这要不是当官贪污腐败来的,就是做生意坑蒙拐骗来的。大陆人那点事,我还不知道?!
星姐虽然心里充满了不服不忿,可嘴里还在说:啊呀!实在了不起的啦!酱紫(这样子)的豪宅在台湾也很少见哦!有钱人家的〃汤耗斯〃也不过盖成小小两层楼而已。
星姐拿腔捏调的,说得煞有介事。
老二旷乃庆在一旁道:这里是早先买下的地皮,自己动工盖起来的。地面三层,地下一层。同一块土地当然起得楼层越多越好,造价成本就会降低。这一带的楼都是盖得差不多的样子。你看,那边。说着旷乃庆用手一指:再往北那一片都是。
星姐旷美芬手遮着眉户望了一下,影影绰绰也看不太清,北面茂密的树林枯枝之中,偶尔冒出几个洋楼尖顶。于是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富人区哦?好好有钱的啦!
旷乃庆调侃道: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这种东北风格的冷幽默,星姐旷美芬没听懂,说:绳墨(什么)?已经排在全国第三的啦?
旷乃庆忙说:开玩笑。嘿嘿,开个玩笑。
再往前,沿着特地铺就的红地毯上了大青楼前的九级台阶,就见楼门前两株巨大的梅花盛开,殷红殷红的花朵密集在枝头上,给这早春萧瑟之中增添了一点喜艳艳的味道。再近前一看,却是假花,塑胶做的,植在一个硕大的塑料盆子里。
星姐旷美芬心里就更增加了不屑。
进得门去,有点眼花缭乱。但见屋内装饰更加华美。红地毯到这里戛然而止,延续下去的是厅内地面上铺陈的浅驼色手工绘绣波斯地毯。羊毛地毯落地无声质地柔软,映衬着四周围墙壁挂的几幅俄罗斯风景画,倒也般配。阳光透过天井上端的挑空玻璃屋顶照射下来,暖洋洋的,映照着四角里的花木葳蕤。鲜花竞开,绿植旺盛。铁树、巴西木、发财树的俺们,干啥玩意儿,瞧不起人是咋地?这种亲戚,认不认她有啥用?
倪燕茹赶忙劝着妯娌:别太当回事。人家不了解这边情况嘛。
二媳妇说:啥不了解情况啊,不了解情况她们怎么知道看人下菜碟,知道俺家我大哥当市长,有用,就给个金戒指,知道要用得着俺家老二给帮着报销,就把这些不要钱的试用装小样假装高档化妆品送给我,对于钢子媳妇,她们不知道能用上啥,就给些破牙膏梳子给打发了。大嫂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倪燕茹也被二媳妇给挑唆得心里怪不得劲的,心想这台湾亲戚是太不地道。但是身为大嫂,还得有个样儿,于是嘴里不得不劝着说:要我说,你们也别介意,咱也不图他们啥。还不是为了咱爷爷高兴,才跟他们交往吗?
二媳妇说:那倒是,谁也没想跟他们怎么样。关键是太瞧不起人了。要么你什么也别给,要给,就送一些拿得出手的礼品。你给我个手绢贺卡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但也不能把宾馆里的东西拿出来送人哪!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准备那么多贵重礼品了。
二媳妇说的话倒也是有道理。祁阳老旷家这边给台湾亲戚准备的礼品,是由老二旷乃庆来预备的,二小子当然要把这事交给他媳妇来置办。虽说过后也要揩公家油,不知拿到哪个企业儿报账去了,但是人家二媳妇的认真负责挑选礼物的精神,还是应该得到肯定。二媳妇是分别按对方老头老太和星姐、星妹身份,送的是正宗杭州产丝绸面料,铂金项链和〃普拉达〃名贵手袋。
天平两边,悬殊相差太大。难怪二媳妇要发牢骚。一片好心都喂狗啦!她撅着个小下巴颏忿忿地说。
一楼维纳斯厅主客厅这里,双方宾主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下继续进行着。这回跟上次在台北圆山大饭店的会面不同,这回是在自己的地面上,轮到旷乃兴呈现出轻微的倨傲状,而台北亲戚(主要的女眷)则在短短的从进门到落座的几十米路程中,走完了从一进门时的趾高气扬,到中间落座馈赠礼物时的骄傲,再到接受礼物后的谦卑、逐渐没底气的过程。尤其星姐旷美芬,刚来时的那些自豪和骄矜全没了,她的那些个脚指头和后脚跟,也不自觉地往红木椅子腿背后缩去,成了挺各色不协调的因素,能藏就尽量藏起来,在淳朴的家人聚会场合完全派不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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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6 台北亲戚访祁阳(8)
看看时近晌午,老二旷乃庆过来问要不要开饭,小孩子们都吵吵饿了。旷乃兴说:再等等,不是还有个小姑姑没来吗?
台湾亲戚老爷子赶紧说: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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