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当然懂得话中的意思,太子爷是最不能得罪的主,宽哥这么护着自己,确实有点冒险。
“既然宽哥如此仗义,我肯定要有所表示的,”周军谦逊地笑着说,“明年的净收益,我让出一成,算是报答宽哥的救命之恩,请务必要收下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大佬满意的点点头,“周军,我可没看错你啊!”
确定好销售和分成的方案,双方又随意地聊了些找乐子的话题,便分道扬镳。
周军一走出咖啡店的大门,瞬时换上阴沉的脸,眼中凌厉的杀气一闪,冷冰冰的声音让人有些悚然,“彪子,按李宽的话去查,究竟谁想灭了我?”
“是,周哥。”一身草莽气息的彪子干脆的应道。
“他妈的太子爷当腻了?!找到就给我做了!!他刘卫林怕三怕四,还想趁机落井下石,我偏不让他得逞!”
满脑子杂事的周军回到酒店,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心里感到了无端的疲劳。
整天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
如果能象大陆一样有个家,平平凡凡的生活,哪怕是两个男人凑作堆,时常无关痛痒的吵吵架、拌拌嘴,也比一个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强啊!
他胡思乱想着,脑中小乐的轮廓渐渐清晰,要是和这个混小子窝在一起,再平凡的生活也不会无聊吧。
一向不记不存情人电话号码的周军,这次也不例外,送给小乐的那部手机,他根本不知道号,害得现在兴致吊起,想听听那个清亮的声音,竟也成了奢望。
“彪子,”他跳下床,跑到走廊里吼了一嗓子,“去机场,马上回家!!”
18
018
午后和煦却不刺眼的阳光塞满整个房间,让静静躺着的孙乐,脸色看上去没有夜晚那样灰败。
t
周军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住打着点滴、插着导管的小人。
现在的孙乐真是个“小”人,才两个多星期,人就瘦得缩了好几号,巴掌大的脸上两颊凹陷,就象动过了颊脂垫摘除的手术,而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t
忽然,夹着观测仪器的食指细微的动了动,周军急忙扯过椅子坐下,将自己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了上去,轻轻摩挲,这样柔和的抚触是大陆教的,说是能让昏迷中的病人安心,可以帮助他尽早醒来。
“小乐,你明天再不睁开眼,我要对你不客气了,这次是真的。”周军例行每天的“威胁”,同样的话,他不厌其烦地已经说了十几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可期盼中的日子却始终没有到来,“是谁耍狠答应要为我保养身子的??小乐,你个赖皮的小混蛋!你凭什么说话不算数!凭什么……”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越来越低的声音掩不住哽咽。
层层雾气迷蒙了镜片,他没看见,孙乐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
大陆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周军把头埋到了胸前,手臂支在床沿上,镶银边的眼镜搁在一旁,白色的床单晕湿了一块儿。
他深吸了口气,倚在门框上,双脚迈不开步子。
那天,很晚,从机场一路狂飚而来的周军,把抓在手中还来不及传给下属的行李随手一抛,踹开了他的办公室,有些个年头的木门在他一脚的作用力下,宣告寿终正寝。
大陆眼睁睁的看着他横冲进来,一把揪住身边的许医生,原本斯文俊秀的五官扭曲变形,那种可怖的神情,和当年为自己报仇,一刀砍向流氓混子的时候,如出一辙。
“傻x,手术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弄成半死不活的??”周军的声音阴森而冷酷,仿佛能使周遭的一切寒冻结冰。
文弱的许医生早被他狠毒的气焰给吓了个半死,全身不停的哆嗦,那句问话根本没进脑子,也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头,一会儿点,一会儿摇,神经接近惊慌崩溃的边缘。
“周军!!”大陆吼得很大声,“你他妈的想干吗?”
“陆哥,周哥去看过孙乐了。”周军的一票心腹手下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表情个个凝重,赵老六因为和大陆熟捻,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周军狠狠地瞪了擅自开口的老六,后者立即识趣的闭上嘴巴。
“说,如果人死了你想怎么办??你他妈的用什么赔??”
他话音刚落,不等对方反应,黑洞洞的枪口便抵住了许医生颈部的大动脉,他掏枪的动作静而快,象流星从天际陨落。
被冷冰冰的凶器指着,许医生双腿一软,身子便往地上瘫去。周军用力提着他,膝盖往他的肚子一撞,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神智一清。
“想装昏,哼,那么容易??”周军阴沉沉地说道。
“周军!!你给我放下枪!!”大陆气愤难耐的对住他的眼睛,“这件事根本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周军闻言一楞。
大陆趁着他怔忪的一瞬,右手握紧的拳头挥出去,又快又准,打在了周军的颧骨上。
周军没防备的挨了一击,人向后退了两步,侧脸吐出一口血水。
没等他站稳,大陆欺身上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枪,厉声道,“所有的人都给我滚!!”
赵老六稳稳当当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拖着已然吓傻了的许医生,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沉默着退到了走廊的尽头。
周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死党竟然会下这样子的重手,他捂着脸,当场僵立石化。
“周军!你想等小乐醒过来去监狱找你??”大陆把枪往他脚边一扔,冷冷地说,“在公立医院悍然持枪射杀主治医生。哼,就算有10个刘卫林也罩不住你!!”
“小乐”两个字刺进了他的心,周军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一想到这个傻x差点弄死了小乐,我就狠不得一枪毙了他!”
大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个意外!意外啊,周军。”
事实确实如此。
周军走的第二天清晨,孙乐的病情突然恶化,当他一步一步拖下楼敲开冯阿姨的房门后,再也支撑不住的陷入昏迷。
守卫的保安把他送入大陆工作的这家大医院时,李经理已经赶到。
“陆医生呢??”他焦急地问。
“在院长办公室召开紧急会议呢!”当天,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是许飞,和大陆一个科室的年青人。
“他要马上抢救。”许飞对孙乐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皱着眉下了结论,“是急性胃溃疡,动手术吧。”
李经理果断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有无过敏史”这几个字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许飞也压根没询问这个问题,一切准备停当后,直接把人推到普外科手术室,静脉注射,实施全身麻醉。
同一时刻,李经理拨了个手机给大陆,才说了“准备动手术”,话筒那端的人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孙乐麻药过敏,你快告诉许飞!”
李经理刚想答应,手术室的门忽然大开,小护士猛地冲出来,神情惊恐不定。
“怎么了??”他跟在女孩子的身后,心惊肉跳地颤声问道。
“病人麻醉剂过敏,心脏已经麻痹了,得立即注射抗过敏药抢救!!”
结果,命是救回来了,可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意外??为什么这种意外偏偏发生在他的身上!小乐才几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周军的情绪稍微稳定了点,然而心中的悲切却越来越深。
大陆认真端详着他,似乎思索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沉着冷静地说,“这件事是我让老六他们瞒着你的。我怕你不管不顾的冲回来,你到底是城南帮的大哥,这么一大家子要你养活、罩着,所以,我要封锁消息。再说,你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周军低着头不动。
“你知道小乐送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况吗?”大陆暗暗叹了口气,这个男孩跟着周军,到底是福是祸啊??“胃十二指肠溃疡急性穿孔,伴有大出血,再晚一步,他的胃就保不住了,要做结扎出血点加大部分的切除术,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懂啊!!”
周军依旧低头不动。
“象他这个年纪,怎么会突发这种病,你想过吗?”
周军终于抬头,视线穿过大陆的身体,投向他背后的墙壁,惨白的就象孙乐的脸。
“八个字,压力过大,伤心欲绝!!”
“伤心欲绝~~~~”周军无意识的喃喃重复。
“周军,你问问自己都做了什么?让一个那么混混的孩子浅意识里竟然……”大陆停住了,他觉得对着那两个人,自己有的只是无力感,“如果你真的上了心,就好好对他;如果是玩儿的,趁早放了他,小乐不是玩得起的那种人。别互相折磨,周军,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的话象烧得火红的铁块,在周军脆弱的心上烙下了疤痕,一股刺骨难熬的剧烈的灼伤之痛,传遍四肢骨骸。
19
019
孙乐醒来的那一天,是第三周的星期六中午,天空飘着小雨,有点阴嗖嗖的,而大陆正巧带着儿子在他的病房里巡查。
因为老婆郑娟的单位组织外出培训,自己又轮到值班,所以,他只得把调皮的小鬼随身携带。
陆路小朋友今年四岁,正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小子,我警告你,别乱碰这些管子,否则哥哥会变成怪兽来咬你的。”大陆指着躺在床上的人,一本正经地教育着儿子。
孙乐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在差不多记录完各种医疗仪器上的数据时,大陆被小护士叫到门口,谈着话。
陆路趴在床边,大眼睛晶亮晶亮的盯住孙乐,小脑瓜子滴溜溜的转动,“哥哥真的会变成怪兽?……那阿童木就会来救我了?……哈哈!!”(某jone:@_@ 这什么人物关系啊???)
胖嘟嘟的小手先是戳了几下挺直的鼻梁,毫无反应。
小朋友的胆子大了起来,整个小手掌贴上了骨感的面颊,搓搓、揉揉、捏捏,把盖着蓝色被子的孙乐当成超大版的天线宝宝,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不是怪兽,是丁丁,丁丁……”
(某人满脸黑线的对着无辜的炮灰jone大吼:他妈的无良小人,快让我醒过来,信不信我扁你啊~~~~)
一直紧紧闭着的眸子“蹭”的睁开,“滴答滴答”几秒钟后又无奈的合上,显然是对亮光的不适应。
陆路一下给吓住了,傻楞楞地张开嘴巴,露出缝隙大大的乳牙。
可没过半分钟,他记着爸爸的话,兴奋地扑上来,手舞足蹈地推晃着孙乐薄纸片似的肩胛,“哥哥快变怪兽……哥哥快变怪兽……”
大陆闻声转身冲到床边,重重抓住儿子的两只小手,虎着脸说,“让你小子别乱动的呢!”
“我没有,爸爸我没有……”陆路一边挣扎,一边委屈的大声叫道。
“医生……医生,你们安静点……”孙乐用足了力气,眼睛眯开一条缝,声音轻若游丝,“我做怪兽,我做丁丁……还不成吗??”
想不到自己悲壮地昏过去,又奇迹地醒过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四岁的小屁孩讨饶,真他妈的丢脸丢到大西洋了,以致后来周军笑着一提到这码子事,孙乐即刻翻脸暴走。
周军接到大陆的报喜电话时,正在上海市中心——刘卫林的豪宅里,为了太子爷的事起争执。
“小军,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还要我再说??”刘卫林这次好象真的火了,手上握的杯子狠狠往茶几上一撞,“现在你连省厅的人也想做掉,算是胆大包天,还是向我示威??啊!!”
“忍一时风平浪静——这我当然懂。”周军随意拍了拍毛衣的胸襟,甩去了溅到的水珠,“但是我更明白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他投向刘卫林的目光,冷静中闪过一丝戏谑,“什么时候,刘公子也要小心翼翼的夹紧尾巴做人了??”
“你知道的还不算迟,我自然也有搞不定的事,怎么?后悔跟我上了同一条船??”
周军微笑着沉默,不置可否。
手机适时响起,他起身走到露台上接电话。
刘卫林阴着脸,心中有个念头象雨后的春笋,不经意中就冒出个尖儿:或许,该换一个听话的小二子了……
“刘哥,今个我看就议到这儿吧,有急事得马上赶回去。”返回屋里的周军,声音轻快中带点急切,“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或者,等他老头子退下来再动手?!”这句话,明显的是在让步。
刘卫林一楞过后跟着一笑,“是不是小情人状况好转,你乐得放水?”
周军明白自己的事,他有眼线,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也没啥好否认的。
装作没听出他的嘲弄,周军坦然地说,“是啊,他醒了,医院叫我回去付医疗费。怕他一不小心溜号,找不着冤大头买单呢!”
很多年过后,每当周军忆起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总是从孙乐那句虽然有着孩子气的别扭,却让他心跳不已的话开始的。
“怎么,舍得醒过来了??”他的视线胶着在那张依旧苍白,却有了生气的脸,眼睛瞪得眼皮发酸,也不想、不敢眨一下,怕只一刹,他的小乐又会沉沉地睡去。
孙乐也不逃避的看着他,嘴唇咬出了鲜艳的色泽,“我醒了,是因为想着还没有骂还你呢!”
他的声音很微弱,可传到周军的耳朵里,却似高音喇叭放大过的震耳欲聋,盖住了周围的一切响声。
恍惚中,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说着:
“小乐,让我们谈场恋爱吧,我想好好的待你……”
20
年轻毕竟有年轻的好,孙乐的身体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快。才一个星期多,就能下床走动了。
t
而周军跑医院的勤快劲儿,却不如昏迷时期那么高涨,大陆有意无意间问起他原因。
“等他准备好吧,反正我也不急。”t
“怎么?想着天长地久??”大陆近来以调侃周军为乐,谁让恋爱中的人好欺负呢。
“我们这种人谈什么天长地久……只要觉着每一天都没有白活,死到临头能不留遗憾,便是赚足了。”周军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
大陆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那就趁你还没死,好好对人家,争取多赚点。我命令你,从今天起每天必须来报道一次,解放我回家陪老婆!”
tt
孙乐虽然神经大条,但也隐约觉察到,自己的这一病,使得他和周军之间,似乎起了某种变化。
不知从哪天起,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每晚都会准时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一开始,孙乐傻乎乎的装睡。当温热的手掌轻柔地贴上他的面颊时,躲藏在被子底下的身躯绷得紧紧的,甚至不敢正常的呼吸。
然而,更让人心悸的,是他修剪得异常干净的手指,停留在肉嘟嘟的耳垂上不愿放开,捏着银色的耳钉一圈圈打转。
孙乐心中一声哀叹,血液急速向一处涌去,身体的某个部位变化显著,“靠!还当老子植物人呢!!”
他的双手发紧地抓住床单,暗自决定要是周军再这样子“挑逗”,自己就索性叫出声,哼!不就是干嘛,bsp;周军满意地看着床上的人,脸色逐渐潮红,嘴唇用力抿牢,紧闭的眼皮带着睫毛颤巍巍地抖动,显然,快要挡不住——露出装睡的马脚。
“小乐,晚安!”他及时收手,轻笑着在红得能滴出血的耳边低语。
孙乐原以为这般“酷刑”得持续到他出院,却不曾预料,那天之后,周军没有再碰过他一根汗毛。
通常,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忙个不停。
夜晚寂然的病房里,除了键盘轻轻的敲击声,两个人甚至可以听见对方浅浅的呼吸,和自己不那么规则的心跳。
在似乎象是暗中角力的游戏中,孙乐首先败下阵来,每次他都会忍不住把眼睛撑开一点点,在竭力保持假寐状态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贼贼地瞄着那个聚精会神于工作的男人。
连续用目光骚扰了几天,他不得不承认,周军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五官细看非常端正,尤其是眼梢微挑的眸子和线条柔和的嘴唇,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女气,完全是男性的斯文和俊雅,那和梁平混杂着邪气的英俊,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梁平…哥……”就算克制着不去想,却依然无法忘怀心被撕裂的疼痛。孙乐的身体一点点往薄被里挪动,直到眼前不再有丝毫光亮。他哽咽地咬着嘴唇,从心底涌起的哀伤和自我嫌恶,随着黑暗一起,吞没了整个的人,“什么他妈的爱情,我是着了魔才会相信有这东西。玩就是玩儿,以后再当真我就是傻x!!”
大凡住过医院的人,都能体会那种身不由己的压抑感,特别对于从小就是猴子屁股、坐立不定的孙乐来说,这样的日子,简直和蹲监狱没啥区别。
从愁眉苦脸、低声下气到义正言辞、咬牙切齿,大陆对他的“胁迫”根本是软硬不吃,而他要求出院的强烈意愿,得到的答案只是淡淡的四个字:“回头再说!”
“操!这世道,只能自力更生!!”他忿忿地怨道。
首先,经常带着看怪物的好奇心而来的陆路小朋友,成了他利诱的食品运输工。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幼儿园放学后,孙乐和“专程”来看望他的小不点趴在床头,窃窃私语。
“老师发了奶油饼干,珍珍都没吃,我把她的全偷来了!!”陆路一脸骄傲。
“好好!你越来越出息了,是个小男子汉。”孙乐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厚颜无耻地说。
“哥哥,你再变个身给我玩玩,我还有巧克力呢!”陆路得意洋洋的挥舞着一大块dove,晃得孙乐眼发晕。
“靠!这什么破小孩啊?丫贼精贼精!!”换谁在打了一个月的点滴,天天三顿以白粥果腹,连加点酱油的小小建议,都被铁板脸的护士大妈一口回绝的形势下,面对糖衣炮弹的攻击,绝对缴械投降。
结果,孙乐肩披床单,头上套着干净的三角裤,还没在床上蹦达几下,便被逮个现行犯。
陆路小朋友自然少不了一顿板子。而他,居然因祸得福。第二天周军便给他带了个小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堆足各色零食,“切!收买我先从胃开始……算你狠……真他妈的好吃!!”孙乐一边啃着进口的杂粮饼干,一边没志气地嘀咕。
通过斗争解决了吃的问题,还有找乐子也是头等大事。
但上哪儿抓壮丁去呢?孙乐的主意打到了周军派来守卫的小兄弟身上。
可他没想到,这几个和自己一般大的混小子们还真听老大的话,说什么也不肯擅自离岗陪他玩。
孙乐火大了,日!想当年劝国民党投降,也没他这么费事!!
“你们咋那么没用??不就一小白脸??”他斜着眼,不屑地讥讽。
“小白脸?”被骂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老大的新情儿,是太得宠——还是太傻??
“乐哥,你再怎么激我们,也没用。”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黄毛开口说,“你算行行好,就饶了大伙吧,混口饭吃可不容易啊。”
“哼——”
“周哥的命令,送我们十个胆,也不敢不从。那天他用枪顶着医生的脑袋,我们可瞧得清楚,要不是陆哥拦着,就闹出人命了!”
“哪个……医生??”孙乐的心漏跳一拍,原本就不好使的脑子一阵晕乎。
“替你开刀的。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周哥发狠,可真糁人……”
“周军,你到底想要什么??”孙乐郑重地自语,“我穷得连心也没有了,如果这个身子还能用的话,全都给你吧!!”
21
果然,胆小鬼都是不可信任的。这群臭小子不陪着他乐就拉倒,竟然还跑到老大跟前通报敌情讨赏。
晚上,孙乐自知理亏地窝在病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周军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屁股上。
“啊??”杀猪似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是我对你太宽松??越来越过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周军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怒气。
然后,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暴扁。
“恩……”孙乐那个悔啊,“痛……痛啊……”
周军冷冷哼了一声,这小子,不给他点厉害,还真能混得无法无天呢。他自己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偏偏让别人替他揪着心。
听着他可怜兮兮的呻吟,清亮的声音一下下直往心里钻,周军喉间一苦,自己的这份心意,想来是被他当成了驴干肺。
等他准备好?他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周军愈发感到火舌在体内蔓延,下手也不自觉地加重。
渐渐地,孙乐不再出声,周军看着他的肩膀开始轻微的颤动,一时楞住了。
“小乐,”他举着的手,突然无法粗暴地落下去,“转过来吧。”
躺着的人毫无反应,十指抠着枕头。
周军叹了口气,俯下身扶住他的肩,瘦骨嶙峋的。
孙乐用力扭了扭身体,却始终不肯抬头。
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反抗,周军手上加了劲,终于和他面对了面。
水气蒙蒙的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湿漉漉的,尖尖的下巴还挂着晶莹的珠子。
周军心里的一角顷刻塌陷,“为什么老是让人担心?”他无奈的责备。
罢了,罢了,就算他的小乐永远无法付出真心,只求他能如最初相遇般,快乐无忧地陪在自己身边,便足够了。
他认命的抱紧孙乐,双手死死的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不一会儿,和着暗哑的抽泣声,衬衫的一块被泪水浸了透,留下了从温热到冰凉的轨迹,很长的一段时间,直至冷了心。
“周军,我们做吧。”孙乐挣脱出他的怀抱,声音中还带些喘息,眼里却有种绝望的坚定。
周军只觉得心酸。
这次,换作孙乐抱住了他,“我是真的,想和你做爱。”
周军的心一阵绞痛,做爱??没有爱,怎么做??
“你的伤口,会裂开的。”他暗自嘲笑着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会为了逃避性爱而找借口?
“不会的!”孙乐一口回绝,“裂开了,让陆哥再替我缝上,保证不哭。”他把下巴搁在周军的颈窝,摩挲着。
“乐,你不要后悔啊~~~~”他的低语,更象是为了说服自己。
一把抱起轻得快要没有存在感的人,周军不自禁的皱起眉,要做全套?他支撑得住??
病房是全院最高级的高干房,除了病人躺着的多功能医疗专用床外,室内还按照四星级以上酒店的标准,配有一张大尺寸的双人睡床,三人沙发和卫生间、浴室。
床铺虽然柔软,周军还是轻手轻脚地把孙乐放下,尽量避免让他的背部受到撞击。那里的骨头,大陆说过的,折裂后根本没有很好的痊愈,已经生出了骨痂。
孙乐很主动的把上衣脱了,瘦削的身体有些苍白,初见他时健康的小麦色一去无踪,只是锁骨的那道凹陷,异常的媚惑。
周军细碎的吻,象雨点般的落在那里,慢慢地,变成了啃噬。
身下的人气息微微紊乱。
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延,留下一个个红肿的印记。
当周军的唇盖住了淡粉色的乳头,他听见了孙乐压抑的呻吟,紧贴着自己腹部的性器,炙热起来。
手自然而然地伸进他松松荡荡的睡裤中,隔着薄薄的绵质布料,宽大的掌心包裹住了半挺的阴茎。
孙乐震颤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湿润温热的嘴唇停在了那个拆线不久的伤口上,明显的凸起,长长的一条,周军非常轻柔地用舌尖舔噬,麻麻酥酥的,好似一道电流从体中穿过。孙乐条件反射的蜷起了双腿,被夹在胯间的手紧紧卡住了已有些发硬的睾丸。
两个人刹时都似控制不住逐渐高涨的情欲,沉重的呼吸着。
恍惚间,孙乐的全身赤裸,周军体贴的拽过被子盖住了他,握着越来越火热的肿胀,他套弄的频率和力度不断增加,熟练的手势和技巧,让压抑的音律之声渐渐高亢起来,房间内充斥着情色味道。
“为什么……”周军低沉的问句若有似无地飘荡在耳边,“会相遇……”
孙乐的心狠狠的一揪,全身颤抖着到达高潮,灼热的精液喷射在他的手背上,而就要冲口而出的嘶吼,却硬生生地没在唇齿间。
借着唾液和精液的润滑,周军挺进了他的体内,害怕真的会弄裂伤口,两人象有默契似的选择了后入式,环抱住纤瘦的腰,感觉到孙乐因为疼痛而有些失控的颤动,他伸出左手,用指腹柔柔地拭去眼角的湿润,“弄伤你了??乐!!”
周军克制住想要抽动的急切,哑着声呢喃,“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
只闻见喘息声的寂静后,孙乐很轻很轻地回应,“对不起……”
结果,只有性而没有爱的交合依然激烈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当周军一下深深的撞击后,在射精的一瞬,他忽然有种现实和虚幻重叠的眩晕,那句“对不起”,是自己的幻觉吧。
他挪移到了孙乐的身侧,他的眼睛还是闭着,满头的汗滴,嘴唇隐隐渗出血丝,牙齿的咬痕触目。
周军的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贴得几近没有缝隙的脸庞,连呼吸也在彼此鼻尖交换着。他的唇就快要尝到了对方嘴上的腥甜,孙乐决然地别转过头,无力地恳求着:“不要……求你不要吻我……”
周军的胸口说不出的疼着:乐,你在我的怀中,我却不在你的心中……
22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熬到了出院的日子,孙乐眼睛眉梢都带着喜气,瞧着窗外的天空,格外的蓝,美得他就差高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了。
蓦地,站在洁净的大玻璃窗子跟前的他,捕捉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手一下捂住嘴,象是害怕自己会不管不顾地喊出声来。
孙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瘦长的躯体靠着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贴在瓷砖面的外墙上,懒散地抽着烟,仿佛在等待某人,又仿佛只是兀自发呆。
时间慢慢的滑过,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很快,他的脚边堆了不少烟蒂,有的还在冒着残火。
孙乐目不转睛,看着他终于做了决定,掏出手机,只按了一个键,便把它放在耳边,静静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如同一尊雕塑般的,保持着那个姿态。
孙乐抬起左手,覆在了刀口上,隐隐作痛,“哥……你找不到我的……”那个号码,随同机器,早已扔进了垃圾桶,没再看过第二眼。
楼下的人好象死了心,握着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下,冬日的寒风一阵阵卷着地上的尘土和废纸,象天女散花似的飞扬。
不期然的,他忽然昂起头,朝孙乐站立的那个方格子认真看了看,15楼,很高,玻璃窗折射的阳光刺眼,什么也瞧不清楚。
萧瑟地竖起外套的领子,他低头转身向外走去,落寞的身影混在拥挤的人群中,快要湮没不见了。
孙乐狠心的闭了闭眼,自己为了那个男人,几乎算是死了一回,现在,难道就这样睁睁地目送他走吗??
抓起病床上周军为他准备好的新的滑雪衫,他冲了出去,身后传来急切的叫喊声。
孙乐躲进了安全通道,拼命往下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停疯狂的闪现:一定要追上他,一定要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
二楼……一楼,就快到了,他对着那个红色的数字,根本没留意脚下的楼梯,一下踩空就栽了下去,滚了好几格,重重摔到了地面上。
身后的守卫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帮他站起来。额头蹭开了,血滴滴渗出。
“放开我……”他竭力挣扎,嘶哑着声叫道。
“乐哥,对不起!!”钳着的手越捏越紧,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就这样无用功的对抗着,好一会儿,他才悲哀的明了,一切,都追不回了!
周军赶到的时候,他便是那样靠着扶手,安静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手下已经说了,前半个钟点梁平来过,两人没打上照面,没对上话儿。
他一屁股坐到了孙乐的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细细看着男孩的侧脸。眉骨处淤青红肿了一大片,额头那道口子蜿蜒而下的干枯血迹,让原本俊秀的面庞显得有点狰狞。
“搞得这么狼狈?”周军拿出手帕,轻柔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污痕,“你这又是可苦呢?!”
“我很好。”孙乐定定的注视着前方,低低说了一句。
“乐,以后,就把我当成你的哥,好吗?”
孙乐闻言,侧过身子,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军,“不用了。你就是你,就是周军,不是别的什么。”泉水般好听的嗓音,沁入了他的心,“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孩子,本来就没有哥哥、姐姐。以前小,爱瞎闹,得有个人管着。现在,我也要长大了,要自己对自己负责,不能老依赖着别人,对不对??”
周军的心中酸一阵甜一阵,而后又搅和在一起,都分不清是个什么味儿了。
“乐,说个高兴的事,”他换了个话题,设法逗孙乐开心,“想不想去看小锤子?”
孙乐猛地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闪出亮晶晶的光芒,“周军,你说什么?小锤子?我可以去看小锤子?你没有耍我吧??”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问句,又是疑惑又是兴奋,情绪一下转了过来。
周军捏了捏他激动时微微泛红的鼻尖,“我全联系好了,你随时都可以去。小锤子在少管所挺不错的,兴许还能提前出来哦!”
“那我今儿个就去!”孙乐一挺腰,快要蹦起来了,“你可别拦着我!”
周军心头一荡,已经有多久,没见着这样的小乐了?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子,才是他想要的啊!
“成,我不拦着你。”他笑眯眯地把手从肩膀移到脖子上,用力卡了一下。
“周军,你干吗??”
“捆着你呗。”说完,他真的扯下了领带,一副确实打算使用暴力的架势。
“靠!!”孙乐气势汹汹地踩了他一脚,“给个理由先!!”
“就你现在这张面皮子,出门吓谁啊!”周军松开了手,头却靠了上来,凑到他的耳边,象吹气一样的说,“我可不想被人误会,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孙乐脸一红,手便一挥,正巧打在了高挺的鼻梁上,“什么嘴里吐不出什么牙!切!!”
“我们这算打情骂俏??”
“靠!逮着皮比我还厚的人了!快赶上长城的墙砖了,怪不得都长不出胡子呢!!”孙乐挑衅地飘了他一眼,象是小猫又偷偷露了露利爪。
周军心中一个劲儿地骂自己犯贱,嘴角却屏不住的越裂越大,看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一脸的傻乐像,“过两天,等伤退了些,招呼朋友一起去吧。大虎?是叫大虎没错吧?”
孙乐突然静了下来,没搭话。
过了好一阵子,才用劲抱住身边的男人,“周军,我会记着你的好,永远都不忘记的。我向毛主席、向邓爷爷保证!!”
23
为了能早一天去见小锤子,孙乐乖乖地呆在周军的别墅里“养伤”,每天起码照上十几回镜子,亲密的整张脸都贴上面快成大饼子了。
周军暗自感叹,自己要是那块玻璃,该多好啊!
星期天的早晨,周军和彪子坐在餐桌前一起吃早饭,今天约好和上海房地局的一个处长打高尔夫,彪子特地赶来接他。
“太子爷的事查了怎么样?林公子真那么恨我??”他喝了口豆浆,悠悠然的问道。
彪子停下手上的筷子,皱起眉楞了会儿。
自从云南丽江回来之后,周军就交代他去弄个清楚,到底谁那么不上道,敢挡他发财的路。
原来,李宽说的那个高官儿子,就是省政协副主席的大公子林远斌,在英国沾了点洋墨水回来便一门心思的想干番大事业,也算他有眼光,看准了房地产能赚大钱,仗着当时老爸还是分管财经的副省长,随便就拿到了十几亿的贷款,一口气在江浙买了好几块地皮,拷贝英国乡村模式,造了成片的别墅,房子是真好,可价格贵得令人瞠目结舌。在那时候,这种豪宅谁能卖得起啊,可惜十几亿就打了水漂。
为挽回颓势,林远斌孤注一掷,又不知从哪儿搞到了资金,准备在上海大展拳脚,这回终于被他抓住时机,趁着上海房市价格绝对不正常的直线飚涨,赚了个盆满钵满。
正在他春风得意的想高歌猛进的当口,志在必得的那块地皮却被半道杀出的黑马——周军给夺了去,他只得了周围一小片棚户区的配套改造计划,怎么能甘心??打探到周军是靠贩毒的资金来支撑房产项目,林远斌就想着断了他这条财路,然后趁他无以为继的时候,让规划、房地定个烂尾楼的性质,方便自己低价收进。
“难道我找刘卫林的事,他也知道了?”周军看彪子脸色不对,冷静地猜测,“我们的刘公子办事,还真叫人不放心呢。”
彪子没言语,屋子里安静了一阵。
“周哥,索性就做了他,看刘卫林什么反应!”惯于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横了心说。
“他能有什么反应?到时候污水全往我们头上一泼,把他自个儿撇个干净。”周军露出了习惯性的口吻,嘲讽中有一丝阴冷。
“操!他敢!” 彪子的脸上戾气尽现,“把他小子落在我们手上的东西抖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日不死他!!”
周军慢条斯理地取过纸巾,擦了擦嘴,说道:“彪子,现在还远没到算帐的时辰呢。”
他踱到窗前,对着园子里怒放的腊梅出神了良久,似乎若有所悟,“我打赌,刘卫林和林远斌一定有内幕交易,等着瞧吧。”
“他妈的,他卖了我们,还得替他鬼孙子数钱??”彪子火腾的上来,猛拍桌子一吼。
“他们的交易,对我们是好是坏,还说不上呢。”周军倒挺乐观。
两人正一急一缓中,楼上突然爆出类似于狼嗥的歌声:
“十八的小伙一支花呀~~~~~一支花~~~~~~
眉毛浓浓眼睛大呀~~~~~~~眼睛大~~~~~~”
“是——小乐?”
“恩!”
“周哥??”
“恩?”
“你这日子还过得——”
“什么?”
“真他妈的精彩!!”
面面相觑的兄弟俩,很有默契地一致摇了摇头。
周军忽而冒了句,“彪子,呆会儿让老六找梁平定个日子,说我有话交代他!”
彪子疑惑的应道:“是,周哥?可……”知道老大不喜欢别人管他的私事,才漏了个“可”字,便及时刹了车。
周军低低“哼”了一声,“他好象很不舍得送来的贡品啊~~~~~”
彪子楞楞地看着他,还摸不着头脑。
“我再不出面替梁平洗洗脑子的话,哪天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把我给卖了,指不定我帮他们数钱呢!!”
“他们两个?小乐??”
周军冷冷地笑了笑,“你?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