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天就回来,你们身体好吧?我长肥了,最爱吃婶婶做的拌菜生鱼了!妈,家里来客人了?这么热闹?”我笑嘻嘻地和妈妈说话,说起回去就想起家里的好吃的。叔叔婶婶换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可还是不及我从小吃习惯了的东西。
妈妈犹豫了下说:“福生哪,你爸的学生来家里看你爸。”
我试探地问了声:“夏长宁在?”
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里我听到了夏长宁的笑声,隐约的声音,听不清楚他们在说笑什么。然而半年都过去了,我不以为夏长宁会很痴心地等我。就算他还不死心,也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罢了。
“嗯,你爸来接电话了。”
“福生,长胖啦?早点儿回来,还要转车才能坐飞机。记得提前说航班号,我们好去接你。”
“知道了,我挂了。”
“你等等。”爸爸捂着话筒,那边一片宁静。
声音像捂进了一个空瓶子,一直闷着。等揭开盖子的时候,家里的欢笑声又冲了出来,耳边静静地响起夏长宁的声音:“福生,你复习得还好?”
“还好。”
“想家里的好菜没?回来请你吃饭。”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斯文有礼。我想应该是在我家里,所以他收敛了他的流氓样。
“想啊,我一想起炒田螺就流口水。这里没有南方的小米辣椒!”我很自然地接过话题。
挂掉电话之前,夏长宁突然低声说了句:“福生,你怎么不怕我了?”
我一呆,是啊,我为什么能很平静地和夏长宁说话呢?以前讨厌他,看他就烦。是我学会了世故与虚伪,还是我的心胸像洁净的天空,鸟飞过而不留痕迹?
我拿起书继续复习,看了几页就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清晨,我和宝林在大棚里采菜心。这是我十分喜欢干的活儿。肥壮娇嫩的菜心用指头掐下,码得整整齐齐的,看着就流口水。
宝林悄悄地离他爸妈远了,靠在我身边轻声说:“姐,明天周末,我要去挣笔钱。”
“你这么小,挣什么钱哪?”
“在县城有人问路,说想去黑瞎子岛,想请让我们当导游。那里我熟,常和同学去玩呢。”
我怀疑地看着他,“多少钱?”
“给四百块呢!”宝林两眼发亮。
“对方干吗要请个孩子当导游?别是什么坏人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和同学一块儿,对方就一个人,出不了问题,我都收了两百块定金了。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犹豫良久,还是不去了,“家里活儿这么忙,我在家帮着收菜。你注意安全!”
宝林嘿嘿笑了。
这里离中俄边境的黑瞎子岛不远,只有几十里路,常有游人去参观,刚来的那会儿,宝林就带我去过了。我实在不忍心打消宝林挣这笔导游费的心思,他和同学一起去应该没问题。
“记着帮我瞒着我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没准儿我能钓条鱼回来。”
第二天很晚的时候宝林才回来,又被婶婶数落了。宝林和同学一人挣了三百块,说客人见他们是两人多给了两百。他上交了两百块,婶婶嗔骂了他几句,也没多说什么,而宝林则揣着一百块私房钱满脸红光。
晚上他跑来和我挤炕。宝林学着客人的姿势神气活现地比画着说:“姐,今天这个客人也是从南方来的呢。他真有钱,买东西那叫一个痛快。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
“你好好读书,将来才能这样神气,明白?”我低着头看书。从小就知道钻钱眼儿可不是好事情。
宝林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想什么,却也不说话了。
隔了很久我看他,他还睁着黑亮亮的眼睛。我提起书就拍下去,“臭小子,想什么哪?”
“嘿嘿,不告诉你。”
从这天起,宝林连续几天回家都挺晚的,身上总沾着树悠闲闲的,手里一件行李都没有,他还敢大言不惭地和我说真巧?!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看着夏长宁慢慢露出了笑容。也许半年前我会给他摆脸色看,可现在不会了。他的出现让我充满了战斗的勇气。
“哈!真是巧,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接朋友吗?”这话说完,我都觉得自己虚伪。
夏长宁笑容可掬地摇摇头,“我说真巧是我才到十分钟你就到了。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真的啊。这多不好意思。”我笑得格外灿烂,却非常自然。
夏长宁看我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探究,这厮眼睛没丁越漂亮,却极有神,像x光似的透视着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夏长宁不会明白我的思想已经发生了转变。
我把手上的行李很自然地递给他,“太好了!东西重,帮我拎一下。”
他不仅接过了我手上的旅行袋,手一伸还取下了我的大背包。我空着双手很轻松地跟在他身后。
看来是我的笑容感染了他,夏长宁也满脸堆笑,“怕影响你复习,就没去找你。酒店我订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哦,你知道我坐哪班飞机?”
夏长宁笑得像狐狸,他偏过头轻声说:“这个没有难度,福生。明天中午十二点十分的航班,对吗?”
靠!还真的没有难度!我咬牙切齿地想,继续装吧!我扬起脸直乐,“唉,我还担心不是一班飞机呢。我的机票一周前就订好了。”
“不用担心的,宝林带我去黑瞎子岛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好像很高兴我来接你?”
“是啊,他乡遇故知,一个人在外地有个伴儿总是好的。”
这个答案他比较满意,听得他眼睛里也有了笑意,“看来我是来对了。福生,你被我感动了吗?”
他说话可真直接。他能费尽心思千里迢迢地赶来这里,再陪着我一块回去,这份心真的很难得。
“实在是太感动了,今晚我请你吃本地菜!”
夏长宁不相信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秒钟,似乎想看出我的真心。
我很坦然地回望着他,直看到夏长宁狐疑地拎起行李前面开路。
我懒洋洋地跟在他背后。夏长宁走路的姿势极其挺拔。我觉得他像一棵松,我则是蔫不拉叽的狗尾巴草;他斗志昂扬,而我是表面斗志昂扬内心却垂头丧气。半年过去了,我还是斗不过他,别提我有多沮丧了。
到了宾馆,他抢着去前台打了房间。我要付他钱,他大手一推,“别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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