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天生具有一种特别素质,她要么什么也不做,一旦她要做就势如破竹,总是气魄很大,她说:把那几个赶走就是了。
怎样才能赶走他们呢?元子话说得轻描淡写,做起来倒也不冒失。她想了想说:我先找四朵金花问问,杜家兄妹究竟有多大能量。
贵先生想跟元子一起找四朵金花了解情况,可元子不要他去,元子说她们姑娘家说话,贵先生夹在当中很不方便。
实际上元子是颇有顾忌。元子非常清楚,如果她不能跟四朵金花亲密无间,她很难从四朵金花口中了解到真实情况。而要跟四朵金花混到亲密无间,如果贵先生参与其中,她担心贵先生也跟四朵金花亲密无间。她凭女性特有的直觉感觉到,如今的贵先生很讨姑娘喜欢,她必须把贵先生与四朵金花适当隔开,如同当初她把贵先生与水娆隔开一样,至少不要他们亲密无间。
贵先生肯定猜不到元子还有这层担心。他见元子从此跟四朵金花混在一起,请她们吃饭,带她们去汤谷买衣服,还送她们不少礼物,他只是心疼,他知道元子想做的事非要做成,怕元子太过劳神。
他也不能闲着,他不能看着元子一个人劳心费力。他想起枝春姑娘说过,信贷股的两个信贷员,过大山和过勤耕,他们与大垭口村支部书记过学农、古集供销社主任过老六,四个人是堂兄弟。在整个古集,杜家势力最大,然后就是过家,两家一向不大亲近。于是贵先生想到:说不定可以拉拢过家兄弟,打击杜家兄妹。
他先找来过大山,想从过大山口中了解点杜家兄妹的底细。
过大山年近四十,一脸忠厚相,一看就很可靠。
然而不知他是害怕杜家兄妹,还是他与杜家兄妹并无深刻仇怨,甚至可能对杜家兄妹很尊敬。无论贵先生怎么追问,他都吞吞吐吐,反复强调:上一辈我们两家就有矛盾,我不好在背后多说他们。再说他们确实很好,我也说不出他们哪点不是。
其实贵先生也觉得杜家兄妹为人不错,杜家兄妹对他和元子还是很尊重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鸠占鹊巢,一想到开发区支行被他们掌控了,一想到他们是束空的亲戚,贵先生就很不舒服,就一定要把他们树立为对立面,就不愿意听到赞扬他们的话。
现在过大山越是说他们好,贵先生越是不踏实,越是觉得自己被架空了,越是有失落感,越是相信光震行长的形容。光震行长形容他和群众之间阻隔着一群巫师,这群巫师本领很大,面对群众他们代表行长,面对行长他们代表群众。他们相互交织成一张网,把群众笼罩起来,把他托举在网上练习前滚翻、后滚翻、腾空、鱼跃……累得他汗流浃背却又无可奈何。
贵先生想,他何尝不是如此,杜家兄妹就是他面对的巫师。他决不甘心这样被杜家兄妹架空,他一定要撕破这张网,一定要夺回自己的地盘,怎么能一直给杜家兄妹霸占!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2)
支走过大山后,贵先生找来过勤耕。过勤耕不到三十岁,人瘦但很精神,一看就是猴精。
这回贵先生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怕过勤耕也是只说杜家兄妹好话。他先作一通含蓄的暗示:如果过勤耕愿意听从他和元子的话,赶走杜家兄妹后,过家兄弟两个都有前途。
果然过勤耕比他堂兄过大山灵活,他立即领会了贵先生的意思。但他不相信贵先生暗示的承诺,他直通通地道破天机:四个堂兄妹,在同一个支行担任股长,这正常吗?如此奇怪的现象,分行为什么姑息迁就?很简单,打个比方,开发区支行是分行的女儿,早就答应嫁给峰县了。杜家兄妹就是峰县派来迎亲的,原先的尤成行长不过是媒婆。现在又换成你和元子行长来做媒婆,肯定是分行嫌聘礼不够,所以抱住女儿不肯嫁了。但是等你们谈好价钱,还是要把我们嫁给峰县,怎么可能赶走杜家兄妹!
贵先生笑笑说:你们都在以讹传讹。他决不相信会有这等事,光震行长交代得很清楚,开发区支行是他和元子的地盘,怎么可能是嫁给峰县的女儿。再说整个开发区都不归峰县管辖,不归他束空领导,不可能他束空想占有就能占有。
但是等到元子从四朵金花口中套出更多详情后,贵先生终于不得不相信,情况确实很复杂。
四朵金花给元子说,尤成行长曾经讲过,不仅开发区支行,整个开发区都要还给峰县,只是迟早而已。
四朵金花还说,杜家兄妹能够控制开发区支行,除了依靠束空这棵大树外,还在于杜家兄妹确实为人很好,无论工作能力还是人品都值得称道。他们很关心人,支行无论谁家有困难,他们都不声不响地给你解决了。他们还会莫名其妙地塞给你一笔钱,不知道是什么钱,也没法打听,反正拿到钱都高兴。应该说他们群众基础很好,大家都挺感激他们,也愿意听他们的话。那时尤成行长的话都没人听,尤成行长不能给大家带来好处,谁听他的!
这一来倒激发了元子的好胜心,或者是自我保护意识。她原先只是图好玩,现在看情况如此复杂,不敢掉以轻心了,她害怕这当中陷阱套陷阱,把她和贵先生都陷害了。
元子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她不会去害人,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面临危险时,她会毫不犹豫地排除危险。
她做事非常果断,她立即就要动手,一定要把杜家兄妹清除。
贵先生反而犹豫不决,他主要担心,万一束空干预,斗得过束空吗?元子说,谅他束空掀不起多大波浪。就算束空掀不起波浪,那又找什么理由赶走杜家兄妹呢?赶走后谁来接任他们呢?
元子跟四朵金花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后,她进一步发现,四朵金花很合她心意,她说就让四朵金花来接任。
贵先生担心,银行工作可不是闹着玩的,几亿资金在手,如同在丛林中看守一群膘肥体壮的牛羊,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如果撒手不管,将是失职渎职;如果挺身保护牛羊,自己就可能成为豺狼虎豹的猎物。所以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智慧,需要具备相应能力,四个姑娘能担此重任吗?
贵先生建议,不如连过大山、过勤耕兄弟一起起用,多设几个股长,靠人多势众增强力量。同时也有助于分散权力,免得四朵金花像杜家兄妹一样结成团伙。
元子很同意。接下来就只剩一个问题,找什么理由赶走杜家兄妹?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3)
想来想去无非两个办法:一是收集他们的过错,他们哪来那么多钱笼络人心?随便就塞给人一笔钱,这很不正常。而且他们非要把开发区支行掌控在手,难道是怕揭穿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这办法很不可取。如果他们确实隐藏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去追查,就会打草惊蛇,就会逼得他们疯狂反扑,弄不好反而遭他们揪住什么把柄,或者遭他们栽赃陷害,弄得两败俱伤。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搞机构改革。把现有机构肢解了,如同当初钟三郎把信贷股一分为五,通过重新架构,就好顺理成章地逼走杜家兄妹,即使不能逼走也好架空他们。
星期五,贵先生、元子专程赶去汤谷,他们需要得到分行支持,他们把初步酝酿的方案向光震行长、甘茹副行长详细汇报。
光震行长正是需要他们大刀阔斧地砍杀,正是希望他们在开发区闹得天翻地覆,闹得不可收拾了他才好出面收拾。
所以听完贵先生和元子的汇报,光震行长开怀大笑,他一个劲儿地说:没看错没看错,你们真的成熟了。他还进一步明确指示:开发区的事,不必墨守成规,你们尽管大胆探索。我只看取得了什么成绩,不看那些小小的失误。左宗棠伐新疆,慈禧太后下懿旨,三年不许弹劾他,这才叫用人不疑。你们放心干吧,成绩都是你们的,有失误集体承担,我负主要责任。
不过,相信你们不会让我们承担责任,你们只会给我们添光加彩。甘茹副行长马上接过话,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那可说不定!元子可机灵啦,她一扭身揪住甘茹副行长说:万一不可收拾了,你别想逃避。
甘茹副行长很善于变换角色,她在光震行长面前像孩子,在贵先生面前像个严厉的姐姐,在元子面前则像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她从不对元子一本正经地下达指令,她们在一起就没大没小地打趣逗乐。
这会儿她双肘压在元子肩上,笑嘻嘻地打趣:哎哟我的小姐,一个小小的支行你都控制不住吗?再说那支行本来就是你的,相当于送给你的嫁妆,难道还要我们帮你照看?元子一把推开她,两个人又嘻嘻哈哈地戏闹起来。
等她们戏闹够了,四个人又把每个细节过滤一遍,唯恐百密一疏。果然甘茹副行长又想到一个问题,四朵金花、过家兄弟最高学历才中专,甘茹副行长担心他们不能马上成为业务骨干,她要从分行派个业务骨干去,她问派谁更合适?
贵先生立即想到水娆,但没等他开口,元子就瞪他一眼,元子抢先说:那就把桑可以派去。她是研究生,又是峰县人,人品也端正。
贵先生知道元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地“嘿嘿”笑笑。他很愿意元子时刻提防点,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他很难讨厌哪个姑娘。倒不是他见一个爱一个,而是他的胸怀似乎无比宽广,类似鲁迅先生所说:“(即使)在无穷的远方,(也有)无数的人与我有关。”贵先生很容易动情,只要有可能他就会去关心人。一关心就可能过度,如果不是元子时刻提防,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仅仅是关心人。
光震行长却在担心:如果再派桑可以去,股长太多了,又不可能把杜家兄妹都弄来分行消化。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他比贵先生和元子还要迫切地希望快点夺回开发区支行。光震行长要贵先生和元子连夜赶回古集,他特别叮嘱:你们必须尽快动手,明天就动手。只要走漏一点风声,就可能节外生枝。分行也马上开会决定,明天就派人去宣布。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4)
星期六下午,人事科长上官智带着桑可以赶来开发区,通知下班后支行全体人员开会。
一般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场上鸦雀无声。
上官科长代表分行,先是对开发区支行的工作彻底否定,再把支行存在的细枝末节问题上纲上线,认为这一切都是由于体制不顺、权责不清、管理混乱导致的。
最后他郑重宣布,开发区支行现有内设机构一律撤销,重新组建七个内设机构,同时任命:
桑可以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副股级);
文娴营业部副主任主持工作(副股级);
宛秀计财股副股长主持工作;
房紫燕私人金融股副股长主持工作;
过勤耕中间业务股副股长主持工作;
过大山信贷股股长;
翟姑信贷股副股长;
原会计股长杜天禄,改任不良资产管理股股长;
原办公室主任杜小荷,改任不良资产管理股副股长(正股级)。
原信贷股长杜鹏举、原储蓄股长杜妞妞,调去汤谷分行另有任用。
上官科长请杜鹏举、杜妞妞上台,要他俩畅所欲言,坦陈自己的意见。
两个人都非常清楚,这种场合说什么话都显多余。如果公开对抗分行的决定,不仅于事无补,还有可能讨个处分。况且调去分行另有任用,怎么任怎么用还不得而知呢。
杜鹏举算得上仪表堂堂,只是习惯紧皱眉头,似乎他永远心事重重,又似乎老谋深算。他首先上台表示,拥护分行的正确决定,并将认真做好工作移交。
杜妞妞心宽体胖,胖得像个滚圆的皮球。她一向懒得多动脑筋,只是亦步亦趋地跟从两个哥哥,她把这样的跟从看成理所当然。她没有任何个人主张,只是鹦鹉学舌般作了同样的表态发言。
散会后,七个新提拔的股长和杜家兄妹,加上贵先生、元子和上官、加仁、保元,在古集饭店开出两桌酒席。
场面不算热闹,气氛有些沉闷。加入了桑可以后,就是五朵金花,她们和过家兄弟都在尽量疏远杜家兄妹。尽管他们跟杜家兄妹以前关系不错,但现在的杜家兄妹是对立面。他们十分清楚,他们必须改弦易辙,帮助贵先生、元子巩固这一成果,否则万一遭杜家兄妹翻转过来,他们的股长地位将得而复失。不过他们也给杜家兄妹敬酒,他们并不想落井下石,只是都有些尴尬,都有些客客气气,明显地是在相互疏远。
他们更愿意给贵先生、元子敬酒,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对金童*行长比以前的尤成行长厉害多了。曾经以为不可撼动的杜家兄妹,在遭遇到贵先生元子后,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尤成行长一开始也想跟杜家兄妹对抗,但他根本不是杜家兄妹的对手,他不得不俯首帖耳。而贵先生元子,轻而易举就把杜家兄妹收拾了。
杜家兄妹肯定感受到了这种冷落,肯定没想到突然就被颠覆,肯定很后悔,他们应该早点让出支行。他们的沉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更多的是惶恐,似乎预感到什么,似乎还有更大的灾难等待他们。年龄最小也是最软弱的杜小荷,甚至有些神情恍惚,她显得很害怕,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人。
二哥杜天禄也是蔫头耷脑,几乎失魂落魄。勉强应酬了几杯酒,他又来到元子身边。
他曾经参加全省珠算竞赛,获得第一名。这在其他行当不足为奇,但在银行,算盘打得好又是业务尖子,就拥有昂首挺胸的资本。
他那笔直的身躯从来不曾轻易弯曲,现在他深深地弯下了,他再次央求元子,说他有样东西落在会计档案库,必须取出来。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5)
他已经央求过几次了,一散会他就央求元子,似乎他落在会计档案库的东西非常重要。
可元子还是不答应。倒不是元子觉察到什么,而是目前的元子还不算成熟,她习惯把人简单地分成敌我。只要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她就不会给你提供任何方便,哪怕举手之劳,她也会拒绝。何况已经下班了,为什么还要去会计档案库?会计档案库是机要重地,怎么可能把私人物品落在里面?
无论杜天禄如何央求,元子就是不答应,她只是忙着接受那些人的敬酒。
看上去元子眉开眼笑,实际上她并不愉快,且已经开始忧愁。没有夺取开发区支行前她很轻松,现在她感到压力很大,她要肩负几十个人的福祉、几亿资金的安全。她不会把压力推卸给贵先生,她知道贵先生缺乏坚强依靠,必须由她来一柱擎天。
上官科长与加仁、保元是共事多年的朋友,他们倒是欢天喜地。贵先生也感念上官科长,今后还需要上官科长继续支持,于是他与加仁、保元一起,把上官科长捧成中心人物,不久就把上官科长灌得迷迷瞪瞪。
加仁突然拉上贵先生出去,他悄悄关照贵先生:往后还有不少事需要上官居中周旋,他难得来一趟,我们要好好安排他。
贵先生说:礼都准备好了。
礼是小事,今晚要安排人陪他。加仁见贵先生瞪大了眼睛,他急切地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叫枝春从饭店物色个服务员,嘴巴要紧的。
贵先生使劲摇头说:这个不行!他觉得很荒唐,他的饭店可不是娱乐中心,何况他对那种生意深恶痛绝。
加仁生气了:这是在帮你还是在帮我?我就这么大官了,当分行行长轮不到我。你呢?小老弟,早着哩!没有上官在上面周旋,你能再往上爬?
别的方式也好报答他,这种事干不得。贵先生仍然不肯。加仁不胜恼怒地责备贵先生:道不同不足以谋,你这样子我们今后怎么长久交往?那就我找枝春去!
贵先生返回座位不久,加仁进来扶起上官科长先走。贵先生很不舒服:加仁也能随便使唤枝春姑娘?他急忙起身离席,三步并两步冲去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已经紧锁了,贵先生问一个服务员:枝春呢?服务员说她刚送客人出门。贵先生追到楼下问迎宾小姐:枝春呢?迎宾小姐说:陪客人坐车走了。贵先生问:同车还有谁?迎宾小姐说:胡主任和一位客人,另外就是总经理和她妹妹。贵先生问:去哪里了?迎宾小姐笑着摇头,贵先生也感到这话问得滑稽。
贵先生不禁想起枝春姑娘讲她卖身为妓的苦难,可她竟然带上自己妹妹跟加仁走了,加仁凭什么随便使唤她?贵先生感到沉重地失落,感到枝春姑娘正在远离他,正在属于加仁。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意识到自己冤枉了枝春姑娘。枝春姑娘肯定是害怕加仁,肯定是顾念加仁与贵先生、元子的朋友关系,所以才委屈求全,甚至甘愿自我牺牲。
如此一想他更加难过,连枝春姑娘他都不能保护,他再次感到自己很无力、很无奈。其实他还感到很内疚、很不安,如果他非要阻止,未必不可能,但他没有追赶上去坚决阻止,他潜意识里未必没有交易动机。
贵先生回到自己座位,元子以为他刚才是去送上官科长,元子问:都安排好了?贵先生含糊支吾过去,唯恐元子看出他的心思。
元子说她想走了,贵先生也想尽早离开。他跟去元子宿舍,两个人如胶似漆般缠绵。都喝了不少酒,都有些酒乱心性,不过还能克制,他们只是甜蜜地亲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6)
元子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她柔若无骨地躺在贵先生怀里,静静地享受她需要的安宁温馨。她并不需要太多,只要拥有贵先生,为了这种拥有,她什么都可以放弃。但是如果有人破坏这种拥有,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战斗,她把这种拥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突然大哥大响,“嘟嘟”声格外刺耳,搅扰了他们的安宁温馨,惹得贵先生也禁不住怒气冲冲。贵先生一把抓起大哥大,竟然是束空打来的。束空仍旧不在乎贵先生,仍旧不肯跟贵先生说话,他只要找元子。
元子感到很奇怪,她接过大哥大问:你怎么知道我这号码?束空说,是维坤市长告诉他的。
束空告诉元子,维坤市长要他像对待自己妹妹那样无微不至地关心元子。他道歉说,由于工作太忙,他对元子关心不够。元子越听越恶心,她怎么可能需要束空无微不至地的关心!
维坤市长决不轻易暴露她的私人关系,她的私人关系都隐藏极深。包括她与束空的关系,不是万不得已她决不公开。有时她还当众否认这种关系,说她跟束空毫无关系,弄得云雾缭绕没有多少人知道底细,如同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与元子家的关系一样。
不过维坤市长与束空的关系,并非对元子也要刻意隐瞒。维坤市长只是疏忽了,或者是她觉得,没有必要过早告诉元子。她总是把元子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从不给元子讲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在她看来元子还小,她怕元子童言无忌,让元子知道得太多并没好处。
其实元子在有些方面比同龄人成熟,尤其在守口如瓶方面。她从小就被灌输:“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岂不畏乎?”虽然她还不能完全领会其中含义,但她基本上能做到:不关自己的事不去管,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去想,不该她知道的事不去问。她连维坤市长的家事都懒得打听,包括维坤市长的儿子、儿媳,为什么一直待在国外?维坤市长的先生,为什么见了谁都不理不睬?元子总觉得那是别人家的事,跟她不相干,即使告诉她,说不定她转身就忘记了。
至于维坤市长与束空的关系,元子更是完全不知道。她见贵先生讨厌束空,她也就不喜欢束空。
她很不客气地回敬束空,说她不需要外人关心,她能很好地照顾自己。束空仍然要请元子明天去峰县,或者他来开发区。元子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为了支行的人事调整,你想来说情?
束空说话喜欢绕圈子,他很难襟怀坦白,总是让人觉得他在危言耸听。现在他也如此,他不说来龙去脉,只是告诉元子一句两句他下的结论。他说:你别上了坏人的当,他们在挑起我们手足相残。
元子断然决然地否定: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跟你不相干!
束空说:我们才是自己人,你可能还不知道……
元子不肯多跟束空纠缠,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过后她怔了怔问贵先生:我跟他是什么自己人?贵先生估计,束空只是想套近乎。
第二天元子接到维坤市长电话,维坤市长嘱咐元子:不要性急,工作上的事不要操心太多,重要的是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维坤市长要元子尊重束空,把束空当成哥哥。维坤市长明白地告诉元子,束空是她丈夫的外甥,也就是她的外甥,束空一定会在各方面照顾元子。
元子和贵先生都惊得面面相觑,没想到束空竟是维坤市长的外甥。那该怎么办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跟维坤市长的外甥对抗呀!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7)
贵先生油然想到,光震行长要他们六亲不认,原来是有明确指向,光震行长早就知道这层关系。为什么不早说呢?如果早点知道这层关系,元子、贵先生可能望而却步,至少不会一来就跟束空对抗。难道光震行长正是要趁他们不明真相,先把他们送上战场,再也没退路了,只好迎头痛击?
元子、贵先生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念。他们喜欢这个战场,至少贵先生非常喜欢,他认为是在为自己而战,一旦取胜他将获得自己的领地,但是一定能取胜吗?
就在维坤市长来电话不久,甘茹副行长给贵先生打来电话。不知她是担心元子、贵先生顶不住压力,还是光震行长顶不住维坤市长的压力,她问:光震行长要我征求你们意见,分行昨天的决定要不要立即撤销?
贵先生、元子都肯定地回答:决不能撤销。元子十分生气地抱怨:昨天的决定今天就撤销,杜家兄妹正好反攻倒算,那不有好戏看了。往后我们怎么当这行长?我们还有什么威信?那几个刚刚任命的股长怎么安排?不能光是为了束空的面子,就把我们弄得灰不溜秋呀!
贵先生猛然想起,上官科长正在返回汤谷的路上,他急忙叫来殷雄问:能把上官科长追赶上吗?殷雄说可以试一试。
临近中午殷雄来电话,说他已经追上上官科长了。
终于等到上官科长返回,上官科长也很着急,进门就问:是不是要翻转了?贵先生不谈元子私人电话的内容,维坤市长嘱咐元子不要透露她来过电话,贵先生只是讲甘茹副行长电话中传达的意见。
显然上官科长很了解内情,他马上判断出:肯定是分行顶不住上面的压力,希望你们顶住,他们才好推脱。
贵先生叫苦不迭地说:分行都顶不住,我们怎么顶呀?
上官科长建议:这样,你们首先态度坚决,一定不要打退堂鼓。你们就说,如果非要撤销昨天的决定,你们没法工作,你们对分行发点小脾气。最好写个书面意见给我带回去,突出强调,如此调整是支行的意见,希望分行尊重支行的意见。
看来只好如此,相当于靠元子撒娇,迫使维坤市长退让,不然如果光震行长顶不住压力,贵先生、元子就难以做人做事了,也就难以立足了,说不定就要被迫放弃这块刚刚占领的地盘。
黄昏时分,甘茹副行长再来电话,说分行同意支行的意见。听她声音不像上午那么忧心忡忡,而是有些激动,显然她对那个书面意见很满意,她是如释重负了。
甘茹副行长同时特别强调:明天星期一就要对外营业,必须今天连夜交接工作,一刻都不能耽搁,尤其要防止他们在交接过程中做手脚。同时通知杜鹏举、杜妞妞,明天就到分行人事科报到。他们经手的工作,必须立即冻结,先冻结后移交。
挂断电话,贵先生随后就通知五朵金花、过家兄弟和杜天禄、杜小荷,都来会议室。
会议室很俭朴,一圈藤椅围绕一张长方形桌子,贵先生、元子当中坐下。
杜小荷作为前任办公室主任,以往遇到会议都是她张罗,现在她目光忧郁地独自坐在一角,与她二哥杜天禄保持了很远的距离。过一阵她见新任办公室主任桑可以忙得不可开交,她起身帮助桑可以,两个人一起沏好茶分送到各位面前。
在她送茶给贵先生时,贵先生别过脸。倒不是讨厌她,而是贵先生忽然有些难过。这会儿他觉得杜小荷很像旷君,他并不想伤害杜小荷,可又必须排斥她,至少当着元子的面他要冷淡她。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8)
元子怕贵先生遭到冷枪暗箭伤害,事先他们已经约定好,凡是遇到为难的事都由元子出头,贵先生躲在背后做好人,同时也便于凝聚人心。
现在就由元子来安排。以她的心高气傲,决不相信自己对付不了面前这点困难,决不相信她控制不了这么个小小的开发区支行。但她也隐隐感觉到,有一种压力是如此沉重。她一改平时的顽皮,表情十分严肃。
她看了看面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似乎增强了不少信心,她温和而不失威严地问:现在商量工作交接上的具体问题。营业部文娴,有问题吗?
文娴说:主要是跟计财股的宛秀,我们两个在职责上还要进一步明确。
支行的营业部与分行营业部不同,你们营业部主要负责临柜操作并代管金库,宛秀的计财股,对应分行计划科和财会科。储蓄的柜面操作也由营业部负责,房紫燕的私人金融股,主要负责管理农民和个体工商户贷款,另外对应分行储蓄科。
过勤耕歪扭着身子问:我的中间业务股怎么定位?
元子突然沉下脸,她厉声斥责过勤耕:你在跟谁说话呢?工作的时候上就是上,下就是下,记清楚了!
过勤耕吓得一激灵,慌忙坐端正。他没想到元子也会一本正经,而且元子一本正经就有股威风杀气,还真有点吓人。
元子说:委托贷款、代理集资、代售债券,这些都由你中间业务股负责。元子瞟了一眼杜天禄,继续说:已经形成的不良资产单独列账核算,由杜天禄、杜小荷的不良资产管理股负责,主要任务一是积极清收,二是查明原因……
正在这时束空来了,元子只好出门接待。可这一去她很长时间没回来,贵先生禁不住起身去看看。
束空在元子办公室,两个人反锁了门。贵先生“嘭嘭嘭”地使劲敲门,元子这才放他进去。天色已晚,室内昏暗,他们没有开灯,朦朦胧胧中的元子显得惊恐不安。
束空冷傲地瞥了贵先生一眼,他深恨贵先生来打搅,但也不好发作,他霍然站起来,对元子说:那我就先走。你呢,一定要记住,我们自己家的事应该好商量。元子默不作声,她把束空送到楼梯口。
回头贵先生急忙问:你们谈什么了?元子叹息一声说:不关你的事。
贵先生油然想起刘冠英博士,也是对贵先生不屑一顾,也是尽量表明跟元子的关系十分亲密,而元子也是对这种关系讳莫如深。束空与刘冠英博士在年龄、相貌、地位上不相上下,贵先生不得不把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联系上,他心头翻涌起酸溜溜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束空又来找元子,似乎在催逼元子交出什么东西。元子坚决不肯,束空就一再地恳求,但无论束空如何恳求,元子就是不同意。
他们究竟在捣什么鬼?贵先生有些生疑。他再三问元子,束空找她什么事,元子总是一句“不关你的事”,贵先生问得紧了元子就恼火。
下午计财股长宛秀来找元子,元子正好不在,贵先生问她找元子什么事,她支支吾吾面露难色。贵先生正在为元子和束空之间的神秘往来疑虑重重,他很生气,一定要盘问清楚,究竟有什么事必须对他隐瞒?
宛秀只好反锁了门,央求贵先生,别让她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宛秀十分无奈地说,元子悄悄叮嘱她,有个客户叫汤峰公司,需要查看汤峰公司在本行的银行往来明细。宛秀很快就将汤峰公司的往来明细清单交给元子,元子又叫上宛秀,要宛秀跟她一起去会计档案库,寻找汤峰公司的账本。华人书香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9)
宛秀迷惑不解,问元子:客户的账本,怎么可能放在我们银行的会计档案库?
元子不解释,只是要宛秀一起去找。果然还找到了,元子要宛秀立即冻结这个账户,不许对任何人讲起。
现在宛秀急急忙忙来找元子,就是有几张支票,通过同城票据交换传递过来,要从汤峰公司账上划付资金,她来请示元子如何处理。
贵先生拿过支票看,共有好几张,合计金额一千九百九十三万,付款人汤峰公司,收款人则是每张支票各不相同。贵先生留下支票,打发宛秀回去,说支票他来处理。
等到元子回办公室,贵先生推门进去,他把几张支票摊在元子面前,像审问般盯着元子说:正好你不在,我代你收下来。
元子像是被揭穿了秘密,一把抓起支票摔在贵先生脸上:你知道了有什么好处,为什么非要卷进来!
贵先生一愣,赶紧过去搂抱元子,元子一头拱进贵先生怀里,呜呜咽咽哭起来。
元子从头至尾告诉贵先生,那天束空来找她,对她说,维坤市长责问光震行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束空同志是谁吗?杜家兄妹是束空同志的亲戚,你把他们一下子全部调整了,你什么意思?
光震行长拿出元子和贵先生的书面意见,他推卸说,主要是因为元子、贵先生跟杜家兄妹闹翻脸了,元子、贵先生没法正常工作,所以才不得不调整杜家兄妹。
光震行长又夸大其词地描述,到处都在议论纷纷,说杜家兄妹在开发区支行“近亲繁殖”,这样的议论造成了很坏影响。现在把杜家兄妹拆分开,也是在维护束空县长的官声名节。
光震行长同时向维坤市长保证:一定妥善安排杜家兄妹。他准备提拔杜鹏举为分行营业部副主任,提拔杜妞妞为分行储蓄科副科长。
这一来维坤市长就消气了,维坤市长甚至觉得这样安排很好。她回头还责骂束空:元子新到一个地方,又是那么年轻,肯定要树立个人威信。你那杜家几个都是睁眼瞎,跟元子争抢什么,他们活该!
束空说,其实根本问题不在这里。维坤市长根本不知道,他也不敢跟维坤市长汇报,其实根本问题在于:杜家兄妹私设了一个数额惊人的小金库,所以他们必须排斥元子,必须继续控制开发区支行。
束空难得坦率,这回他倒是对元子照实讲:那几个干了件掉脑袋的事。几个蠢东西,把银行的贷款,先按基准利率贷给汤峰公司,然后以汤峰公司名义,高利率委托贷款给其他企业,从中赚取利差。这个汤峰公司完全是虚假注册的,账务都由会计股长杜天禄负责,印章和支票保管在杜鹏举手中,杜妞妞、杜小荷具体经办。
由于这次是突然宣布人事调整,又是立即冻结工作,杜天禄放在会计档案库的账本就无法取出。
他们都骂杜天禄愚不可及,怎么能把账本放在会计档案库?其实杜天禄倒是煞费苦心。
那些委托贷款账,如果不详细记载,就弄不清贷给谁家多少、什么时候到期、利率多少,而要记载得太清楚,一旦账本泄露,就一切暴露无遗。
这么重要的账本,无论放在家里还是放在办公室都不放心。杜天禄是会计股长,他很自然地想到了会计档案库,放在那里最安全。
进出会计档案库必须分管行长和会计股长双人在场,一般人不可能进去。因此,即使进出会计档案库都有元子跟着,元子不可能目不转睛,只要元子稍微分心,杜天禄就能把那账本带进带出。华人站
第十七章 抢占地盘(10)
这次是下班后才通知开会,又是突然宣布分行决定,事先没有漏出一点风声,弄得杜家兄妹措手不及。
所以一散会杜天禄就对元子说,他要进入会计档案库。然而元子不同意,元子说从现在起杜天禄就不再是会计股长,就不能接触会计档案。至于工作移交,必须按照程序办理。
后来杜天禄又一再央求,他愈是央求元子愈是不答应。
这一来杜天禄就惊慌失措了。杜家兄妹急忙商量,最后决定请束空出面,或许能够说动元子网开一面。
束空对元子讲,这个小金库他事先一无所知,仅仅因为一旦暴露就要人头落地,所以他才来请求元子网开一面。
可元子非常清楚,如果帮助他们取出账本,那不是网开一面的问题,至少是协助犯罪,将变成跟他们狼狈为奸,难免被他们挟裹进团伙。
元子决不会跟他们狼狈为奸,跟他们翻脸也无所畏惧。元子只是担心,涉案金额如此之巨,光凭杜家兄妹有此胆量吗?会不会牵扯到束空?如果牵扯到束空,会不会牵扯到维坤市长?所以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没主张,她一直都在为此忧愁烦闷。
她又不想让贵先生知道,她不希望贵先生卷入其中。元子查过账,仅仅现在的余额就有一千九百九十三万,中间已经动用过的钱还不知有多少。而且明显是贪污,还有好多其他的严重违法情节。按照全国人大刚刚通过的《严厉打击金融犯罪的决定》,杜家兄妹的罪行都够得上枪毙。所以元子十分担心,一旦大家翻脸,就都要但求自保,就什么招数都可能使出来。果然如此的话,真有可能如同束空所说,必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任何人卷入这场战争都非常危险……
听完元子的叙述,贵先生脸都变色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无意中牵扯出这么大一个案件。
见元子那张曾经无忧无虑的脸上布满忧愁,贵先生也皱紧了眉头。元子叹息一声说:不要你知道你非要知道,既然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吧?贵先生沉思默想了好久,他同样苦无良策。
元子突然说:找阿姨去,看她怎么说,她总不会害我吧。贵先生问:要不要我也跟去?元子想了想说:一起去也好。表明我俩是捆在一起的,她不害我也就不会害你。
维坤市长很少待在家,除了因为她实在太忙,还在于她那个家很不像家。
她的儿子、儿媳都在欧洲,属于所谓的“自由人士”。这让她很丢脸,她是高级领导干部,可儿子、儿媳蜕化变质成“自由人士”,她没法向组织交代,她只好跟自己的孩子断绝一切关系。可她又经常去欧洲,搞不清他们之间究竟是否划清界限。而她丈夫又不大理睬她,嫌她不懂生活,怨她只是个工作机器。
她事业成功家庭失败,她更愿意把办公室当成家。
她的办公室倒是很舒服,宽大敞亮,窗台上永远鲜花烂漫。
看见元子来了,她喜出望外,她欢天喜地地起身抱着元子,大笑着说:在基层当领导就是能培养人,几个月不见我元子就长大了。噢,贵先生也神气多了。今天不能回古集,你们要陪我吃顿饭。
贵先生仍旧十分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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