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道。
我微微笑,心里明白他其实并没有说实话。
猝死
风暴暂时没有来临,我和我的丈夫科萨诺伯爵又平静地度过了个又个静谧安逸的日子。其间,布里萨侯爵又来过两三次,再没有跟伯爵发生任何的冲突,两个人颇为异样地心平气和,我想,不是侯爵彻底投降就是两人已达成了互利的谅解。
嘴上说希望看到侯爵倒霉,但我其实更希望什么也不要发生,因为再过周我和伯爵就要迁往巴黎居住,这样就会彻底摆脱以往不快的回忆和现今平淡的生活,远远离开这片并没给我留下好印象的土地。
然而,我这美好而天真的愿望却在那个早晨彻底破灭。
那是1754年8月22日,个再平凡不过的周三。
“咚咚咚”阵急促而又慌张的敲门声把我从香甜的晨睡中惊起。
“谁啊?”我从硕大的羽绒被子中冒出头。
“夫人!老爷,老爷,老爷他出事了!”我听出这是老爷的男仆的声音,什么事这么慌张?难道是伯爵得了什么急病?想到这里,我披上睡袍,赶忙去打开门:“怎么了?”
“您,老爷快不成了!”男仆话没说完就转身向伯爵的卧室跑去。
我怔,不成了?这是什么意思?但此刻时间已不容我琢磨,我马上跟随那男仆向伯爵的卧室跑去。
门已被打开,我猛扑到伯爵床边。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坏了:伯爵躺在床上,被子早被蹬到床下,他白色的睡衣前襟被鲜血彻底染红,紫黑色的血从口中股股地冒出,他的嘴像缺氧的鱼样张合不止,失血让他缺氧,但每次徒劳的呼吸却又将粘稠的血重新吸进肺部,引起阵又阵剧烈的咳嗖,并将大量的鲜血吐到身上和床上。
我懵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见了我,把攥住了我的手,尽全身之力将我拉到他身前,我看到他灰色的眼睛中瞳仁开始迅速收缩,那被血灌满的喉咙中汩汩冒出个个不连贯的单词,我把头贴在他的嘴边,才模糊地听到:“有人下毒”说完,我感到他的手臂剧烈痉挛了下,就停了下来。随之停下的还有他的呼吸和生命。
我被他喷了脸的血,眼泪也和着他的咸腥血从我的脸颊滚下。
科萨诺伯爵的逝去也带走了我的生气,我像木头人样呆呆站他的尸体边,眼睛停在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身边仆人的痛哭声和女仆的尖叫声不会在我的心中激荡出任何波澜。
我的个女仆将我扶出了伯爵的卧室,给我洗净脸,我像机械地服从她的安排,坐在客厅中的长椅上。眼见全宅中的人忙作团,可我的脑子里却空白片。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群穿着黑制服,顶着黑色三角帽的警察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我面前。
“夫人,贵府的仆人刚才报了警,说德·科萨诺伯爵阁下被人下毒谋害了。”打头的是位教士装扮的人。这并不使我奇怪,因为当时的阿维尼翁尚处于罗马教廷的管辖下,负责治安的都是些神职人员。
我缓缓抬起头,木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人,看着他们粗鲁的面孔,杂乱的胡须和湿漉漉的靴子。
“我再问您呢,夫人。”教士又开了口,枯黄的脸上浮现出轻蔑与幸灾乐祸相交织的表情。
“嗯是的”我很疲惫,根本就懒得跟他搭话。只抬了抬手,意示刚才领他们进来的仆人带他们去勘验现场。
那些警察骂骂咧咧地挤出客厅。没过多久,他们又回到了我面前,而且将仆人们连推带搡都轰进了客厅。
“夫人,伯爵阁下确死于毒药,并且”教士拉长了声,环视了下屋中的所有人,接着说道:“而且我敢肯定,就是贵府中人下的毒。”他抬着下巴,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您这话时什么意思?”我被他这么说,方缓过神来。
“我的意思说,贵府中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包括我?”
“包括您,夫人。”
“您凭什么怀疑我?证据呢?”我非常生气。
“您放心,马上就会有的。请您允许我们进行搜查。”教士生硬地说。
我没有马上开口,思索着下步该怎么办,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已使我的心智变得迟钝,脑中理不出丝头绪。
那些警察可不会耐心等我考虑,随着教士声令下,他们就像群正在搜寻猎物的猎犬,立刻蜂拥而出,冲向全府的各个角落。
很快,我就听到隔壁和楼上传来阵又阵嘈杂的响动,我甚至不用看就可以想到这些野蛮人如何翻箱倒柜,用自己的眼睛,鼻子和爪子搜寻这切令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警察们再次在我的客厅内集合。
“夫人,您看,这是什么?”教士手中捏着个小玻璃瓶,阴阳怪气地对我说。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没好气地回答。
“别装了!”他的脸沉,“这就是装毒药的瓶子,在您的卧室中找到的!”
“什么?什么!”我愣了,他们在我屋中发现个装毒药的瓶子?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几个警察呼啦声围了上来,伸出毛烘烘的手要来拉我。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你们的脏手!”我厉声厉色。没想到那几个警察真的被唬住了,都停下了动作没敢碰我。
“请您跟我们走趟,到治安法庭那里就都明白了。”
“我不去!”我冷冷地说道。“你不觉得你们现在应该去抓杀害伯爵的凶手,而不是在这里为难他的妻子么?”
“亲爱的夫人,我们有权带走任何有嫌疑的人回去审案,哪怕对方是被害人的妻子。”他特意在“有嫌疑的人”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瞪着他手里的那所谓的毒药瓶子,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他们居然从这个小小的瓶子上就认定我是嫌疑人,而且,这瓶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似乎有太多的蹊跷和巧合,让我无法忽视。
“劝您还是配合我们的好,不然您的嫌疑可就更难脱了。”教士又催促道,口气已经变得极不耐烦。
看来现在任我如何辩解也没用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就算走也要摆出贵族的架子来挽回下自己的尊严。
“我是科萨诺伯爵夫人,我丈夫是教皇陛下的朋友,你们总得允许我换下衣服吧!”我眯着眼睛,冷冷地说。
“好吧。”那个教士沉默了会,便痛快地答应了,“不过您可要快点,我们可没有太多的时间。”说完,他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并给我让开了条通道。
我站起身昂着头,在女仆的搀扶下走出客厅。
门外,有辆没有任何纹饰的四轮马车。教士假惺惺地将我扶上马车,然后他自己也坐了进来。
随着声鞭响,木制的车轮嘎嘎转动起来。
“先生,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
“去教皇宫。”他说罢,把车上的窗帘忽地拉上。
混蛋!我心里骂道。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们认定我是杀害伯爵的凶手。
“那个药瓶您在哪儿发现的?”我想问个究竟。
“您的卧室中。”教士答。
“卧室哪儿?”
“橱柜中。”
“您觉得如果真是我下的毒药,我能把瓶子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吗?”我问。
“我劝您还是少说点话吧,到了治安法官那里,会让您说个痛快。”教士在说这番话时,眼睛直在逃避着我的目光。
也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之后便停了下来。教士和我先后下了车,车下戒备森严,站着好几个警察。
个巨大的阴影罩在马车上,眼前只有巨大的石料堆成的土褐色围墙和个将近四五米高的门洞,这就是教皇宫。其实现在早已没了什么教皇,从1305年到1370年,在这个沉闷笨重的巨大城堡内共住国七位法国教皇,他们全是法兰西国王的傀儡。那个时代已同颓垣断壁和修修补补的尘埃起云散风流。如今,这个教皇宫早已成为罗马教廷统治阿维尼翁——这块它在法兰西的飞地——的行政司法官衙和宗教法庭。
我跟着教士边走边抬头望着这个光秃秃的庞然大物,它没有装饰,没有优雅,雉堞早已荡然无存,又被后安装的玻璃窗户搞得面目全非,它跋扈地挡住身后的多姆山崖,俯视着罗纳河和那上面的圣—伯纳兹断桥,与不远处菲利普勒贝尔的孤塔和阿维尼翁新城隔河相望。
走进黑洞洞的城堡大门,我感觉就像被头巨兽吞进了肚中,也连同我的未来也希望。
墙壁,地板,天花板全市有大石块砌成,我每走步都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回声,就仿佛那荒谬的命运之神如影随形地伏在我身后。
“咣啷啷——”沉重的木门缓缓在我面前打开。
“请进,夫人。”教士阴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荡。
我走了进去,厅中有把装饰还算精致的黑色天鹅绒面的扶手椅,我按指示做了下去,那个教士就如幽灵般迅速消失在厅中的另扇门后。
我坐在那里,静静个人回忆着上午所发生的切。事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根本无法静下心。此刻,在这棺材般的城堡中,我的理智渐渐回归身体,它帮助我整理思路,思考着今早发生的事情。
伯爵到底是被谁害死的?是他的仇人?但他的仇人是谁呢?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最后把思路的焦点集中到个人身上。对,他是恨伯爵,但恨得定要将伯爵置于死地而后快吗?而且那个毒药瓶,如果真是他干的,他为何要栽赃给我?难道他连我也起憎恨?不,不可能,我没有做过任何得罪他的事情,他没理由拉我下水。
可在这个根本无法用现代人逻辑思考的时代,任何可能性都有。我头疼欲裂,却还是点头绪都没有。
“科萨诺伯爵夫人,好久不见了!”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门开了,走进人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定睛看,原来是治安法官德·乌尔蒙主教,在本城贵族举办的沙龙上我见过他两面,但并不熟悉。
“您好,乌尔蒙主教。”我客气地问候道。
“真没想到在这里跟您见面,更想不到的是尊敬的科萨诺伯爵就这样死了,真是世事难料啊。”主教说完,拉出椅子,坐在了漆得乌黑的书桌后。随后,文书和另外个我不认识的法官也落了座。
“嗯,直说吧,您为什么要谋害伯爵?”主教向前欠过身,叉着手顶住肥肥的下巴,右手中指上金灿灿的戒指在阴暗的厅中熠熠发光。
“我谋害伯爵?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他的妻子!”我惊诧地看着他。
“亲爱的夫人,别再狡辩了,您看。”主教指了指桌上的那个小瓶子。“它可是不会骗人的。”
“这这根本不是我的!我从没见过那个东西!而且我凭什么杀死我的丈夫?”有生以来我第次受这么大的冤枉,气得我浑身哆嗦。
“唉,我的主啊,原谅这个可怜的女人吧,她肯定被魔鬼附了身。不过”他看了看他的同僚,露出狰狞的笑容。“我们会用尽切办法拯救她的灵魂的。”
我瞪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可是伯爵的妻子,杀他我有什么好处?”我大声辩解。“我们的关系直很好,他很爱我,有这样个好丈夫,我为何会要杀他?请您仔细想想,您的推断完全不符合常理!”
“您说得没错,这也是我正要好好问您的,那这样说吧,谁是您的主使者?”
他的话让我愣,主使者?我彻底糊涂了。
“亲爱的夫人,我相信您,您年轻,漂亮,富有,科萨诺伯爵的死确实对您确实没有任何好处,但是这并不能排除您可能是受别人指使,或者说是教唆投毒的。”
我无言以对,此时此刻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抑或说是想让我说些什么。
乌尔蒙主教看我言不发,就开口说:“比如您的某位亲戚,好好想想。”
亲戚?难道他们想让我说他才是主谋?我的确猜想过可能是他,但又搞不懂他为何栽赃给我。但如果真是他,那就太令人愤怒了!我到底哪点得罪了他?这个魔鬼!唯利是图的混蛋!
“您是不是说德·布里萨侯爵,我的父亲?”我在盲目的感情驱使下说出他的名字。
“太棒了!夫人,就是布里萨侯爵。记上,伯爵夫人招供是他的父亲害死的科萨诺伯爵。”听完我的话,乌尔蒙主教的脸上顿时闪现出某种难言的兴奋之色。
“不!等等!我没说就是他!”意识到他把我的无心之语当成了供词,我慌了起来。这个主教诈攻的本事真是可恶,竟然利用我时的口误就想结案!
“我的夫人,翻供可不好。好了,把她带下去吧,等抓到了侯爵就都清楚了。”乌尔蒙站起了身,掩饰不住脸的得意。
“越狱”
这里的牢房还算宽敞,光秃秃的墙边搁了张大铁床,对面还有个橱柜和张跟审讯室几乎可以构成对的扶手椅。
由于潮湿的缘故,几只潮虫旁若无人的在地上爬着,午后的阳光从高高的窗口射入,被六条铁棍隔成数个方格。
我环视着这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的牢房,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难道这就是我的归宿?上午的紧张和劳累让我突然感到很困很乏,躺在床上,有伯爵身边的日子如电影般在我的脑中浮现,我沉浸在美好的旧日之中,把未来——如果我还有未来的话——抛在脑后。
然而我的思绪又被现实严峻而诡异的情况拉了回来,回忆着刚才审讯的过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乌尔蒙主教似乎并不真的认为我就是凶手,而是个劲地替我开脱,说我定是被人指使的。他个局外人哪里来的这样自信的判断?
还有那个所谓的毒药瓶子,刚才我太激动了,居然忘记问他那是从哪里发现的。凶手真的好可恶,居然诬陷是我下毒可那到底是不是侯爵干的?我说不准,乌尔蒙主教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而且在我说出他的名字之后就迅速地结束审讯了。
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等着我说出侯爵的名字难道他也认为是侯爵干的?还是说
个十分不祥的念头像团巨大的乌云笼罩在我的心头,我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像我想象的,看到的那样简单,伯爵的死绝不是这件事情的结束,切才刚刚开始
“喀啦——”监牢铁门被打开,将我从梦中惊醒,抬眼看向窗口,此时天已黑了下来。
“开饭了,夫人。”个狱卒端着个托盘,侧身进来,将盛着食物的托盘放在橱柜上,然后用火镰点着了牢房中仅有的根蜡烛。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坐起身,问狱卒。
狱卒是个长相还算忠厚的小老头,他耸了耸肩,用短粗的手指揉了揉鼻子,半晌不语。可能是常年在监狱中的缘故,对于他来说时间的流逝要比外面缓慢得多,同样,他的脑筋也转得和时间样慢。
看来他也不知道,于是我不再理会他,自己早已饥肠辘辘,懒得再和老狱卒废话了。但就在我把块蘸着牛奶的面包塞进嘴里的时候,老狱卒突然开口说话了:“您的父亲也被抓了,很快就要招供了,到时等待您的不是自由就是绞架。”
说完,他起身离开牢房,铁门“砰”的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我瞪着紧闭的牢门,半天说不出话来。侯爵居然要招供了?这也太快了吧?难道真是他干的?如果他招了,那我也定难逃嫌疑,谁让那个瓶子是在我的房间里发现的呢?想到这里,我突然很后悔之前不应该说出他的名字,我真傻,如果凶手是别人,我最多只是个被栽赃的对象,还有机会昭雪。如果凶手被认定为侯爵,我作为他的女儿,还有那个瓶子,自己可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之后的时间我都是胡思乱想中渡过的,直到法警和狱卒再次将我带入审讯室。
审讯室内热气腾腾,始终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和鼻肉的焦糊味,我看到地上还有大滩尚未擦拭的血迹,几只苍蝇贪得无厌地趴在那里,用肮脏的嘴舔噬个不停。
“科萨诺夫人,告诉您个好消息。”乌尔蒙主教乐呵呵地说。
“什么?”我问。
“您的父亲,尊敬的德·布里萨侯爵已经招了,他承认他是主谋,毒药是他亲手交给您的,而您则将毒药倒进了伯爵的咖啡中。”他微笑着对我说,仿佛刚刚欣赏了幕令他十分愉快的好戏。
我瞪着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不是吗?侯爵招了,跟我有没有关系,托那个瓶子的福这事情也会带上我的。可是他真的那样对主教说?说是我把毒药放在伯爵的咖啡里?我还是难以置信。
“他可真是个硬汉,我们费了下午才从他嘴中撬出实话。”主教边说边用丝织的手帕擦着额头的汗,解释道,似乎还怕我不相信:“您看,这里乱糟糟的,都是侯爵阁下折腾的。”
环顾四周,我下意识地将审讯室中的狼藉还原成侯爵受刑的情景:皮鞭,棍棒,烙铁不!我不敢再想了,还没等着群混蛋逼供,我已经感到身上算有的汗毛都竖了来,心脏跳得如此之快,剧烈得几乎能从胸腔中蹦出。我的嘴干渴得厉害,手心剧烈冒汗,牙齿也不自觉地打起寒颤来。
“夫人,现在就剩下您了。”主教说。
“你们要让我怎么办?”我说,声音哑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很简单,您在这上面签个字就好。”主教说完,文书将张纸递给了我。我低头看,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拉丁文。
“我看不懂。”我抬起头。
“没关系,您只要签个字就好”主教和颜悦色道。
“可我不知道您们在这上写了什么,怎么能随便签字呢?”这点法律意识我还是有的。
“夫人,您不要装了,您能不知道这上写了什么?这里写的就是您心里的实话!”主教的脸色骤变。“您签还是不签?”
他话音未落,两个警察便抬来个大火盆,赤红的木炭上舞动着放肆的火苗,两把烙铁在里面烧得通红。个警察抄起个烙铁,放在块我也搞不清是什么的肉块上。“刺啦”冒起股青烟,与此同时股刺鼻的焦臭也冲入我的鼻腔。
望着眼前我未来的下场,我该怎么办?当然是乖乖地签了。不签又能怎样?除非我死在审讯室,否则等那群混蛋扒了我层皮后自己最终仍旧得签我没有革命烈士的勇气,我也不会比侯爵更有骨气。
于是我踉踉跄跄地来到他跟前,颤抖着接过笔,在供状上签了字,由于恐惧手直在哆嗦个不停,以至签名边竟被我抖出大滩墨渍。
“好了,夫人。”主教得意地看着供状,随手捏了小撮吸墨粉将墨迹吸干,然后放入他的羊皮公文夹中。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我仍未放弃丝希望。
“嗯不好说,不好说”他支吾了几句后就匆匆抽身退出了审讯室。
很快,我又被押解回了牢房,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关上,将自由和希望都关在了门外。
我双手抱膝,蜷缩在床上,大声痛哭了起来。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第次哭得如此地绝望,我为何要来到这样个鬼地方?我为何要受到这样的待遇?突然好想回到现代,这里点也不好玩,现代社会或许平淡,庸俗,但也很安全。这里太多的可怕的事情都是我在现代从未遇到过的,之前自认为自己有26岁成熟女人的心智,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切突发问题,可事实上我直到处碰壁,现在甚至惹上了人命官司!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疯子!这里愚昧,落后,大家都没人性!点也不好!”我对着空荡荡的牢房用中文大声喊着,也不管别人会不会听到。
好久不说中文,发现自己的发音都有些生疏。我抹了把眼泪,之后我会怎样呢?会和侯爵起被当作凶手当众绞死?还是在这个牢房终老?这难道就是我穿越来的目的?体验下古代刑法?或许我应该用脑袋撞墙,让自己再穿回去,或者穿到另个地方,别人的体内?
管他哪里,只要不是这个倒霉的时代就好!
几天过去,每天陪伴着我的只有几只小老鼠和蟑螂。我对着它们胡思乱想,想自己的过去,想自己的未来,想得脑袋都疼了,到最后已经彻底麻木了,于是干脆不再去想。好心的狱卒送给我本圣经,我只得靠它打发时光。
天傍晚,那个老狱卒照例给我送来晚饭。
“夫人,祝您胃口好。”说完,他便走出了牢房。
“谢谢。”等他走后,我就肉汤吃起面包。吃着吃着,突然觉得咬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吐出看,原来是个纸卷。
这是什么?
我急忙打开纸卷,里面露出行字:“九点后牢房门会打开,请相信狱卒,他会带您会走出牢房。”
难道有人要救我?还是说这是另个圈套?吃完饭后,我瞪着那张意外出现的纸条足足想了半个多时辰,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演的是哪出。管他呢,我不想放弃任何希望,就算这是个圈套,或是没逃成而被抓回来,反正自己早晚都是个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我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直到我听到铁门外响起了“咔啦咔啦”的开锁声。
应该就是这个了,我想。
“夫人。”我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老狱卒走进牢房。
“您跟我走,不要说话。”他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我连忙点了点头,把提前打好的装细软的小包袱拿好,跟着狱卒走出了牢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除了墙上火把发出的“噼剥”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我尽量放轻脚步,紧随着老狱卒。
没走多远,我们就拐出了牢房区。
此时我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沿途我们个看守也没遇到,他们就像预先安排好了,集体放了假似的都消失了。这哪是在越狱,明明是明目张胆地出走!
四下无人,直走教皇宫的大门,我才看到几个瑞士卫兵,但他们也没有在认真地站岗,而是凑在张桌子上玩着纸牌。
“往这边走。”老狱卒朝我挥挥手,小声说道。
我注意到右侧还有扇小门,估计是下人进出的旁门。老狱卒掏出钥匙,扭开锁,领我走出了教皇宫。
外面月华如练,罗纳河水潺潺流过,在这里可以看到对岸新城星星点点的灯火。我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活着离开那个可怕的宫殿。但但这也太容易了吧?我不想质疑自己的好运,然而又不得不奇怪刚才发生的切。但很快牢外自由的气息使我抛开了切犹豫和踌躇,我随着老狱卒,贴着墙根走着,直走到教皇宫大门的卫兵根本看不到的地方,个突出城墙的碉楼下。
“哒,哒,哗啦,哗啦——”我听到马车从远处驶来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别怕,是来救您的人。”老狱卒示意我没事。
很快,辆的四轮马车到了我跟前。门开了,老狱卒抽出踏脚板,扶我登上马车。
“路顺风,夫人们。”他摘下帽子向我道别。
夫人们?我怔,这时才看到我的对面竟坐着个女人!
“您好,科萨诺伯爵夫人。”对面的女人说话了,她的嗓音温柔,穿着身说不准是黑色还是紫红色的暗色衣裙,头上戴了顶饰有羽毛的女士三角帽,脸上遮着白色的面纱,在黑暗的车厢内,我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
“这些天您受委屈了。”她又开口了。
我倒抽了口气,凭着她那令人难忘的嗓音,我立刻认出她是谁。她就是威尼斯狂欢节上的那个戴面具的神秘贵夫人!
“是您?威尼斯的夫人。”我非常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也来到了法国。
“谢谢您还记得我。”贵夫人缓缓地说。
“您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意识到是她救了我,先前的疑问更让人迷惑了。
“怎么说呢?其实您只是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这件事与您毫无关系。您看,我早就跟您说过,科萨诺伯爵不是什么好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还没将猎物赶入陷阱,自己就落入别人编织的罗网。当然,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上次有些事我没机会对您说,也因为我对科萨诺伯爵的秘密尚未了解透彻。您知道吗,您的父亲,德·布里萨侯爵的所有债务都已被伯爵收购,他马上就要向债务法庭起诉侯爵,而侯爵很快就将被关入大牢,这样,您的丈夫则就拥有了布里萨家族的所有地产和城堡。但很可惜,他没坚持到这天”
“您的意思说是我父亲先下手为强?”我打断了她的话,听她的口气,莫非真是侯爵干的?
“他绝对有过这念头,但是不是他干的,我也不清楚。”
“那又是谁要陷害我?”
“我说过,亲爱的,您也只是替罪羊罢了,谁让您是侯爵的宝贝女儿呢?您也很明白,伯爵的死从经济上对您有百利而无害。既杀死了仇人,又能为自己和女儿挣的大份财产,侯爵也确实煞费苦心。”贵夫人说。
“如果是我父亲干的,我宁可相信他会有更高明的办法,而不会弄出那个毒药瓶子来让我,或者说是他自己招来嫌疑,那把戏太过拙劣了。”可笑的是,现在我反而开始坚信这件事定不是侯爵干的了。
“确实。”贵妇人点点头,似乎赞同我的说法。
“那您知道是谁给我栽赃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她斩钉截铁地说,但我强烈地感到她是在说谎,试图掩盖什么更离奇的事情。
“您为什么要救我?”我又问。
“因为您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她隐去了接下来的话。
“为什么您不直接放我出狱,而是这样偷偷摸摸地?”
“很简单,您要是个逃犯的话就不能继承遗产了。”
原来是这样,布里萨和科萨诺两个家族的资产,这会是笔多么庞大的财富!“这切到底为什么?为了我丈夫的钱?还是什么别的某些人感兴趣的东西?”我追问道。
“金钱只占小部分。”说完,她望了望窗外:“出城了,您安全了。”
马车像得到她命令似的停了下来。
“我有个建议,亲爱的,您最好回到索梅恩,那里会比较安全。”贵妇人说。
安全吗?我看未必,不过自己除了那里真不知还有什么更好的去处,总不能打道回中国吧?我在心中苦笑。
车门打开了,我走下车,看到不远处树下有两匹骡子,还有个牵骡人等在那里。
“您骑那骡子走吧,我已经付了钱了,再见,我的朋友。”贵妇人说完,就要关上车门。
“等等,您是谁?”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知道她的名字。
“这不重要,您知道我是您的朋友就可以了。对,再嘱咐您句,以后定要小心手上戴着‘’字样戒指的人,最好离他们越远越好。”说完,她关上车门,马车在月光下渐渐走远。
“?”我猛然想起审讯我的乌尔蒙主教手上戴的就是这种戒指,还有还有那个救助过吕西安的齐科里尼神父。天哪!想到这里我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逃亡
皎洁的月光下,我骑着骡子走上通往索梅恩城堡狭窄的山路。
整整天,出于谨慎我刻都没有休息,在骡子上吃骡子上睡日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到达了索梅恩城堡。
我抬起头,望着这栋曾经的家,感慨的同时也疑窦丛生,在牢中时自己并没有亲眼见到侯爵,只是听法官说侯爵已经被捕,且在严刑拷打下招了供,然而这切都是真的吗?我无法确信,这些天的变故使我感觉自己处于个巨大阴谋漩涡的中心,周围充斥着谎言和欺骗,令人根本无法对任何问题下确定的结论。
侯爵真的被捕了吗?我边琢磨边敲着城堡大门的青铜门环。
“小姐!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给我开门的老管家看到是我,满脸惊诧地喊道。
我微微笑,没有说话,快步走进了城堡。
仆人即刻跑上楼去通报。很快,接待我的人出现在了我面前。是洛奈。没等她开口,她疲惫的神态和通红的眼圈就告诉了我,家中肯定出了什么变故。
“亲爱的,你真的被放出来了?”她冲到我的面前,热切地问道,我看到她的表情中夹杂欣喜与质疑。
“我父亲怎么样了?”我点点头,也问了她句,因为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
“这我还要问你呢。他没和你关在起吗?”洛奈脸焦急地说,随后拉起我的手,没想到她的手竟和我样冰凉。
“我没见到他。”我摇摇头。
她半晌不语,泪水再次湿润了她的眼眶。
“来吧,上楼再说。”她擦着眼泪,然后拉起我的手走上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楼梯。
在那间我曾和她边喝下午茶,边聊天的小客厅中,我大致讲述了下科萨诺伯爵的死和我被捕的经历。那是段相当痛苦的经历,我几乎都不愿再次跟人提起。而后,我告诉她我并没有亲眼见到侯爵,只是知道他也在招供状上签了字。
说完之后,洛奈也原原本本地将这里前所发生的事给我讲了遍。
她说四天前,群警察强行闯进了索梅恩,他们宣读完教廷的抓捕文书后便要带走侯爵。侯爵以要求换衣服准备下细软行囊为由,在卧室内向洛奈交待了几件极重要的事。然后他就主动将自己送到了警察手中。
而后洛奈跟我说,侯爵否认是他杀的伯爵,就算他有杀人的企图,但再蠢也不会将我作为同谋拉下水的。他说连同倒霉的科萨诺伯起,我们所有人都被人算计了。
“你看,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完,洛奈递过来个不大的羊皮背包。我打开看,里面有些钱和几封被火漆封住的信。
“侯爵说,估计你不久就会从监狱中出来,他让你最好躲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直到事情的平息。”
“他怎么会知道我定会出狱?”我觉得很奇怪
“我也这样问他,但他没有告诉我。只让我如实地照他的话去做。并让咱俩不要担心他,他说自己不会有事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准备按侯爵的嘱托去巴黎。”
“去巴黎?”
“对,他让我去找他的个老熟人,德·斯坦维尔伯爵,他说这个人定能帮他。”
“我跟你起去吧。”我说,在这个时候人最怕的就是孤独,当然希望有个人在身边陪伴。
“不,侯爵说你负案在身,跟我不样,你去巴黎反而会很危险。你必须按他给你写的这份信里的内容去做,才能保证你不会再受到什么威胁。”洛奈指着我的背包里的封信说。
我看了看,信封上写着“爱女欧叶妮亲启”的字样。
“好吧。”我点了点头。
“你肯定饿了吧?”洛奈颇关心地问我。
“嗯。”
“好,咱俩边吃边聊。”说完,她带我走下楼去用晚餐。
晚上,在我昔日的闺房里,我拆开侯爵给我的信。信很短,只有寥寥两行,信上说让我去马赛港,找艘名叫“黑夜女神”的船,她的船长蒂雷纳会帮我的。并让我把另封信亲手交给蒂雷纳船长。
他要送我去哪儿?我疑惑不解。但连日的辛劳和疲惫使我困极了,没琢磨多久我边遁入了梦乡。
之后,我又在索梅恩城堡住了两天,养精蓄锐,9月1日那天,我和准备告别洛奈走上逃亡的旅程。为在路上安全起见,我特意换了套朴素的男式衣服,打扮成男人的模样。
洛奈早给我准备好行囊,仆人则给我牵来批性情温顺的骒马,我跟他们告了别,心中充满了悲伤,真不晓得什么再能看到他们了。
我最后眼看见的就是洛奈泪湿的双眼。
“路走好!”她向我喊道。
“再见!”我挥挥手,也向她道别,之后,就跟随着马官哈斯走出了索梅恩城堡。
五天后我到了马赛。
到这里,闻着鱼腥味的海风,看着天空翱翔的海鸥,我不由得想起了跟侯爵蜜月旅行时的日子来。
我虽并不爱他,但他究竟是在这个陌生世界上第个真心关爱我的人。他虽然有种种缺点以致是劣迹在他人眼中甚至算得上是罪恶,甚至就算娶我也是出于利益的驱动,并且我在定程度上也成为他利用的工具,但我不会在乎,也不想在乎,现在只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而那些谋害他的人早晚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摇摇头,借此驱散心中的愁云和思绪。时间紧迫,哪容得我在人口稠密的马赛招摇过市?万遇到那些标记戒指的人,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想到这里我加快脚步,奔向港口。
在马赛港转了好久,我终于在热心人的指点下找到了停泊在港内的黑夜女神号。
这是艘中型的三桅帆船,船体上涂满深棕色的油漆,没挂帆的桅杆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绳索,船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个穿着油乎乎的就棉布衬衫的老水手在甲板上抽着烟。
我颤颤巍巍从踏板蹬上船,走到老水手身边。“先生,您知道蒂雷纳船长在哪儿吗?”
“什么?”老水手将手拢在耳边。
看得出他耳背得利害,我就靠近他耳边大声问道:“您知道蒂雷纳船长在哪吗?”
“哦”老水手看都没看我眼,不紧不慢抽了口烟,从胡子拉碴的嘴中冒出了个滑稽的烟圈,“船长么,他在海马酒馆”他说完,又低头不语了,不只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沉思。
于是我匆匆走下黑夜女神号,向人打听到海马酒馆的地址后,就向那边赶去。
酒馆离港口不远,我在排歪歪扭扭的旧式砖楼的尽头找到了它。我推开脏兮兮的木门,里面顿时冒出呛人的烟草味,险些没把我薰出来。
我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嘴冲进酒馆,穿过个个酒气熏天的客人,几步来到了吧台边。
“您要什么?先生?”那个形容猥琐的酒店老板问道。
“我找蒂雷纳船长。”我故意粗声粗气地说。
“在那边。”
我顺着老板的手望去,在靠窗的桌旁趴着个人。那人带着定不合时宜的旧式假发,整个脸贴在桌上,只手还死死地攥着个酒瓶。
怎么是个酒鬼?我皱着眉头向他走去。“先生,先生!”我推了推他,他虫子般扭了几下后又不动了。
该死,怎么竟碰碰上这种人?我拖住那人的肩膀,把他下子搬了过来。“啪!”他手中的酒瓶摔得粉碎,立刻,店中所有的人都向这边看过来,我扶着醉鬼,向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后,大家又都?br/>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