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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血月的华尔兹|作者:晓寒秋枫|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0:52:56|下载:血月的华尔兹TXT下载
  叹口气,我解下钱袋放到他手中,他毫不客气的扬长而去。

  我笑了,那黑夜般的眸子分明流露着不解和瞬间的柔软,虽然迅速被不屑的眼神替代,可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又能掩饰的多高明呢?

  广场中心已被卫兵围成了一个圈子,中间临时用木板搭建了高高的临刑台,旁边是垒砌的柴堆,四周燃着火把,给那用粗绳悬起的斩铡涂上层粗糙的暖黄。

  年轻的卫兵雕塑般握戟站在那里,数个牧师亲吻着胸前的十字架焦急的踱步。

  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各种法律似乎总是起源于为了抚平个人仇恨,而将复仇手段社会正当化。可是,无论至今发展的多么冠冕堂皇的完善,仍然维护着强势派的利益。

  而强势的,却总是少数人,就如同这自然界的生死规则一样吗?

  法律是人类的“神”订下的,而这命运则是所谓的凌驾一切的上帝所订。

  今天的凯瑟琳王后又是谁的牺牲品?!

  我思忖着随着向前挤的人群移动,广场的东边一阵骚动,一辆缀满金丝、珍珠饰品的略拱形白色马车,在亲卫队的护卫下缓缓穿过人群,停在临刑台下。

  车门拉开,里边的人仿佛下定决心般静坐了好一会才走出马车,我想她是在聚集说服自己的勇气,因为走出的就是要面对着自己的子民受死的凯瑟琳王后。

  人们一下子安静起来,好像集体约定屏住了呼吸,王后在这种静默中反而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喊了声:

  “杀死她!”

  人群立刻又活了,口哨声,嘘声,从四面涌来,竟像着了魔般跟着大喊,

  “对!杀死她!”

  “杀死她~”

  “杀了这个妖女!”

  “……”

  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事件的原委,只有默默盯着她的我知道:王后不是吸血鬼。

  她苍白的脸庞是由于害怕而失去了血色,典雅的白色礼服中露出的肩膀微微发抖。她正在克制自己的恐惧,却仍在周围民众的咒骂下略显惊慌失措。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假如有时间让你思考自己的死场,恐怕即使是最无畏的末路英雄也会踟躇。

  她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走,身旁挤满了人,可是身影却那般单薄孤独。没有丈夫,没有亲人,没有乳娘。

  荣耀的日子中必定充斥着分享权利的随从,而赴死的路上呢?也许唯有忠实的死神守望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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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章 无求之宽恕

  五十七章 无求之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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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杂种,竟敢偷老子的钱,今晚我废了你!”

  沙哑的低声从左侧传出,顺着它看去,竟又是那个栗发的男孩。灵巧的食指和中指正被一个粗壮宽短的手攥住向后掰去,他疼得呲牙咧嘴,却不肯叫出声来。

  我漫不经心的靠过去,假装被后面的人挤到,脚步一个踉跄,撞到那个身材中等,相貌凶恶的人身上的同时,暗中曲起拇指弹了一下他的肘后。马上如电流般的麻木反射使他松开了手,男孩迅速抽出手指钻进人群逃匿掉了。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那里搓着手臂,跺脚大骂:

  “你是什么东西?故意找死吗?”

  “很抱歉先生,我不用找就已经死了。”

  我告诉他的是真话,只可惜人们总是将真话当假话拒绝,而将假话作为真话来参照。

  “你!”他脸色涨得赤红,骂了一句本地的粗话后,捋起袖子。

  一只大手斜插过来拉下他的衣袖,盖住露出的匕首。

  “艾德,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人低声喝斥着制止了他。

  那个叫艾德的骂骂咧咧的随他消失在人海中,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将目光重新注视在王后身上,我知道,这将是个不寻常的夜,因为我看到了匕首的刃上淬了毒的蓝光。

  ――――――――――――――――――――

  “教皇来了,教皇来了……”

  这条迅速传播的消息让人们不由自主的朝着西边缓缓驶过来的三辆黑色马车围过去,却又被戒备的卫兵挡的后退了好几步。

  精致考究的马车,行动整齐划一的教廷卫队,的确带着教皇印记的威严。

  上帝在人间最高尚的代表就在首位的车中,而我这个被神所弃的生物,也不禁有些不安。拉起斗篷后的帽子,躲在火把投下的阴影中旁观着这一切。

  马车在中央停下,后两辆车上走下两位神职人员,从传统的装束上看,是两位红衣主教。他们快步走到第一辆马车的旁边,向车内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转身向人群高声说道:

  “时间已到,我们将请教皇陛下亲自鉴证这次审判的神圣结果。”

  他们恭敬的打开车门,人们虔诚的、有如默契般一起低下头,而教皇并未迈出车门,只是接过递上的文书,将蜜蜡熔化滴在上面,用手指上象征教皇权利的戒指,在蜡上盖下印章。

  “哦,教皇!”身边的人几乎窒息般念着祈祷词。

  我不知道那个将自己的面貌同样隐藏在斗篷帽中的男人,为何会有这样的魅力,也不知道人们这种近似盲目的狂热来自何处。

  但他们是宁静的吧,至少这种简单的狂热可以带来心灵的依托。

  红衣主教将文书高高举起:

  “以上帝的名义,处于凯瑟琳·卡仑司坦女士的刑罚是完全公正并合法的。”

  鲜红刺目的教皇印章彻底瓦解了王后的故作镇定,她颤栗的看着红衣主教捧着文书走上断头台来到面前。

  “祈祷吧。”红衣主教拿起胸前的十字架亲吻了一下放在王后的额上。

  凯瑟琳王后并没有跪下乞求上帝,而是深吸口气向前迈了两步,声音虽然因为发抖而变形,但是坚决无比:

  “我不请求慈爱的上帝之父宽恕我的罪,因为我根本没有罪!”

  “我唯一要跟你们说的是,我爱我的丈夫!我爱我的子民!”

  人们似乎被她的勇气打动了,低下头沉默着,我几乎要思忖该不该帮助她,但也明白无能为力。

  不光是因为此刻对自己实力的心虚怀疑,更重要的是,我面对的是历史,这里上演的是人类自编自演的历史,不管真相沉沉浮浮,滑稽可笑,但我以为任何力量都不可也不该去改变它。

  “王后……,不,女士,请吧。”监刑的红衣主教示意卫兵将她的眼睛蒙上。

  王后勉强微笑了一下,摘下胸前的十字吊坠递给年轻的士兵:“别担心,亲爱的,神会宽恕你的。”

  士兵感激的望着她,尊敬的行以军人的礼节。

  帮她系好遮眼的丝带后协助她伏倒在浸泡过无数鲜血的断头台上,并在前面放上用来盛放人头和鲜血的铜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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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章 仰望的祷告

  五十八章 仰望的祷告

  *

  人在死前的瞬间真的会想到一生的经历吗?那么伴随着此刻霍霍落下的钢铡,她在想什么呢?她有流泪吗?

  我不知道,但在我的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那是对人类——这个我挚烈的爱着,并想融入的种族所产生的一种悲哀。

  人头滚落在盆中,血喷溅出来,甚至洒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围观者脸上,人群却喧哗起来,开始大喊:

  “教皇万岁。”

  “教皇万岁……”

  低层的人们对领袖的崇拜是最单一和质朴的,而这种质朴恰是他们被利用的最好途径。

  热烈的献血使我难过的捂着心口,而车中的教皇侧影向后一仰,似乎也被这血腥触动,我疑惑了。

  鲜血淋漓的人头被红衣主教从盆中拎起来,绕刑台一周。有人尖叫推搡起来,大人们捂住孩子的眼睛。执行确认的礼炮响起,火药在墨黑的夜空中形成点点白烟,久久不肯散去。也不知远在王宫华座上的国王,在听到死亡炮声的那刻,会不会给曾经相濡以沫的妻子寄上一份哀思。

  “教皇万岁……!”

  亢奋的人们向前涌去,竟冲开了卫兵形成的护堤,突然四个身影趁乱从四个方向飞快的接近教皇的马车,其中一个就是之前遇到的艾德。

  闪光的匕首已握在手中,人们惊呆了,就连平日训练有素的亲卫队士兵们都一愣,随即握起武器阻止这些刺杀者。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铁刃相碰的声音传来,他们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四个人从四个位置同时刺中了一个目标,教皇必死无疑。

  但是他们还是错了。

  错在没有人看清教皇在狭小的马车空间中,从一边迅速移动到了另一边,他们刺中的或许只能称作是教皇的影子。马车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力轰然坍塌。

  教皇从里边从容的迈出来,走向第二辆马车。

  所有的暗杀者,他们最厉害的只能有一招,那是必杀的一击,但是如果这一击失败,其他的进攻便是绵软无力的浪费。

  亲卫队已将四个刺杀者围住,他们在跟全副武装的卫兵的撕杀中失去了生机。

  乱矛刺穿了他们的胸膛,腹部,大腿……

  艾德大吼着劈到面前的两名士兵,朝欲登上马车的教皇冲去。

  教皇抽出身边卫兵的配剑,不用回头,就用阔剑的剑身挡住了刺来的匕首,动作就像击剑防守一样干净漂亮。

  这种轻巧的用剑身当小盾牌用的使剑方法,带给我异常的不安。

  那是我在击剑场无数次对峙过的剑法!!

  “哦,上帝呀?!”

  我难以置信的念出这几个单词,复杂的语气中包含了太多对这个笑话的嘲讽,不屑,和怜悯。我不知该把这种情绪抛向谁,是他?教皇?还是“博爱济世”的上帝?或者是无视无知的信徒?

  他再次用我所熟悉不过的剑法斩断了艾德的手腕,并将剑从艾德的左眼一直穿透到脑后。

  “上帝将宽恕你们,我的孩子,你们将得到最后的救赎。”他的语调何尝不是和我一样,最后一个高高昂起的尾音又何尝不是浸足了轻蔑的疑问。

  马蹄踏着广场平滑的花岗岩板缓缓驶离。

  “伟大的教皇!”人们合拢双手,跪在地上,低头祷告。如同跪在教堂墙角,仰望神明一样虔诚、肃穆。

  而我却难过的想仰天大笑。

  马车轧过身边的路,透过车窗,那个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嘴角浮起一丝贯有的冰冷。我分明听到他在用那种只有血族才能使用的意志交流宣布:

  “我的爱弥儿,你终于……又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大人。”我冷笑着叹息,交叉双手,以家族的礼节跪了下去,亲吻着手指。

  王后和所有死去的躯体,都被燃起的火堆一点点吞没,明黄的火光点亮了大半个夜空。那些或明艳或黯淡的人生慢慢化作这些弥漫在人群中的焦肉气味,和那一缕缕攀沿上升质问苍天的青烟。

  一切都这么轻易的结束,巨大的虚无包裹住了我,周围的人群和声音想幻境一般散开,流走。我看不到,亦听不见。惟有心底的那句念白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上帝在哪里?!……上帝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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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章 骄傲的剪影

  五十九章 骄傲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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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巷子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无论多繁华的城市都会有污水横流的肮脏小道,几只长满癞斑的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着污秽的食物,警觉的看着我,竖了竖后背拧成撮的毛,最终四散逃开了。

  我讨厌腥臭的污水沾到鞋底的感觉,可是又不得不行走在这些地方,寻找那些和我一样流连于暗角的“犯罪”的人。

  我不知道其他的同类是否象我一般,经常为了那份难舍的道德而忍耐到饥渴难耐才去进食。或许就像露琪嘲笑的一样,我是血族中最可怜的一类,甚至经常生活在饥饿中。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谁“应该”是我们的食物?只有饮用那些被邪恶支配的人的血时,才能不让自己被无处不在的罪责所吞没。

  就这样恍惚的向前移动着,矛盾的即希望可以遇到能让我摆脱口舌干涸的人,又暗自念叨不要出现。因为没有人是“应该”的,况且这些血液中隐藏的暴戾总会不自觉的潜藏到身体的某处。

  岔道的右边几个身影纠缠在一起撕打着,没有人注意一个正思量着该挑谁做猎物的魔鬼在不远处驻足。

  “小子,敢偷东西?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今天大爷赌输了心情差,你怎样才能让我开心呢?”

  醉意浓浓的棕衣大汉对趴在地上的孩子粗鲁的嘟囔着,另外两个同伴在旁边符合的细声尖笑。

  其中一个在原地转了个圈,用脚尖从垃圾堆挑出半截腐黑的香蕉,踢到那少年的面前一脚踩扁狞笑道:“来,小杂种,把它吃干净,哈哈……”

  “哈~哈~,你小子还真有一手,对,吃给大爷看。”大汉拍了一下那个同伴的头。

  “对,快吃,快吃……哈哈~”他摸着后脑勺一脚踩住那个少年的头,往地上死命揉去。

  我笑了,又是那栗发的孩子,依然不改愤怒的眼神,双手撑地,挣扎着要起来。猛然一用力,踩住他的脚滑向一旁,他像一只发狂的小狗,抱住那条腿死死咬住不肯松口,任由背后拳打脚踢。

  夸张的怪叫在这条弯曲的小巷中刺耳的传向高处。

  终于,少年被打落到墙角栽了下去,却不服的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恨恨的瞪着他们,沾着血,像一只覆巢的鹰隼。

  突然有种熟悉的却又不着边际的相似感涌了过来。

  “嘿嘿。”另一个颧骨突出的金发男子伸手拦住打得不解恨的大汉,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嗯,这倒也是个乐子。”大汉捏着手腕走过去,一把提起栗发少年,悬空摁在墙上上下打量,“细皮嫩肉的,不错,不错,哈哈~~”

  他双手一分,撕开男孩单薄的衣服,招呼着同伴:“来,享受一下,正好可以省去一次花在娘们身上的钱了。”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赤裸的少年开始惊恐。

  一个骄傲的人,羞辱远比死亡更痛苦,那是在以后自己会看不起自己的痛苦。

  然而,他们已将他翻过身摁在墙上,任他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大汉狎笑着解去自己的衣带。

  “喂,难道你不认为,这种事情由我来代劳会更好?”我褪下兜帽,将头发拢到身后,拉开披肩的节扣。

  “原来是……寂寞的美……美人呐!”他打着酒嗝转过身。

  伸手从他的腋下穿过,紧紧挟住他贴在墙上,用那种没有语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吹:“这种事情,你还要他们在旁边观摩吗?”

  他连忙挥手,让那两个垂涎三尺的同伴转过身去:“急……什么,一个一个来……唔……”

  他模糊的呻吟从喉咙深处发出,为自己唱响了最后一支弥撒曲。我有点粗暴的用肩顶着他的胸口,仿佛想从里边挤出更多的血一般,带着酒精的血迅速从胃中溶合到身体里,滚烫的温度似乎要融化掉几近冰冻的身体,极尽满意的叹息懒洋洋的从鼻中哼出。

  “大哥,好了没有啊?”他们两人耐不住性子的转过头来,“干脆我们一起……”

  松开手,我退到一边靠着墙喘息,平复吸取血液时带来的亢奋。那大汉头歪向一边,软软的顺着墙溜下去,未吮吸尽的血渗透衣服,在墙上划出一条粗粗的竖行。

  “你们?谁先来?”我冷笑着舔去尖牙上的血迹。

  “我……我……你……?吸血鬼呀——”看着他们连滚带爬的消失在巷子深处,我突然全身一软,跌坐在地面的尸体上。

  一股混乱随着血能的分解,沿着脊柱上升,不可控制的冲进大脑。我为什么这么残暴?死在我手中的人才是被偷者,我凭什么就判定他是有罪者?凭着一己主观就宣布他的死亡?

  谁都是有罪和无罪的混合体,从没有该死或不该死的缘由,只有我,只有我是个纯粹的杀人者。

  只有我……

  又是那种饮血后的痛楚,慢慢的带来肢体末端的僵硬,我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走了两步,差点摔倒,一双手搀住了我的胳膊。

  “我送你回家。”栗发少年面无表情的说,他已将破碎的衣服勉强用腰带又缚回到身上,有点狼狈。

  “为什么不离开?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吗?”

  “不要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同吗?”他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我不也是个小偷?”

  我诧异他竟能说出这样与年龄不相符的话来。

  “噢,一个有骄傲的小偷。”眩晕让我自己都听不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珍惜你的骄傲……”

  将支撑不住的头挨到他的头顶,扶着他的肩努力寻找新的身体重心。借着灯光,一高一矮的影子,爬上粗糙的墙壁磕磕绊绊的移动。

  夜露降了下来,在这吸纳了淡淡紫色的冷夜中,两个影子依偎的那么紧,却又彼此那么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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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失声的主角

  第六十章 失声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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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没有灯,窗外透进暗淡稀薄的光线。他在屋子的另一边,不时摸摸来自神秘东方的精美瓷器、挂毯和那些产自西方的水晶琉璃……,偶而还拿起来掂掂重量,看看我的反应。

  我斜靠在柔软的公爵椅上,一手撑头,眯着眼睛看他:

  “喂,请恕我打断你,那些东西是旅馆的,最好不要碰,桌上的钱袋是我的,你可以带走。”

  他转身走过来,已经换上了新的衬衫和马裤,映衬出明亮的眼睛和清秀的脸部轮廓。

  “你醒了?我不叫‘喂’,我的名字是阿方索·克斯,很高兴认识您。”他很正式的拉起我的手吻了一下。

  “我?我……我是爱弥儿……”我仿佛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你好像很累。”

  “是的,找到你要的,就离开!”我疲倦的闭上眼,不理会他在一旁翻我搭在椅子上的披肩、手套,以及一些小衣物。

  “我会的,不过我好像看到了一样更好的东西。”他一个箭步蹿过来,用手指勾起我挂在胸前的指环。

  “放手!”我一下子做直了身子,脸色发青,谁也不可以碰贝路伊的指环。

  “看来就是它了。”他敏捷的扯断绳链,夺门跑出。

  我难以理解他的行为,只有跟了出去。

  深恶被人牵制的感觉,只是这枚指环是我和那个家伙之间,少得可怜的寄托。

  绵延的等待中,我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遇见过贝路伊,或许那时真的只是一场幻象,惟有古老的指环能复活曾经的记忆。

  ~~~~~~~~~~~~~~~~~~~~~~

  低沉的大提琴声从沉重的木门后传出,这是座简陋的教堂,没有细琢的装饰、庄严的烛排,只有低低的拱顶回荡着苍老的乐调。

  轻轻走进去,坐在长椅的最后一排,阿方索坐在最前面,看着布道台下背对门拉琴的老人。

  像沙粒质感的大提琴音从共鸣箱中一粒粒漏出,触拨着我的听觉,没有太多的起伏,柔软的音符似那一片片秋日枯黄的卷叶掉落在每个人的脚边。

  而这沉浸在音乐中的演奏者,便是那落幕忧伤的王者。

  我亦失神在音乐创造出的奇迹世界中,甚至连琴声戛然而止,老人倒地抽搐都没有立刻注意到。

  阿方索跪在一边迅速从身上摸出一颗黑色的小丸,放在粗纸上用刀片压碎,再用一支小竹管挑起少许吹进老人的鼻孔。

  “鸦片。”靠在椅背上,我暗自叹息。

  支付鸦片昂贵的费用,也只能去偷了。

  圣像永远保持那冰冷的微笑,默默不语。

  “神父,神父,我们歇一会吧——”阿方索抱起地上缩成一团的老人向忏悔室走去。单薄的肩膀却很有力,大概也是那神父实在瘦得不成人形了吧。

  小小的教堂因为安静似乎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和圣像对视,试图从他永恒不变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这个细腻的、华美的石头雕像,真能代表神吗?

  如果能!那为什么他要一次次带走人的生命中珍贵的东西后,还要被人推至仁慈的宝座?如果能!他又怎么仅凭一句命运,就可以左右人们景仰的追随?

  “吱~啦~啦~”

  开合的门轴由于破旧发出多余的杂音,阿方索红着眼睛从里边走出来。

  “抱歉,您可以和神父谈谈吗?”他不敢看我。

  我慢慢起身走过去,擦肩而过时,他张张嘴却没说什么,我拉开忏悔室的门,迟疑了一下,迈了进去。

  这是个更为狭小的空间,正面墙壁上支出的三角铁架只然着一只蜡烛。老人端坐在下面的一把宽大的椅中,他换上了一件新的白色长袍,胡须理得干干净净,褐色的眼睛带着微笑,和蔼的望着我。

  我瞬时很不习惯,默默迈出一步在心中自怨: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就是渴望和人类不分界限的交流吗?在渴望面前的害怕真是虚伪啊!

  其实我想那应该是欣喜的顾忌吧。

  “我准备好了。”他挺了挺胸。

  “什……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请杀了我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柔声请求。

  我的泪一下子漫上了眼眶,渴望旋转着轰然坍塌。

  原来,他们仅是找我来,充当那个嗜血杀手的角色,在他们眼中,我终究还是……还是那个不一样的家伙啊。

  欣喜有多重,此刻的力量就有多重,它像一只重锤,狠狠的迎面击中了我。

  “哈哈……哈……”我不知道该不该笑,也许这笑比哭更难看,“我可以,但是,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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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章 忏悔的施难

  六十一章 忏悔的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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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拉门的时刻,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请原谅我们的冒昧,可是阿方索,他跟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我怎忍心让他再因我而受苦?”

  看着我收回手,他舒口气继续说:“我一直遭受着病痛的折磨,你们的相遇一定也是缘于他无奈的行为吧。想必您已经洞悉其中的事由,那么请满足一个父亲的请求吧!”

  “好极了,好极了!多么冠冕堂皇的藉口。可是,为什么,要由我来承担这罪责的后果!仅因为我是一个地道的杀人者?就要将折磨的链条甩给我来背负?”

  我失控的冲过去对着他大吼。

  “噢,我的孩子,坐下,坐下,看来你需要忏悔,你需要聆听上帝的仁爱。”他轻拍我的手背,“主爱他的每个孩子,所以给他们施难,……”

  “爱?施难?”我揉着额头,木讷的靠着他的膝坐在地上。

  “是的,‘爱’和‘被爱’,‘施难’和‘受难’,重重困苦和艰难即是神施与我们的怜爱和疼惜。”

  “走过布满荆棘的狱火和沥练,我们才能在被爱中升入永享的天堂。”

  “每个人都带着罪出生,人生的历程中要做的,就是一层层洗去自己的罪。”

  “而现在,我所请求你做的,是帮我解开我的难,解开阿方索的难,这是赋予了我们爱,又怎会是罪责呢?我的孩子。”他干枯的手轻拍着我的头发。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否正确,不过却让我又回到了那种迷茫的平静中。眼睛直直的盯着墙上跳动的光点:“解难吗?也许,可是阿方索会怎样想?”

  “啊,我善良的孩子,因为你的爱,给了我自由,也给了他自由。”

  “可是,杀戮终归于爱太遥远呃……”我轻摇着他同样干枯的膝,渐渐在妥协。

  “你会理解的孩子,我们都是罪人,这是我的命,阿方索的命,你的命。谁也无法违抗,勇敢的走吧……”

  “不!命?!”我像突然醒过来一样猛地站起身,“那你为什么不去向那个给你命运万能的上帝去求助,而在这里讫求一个被他所抛弃的妖物?”

  “上帝是吗?那些自诩是神的家伙,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接受公正名誉的挑战?而要躲在后面,猥琐的操纵他人的命运,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我有点疯癫,大声诅骂着,从后面捏住老人的脖子。

  “你难道看不到、听不到你的子民痛苦的祷告,任由他们俯倒在魔鬼的脚下?好!今夜我就回应这悲哀的请求,以曾共为人类互怜的名义,绝非以你拯救的名义!!……”

  老人有点惊愕,但随即平静的接受了我的拥吮。

  我咬得有点深,触断了大动脉,血喷射着碰撞在我的喉壁上,因药物的作用而格外滚烫的鲜血,带着我也进入了一种狂热的沦陷。

  在这片血色朦胧的啜饮中,我看到了父亲,在他身后的,是我淳厚的恩师,忠勇的骑士,亲爱的哥哥们,以及在那场战争的硝烟中化成英灵的所有面孔,他们连成一片,仿佛还在那金戈遍地的焦土上,低声吟唱……

  最后望了望依着椅背,安详的像熟睡般的神父,我走出忏悔室。

  阿方索抱着腿坐在第一排长椅上,双拳紧握,牙齿咬紧下唇控制着流出的泪,鼻中轻微的抽泣着,他的眼中纠缠着复杂的感情,或悲伤,或释然,更多的是不该在一个孩子眼中出现的无可奈何。

  “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我像是在问他,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扶着一排排长椅背,我朝外走去。脚下像踩在了沼泽中迈步艰难,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摇晃,看似近在咫尺的小小教堂门,却难以和实物重叠起来。

  我看不到自己的手臂,哪个是真,哪个是幻。脚下一空,摔了下去。

  我无法拒绝因爱之名请求的杀戮,只有啜饮下这被毒品玷污了的血液,独自忍受窜行在体内的麻痹。

  “呃,鸦片……”

  依稀中,一双手轻轻抱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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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章 烽火故人

  六十二章 烽火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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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队如愿的开进了刚攻下的一个城池,本该是庆功欢呼的时刻,我却心情低落的策马行进在尚未清理的凌乱街道上,难过的看着身边匆匆的队伍忠实执行“不留活口”的命令。

  那些被刀劈成两半、被矛刺穿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呈列在血染的街上,燃火的屋中。偶尔还有气息微存的“尸体”伸起一只手来,惊吓到胯下的坐骑。空气中弥漫的焦尸和血腥的味道,让人窒息。

  “你脸色不好,喝口水吧!”

  一贯温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贝路伊驱马上前,递过水壶,白色的头盔下是那张俊美忧郁的脸。

  “这样的屠杀……何必呢?”我没有接,只是凝视他如同碎水晶般的湛蓝眼眸。

  “爱弥儿……不要想那么多,太辛苦。”他挪开目光,望向远处随风摆动的浓烟。

  “难道你忘了,我们为了学习技能、探得情报装扮成平民,在这个城中的快乐日子吗?”我撇开缰绳任由马儿随性的朝前走。

  “尊敬的殿下,请您不要忘记这是战争,这里的子民已被黑暗之族控制了灵魂,为了维护种族的纯净性,也为了我们一方的安全,请您原谅这样的屠杀。”身着轻便软皮护甲的神族法师接过话。

  “那是你们的纯净,不是我们的。”菲林特一脸冰冷的说着,驱马过来替我系上披风,担忧的看着我。

  “或许吧。”笑了一下,我陷入了沉思。

  我们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一向以来,我都承认武力是维护正义的必要手段,这也是被父亲所称赞的我所具备的勇气。可是身处战场,目睹了无数生灵涂炭,我开始寻问:正义的标准究竟由什么来衡量?对于我们来说的正义,对于敌人来说还是正义吗?假如不是,那么为此而付出的生命,值得吗?

  侧头看去,贝路伊摘下头盔挂在马鞍的一侧,那太阳般的金发散落下来,随风微微飘动。

  “啊,神族的孩子。”我不禁有点失神,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其实贝路伊的心里也是哀伤和无奈的吧,那点小心隐藏的敏感和懦弱,让他比任何人类更惧怕战争。可是,为了这场古老的已不知因何而起,又不得不继续下去的战争,他本该写诗的纤长手指握起了剑吧?

  请原谅,这些仅是我旁观的妄自揣测,他和所有的神族一样,似乎总有很多秘密要掩饰。

  我们都是无辜的孩子,被塞上武器套上装备,来不及回望,就被赶进无情的战争洪流中。

  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们是伙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想赢得胜利,让你回到自由的国度,写诗……

  然而,我却从来没有机会,只能选择默默的站在他孤单的身影旁边。

  大家在沉默中前进,所有的战争,其实胜利也好,失败也罢,结局都是悲哀的。也许,只有在战斗的过程中,一个战士才是最幸福的,因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

  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周遭的一切,但是冲进鼻腔令人窒息的浓浓血腥,时刻提醒着我身置何处。马蹄不时踩上没有凝固的血液打滑一下,我不得不收起缰绳,加紧马腹。

  “艾莉……艾莉?艾莉!”一个蚊蝇般细弱的声音从路过的石屋里传出。

  “你是……索玛?”我反射的扯住缰绳,却不敢去看从燃火的门后走出的人影。

  “艾莉!真的是你啊。”她怯怯的靠近,“还有路易,菲林?原来真的是你们……。”依然是那种带着绕音的熟悉语调,叫着我们曾在这里用过的化名。

  我挥手阻止了要围过来的近卫队,她绕着我们的马转了一圈,来到我的面前。褴褛的衣物掩不住瘦弱身体上的淤伤,深蓝色的宽布条紧紧将背上的东西缚在身后。

  “艾莉,你会杀了我们吗?你不会忘记我的吧,那个‘星之客’旅店的老板啊,你们住在我那里的,你看看我啊——”

  她揪住我的马辔不肯放手,战火已将曾光彩照人的眼睛磨出了血丝,只有那张饱满性感的嘴唇仍不服气的微微上撅,仿佛随时都要从里边蹦出调皮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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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章 燃烧的玄蝴蝶

  六十三章 燃烧的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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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神经质的用大拇指指甲狠命的抠着食指的关节,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撒文阿德兰殿下。”神族法师带着护卫靠过来,“您谁都不认识,不是吗?”

  我缓缓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呼吸急促起来,似乎肺已不是我的了一般。抬起眼帘,我望向贝路伊,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神躲闪着不敢和我对视,将头转向一边。

  铺上一层绯色的天空点缀着血红的云层向边际延伸,远处传来教堂倒塌时传出的钟声,垂死凌乱,是对往日肃穆地位的留恋吗?

  谁说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啊?那分明是重述万次都难以决定的念白。

  在这惟有死的结局前,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留下,这对索玛是无情,而对于我,一个无能为力的执行者,更是残酷的刑罚。

  索玛,对不起……

  最终我也不能为你争取到一丝希望,或许……或许当时,假如我能再坚持一点,再竭尽全力一点,你就不会那样的恨我了吧……

  “我知道,只是不要在我,眼前。”我几乎是从喉中硬挤出这几个词,发出了一种变形的哽咽。

  “遵命。”神族法师示意卫兵将索玛拉开。

  “放开我,放手!”索玛一手挥舞着阻挡卫兵的胳膊,一只手环住我的腿不肯松开,“艾莉,艾莉!听我说……”

  马匹也被她牵拉的左右打晃,我咬紧牙关维护着自己可怜的伪装。

  “艾莉,我明白,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她舔了舔嘴唇,给唇涂上了一层水润的光泽,“但是,请至少看看坦修斯——我的孩子,你们曾帮助过我们,至少我认为他应该得到你的祝福!”

  “呃,孩子?你~生下了他?……”我打手势制止了士兵。

  “是的。”她解开身上的布条,抱过身后的背囊,拉开布的一角,一张稚嫩沉睡的脸露了出来。

  “坦修斯……,你有一个勇气的父亲。”渐渐松开紧握剑柄的手,去尝试着拥抱这个如纯洁璞玉般需要呵护的新生命,而角落中的另一个声音开始苏醒、盘旋:我要给这个孩子生的机会,我一定!

  ”小心——!”

  是菲林特的惊呼,我从未对她说的任何话有过怀疑,本能的向后一躲,一把匕首从孩子的身下刺出,抱着孩子我无法拔剑,竟然被她从马上拽下,拉倒在地。第二剑迅速的补刺向腹部,没有武器也无法躲闪,我只有腾出右手握住那冰冷的刀刃。

  伤口切入骨质,却感不到疼痛,她一定是恨死我了,否则也不会在刀刃上还淬满毒汁。

  黑色的血一点点从掌中流出,我半跪着撑起身体,勉强笑笑:“我不怪你,只是,这么剧烈的毒,不要伤了孩子才好。”

  “啊~”背后袭来的矛从她的身体中穿透,血从矛头上聚成珠再滴下,她带着泪花凄然地笑着,“我也不怪你,艾莉,我们本该是善良的……”

  血从嘴角大股大股的涌出,她丝毫不理会,只是接过孩子,怜爱诀别的看着哭泣中的无辜婴孩。身体仿佛承受不住重量,像抽去筋骨般跪倒至地。

  她朝圣般双手高高举起孩子,无惧的看着我:“谁也不应该成为奴隶!”

  就在我伸出手去接的一刹那,她用力将孩子抛向石屋前的火堆。

  我完全呆住了,忘了反应,忘了呼吸,甚至忘了周围的一切人,直到她跪着死去。

  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索玛。”

  我一把推倒她朝火堆跑去,发狂的用手扒开熊熊燃烧的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