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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半笑半真,摇首哀叹,掌事姑姑难得未与我这个没规矩的主子一唱一和,沉下脸色,极是正经:“殿下是随了女御娘娘,不必为驻颜犯愁。”
色衰则爱弛,深宫之中多少红颜为博君心,殚精竭虑,仍是难葆渐逝的青春。难得承得归女御得天独厚的不老娇颜,须得感恩戴德,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望着提起救命恩人便然较真的婉朱,我赔笑称是。待用过早膳,去梅蕊小筑接女儿,见萤姬亦将小娃儿乔装妥当,笑着抱起俨然翩翩小公子的旻夕:“今天要叫妈妈「爹爹」知道吗?”
怪我一直没能硬下心来,强令她改唤朱雀守义父。旻夕歪着小脑袋,目露惘色,忖了半天没个结果,在宫门外瞅见朱雀守,便立时叛变,向平日里常唤的正主儿探出手去,咯咯笑着,要她认定的爹爹抱抱。
“定是你亲爹过去待你冷淡,所以一直记恨在心。”
现在想来,确是苍秋咎由自取。虽是默应客柔临终所托,可每见这个亲出的女儿,总是摆出一张不甘不愿的冷脸,难怪小娃儿现在一心向着对她严柔并济的义父。我苦笑,轻捏了下粉嫩的小脸,听得背后一声柔婉轻唤,回过身去,打量乌帽白袍的莞菁,芝兰玉树,清雅俊逸,可惜眉眼隐约一丝局促,否则便是一介众女追捧的倜傥仕族。我莞尔,轻拍柔肩:“我们姐俩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风度翩翩,回宫的时候,指不定拾得一地芳心,做你的陪嫁。”
听我没遮没羞的大吹大擂,近前的公主娘娘摇首失笑。望着她眉间的隐忧渐然消弭,我转首颇得意地冲女儿微一挑眉,小娃儿颇是应景地拍起小手,笑声渐欢。一片和气中,踏上未曾料想结局的旅程。
陆章 · 楮伤 '一'
“那里是凌雁塔,听说是甯朝年间所建,用来供奉圣僧鹫摩的舍利子。”
确是得意易忘形,半掀起帘,引用上回临时充作导游的朱雀守的解说词,有模有样,给莞菁介绍起枺趁ぁ9髂锬镒允遣恢妹闷涫蛋嗝排嵊低馍眉侨险妫加胁幻髦Γ樾那蠼蹋钗艺饫捏某涫哪瞎壬18砺读讼冢上蛑笾闹烊甘卮丝逃衷诟铣担坏昧偈北x鸾牛蚪哉笪bsp;“回德蓉殿下,这是前朝天授年间所建日坛,与城西的月坛同为春祀之地。”
解我燃眉之急,自是不胜感激。冲他淡淡点头,我笑说:“听说你是黛州人,却对枺车拿ち巳缰刚疲阏夂19拥故羌嗍豆恪!?br/>
“殿下过奖。”
似有若无,微一苦笑,他垂目恭声:“奴才是听一同当值的宫女姐姐说过枺车拿埃茨悄q氖窍嘞瘢率谴红肴仗场!?br/>
“呵……”
望着他如水澹泊的神情,我眉峰轻扬,故意冷言冷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宫不喜模棱两可。”
见我面色不善,那孩子亦有畏缩,不急不徐,跪身告罪:“奴才失言,请殿下责罚。”
虽是稳重不少,可许是往日的诚惶诚恐,已在心底根深蒂固。看他这般郑重其事,我只得叹气,与莞菁对视一眼,无奈相笑。
“在梅儿身边跟了不少日子,怎得还没摸清她爱捉弄人的性子?”
轻抚旻夕的小脑袋,莞菁笑道,“赶紧起来,再下去你的小主子可要替你鸣不平,和她娘亲闹腾了。”
害亲王母女失和,乃是罪过一桩。吉卓叩首,正要起身,可适巧行经一片凹陷的洼地,车身一阵激晃,他未有站稳,冷不防扑倒在我身上。
“我……”
(bsp;许是惊骇,他一时忘却礼数,乃至未有从我身上挪开,蓦得绷紧身子,凝住我的眸,目不转睛,眼里流淌我难懂的沉黯。不知缘何,我莫名腾起一抹浮躁,抿唇屏息,直待停稳马车的朱雀守探身进里:“卑职失职,让两位殿下受……”
话音嘎止,凝住覆在我身上的小宫人,眼神渐冷。面无表情,攥过吉卓的手腕,将他拉起身来。见松手后,少年的手腕一片紫红,我轻瞠莫名较真的朱雀守,坐直身体,边理衣冠,边对复又跪下身去的小宫人淡道:“得了,不过虚惊一场,齐侍卫也回去赶车吧。”
朱雀守不语,神色清冷,垂眸回身,似若泄郁,手劲极重地放下帘子。我皱眉,颇是费解他近来缘何一反常态,患得患失,可问他亦是无济于事,这闷葫芦定会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它。摇首看向莞菁:“让姐姐见笑。”
早已洞悉我与朱雀守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亦未点破,只是和善笑笑:“过会见着尧烺哥哥,自然就没事了。”
诚然,置身佛门清净地,自然而然,便会屏除心中杂念。我苦笑,索性闭目养神,待抵壬生寺所在的明山,牵着旻夕,与莞菁并肩在前,偶有回首,便见身后二人彼此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乃至往来之人亦是绕而避行,许因比起冰冻三尺的天气,两人苦大仇深的表情更为森冷。我冲天翻眼,对近旁的莞菁没好气地抱怨:“姐姐前日不是问起夫君待我如何吗?喏,就是即大人这副不阴不阳的得性。”
不过比起我那堪比陈醋坛子的丈夫,朱雀守尚欠火候,只因我们隔了一道难逾越的槛。莞菁深深望我,良久,恬然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莫要刻意避讳。”
不曾对之明言,可那双淡润澄澈的眸子早已洞彻我心中念想。我淡扬起唇,不置可否,平静转移话题:“那个伽罗国主已近七旬,姐姐嫁他为妻,实在可惜,要不我想个法子,另寻一位宗室女代嫁?”
“不可!”
蓦听素来温雅的女子厉声呵斥,我微惊,顿驻脚步,累及旻夕未有收稳步子,趔趄向前,幸尔朱雀守飞步托住她的身子,方未磕到跟前的石阶。
“少爷。”
分道扬镳的两人终是殊途同归,吉卓亦然疾步近前,一探究竟。我方恍过神来,赶紧抱起受了惊吓就要哭鼻子的小娃儿,正是心虚低首,便闻莞菁对另外二人冷淡嘱道:“你们先带旻夕上山,我和梅儿随后就到。”
许是鲜少见到德蓉公主这般强势,朱雀守迟疑片刻,便然从我怀里抱走旻夕,吉卓亦然依言行事。直待彼此相隔十数步的三人消失在盘旋山道,莞菁适才回首漠说:“梅儿,你早过了任性的年纪。”
我未有做声,可亦心知肚明,适才所言确是自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因此连累另个宗室女沦作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与茈尧焱只顾自己痛快的极端作为别无二致。沉默良久,隔着袍袖去牵莞菁的手:“梅儿就你一个姐姐,实在不愿见你嫁给一个老人家。”
从婉朱那里知悉真正的茈承乾少时确是冷待这个异母姐姐。可只准州兵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容不得旁人对她落井下石,听到宫里有人道二皇姐是非,便会暗里整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这般表里不一的别扭,许是因为六岁那年,因是无端迁怒险些害死姐姐,心存愧疚。亦许是高傲的亲王不愿低头,坦率示好。可纵是她百般掩饰,旁人仍可看出端倪。现下虽是初衷不同,可换做原来的亲王殿下,许亦会设法阻挠这桩不甚般配的亲事。故而莞菁摇首,终逸淡笑:“我知道。”
刀子嘴,豆腐心,看似喜怒无常,却比谁都善良。许是念及这样一个于人无害的妹妹屡经磨难,笑渐怅然:“前月刚见你的时候,总觉有些不对劲……”
确不对劲,因为内里根本不是她熟知的「梅儿」……
闻其无伤大雅的玩笑,几是逼出一身冷汗。我干笑了两声,幸未教之察觉异样,目光柔润,对我欣慰颌首:“在外那么多年,确是懂事许多。可追根究底,还是当年那个敢作敢为的小梅儿。”
想起婉朱所提旧事,我代茈承乾愧然汗颜:“姐姐说笑,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儿。”
话虽如此,可当年不过六岁的茈承乾亦然颇有担当,就在莞菁即要溺弊的当口,闯了大祸的小公主终是懊悔,即使不习水性,仍是跳下水去,欲要将胞姐拉上岸去,结果同陷险境,所幸被巡经的士兵双双救回。事后亦不推搪狡辩,在闻讯赶来的父皇面前跪地谢罪,自领惩处。叵测深宫出此磊落坦荡的皇嗣,实在难能可贵,兴许先帝当年欲立她为储,亦不全然因为爱屋及乌。如若假以时日,这块璞玉许可磨砺华彩,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论茈承乾,还是先帝,皆未等到那天,我近侧的女子亦然。紧了紧相握的手,她摇首怅笑:“若能见到梅儿即得大统,远嫁异乡亦已无撼。”
又次提及这伤怀的话题,虽知政治婚姻皆如此,我仍搓火,不无讽刺地冷嗤:“听说他的嫡王孙和姐姐一般年纪,且未婚娶。若要联姻,你和那位王孙殿下才算门当户对。”
听我这般拐弯抹角地道她未来夫君一把年纪,仍是色欲熏心,莞菁苦笑,慨然坦言:“说实话,我很是羡慕你能寻到苍世子那般至情至性的丈夫。”
只是在这三妻四妾蔚然成风的世道,苍秋亦或朱雀守这样痴情的男子确是少有。阖了阖眼,她柔婉笑说:“嫁去伽罗后,不求国主陛下待我一心一意,只要他偶尔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如有可能,我想为他生个孩子,是男是女皆无妨,毋须加爵封禄,与我朝夕相伴,一生平安,也便心满意足了。”
看淡尘事,只愿平凡。我一时无言以对,怔默良久,强扯一抹笑容:“皇姐这般秀外慧中,定得伽罗国主青眼有加……”只是帝王多妻妾。即使与人无争,莞菁若是得宠,难免卷入后宫是非,皱了皱眉,可亦爱莫能助,悻悻说道,“如果将来我做了皇帝,定要立下规矩,只准一夫一妻,让男人们没了借口,朝三暮四。”
莞菁闻言嫣笑:“若真如此,苍世子的那位红颜知己可要谢你替她招财进宝。”
我怔惘,片刻方才对号入座,原是那位向往满芳楼老板娘宝座的悦大小姐,不由失笑,暗忖将来当真颁行一夫一妻制,全国各地的青楼确有可能纷至沓来,摇首轻哼:“我若是这些花客的大老婆,可懒得成日盯梢,要么一拍两散,要么他玩他的,我玩我的,隔三差五,找个小白脸,活该让那些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多戴几顶绿帽子。”
即使早已见识我的惊世骇俗,可这回实是逾之底线,令得尚未出阁的公主娘娘羞红了脸,忙不迭紧捂我的嘴,以至候在寺门口的朱雀守和吉卓见我们二人以诡异的姿态勾肩同行,目露惘色,不明就里。
“没事儿,我和姐姐正在谈论男人和女人的话题。”
见我一本正经地向朱雀守解释,近旁的公主娘娘啼笑皆非,朱雀守亦是苦笑,相知多年,他自是清楚我的个性,淡睇莞菁赧红的脸,知我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吓着矜持的德蓉殿下,摇首轻叹,将旻夕的小手递到我掌心。
“过会儿见着大伯,记得要乖乖叫人。”
见我和莞菁和好如初,旻夕渐释眉心小结,转忧为喜。我莞尔,牵着复又精神的女儿正要进寺,余光却是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转眼望去,果是先前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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