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7部分阅读

  他很少向我抱怨工作,我只是从他的眼神和遮遮掩掩的话语间感觉到目前的情况不是很好。

  “怎么,还没有好转吗?”上次他几乎要跳槽,这么久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还行吧。业务有了很大的起色,老业务员们也差不多听话了。”他摇摇头,“唉,咱们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哼哼,公私不分啊!”

  我想起他说的秀秀出差的事情,心里一沉。

  常沛问:“对了,你和公子润怎么样了?圣诞过得如何?”

  我想起公子润说他请假得直接问常沛的意见,而且好像很难请下来,“还行吧,对了,为什么公子润请假要跳过他们领导啊?”

  常沛苦笑一声,“你以为我想啊!”言下之意,似有难言之隐。

  “有什么问题吗?”

  我已经完全没了刚毕业时的敏锐,甚至连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

  “没什么问题。公子现在是大人物,连董事长都亲自过问,哪里是我能管的?!”

  “他和秀秀。”我不太确定,但是常沛轻易不说人坏话,即使提起什么,也多是挑轻的说,今天这般抱怨,显然事情已经不一般。

  常沛道:“说真的,你和公子发展得怎么样了?”

  我留了几分,“还行吧,一般般。我这不是复习嘛,也就是通个电话什么的。”

  “最近他和秀秀的事情,公司里有很多说法,但都是无稽之谈。但是,上边跟我打过招呼,过完年人事调整的时候,公子润可能要做河南办的主任,重点培养一下。公司最近扩张很快,马上要上马一个新项目,如果没有意外,下半年,公子润就会调回北京,参与那个项目。那个项目不小,在吹风会上的规划是要单独成立一个子公司运作,但管理层还没定,不排除多给年轻人大展拳脚的机会。”常沛顿了顿,“他的前途还是不错的。”

  常沛没说任何绯闻,也否定了公子和秀秀的关系,但傻子也能听出来,一个被背景、没关系的年轻人刚过实习期几个月就要提成主任,还要参与新项目,新项目还给年轻人机会,公子润的前途当然一片大好!可是,凭什么这么大好?

  就连常沛都说过:现在他的事情是董事长亲自过问的,常沛都不能管!

  虽然我的脑子已经木了,但这点儿联想还是有的。好在,我还有几分清明,也许都是秀秀的自作多情?

  “呵呵,秀秀也太疯狂了,不是她威胁董事长提拔公子的吧?”我吃了口菜,压下胃里的难受,“就凭公子那点儿本事,可能吗?”

  常沛笑了,“他挺厉害的,很有能力。对了,说起秀秀的确疯狂,圣诞节刚过,她酒快递给公子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据说把办事处的客厅都塞满了。好像现在每个周末,都会送给公子一束玫瑰,他的办公桌上,鲜花就没断过。嗯,还有巧克力。老陈根我抱怨,他的牙都快吃掉了。呵呵!”老陈是河南办的主任,一个很精明的老销售。

  一桌美食变得索然无味。公子润从没说过!

  “她怎么这么疯狂?”我小心地问。

  常沛说:“听说是因为公子润圣诞回家没叫上她吧?她可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再弥补一下。唉,要说做女人到秀秀这份儿上,也可以了!”

  既是当着我的面,常沛不会太支持秀秀,他继续说:“不过你放心,公子润从没对人承认过他和秀秀的关系,还老躲着她。 我看只是秀秀一头热,你放心好了。”

  我放心吗?

  公子润不承认的东西多了!我突然开始疑惑,自己究竟懂不懂他?也开始记起学校里那个充满野心的男生和从上海回来失意到极点反复挣扎的他,这个人似乎和圣诞夜那天来我小房子里的人截然不同。难道,有人披着公子润的皮穿越了?

  我还是点点头,“嗯,没事的,我现在得专心复习。就像你说的,既然努力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常沛看了看我,担心的模样昭然若揭,“你这样想就对了,如果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给我打电话。元旦回来后,我都在北京,你随时可以找我。”

  我只能让自己笑一笑,想弄个云淡风轻的,但从常沛的反应看估计比哭还难看,因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要你相信公子润就没事,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好,一定好保持下去。”

  我点点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常沛又聊了些别的事情,尤其是他考研时遇到的和听说过的糗事,大家高兴不高兴地哈哈一笑,权当对彼此的一个交代。

  回到宿舍睡不着觉,给老爹老娘打了一个电话,心绪烦乱之余,差点儿说漏嘴。我匆忙挂了电话,想起自己竟然连家里的安慰都得不到,颓然地坐在床边,觉得自己如果这时候自杀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我要说自杀了,不是便宜了公子润和张秀秀那对狗男女?想起这事儿,我心头的火一蹿一蹿的。但也有点儿奇怪,常沛以前从来不说这事儿,怎么最进好像老提呢?

  模模糊糊觉得哪里不对劲,莫不是常沛喜欢上秀秀了?

  这个念头一开,其他的就打不住了。常沛喜欢秀秀,秀秀喜欢公子润,公子润喜欢我,我呢?幸亏喜欢的是公子润。如果前面一个把持不稳,喜欢上了常沛,那事情就玩儿大了!当然,我也清楚,常沛虽然对我好,但从没给我机会去喜欢他。

  他是一个成熟男人,知道该怎么把握和女人的距离,而我貌似也经历了不少,非常适合这种暧昧的距离。如果当初谢亦清或者扬燃天也有他这般,恐怕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我大概正躺在家里,抱着撑了一肚皮的饺子哎呦呢!

  想起老娘的饺子和家里的饭菜,尽管已经吃饱了。我还是禁不住流口水。蹭地爬起来,不管了,赶紧忍过这两周,考完试,我立刻回家。回家就坦白交代,在家里找份工作吧!

  我觉得自己已经努力了,也受了这么多苦,就没必要继续强求自己。如果考上了,来北京好好读书,找工作落户口。如果考不上,属于尽人事,听天命,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找个可心的工作伺候爹娘好了。

  我越想越觉得靠谱,什么双学位,什么进修班,全抛到脑后,满心都是考完之后大解放,回家可以抱着老娘撒娇欢心。

  公子润和秀秀已经在我这种七拐八扭的思绪中被挤到了一边。我抱着书本又温习了一遍复习的内容,这才打水收拾了,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睡觉。

  躺下的时候,我拿着手机想了想,还是关机没发短信。我告诉自己,在火车上财不可外露,没必要再骚扰他。但是在我似睡非睡的时候,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一颗。

  考研太累了,真的!

  第二天一大早坐进教室,低头抬头之间,已经到了十点左右,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公子润家里的电话,是个大婶接的,“哪位?”

  “哦。”我不知道公子润有没有跟他妈妈说我们的关系,犹豫了一下,“我是公子润的同学,听说他今天到家,不知道到了没有?”

  “没有呢,说是火车晚点。你叫什么名字?”他妈妈的声音很爽朗,不知道怎么养出那么一个弯弯绕的儿子?

  “我叫孟露,如果他回来了,麻烦您跟他说一声。”

  “哦,孟露啊!呵呵,好,我跟他说一声。”

  他妈妈一笑,笑得我脸红耳朵热。真是遗传的,公子润向我暴露他知道我踹门意图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听着同一频率的笑声,我觉得他妈妈一定知道什么。但我又不能直接说,阿姨,我是您未来的儿媳!

  着也太上赶子了!

  十点半,还没收到电话,我忍不住拨过去。是个大叔接的,对话差不多,也是那种呵呵笑的声音,不过我听见旁边那个阿姨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

  这老头老太太很无聊吗?

  到了十一点,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是那个座机号,不会是他爸他妈找我的吧?我突然意识到,公子润在学校好像从来没留过他家的电话,而我一个女生就这么没经任何介绍地打过去,说找一个男生,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父母的眼里怕都是“有问题的”。

  看来,我那莽撞的性子,并没有减少哪怕一分!

  接起电话,是公子润的声音,他带着笑意,好像刚跟谁说完话,“你找我?我刚到家,火车晚点了。妈,给我来点儿水!”说得跟大爷似的,到家真好啊!

  “不给!”我赌气。

  “给什么?”他没回过味。

  我说:“不给你水。”

  你让你妈给你水,我不给你水,谁是你妈?

  听到他在家的声音,那头的温暖似乎也传导过来,这个元旦没那么难过了。

  睁开的眼睛,很容易合上,神清气爽地再睁开,元旦就过去了!

  第二十章——原来悲伤竟是这样

  (那个谜底是“我很爱你”的短信,还有那一树的玉兰,都已经彻底地封存了。)

  元旦假期前推后进基本上是三天假,第二天对我来说仍然是普通的一天,只是到了晚上才想起那家伙歇着也不给我多打几个电话。那我就继续查勤吧。

  接通电话,是阿姨接的,她说小润不在家,他朋友来了,出去了还没回来。

  这家伙,明明打着陪父母的旗号回家,到了家却不在家待着反而出去玩儿,还不如不回家呢。我嘟嘟嚷嚷地抱怨着,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男生凑到一起难免喝多吧!

  唉!

  第三天,依然如此,不给公子润下午的时候给我发了个短信,说上火车了,让我好好学习,抓紧时间。怎么跟老爹似的!

  常沛年前说的话,像一小片乌云在天空的一角悬着。

  因为公子润的短信很有规律,偶尔的电话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所以慢慢地我也就忘了这件事。常沛周末打电话来告诉我好好复习,考完了就陪我好好庆祝一下!

  呵呵,我发现自己好像学会体会人家的关心了。公子润的,常沛的,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我想起来的时候可以放松地把嘴角展开,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考试前并没有安排得太紧张,原来为了将就某些没复习完的内容,还会延长一下时间,可真到了考试前,书可以不看,但休息的时间却卡得更严格了。甚至连兴奋点也要慢慢地向考试时间调整,没有扫描变化,却有看不到的紧张压在身上。我没办法把它发泄出去,只能竭力将这种紧张分摊在全身的每一寸肌肉上,而不是集中在某一点。按时睡觉成了我告诉自己复习完成的最好暗示。

  晚上的短信甚至连复习的事情也不提,公子润不小心在电话里提了一句,我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关机睡觉。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打过来,他就不再提及。有时候,我心里会有些内疚,但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弦,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顾及别人。

  两天的考试,匆匆忙忙地一闪而过。从早上一睁眼,开始临阵磨枪,一直磨到晚上睡觉,不同的书本有序地轮流替换着。第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几乎记不得白天考了什么,只晓得第二天要看的是不是已经看了。

  第一天晚上,公子润如期打来电话,我知道他想问考试的事情,但上学的时候我们就曾经聊过最忌讳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考试的间隙问考试的情况。想必他还记得的。

  期期艾艾地,公子润终于想起来问我吃饭的事情,我说吃了。他问吃的什么,我想了想,记不得了!那边扑哧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他又问屋子里暖和吗?我说应该暖和。他说为什么叫应该暖和,我说一直没脱羽绒服,但暖气是开着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要是有大房子就好了。我说北京房价很贵。他说我们会挣到的。

  说到这里,我觉得他有点儿欲言又止。难道有什么事?

  但公子润没有继续说下去,让我早点儿休息,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洗脚水也有点儿凉了,我收拾干净,熄灯睡觉。

  考研,其实和高考差不多,但是更寂寞,更辛苦。

  第二天终于考完了,走出考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天上竟然挂着一个大大的太阳!低头想想,这半年我几乎都没见过太阳,没见过月亮,更别提星星了。如果不是雪花雨水落在我脚下,我可能连这些都不曾见过!

  其实,情绪上一点儿也不激动。走出教师的时候,我甚至习惯性地去想接下来该复习什么,直到看见太阳才晓得,不用复习了!

  按理说,我应该像电视里的孩子们疯狂地把书扔起来,抛得高高的,然后像疯狗一样撕得粉碎。可是,我只是木然地拖着书包,坐上公共汽车,回到了租住的小屋。开门进去,满墙的书,满桌子的废纸,连凳子上都是。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用功?

  书包扔在桌子上,没系带子。当的一声,文具袋掉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看了看,懒得去捡,卸下重担,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无所适从。我颓然地倒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考完了,然后呢?

  天花板裂了几条缝,我打算把它们数清楚,眼镜夹在鼻子上,视野里一半清楚一半模糊。那些缝隙还有水渍,墙角的地方竟然剥起墙皮。靠近地面的地方浸了黑灰色的陈年水渍,还有一些绿色的东西,浅浅的、薄薄的一小片。

  我就在这个地方住了半年吗?我几乎从没大量过自己的住处。

  可是常沛吃的涮锅的味道好像还在屋里盘旋,圣诞那天晚上公子润的体温似乎还在被子里捂着。在这个透着霉味的小屋里,我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隧道,那些记忆和我的时间在静止了很久很久之后,现在苏醒了。

  呆呆地把天花板上十一条裂缝数清楚之后,我拿出电话,拨给公子润,占线。我继续躺着,瞪大眼睛,像沙滩上等待涨潮的鱼。水来了,把我冲进大海,就还魂了。

  短信的声音,“宝贝,我正在谈事儿,一会儿给你电话。考完了吗?”

  “考完了。”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还加上“还行”“不错”之类的话,但我拒绝对考试做任何评价,甚至拒绝回忆它,承认它的存在。考完了,就过去了,无

  论如何都无法更改了。

  我回完短信,又挺尸似的躺了不知多久,电话又响了,拿起一看,是常沛的。我知道,大海正在涨潮,我已经闻到红尘的味道了。

  “考完了吗?”

  “考完了。”

  “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他不是公子润,我并不强求,敷衍一下,希望适可而止。

  “好,一会儿我去接你,咱们吃顿大餐。嗯,你想吃什么?”他问。语气听着就开心。

  晤,我仔细想了想,“我想喝粥,热乎乎的粥,纯白的那种。”

  “那不就是白粥吗?我都能做。”

  “我想喝我妈做的那种,特浓、特黏、特嫩的那种。”

  常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家了?”

  我点点头,不敢说话。怕哭出来。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他放下电话。

  我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提父母,我就可以收回眼泪。这算是想念吗,还是已经习惯了?

  常沛真是好兄弟,带着我直接去了簋街,一家家店地数过去,最后选中了三汁焖锅,因为那焖鱼味道让我突然很馋。

  他说这是用脑过度需要补充营养,应该吃扒猪脸去。因为按照缺啥补啥的理论,只能用脑子补脑子。我说猪脑补人脑,那是谁补谁?

  他哈哈地笑着,极开心地进了门,落座后似乎意犹未尽,他看着窄小的门脸说,不然我们去吃鱼头吧,更补。

  我说,我脑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不需要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沛眼里都是笑意,似乎考完的人是他。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说,考完了就轻松了,以后就不用那么受累了。他也提考试的结果,大概从那个过程走过来的人都知道结果是不可预测,不可提的吧!

  常沛给我要了一瓶啤酒,说可以喝,但不能多喝,因为很久没喝了,猛地喝起来会伤身体。我说,你不要太体贴,太体贴我会变心的。

  他笑了,笑得深不可测,那笑意随着啤酒一起灌进肚子。

  我想有些话必须在喝多了之后才能说出来,他有心事,只是需要机会。我又加了一瓶,可直到我们都喝晕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絮叨自己如何考研,如何辛苦,如何等待机会。他真的比我成熟,也许他早就学会了即使喝醉也不乱说。

  等待结账的时候,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说:“我放弃了那么多离开的机会,就为了能在这里做点儿事,可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却不能让我发挥,你说我还在这里忙什么?!这半年多快一年的时间,我就是一个笑话,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这一晚上,他喝了那么多酒,我知道自己等的或许就是这几句。“怎么了?”我不敢多问,怕问多了引他注意,但也不敢不问,怕他停住从此不甘心!

  他恍若未觉,只是摇摇头说:“没办法,人家是皇亲国戚,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实在不行,再找个留爷处吧!”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摆摆手,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秀秀元旦去公子家过的,全公司都知道了。不知董事长什么时候过去?”

  有五雷轰顶吗?应该没有。天是黑的,地是实的,周围是嘈杂的,可我怎么就像游离在自己身体之外呢?谁把我的肉体和灵魂避开了?

  我看着常沛摇摇晃晃地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离开,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似乎在安慰什么。那个女孩和我长得一样,哭得眼泪哗哗的,可是我怎么就伤心呢?

  我跟着走回去,坐在车上,他们坐前排,我坐在后排。

  女孩子看着车窗外面,常沛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到了住的地方,女孩子让常沛走,常沛不走,女孩说她没事,常沛再三确定才离开。我跟着走进出租屋,看见女孩坐在床边垂泪,她哭着,我看着,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等我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就我自己。

  原来悲伤竟是这样的!

  这一带的房东经常把房子出租给学生,所以对考试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正颓然的进候,房东过来了,笑眯眯地夸了我几句”有出息,能坚持下来就是好样的“之类的话,然后问我是否打息继续租下去。

  我摇摇头,振作精神,告诉房东就这两天搬走。房东很为难,说年前不好出租,她还没来得及找人租房子。我说这个月多余的房租就不结算了,押金也不用退。房东想了不到两分钟,就问我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亦不等我回话就颠颠地走了。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小区收破烂的已经摆好架势准备收我剩下的书本,我端过去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很多人了,我竟不知道这里居然住着这么多“同类”。

  收拾了一上午,总算弄得差不多了,打点好行李,看看外面艳阳高照,和我毕业时景象截然不同。希望有个好彩头吧!

  门口掠过一阵喧闹,一群男生吆五喝六地往外走,他们住在隔壁单元,偶尔会见到。我拎着书包走出来,其中一个男生停下来看看我,很突兀地说:“你要走吗?”

  “嗯,回家了。”也许大家都是战友的缘故吧,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亲切,不自觉地笑了。

  “考完了不多玩两天?”他挥挥手让同伴们先走,其他人走开两步却站在一边不断地向这边张望。

  我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什么交集,难道是我忘记了?

  “想家了,很久没回去了。”

  他看看我身后,又看看手中的包说:“谢谢你送我的单词书,我还没有来得及还你,要不我现在给你拿去?”说着他就要跑。

  我赶紧拉住他,“不用了,都考完了。”

  是啊,都考完了,还背单词干吗呢?他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不太会学英语,看你每天坚持在小花园里朗读觉得挺好的。我就照猫画虎,结果这次英语感觉还不错。”

  哦,我记起来了,他是每天站在小花园另一头大声读课文的男生!那单词书是有一次我掉在地上被他捡起来的,当时聊了两句,他说这个不错,反正我还有别的,就着送了他一本。原来是他!

  “是吗?那恭喜你,其实英语最后学得好的多半是男生,掌握了方法效果当然会事半功倍。”我就事论事,“战友”欣喜还不足以打破我心里的沉闷。

  那男生看看周围说:“怎么,你男朋友没来吗?”

  难道他见过公子润?我挑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又说:“我看他昨天送你回来,今天不接你吗?”

  哦,他看见的是常沛。

  “那是我哥。他今天要上班,不能过来。”

  男生也尴尬地笑笑,旁边那群人开始怪声怪气地招呼他,他搓搓手,“我帮忙你拎到车站去吧!”说着就抢我手中的包。

  我连忙闪让,“不用了,我打车走,就在门口。”

  他变得很倔强,“没事,那我送你到门口吧!说起来,我们做邻居也做了半年了,你又帮我那么多忙,我还没为你做过什么。嘿嘿!”他转头招呼自己的哥们儿,“过来,帮忙拎东西!”

  那群男生似乎早就等着了,这连一挥手,一群人呼啦啦地拥过来,如果不是信任这小子,我还以为是抢劫的呢。嘻嘻哈哈,除了我肩上的小包没人拎,其他的都被瓜分了。

  临上出租车,那个男生终于憋不住问:“你有用机吗?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北京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保持联络。”

  我摇摇头,“不了,我回家了,不回来了!”

  关上车门,北京被抛在身后……

  坐上火车,我喘了口气才掏出手机打算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才发现上面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子润的.

  回还是不回呢?

  我告诉自己不要打了,手指却放在回拨键上犹豫一下还是拨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起,公子润的声音很沙哑,“对不起,昨天有事耽搁了。”上来先道歉,我突然没那么多火气了,只觉得很委屈,原因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考完了准备怎么安排?”

  “你喝酒了?”

  “嗯,喝了。”

  “不是说不喝了吗?”

  “和同事在一起喝多了。”

  “秀秀又去了?”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很客气。

  “没有。我和老陈他们出去喝的。”

  “你要回北京?”

  “嗯,最近不回。要发年底奖金了,不会乱动的。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我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学会冷笑了。深吸一口气,我想平静一下再说。

  公子润就着这个空当说:“你听说什么了?”

  “很多。我考完了,努力过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从今往后你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给你打,祝你这么早就能找到少奋斗三十年的路。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公子润,我们分手吧!”

  我挂断电话,立刻关机,可是想了想,凭什么啊?难道我理亏吗?又打开手机。

  火车驶出一段距离,信号不大好,电话时断时续地响着,弄得我很烦,但看着公子润锲而不舍地拨过来,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我太容易满足了!

  我一面自责,一面拿着手机比划着在有限的地方寻找好一点儿的信号接收位置——好像很急着接电话似的!旁边老太太还跟着添乱,“姑娘别乱动了,火车上都这样,你把我的衣服都压着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信号才稳定下来,进来一个短信,“我一直在守护,你呢?”

  呵!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摁了回拨键,那连很快接起来,我大声地问:“什么意思?”

  公子润说:“没什么意思,别人也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从不相信,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你是回家吗?”

  “是又怎样?什么事情?我有什么不可以明说的?!”

  “你和常沛的事情,秀秀说常沛在追你,甚至……”他顿了顿,“周末还住在你那里。”

  “放屁!”我气急败坏,“她造谣!”

  “那你呢?你听到我什么?”公子润的语气倒是很平和,平和得让人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故意乱编的。

  “我……那你解释一下秀秀元旦去你家,然后你们两家准备结亲家的事。”我气鼓鼓的,但心情已经没那么坏了。

  真是不可思议,我伤心了那么久,又被他诬陷了一顿,竟然可以这么快地恢复!

  公子润说:“你听谁说的,秀秀元旦去我家我都不知道。她说是从公司档案上找到地址的,本来想试试,没想到我家没搬。所以就过来了。”

  “哦,那你一定很惊喜吧?有人这么锲而不舍地追你!”我把“追”字咬得很重。

  公子润好像笑了笑,说:“是啊,开门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不过,也挺后怕的。”

  “为什么?”这有什么后怕的?男生的思路真是摸不着头。

  “太执着了。”公子润说得很不经意,但似乎有些斩钉截铁的味道。

  我琢磨了一下,“你是说……嗯,我不太执着,所以你喜欢我?或者是因为我这个人朝三暮四,所以才觉得我可以容忍你朝秦暮楚……”

  “打住!打住!”那边笑了起来,“能不能别加那么多成语,我语文不好。”公子润沉吟了一下,说,“你先回家过年吧,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说。”

  看来他还是有事,“你不方便说吗?”

  “嗯,反正我和秀秀没什么。还有,离常沛远点儿,那家伙最近不大对头。”公子润周困是喧嚣的车流和喧闹的人声,看来他已经走到大街了。

  “是你让我有事找他的!”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康复,一片大好地倚在座位里。

  “人都是会变的。”公子润说得很严肃,“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幼稚,不过早发现比晚发现好。圣诞节那天我去你那,本来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和常沛在一起。可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我就知通你在用功学习。呵呵,那样子跟你沉迷小说的德行一模一样!”

  不知道公子润和常沛之间发生什么!答应了公子润以后不关机,不无缘无故闹脾气,不莫名其妙发火,然后还诚恳地向他道歉,我才想起自己那晚那么伤心,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抗议之后,他嘿嘿坏笑着说:“你那是自找的,按我说的做就不会那么惨!”

  男人都是没良心的,我忘了是哪位妇女同志的名言了。果然如此!

  最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秀秀那么喜欢你,听说你还有机会做更好的职位……”我含含糊糊地说着常沛的话。

  公子润嗤了一声,“我需要靠别人吗?嗯,工作除外。”现实比人强.我们大概都过了纯粹的争强好胜的年代。

  “有一个例外就有第二个!”我万分肯定

  公子润有点几不耐烦,“不信拉倒,这个话题没什么可讨论的。我告诉你啊,常沛现在挺牛的,你别见异思迁!”!

  “我才不会呢!我拿他当好哥们儿看!”我实话实说。老实说,常沛要是真给我介绍个工作,我还得去,但如倮有什么以身相许的条件,我是绝对不接受的。当然潜移默化,加上公子润背信弃义,我也不排除哥们儿升级成男友的可能。这算是对感情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呢?我看不懂,真的看不懂了。

  我只知道这样对自己的身体很好,不会气坏了,不会太伤心,甚至会激励自己朝着未来的光明走下去。

  自己既然有备份,那公子润是不是……

  “秀秀那么追你,你总得给个说法吧?”我继续追问,其实心思忐忑极了。

  公子润道:“你现还不是时候,要发奖金了,等年后再说吧!不过我都跟我妈他们说了,他们没误会什么。”

  “说什么?”我明知故问,这几天考完试之后接连经历了伤心欲碎,提心吊胆,低头认罪等等阶段,怎么也得给点儿甜点吧?就算你不给,我争取一个也不算过份的。

  公子润轻咳了一声,才说:“我心眼儿不大,只够装一个女人。我妈已经拜托给我爸了,你愿意进来就进来,反正我是不介意。”

  德行!你介意我还没想好呢!我美滋滋地连还嘴都忘了。那边还着急地催,“你听见了吗?”

  “啊?没有,你再说一遍,我为里太吵。”

  “算了,回头再说吧!”公子润难得腼腆地挂了电话。

  太甜了。齁着嗓子了。

  既然准备再次进京,到家之前,我在坦白与隐瞒之间好好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反正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过去了,我觉得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我也有信心重新面对。

  经过这半年的折磨——主要是心理压力,我想我已经能够调整自已去面对各种问题,更重要的是我开始相信公子润会始终和我一起去面对将来的路。这些都要告诉父母的,好让他们放心。虽然我没有找到工作。但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伙伴。当然,这个人还有待进一步考验,但现在没必要和父母讲这些。

  果然,父母听到我辞职的消息后半天没吭声,听到我这半年一直在北京考研,老娘就开始掉眼泪。老爹说了句:“家里这么大地方,不能在家里复习吗?这孩子……”然后就回自己书房了。

  老妈张罗着吃的,突然天外飞来一句,“杨燃天结婚了,他还送喜帖来,我和你爸都没去。”

  “份子钱凑了吗?”

  “凑了。”

  “哦,是和穆茵吗?”

  “对,和穆茵。喜贴我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弯弯绕绕的那么复杂。”

  我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心里却在想,他终于定下心了,一年又一年,很多事情就是这么蹭过去的吧?

  那个谜底是“我很爱你”的短信,还有那一 树的玉兰,都已经彻底地封存了。

  晚上散步的时候,沿着民心河,我把自己和公子润交往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爸妈坦白了——当然是拣着好听的说,也没提他在学校的风流往事。老妈倒是很有经验,听完以后立刻说:“哎呀,这么个孩子,是不是挺招人喜欢的?你不会吃亏吧?”

  果然都是女人!老妈当年看《红楼梦》的心态和俺现在看小言的心态估计差不多。

  “没有,他比较自律。”我给他贴金,贴得我暗暗咬牙,下次回京一定要连本带得地要回一来。

  老爸沉吟了很久,才说:“带回来看看吧。”

  和老妈对视一眼,我想起老爸寻我那些男同学的评价,公子润会不会是老爸眼里品想比较好的土豆呢?

  晚上,我打电话把情况传过去,公子润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过完年,我去趟你家,然后我们一起进京,正好也见见你父母。”

  倒是没想到他那么爽快,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我要不要见见你爸妈?”

  公子润笑了,“我妈见过你照片,说你胖胖的,挺好玩儿的。”

  啊?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最近这半年瘦了好多,有点儿紧张啊!

  “那我现在瘦了呢!”

  “没关系,那天你打电话到家里,我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我家的电话一般是不留给别人的。”

  “切,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一个电话嘛!秀秀不是还找上门了吗?”

  “所以下次我就不留家里的地址。”公子润说,“我爸把我好一顿训,说我同时和两个女生交往!冤死了,我可是很专一的。”

  “是啊,每次都很专一。”我余恨未消。

  公子润嘿嘿地笑着,“对了,你每次帮我参谋那些女朋友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嗯?有问题。

  我决定转换话题,“你追段姜那么多年,终于上手是什么感觉?”

  公子润亦不示弱,“那你呢?杨燃天也算青梅竹马了吧?浪子回头,你是不是觉得特得意!”

  算了,我们两个都欠着一屁股数不清的烂账,管好睛下就行了。

  公子润突然很感慨地说:“我现在觉得踏踏实实地挣钱过日子,是最幸福的。”

  我心有戚戚,“嗯,小说都是骗人的。那些看着特喜欢的故事,就算是happyending,但过程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单就这半年考研来说,搁在书里也就三个字——“半年后”,但在我的生活里,却是身体和精神都经受了极大考验,是几乎让我崩溃的一段时间。真不知道金爷爷和琼奶奶的女主男主们是如何度过他们常常用到的“十八年后”的!

  “那我要不要去你家?”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我开始纠结。

  公子润说:“等过完年,找个机会我带你回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不过这一阵子我得把你养胖一些,白白胖胖的有福气。”

  “猪倌!”我骂了一句又觉得不对,那不是说自己是猪吗?呵呵刹笑了一阵,心情大好地放下电话。

  老妈看我心情不错,脸上也展开了许多。唉,父母啊!真是太把我们当回事了,以至于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不敢不把自己当回事。

  老妈拿着同学录,“来,你给我指指,哪个是那小子?我记不太清了。”

  我流汗,毕业时走得太急,都没有让同学留言,“妈,这个是高中的,大学的我没弄,这样吧,我给你看毕业照。”幸好还有全班合影。

  老爸也凑了过来,和老妈左瞧右瞧才说:“差不多吧!”

  嗯?老爸这是什么意思?

  等老爸走后,我问老妈。老妈说:“没关系,这两天我给你说说他,死老头不开化,非等你嫁不出去才着急啊!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能嫁出去就行了!”

  无语,难道我在老娘眼里还是个嫁不出去的主儿吗?

  话说开了,父母每天都变着花样地为我做好吃的,似乎要补偿过去的那半年。虽然我还是要进京,但这一回却不想再托关系进京了。复习的时候我已经看得明白,只要你不要户口,很多小公司都有工作机会。

  而且,我已经规划好,就算没有考上研究生,还可以参加春季的第二学历招生考试或者在职进修班的研究生考试。怎么样都要给自己弄个资本。

  年轻就是好,总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磨砺,前方的路也可以慢慢走,就算走了一点儿弯路,也会满不在乎地从头开始,父母从来没给我任何压力,但从他们旁敲侧击地问我职业规划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过完年,刚过初五,公子润就来了。一开门,就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堆花花绿绿地袋子,穿着笔挺西装,神情严肃地站在我家门口。我眨眨眼,有点儿认不出来。

  老妈极其热情地把他迎进来,嘘寒问暖的架势让我想起一名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趁着公子润去洗手间的空当,我尾随进去,问他感受如何。我还没开口,就见某人正偷偷地擦汗——敢情都紧张成这样了。

  公子润悄悄问我,晚上是该在家里睡,还是自己出去到宾馆睡?我说:“你没经验啊?”他说他也是第一次,我乐得不行,说:“你去宾馆吧。”他正经地点点头,说:“也好,太紧张了可能会睡不着。”我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别做梦了,我妈都把屋子收拾好了,让他跟我爸睡一间屋子。

  公子润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