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傍晚,甄永信给最后一个问卦的人批完了流年大运,打算收摊,忽然觉得身后有个人影在动。这人影像似在这儿挺长一段时间了,半下午时就有,只是因为太忙,没工夫去注意。转身看时,着实吃了不小的一惊,“慕仙兄?”
“甄兄!”贾南镇一把抓过甄永信的手,兄弟二人好生激动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到的?”
“半下晌。”
“干嘛不喊我呢?”
“看你太忙,怕害了你的生古意。”
“咳,哪儿的话,愚兄在此设摊儿,纯属消遣时光,岂是靠此为生?走,回家去。”说罢,两人匆匆收了摊儿,把案几椅子搬到徐二那里,领着贾南镇回家去了。
一进甄家大院,看是三进的庭院,贾南镇先自矮了三分,再看看正堂雕梁斗拱,陈设华丽,更是自叹弗如。甄永信把客人让到里屋炕上,喊过玻璃花儿眼,相互介绍一番,又把怀里的铜板掏出,递给玻璃花儿眼,吩咐说今晚别做饭了,到饭馆订一桌,给兄弟接风洗尘。自打丈夫日日有了进项,玻璃花儿眼就收了性子,对丈夫也客气了一些,听丈夫吩咐,也不像往常那般生气,挺给面子,接过钱出去办了。趁这工夫,兄弟二人开始叙起旧来。贾南镇问,“哥哥不是把房子卖了吗?这房子……“
“这就是愚兄的老宅,”甄永信有些得意,“今年回家后,又买了回来。”
贾南镇听了,吃了一惊,“这么说,自鲅鱼圈别后,哥一定是发达了?”
“发达谈不上,倒是小赚了一笔。”甄永信掩饰不住内心的展样儿。
“哥做的是什么生意?”
“一言难尽啊,”甄永信叹了口气,“自贤弟别去不久,皇上就下了诏书,科举废弃,那赵家子弟本不愿读书,又是科举无望,就有了撤馆的意思,我就借机结了帐离开。当时本想到盖州寻找兄弟,可追到盖州后,又听说你去了奉天,我随着又追到奉天,寻了几天,也没找到你,就在奉天督统衙门谋了个差事,积攒了点钱,又辞了差,在京津之间跑起了生意,药材、绸缎都曾饭过,赚了点银子,后来听说小鼻子把老毛子赶出了辽南,就收了业,回家了。”
“哥哥真是天人,凡事总有天助,左右逢源,叫人艳羡。”
“什么天人,只是运气略好而已,”甄永信心里得意,嘴上却客套,“这些年江湖闯荡,所挂念的只有贤弟一人,每到一处,都格外留心,期望与贤弟不期而遇。不知贤弟这些年,在何处闯荡?”
贾南镇虽不信甄永信这些话,摸不透有多少可信的,心里却听了舒坦,如今有了交心的人,多年的苦衷,就一口气倒了出来,“唉,不堪回首啊,”贾南镇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自鲅鱼圈别兄而去,到盖州待了几天,就去了奉天,不想效果不佳,大城市人奸猾,不好忽悠,我又一直北去,到了齐齐哈尔,本想赚够五百两银子,就回家置办些田产,成家立业,过个安稳日子,不想正应了那句‘穷不走南,富不走北’的老话,在齐齐哈尔就遇上胡子打劫,无奈只好从头再来,可是在牡丹江又让胡子打劫了,只得再从头来,谁知十天前,在门源又遭了胡子,这回更惨,连我的卖药道具,都给劫去了。我就死了心,相信自己命中无财,不想再干了,打算取道旅顺,坐船南下回家。今天中午到这儿时,估计老毛子跑了,哥哥该回家了吧,就在这儿歇了脚,打算进城看看,指望能碰上哥哥。果不其然,真的找到了。你看,我早就说过嘛,咱们兄弟情缘未尽吧?”
二人高兴地笑了一阵,甄永信问,“贤弟此去,有何打算?”
贾南镇又叹了一声,说,“实不相瞒,小弟现在实属厚颜过江东,已是山穷水尽,哪里还敢奢谈什么打算。”
甄永信听后,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眼贾南镇,说,“要是这样的话,愚兄倒有个主意,不知合不合贤弟的心思?”
“哥哥但讲无妨,小弟一向敬佩哥哥。”
“下午你也看见了,哥现在实在太忙,抽不出身,好多需要外出的大生意,都耽误了。要是贤弟不嫌弃,肯留下帮哥哥做些,哥就可以腾出手来,出去做些大生意,那样一来,你我兄弟二人,各有营生,互相帮衬,又互不相妨,岂不两全齐美?”
贾南镇略显为难,“好是好,只是小弟对八字算命,还不通路,怎能顶起哥的位置?”
“这有何难?江湖把戏,见机行事而已,凭贤弟的天分,我敢保证,不出半月,一定能驾轻就熟。我这儿有几本书,贤弟可拿去翻翻,这几天你先跟着我学做,等上了道儿,就以我徒弟的名份坐行。这样就免去独创名号的艰难,会给贤弟省去一番周折。”
“这样固然好了小弟,可哥哥怎么办?”
“实不相瞒,愚兄现在即便不坐街,上门的生意也是够忙啦,另外,贤弟坐摊儿时,遇有大生意,感觉自己难以应付裕如,不妨就推荐给哥。”
“那是自然,不消叮嘱。”
二人又说了一阵,甄永信脸上略显为难,顿了顿,说,“贤弟此来,哥的屋舍宽裕,按说吃住不在话下,可你嫂子性情暴烈,不能容人,时间一长,必生事端,反倒伤了你我兄弟的和气。我看这样吧,今天你就住这儿,她还不便发作,往后你就借住平日存放桌案的徐二那里,他是我师傅的儿子,从前泼赖,现在改邪归正,极好相处,你也不必付房费,日常得便,买些洒菜,相互酬谢一下就行。”
说话间,玻璃花儿眼叫的酒菜送来,兄弟二人推杯换盏,直吃到深夜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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