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不交集的两条平行线,为什么硬生生要再度扭在一起?
解决了一套房子的问题,再来另一间房子的装潢?如果这样,他们的关系还有完没完啊!
见她正想开口拒绝,他抢先一步打断,“无论过往如何,在乌鲁木齐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至少在当时是朋友。”人的心情是很复杂,可以一直远远看着一个人,也可以因为这个人可能会跟随另一个人远去而焦躁。
这一年里,他不断在矛盾中徘徊,因为心中有一道永远解不了的结,所以不能靠近,直到高以贤的出现。
有些事,也许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她和父亲的感情一向冷漠,也许,事态的发展并不会那么复杂。
至少,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无数次默默在她单身公寓的楼下,望着她的身影,永不吱声。
曾经无辜的伤害,该收手了。
一年的自我折磨,也够了。
因为蓝芹就是“夏雨”,他最后选择妥协。
“啪、啪”不远处,高以贤坐在越野车里,按着车喇叭催促着她。
眼前的男人,等着她给一个答案。
25岁的她,已经有足够的智商去明白,只要她点下这个头,就代表什么。
代表一份重新开始的可能。
起码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我以为我们至少在当时是朋友。
是的,当时他们是一对最完美的难兄难“弟”,当时的情谊,都是真真切切,没有半分掺假。
陡地,她的心底漫过一丝悲伤。
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为什么可以当曾经的一切不愉快都不存在?
为什么,不点下这个头,和过去过不去,小心眼的人好像成了她?
她欠他什么了!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继续悲惨?!
但是,他却拿了相当完美的五字理由“至少是朋友”。
至少是朋友……
虎子是她的朋友,高以贤是她的朋友,他是吗?
他能是吗?!
她思索,想找寻最适当的话语来拒绝他。
“不行!”一句激动、高昂的拒绝,并不是来自她。
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
她没有信守约定在咖啡屋等待,因为她不是男人,她不需要风度。
“不行!不行!你的房子装潢怎么可以找这个女人,你们都离婚了,怎么可以还在纠缠不清?”声声质问,步步逼近,活像当场活抓了一只狐狸精一样。
她蹙眉,不愉快的记忆再次席卷大脑。
就是这个位置。
就是这个女孩本末倒置的连声逼进,说她棒打鸳鸯,说曾经自己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数次拿掉小生命,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讽刺她的傻气?讽刺她永远等不到的希望?
曾经,她肚子里早就不存在的一个小生命,令另一个女人抓狂。
她不是很确信他们的关系,虽然无数次目睹过他们很亲密。
当时的她,被狼狈的逼得步步退后,就像今天一样。
“够了!不要再胡闹了!”他挡住齐暖想用指甲抓破蓝芹的脸一样的架势,抓住她的手,然后无意中,一松。
“啊!”一声尖叫连绵不断。
就像那天一摸一样,只不过这次摔下五六阶高高的台阶的人,是齐暖,下面停着车的是高以贤的越野车,并不是刚巧路过撞上她的出租车。
车里的高以贤目睹这一幕,冷静的脸,丝毫没有变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她和傅凌赶紧奔下台阶。
“好痛,好痛!”齐暖抱着小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你哪痛?”她赶紧问。
她的额头刚好碰到一层台阶上,破了一层皮,隐约泛着血丝。
“我破相了!”摸到自己的伤口,齐暖激动的大哭,随着恐惧,下腹部越发激烈的抽痛,“好痛!好痛!”
作为医护人员的敏感,她觉得可能要出事了。
“快送她去医院!”话音刚落,120急救车的“滴答、滴答”的声音竟然及时出现。
有人及时拨了120。
傅凌已经扶起齐暖,“我不要你管!走开!”没想到齐暖还在闹别扭,“我痛!我要告你谋杀!”声声愤怒。
一边激动委屈的捶着傅凌铁胸,一边骂人,精神亢奋到根本不像需要急救的病人。
虽然这样,傅凌还是干脆打横抱起挣扎不已的齐暖。
他答应过齐叔叔,将来如果他不在了,齐暖会是他永远甘心的负担。
蓝芹正想跟上,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拽住,一路拽上了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一并利落的扣好她的安全带,然后自己跨上车。
“高以贤,我得跟去看看!”如果齐暖不是装的,痛到眼泪都飚出来的情况,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她一直抱着腹部喊疼,那个位置刚好是……
她刚想解开安全带。
“关你什么事?”一句很冷淡的话,如同冬日当头浇下的一盆凉水。
关她什么事?
她定住。
“去关心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不是很可笑?”
她对上高以贤的目光,他的唇角还是微微扬着,眸里却没有温度。
咽咽喉,她有点惧怕这样的眼神。
因为,没有冰点,却丝毫无温。
“把你的善心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只会给别人偷偷背后耻笑的机会。”
她,好像有点懂了。
怔着。
“想好看什么电影了吗?”高以贤话题一转,语气开始温和。
他像随时有两个面具一样,一个强悍冷血一个温柔多情,她有点无法适应。
“随、随便你。”突然觉得好像第一次认识高以贤一样。
“恩。”他发动车,转动方向盘。
把抱着齐暖定在原地,一再被医护人员催促的傅凌,远远甩在身后。
第十五章
这几天,有点奇怪。
无缘无故,挂她名字看症的病人多了很多。
“下一个。”门诊办公室内,她清清淡淡的声音喊出下一位。
“医生,你看我腋下多长了一块鹅卵石那么大的肉出来!!”病人一坐定,不顾身在公众场所,就急忙掀起自己的上衣。
“等等。”她急忙起身,保护病人身体隐私,先锁上办公室的房门。
“平时有没有觉得肿痛?”她询问病人。
“还好啦,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病人回答。
她先让病人脱掉上衣站立,双臂向上伸直,她观察到这位年纪才45岁的病人,乳房正常的弧形轮廓早就变得不规整,也有橘皮样的多个小陷窝。
她用手去摸,去碰触那块鹅卵石般椭圆形的肿块,她按捏下去,病人马上咧齿。
基本的情况,她已经掌握。
“啊,痛痛痛,刚才有痛!”病人穿好衣服,焦急跟在她身后,“医生,不会是那个字吧?”
她一笑。
“不是的,肿块的质地不坚硬,只是普通的副乳,痛是因为你有小叶增生的现象。”她解释的很详细,“我会开一些中药给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平时的保健,你可以在家自己做一些轻络按摩。”
“我哪有时间哦!有那么多时间替自己做按摩,不如多干点活多赚点薪水。”病人叹生活艰辛,“我家那口子下岗了,家里几张嘴巴都靠我呢!”
她也有注意到病人的内衣很陈旧,肿块的存在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还有,你的内衣太偏小了一点,长期穿着不当的内衣会对胸部造成压迫,把原来属于胸部的肉往外推挤,容易形成副乳。”
内衣?
“那,医生,你们医院有卖内衣吗?”病人的眼睛突然大亮。
她愕然。
……
“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老是全身会觉得一阵阵发烫,背部都是汗,有时还头昏、心脏很慌的感觉。”这位病人的年纪47岁。
“睡眠可以吗?”她询问。
“不好!经常热醒。”病人如实回答。
“可以配合抽血检查一下雌激素水平吗?”她征求病人意见。
“当然可以!”病人正中下怀,马上点头,顺便提出要求,“医生,我的父辈有高血压、糖尿病、肾功能不太好,能顺便帮我这三项也开进去检查一下吗?”
她觉得有点奇怪。
这……
“顺便帮我脑扫描啊,全身ct什么,我都要做一个!”
病人提出要做全身检查。
她建议病人可以去体检中心,办一个体检套餐。
“不行!不行!医生我只要你开单!”没想到病人坚持。
难得病人这样信任,她只好点头。
二个小时后拿到报告单,她开始仔细的和病人介绍什么是更年期。
病人顺便又让她开了一大叠的检查单和一大堆如感冒药、咳嗽药等日常生活常规药。
……
再接着,有对三年不孕的夫妇找她检查。
再接着,有位患有巧克力囊肿的女性和她约好开刀的时间。
再接着,有一位病人查出有宫颈息肉,也确定由她来开刀。
等等。
她的病人开始不断,她的工作不再局限于老是开化验单,老是替其他医生开点常规药。
问症、独立开方,独立手术,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摸了好几次手术刀,学到、摸索出来的经验,居然比在医学院的几年理论,比在产科半年实践要多得很多。
“最近忙吗?”傍晚时,好几天没出现的高以贤打电话给她。
她正在收拾提包,准备下班。
因为门诊病人增多,前几天一直都加班加到晚上七点多,今天下班时间病人刚好少一点。
“还行。”这几天,她的心情都比较好。
“请你吃晚饭,约你看电影?!”虽然是询问,但是,他的语气已经霸道的定下约会。
那天,看电影,电影票高以贤买的是情侣座,他的有些行动已经明朗化,再不懂,已经不可能。
“好,有些话我正好想和你说。”
她的回答,令手机那方出现了三秒的空白,只是随后,又传来他如常的声音。
约好时间和地方,她走到电梯门口,按键,和高以贤说待会儿见。
深呼吸着,她觉得有点压力。
高以贤没有开口示意交往,没有送鲜花送礼物等夸张行为,更没有试图牵她的手或搂她的肩膀,他的追求很隐晦,很仔细,一不小心就会和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混淆。
唯一能提供的线索,只有情侣座。
情侣座是情人才能坐的位置,她根本无法忽略,电影院里坐着相同的位置上的那一对对卿卿我我的爱情鸟。
电梯门,开了,她心神不宁的踏进去。
“蓝芹。”有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冷着嗓子喊她。
她定睛一看,心脏跳动慢了好几拍,那个声音居然是傅凌。
“你好。”她很有礼貌的和他招呼,就像遇见客人一样。
傅凌点点头,因为她的刻意客套,神色有点复杂。
“怎么会来这里?”同个电梯里还有其他人,熟人遇见不聊几句,好像很怪,她只好硬着头皮问着。
“齐暖住在这里。”那天在急救车上刚好她的医院路途很近,所以他选择的医院就是这里。
“她的情况怎么样?”她只是随口问问。
象高以贤说得一样,她根本不应该去关心对方。
人要是太善良了,在别人眼里,反而会变成傻瓜。
傅凌的神色变得更复杂了,冷眸闪烁个不停,几秒后,他才选择开口,“一起吃个晚饭?”鉴于隐私,他无法回答那个问题,所以选择了回避。
“不了,和人约好了。”她摇头拒绝。
他的脸色一变,“和高以贤?”
她点点头。
电梯门开了。
“那我先走了。”她礼貌的和他说再见。
没走几步。
突然,身后,“你忘了说下一次。”声音并不急躁,不象指责,不象质问,只是极度认真的在阐述事实。
她愣了一下。
“普通人被邀约刚好碰期,会说下一次再约。”他居然一脸认真的指正。
那是敷衍,好不好?!
但是。
“我觉得,没有必要。”她平淡的给出答案。
连敷衍的必要也没有。
因为,他们不是那种可以敷衍的关系。
“我赶时间,再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着。
心房,不想被任何人再搅乱。
所以,希望下次,不要再见。
没有必要,因为她的这句很显眼的拒绝,他一脸凝重的定在原地。
终于意识到,觉得可以重新开始,好像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第十六章
昏暗的电影院,大屏幕上正上演着缠绵的爱情剧。
她的背脊僵直着,双手交叠在腿部,坐立不安。
因为,她前面的位置上,那对情侣胶在一起火辣辣的热吻着,昏暗的电影光线下,男人的手甚至探进了女人的上衣里。
她不是存心偷看的,只是她的角度如果想不看到的话,除非电影的屏幕在天花板上。
一筒爆米花挡在了她前面,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急忙捧住爆米花。
“有点无聊,我看得快打瞌睡了,我们走吧。”没询问她的意见,高以贤已经先行了起来,向外走去。
她急忙跟上。
他刚好接起一个来电,站在出口处等她跟上。
“你已经在商会找到十几位投资者,把资金集资完毕?连整个楼盘也盘下了?我跟你强调过,我对建立公司没什么兴趣!”他蹙眉。
怕打扰到他讲电话,她安静的站在他右手边。
“你没兴趣,可是我们很有兴趣啊,哥们你有这种投资眼光和天赋,干嘛不利用?”
“我只是顺口提了一下而已!”他疾声,这群狐朋狗友,平时和他吊儿郎当,谈起赚钱,一个比一个兴致要高昂。
“我不管,这里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东风!你自己说过,如果你有几十亿的话,你有把握一年的时间把这个楼盘每平方从八千炒到二万以上!”
“我没有内幕!”他咬牙切齿,一再强调。
那个楼盘是很优,如果做成自住式度假村和公寓式度假酒店两结合,前景不可限量。
但是,这群猴子,他还不知道他们打什么注意?
“我们知道你不靠你老爸,你也n久没和你老爸开口说过一句话,我们需要的是你,不是你老爸!”朋友很聪明,一再强调。
他冷笑。
创业这么大的事,让他老爸知道了,还不为了讨好他,背后偷偷推进?!
他们打得如意算盘,他会不懂?!
“甭谈。”他一口回绝。
“商会的那么多老板,为了今天,都把自己公司的资产虚空做大,大家都向银行拼命贷了那么多钱,领头大哥你现在说不做?!你这不是让我被人追着砍?”朋友哇哇叫。
“那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他不赏脸。
蓝芹偷偷看了他一眼,难得见到高以贤的神情那么紧绷,那么不愉快。
电话里的人直跳脚:“你要泡妞建那么大的‘工程’,哥们我一声不问就鼎力支持,熟得几个企业老板都冲着我的面子,暂停生产线也把工场女工借出来。如果没我们帮忙,你能暗地里不惊动媒体,这么短时间内找出那么多各式各样有妇科疾病的女人?得,现在在约会了,你想过河拆桥?!”
他僵默推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将手机换到左手。
“嫂子的这月门诊,我已经安排好了,周二和周四嫂子是半天班,三十个号,周一、周三、六十个号,周五的手术也让她永不落空,我会继续找人,包准她每样手术全部一一得到可贵经验!普通的医生可是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啊!我都这么帮忙了,你就不能心软一下也点个头?”朋友软硬兼施。
再谈不拢,可能会撕破脸。
“我待会儿去你那,再谈。”这里有他的顾忌,他不得不让步,“还有,把帐顺便结一下。”
见他的语气软化,朋友眉开眼笑。
“这点小钱急什么!对了,嫂子开得验血化验单怎么处理?和那些女工签的合同里只注重保密,没写得那么详细。”
朋友嘴甜的嫂子长嫂子短的,让他的唇角淡淡微扬。
“根据献血量,补偿一定的身体损害费。”
说完,不给对方再啰嗦的机会,他收钱。
“送你回家?”一看见她静守在一旁的模样,糟糕的心情,又有点复原。
“恩。”她点点头。
他拿着钥匙先去开门,她跟在他身后,数度扬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高以贤,你是不是想追我?
高以贤,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这些话,在餐厅里,她好几次好不容易找到勇气,正想开口,都被他淡淡岔开话题。
现在……
“我、有事和你谈,能去哪里坐一下吗?”相当不自然,好不容易又鼓起了勇气。
回眸她,他的笑容依旧很温和。
“怎么办?我刚和朋友约好见面谈开公司的事……”一脸的故作为难。
开公司?哦,她刚才隐约有点听明白,有人想让他成为万恶的资本家。
不过说实话,比起当警察,高以贤更适合去剥削劳动人民。
见她不吭声,他沉吟一下,“是重要的事吗?如果是,我推掉好了……”好为难。
“没、没事!不是很重要的事,你先忙你的。”她急忙声明。
闻言,他的眸里快速掠过一抹笑意,又快速的被很抱歉的神情掩藏:“那好,我们下次再谈。现在我先送你回家。”他已经打开车门。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坐车回去好了。”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再赶,送女士回家的这点风度,我还有。”他的笑意更深了。
她发现,高以贤原来笑容很深的时候,脸颊上会有两个淡淡的酒窝,相当迷人。
被他扶着跨上他彪悍的越野车,怕耽误他的时间,她不再坚持。
一路上,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都各有所思。
“到了。”他在她的单身公寓门口停下车。
“谢谢,再见。”天生的教养让她很有礼貌的和他道谢。
她明白,现在是21世纪了,没道理为一段失败的婚姻,埋一辈子的单。
和这个男人,有在一起的可能吗?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的心情根本还没有整理好,没有办法为一段新的感情,重整出发。
而且,女人的直觉,高以贤并不适合她,他们的性格是如此南辕北辙。
“别想太多,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他对她挥挥手告别。
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停在他们身后。
他觉得有点眼熟。
“快去忙吧,待会儿你朋友又要催你了!”她 催促他离开,送她回来的一路上,他已经接了好几通电话。
“恩。”他点点头。
两个人,朝彼此挥手告别。
她转过身,朝自己这一年来住宿的单身公寓步去。
他扭动方向盘,视线的局限性让他没有注意到,有两名身穿夹克衫的中年男子步下别克车,一路跟随着她走向公寓。
……
高以贤向朋友家的方向,一路开着车。
总觉得,今晚好像哪里不对劲,天生的警觉性,让他全身警钟大振。
那辆黑色的别克车……
他回想画面。
刚才从电影院出来,那辆车好像停在他车子的不远处。
他的越野车开走,红灯的时候,这辆车停在他的后面。
回转到对面车道,后面有好几辆车跟上,这辆车也紧跟而上。
不对劲!听说最近她的父亲有点麻烦事惹身。
他突地踩下刹车。
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
长音一声、二声、三声,直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方向盘立马一转,油门催到一百多时速,他火速往回开。
第十七章
她的发丝盘在脑后,几缕乌黑的散发安静垂在颊旁,端庄清雅。她纤细窈窕的身影,踩着高跟鞋,一阶一阶上了楼梯。
自从搬出婚房以后,她一直住在单身公寓内,这里虽然没有电梯,但是离医院很近,小区周边的设施便利,环境也很不错,她越住越喜欢。
快步到她居住的三楼时,她一边走着楼梯一边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
突然,一只戾色、掌纹沧桑的巨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唇,一件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抵住她的喉间,将她用力往上拽。
挣扎中,她看到两张陌生中年男子戾然的脸。
是劫匪?!
第一个一年迅速窜入她的脑海,从来没有碰过这种倒霉事的她,漫天的恐惧骤然席卷而来。
从第一次约会开始,高以贤就怕治安不好,提出送她上楼,她总是怕尴尬笑着说,因为这带基本都是单身男女,所以治安工作做得特别到位。
推柜久了,高以贤自然不再坚持。
只是,谁也料不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连拖带拽,她被“劫匪”快要拽上她居住的三楼。
想入室抢劫?
看来,对方早就已经才好点!也知道她住哪一室。
被对方死命、用力捂着唇,她不敢试图求救,不敢太剧烈挣扎,生怕激怒对方。
虽然她懂点皮毛的女子跆拳道,但是用在两个大男人身上,太过冒险。
如果他们要的是钱,她绝不会反抗。
提包里的手机唱起悦耳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反复唱着,和她和“劫匪”拼比着毅力。
“不准动!”劫匪疾声警告她。
她的心被手机越“唱”越慌,“劫匪”手开始发抖,水果刀在她纤细的脖间划下一道浅痕。
痛!
“不要怪我,谁让你有个‘好’爸爸!”她脖间的血痕,反而让旁边的另一名“劫匪”慌张失措。
故意装出的恶狠狠声音,反而泄漏了两名都不是专业悍匪,只是菜鸟而已。
“好”爸爸?她僵了一下。
她和父亲一年也没遇上几回,她的工作她的生活,都是父亲电话随意指挥一下而已。
很多时间,她差点都会忘记自己原来还有个爸爸。
手机还在一直响着,空气里的气氛很紧绷,两名“劫匪”呼吸粗重,好象有什么弦随时会被绷断,随时会失控。
她屏着呼吸。
一千次一万次祈祷,手机铃声能成功引来陌生人的救助。
果然,走廊里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心,砰恸、砰恸。
两名“劫匪”的呼吸更加粗重。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楼梯口一直响彻的手机铃声里,嗅到不对劲的气息,闻声而来。
她恐惧、又勉力强自镇定的眼神,“劫匪”慌乱的目光,同时对上来者。
那个人有着浓重的粗眉,性格、坚硬的脸部线条。
居然是——傅凌!
来不及思索为什么他会等在她的公寓门口,她只觉得,慌乱狂跳不已的心脏,突然注入了安稳的力量。
看清楚当前的形势,他的心跳慢了几拍。
“放开她!”极其锐利的目光,跟随着脚步,步步沉稳逼进。
“不要过来!”两名劫匪扯着她,步步后退,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他更逼近一步。
不怒自威的高大身影,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于是,劫匪更慌了,颤声虚张声势,“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水果刀朝她的脖子又逼进了一分。
她冷抽一声,但是没有喊疼。
她的脖子又逼出了一道浅然的淡色血痕。
傅凌的心房,莫名揪紧。
这种情况,作为特警队队长的他司空见惯,根本不是第一次处理。
他一眼就能看穿两名劫匪都不是专业悍匪,甚至可能是第一次作案。
劫匪手里握着的是普通的水果刀,以刀锋的力度,最坏的打算,真的扎进她的身体,生命垂危的可能性并不高。
专业的判断告诉他,不用思考太多,只要冲上去制服他们就可以。
但是,对方的腰间明明没有别有炸药包等危险物品,他的整个神经却全部绷紧到差点拉断,整个背部瞬间都是冷汗。
因为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划过空气时,发出的急促声响。
手机音乐还在不停的响着,为紧张的气氛伴乐、添色。
两名劫匪脸上已经出现了片刻的迟疑,他们在犹豫该先干掉烦人的音乐,还是先处理眼前的危机。
傅凌抓住他们分神的时机,伸开手臂,手指间紧闭,然后向自己身躯的方向微微摆动。
这是特警之间的专业手语。
她怔了一下,垂在双侧的掌心向着他,手腕微作握拳状。
这是明白的意思。
他又作了一个手势。
“你们在打什么哑语!”终于劫匪惊慌的发现了。
不能再犹豫了!他身手矫健的跳上扶手,直滑而下,她根据他早先的指令向左面微微一斜。
“砰”的一声,挟持她的“劫匪”还来不及反抗,怀里的人质已经被扯过去,男人的身体已经被他一脚利落的踢飞。
另一名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傻愣在旁的中年“劫匪”,双臂一扭,就地制服,被他拷上了手铐。
和任何一次任务一样,无论过程多凶险,结局都很完美。
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报警。
“等等。”却被蓝芹拦住。
蓝芹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好几次,逐渐试图平稳了呼吸,细细的观察。
一名“匪徒”被他踢得已经根本爬不起来,另一名被拷着手铐沮丧的趴在地面上。
任何一个角度看,身手很烂的他们,都不象“职业匪徒”。
特别,他们提过“不要怪我,谁让你有个‘好’爸爸!”。
“能告诉我,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和我爸爸有关?”现在,她尚有点惊魂未定。
如果不是傅凌的突然出现,她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她的问话,让他定住。
他的铁掌,微微松开被他牢牢扭着双臂的“匪徒”。
“呸,蓝威不是人!”稍微得到一点自由,匪徒愤愤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她怔怔的,任何人听到别人辱骂自己的父母,都会心生不舒服。
但是,她反驳不出口。
因为,及时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也会隐约的知道父亲的一些不光彩的作为。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捂着耳朵生活而已。
“我完了!我们都完了!”突然,中年男人开始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来。
那边,被踢飞的另一个男人,也哽着嗓子嘤嘤哭泣,“多少家庭,因为该死的蓝威都完了!”
傅凌的眸底开始染上暗色。
她发着呆,继续听下去。
“我们想绑你,只是想逼他言而有信而已!”
“他一句话拍胸脯说这个政府工程归我们,我们把所有的身价都拿出来信任他,房子、车子当了,厂房抵押了,连老婆娘家的所有家当都咬牙投进去了,所有工程的材料都准备完毕了,他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工程批给其他人了!这不是存心逼死我们?!”
“那么一大笔的材料如果想要转手,只有贱卖,贱卖回来的资金还不够还银行和金融公司的贷款!我们什么都没了!”
“就因为他受了贿赂!”
两道绝望的声音,控诉着她父亲的罪行。
“老婆受不了娘家压力,好几次企图自杀!我的儿子要被迫中止在外留学!工人吵翻天!放私贷的黑社会天天找上门!这些都是你们害得!为一己私利,不顾他人死活!”中年男人愤怒的狂吼着。
……
接着,还有很多很多话。
都是绝望的心声,无情的咒骂。
她的眼眶逐渐发红。
越听,他的眸,更沉更冷了,身心被灰色的记忆吞没。
母亲尖锐的咒骂,最后被白布盖上的沧桑、身心憔悴的面孔,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双侧的拳头渐渐握紧,隐隐的,他身上散发着抑制不住的肃冷。
随着对方的控诉。
她一双清眸凝结着强忍的泪珠。
“对不起!”突然,她上前重重的鞠躬道歉。
眼泪,落在了水泥的地面上,化成了湿润的灰点。
他定住了,因为那个灰点,全身的肃冷,突的,渐渐的一点一点的抽离。
“能留下你们的电话号码吗?我会好好和我的父亲沟通一下!”她真的觉得很难过,很抱歉。
这不是第一次了。
男人对金钱永远贪婪不满足的欲望,在她父亲身上淋漓尽致。
两个中年男人都呆住了。
没有听到应有的狡辩、对骂声,反而听到了不可思议的道歉。
他们都沉默了。
两个人象有默契一样,不用她开口求情,傅凌已经上前,冷着脸解开中年男人的手铐。
“走!要仇恨也该找准对象!”
这句话,他不知道是谁给对方听,还是警告自己。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确定他们不会报警后,赶紧抹抹眼角泪痕,扶起自己的同伴,互相搀扶而去。
手机的铃声还在一次又一次不懈的响着。
她还在缠着睫羽,惭愧的不敢抬头,一直维持着鞠躬的动作,任愧疚的眼泪一滴一滴大颗落在地面。
形成很多很多的灰点。
第十八章
好一会儿,她才接起提包里的手机。
才刚接起,她听到很刺耳的煞车声,和急促关车门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才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对方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没!刚刚没听见而已!”危机已经解除,不想多一个人担心,她偷偷抹掉睫羽里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如常,“找我有事?”是不是有急事?一直不停拨她的手机。
见她没事,手机那头送了一口气。
“没有,只是看看你到家了没。”怕吓到她,语气详装一派轻松。
她听到手机里隐约传来熟悉的吆喝炒栗子的声音,和她公寓门口的贩卖声一摸一样。
“你在哪里?”有丝奇怪,她觉得高以贤可能就在楼下。
但是,他的回答。“早点休息!不聊了,到朋友家了。”
她还来不及多问一句,高以贤已经收线。
“今天谢谢你了!”转过身,她疲惫得向身后的人道谢。
她又救了她一次!
她全身无力的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疲惫得走进去。
没有注意到,傅凌也跟了进来。
“爸,你是不是有个工程说要给人家,最后关头又返悔了?”一进屋,她就在打电话。
“你听谁碎嘴了?女儿家,不要管那么多!”听到她的质问,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悦,他旁边的声音吵杂,显示忙着应酬。
“爸,你听我说,做人不要那么绝,任何事要讲道理……”
嘟的一声短线,电话已经被挂断。
她膛目,气愤的又拨。
“您好,对方现在正忙,请稍后再拨。”电话被无情的按掉。
她再拨,手机已经变成关机。
她的拳心一紧再紧,里面有一张白色字条,有那两名受害人的电话号码。
她答应过他们,一定帮他们好好争取!
可是,她怎么争取?连谈的机会,父亲也不屑给予!
捂住脸,电话机旁,慢慢的慢慢的蹲下,一波接一波的挫折直涌心头。
永远是这样……
女儿家,不要管那么多!
……
一道高大的身躯,也在她旁边蹲下。
肃严的脸,深沉墨黑的瞳眸一直盯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能伸出大掌,僵硬的拍她几下背部。
她抬头,疑惑他居然还没有走。
只是,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人陪。
无论陪伴她的人是谁。
“这不是第一次。”她难过的讥诮。
“小时候,爸爸有一位秘书叔叔,那位秘书叔叔人很好,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会带很多糖果给我,有时候还会教我写字,辅导我作业,他亲切、温暖的样子,比爸爸更象爸爸。”她的目光幽深,陷入回忆。
傅凌整个人僵住了,听她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秘书叔叔又来找爸爸,我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听到他们在书房争吵。”
“吵什么?”他整个人绷紧。
“秘书叔叔说他不能坐牢,他背不起黑锅,不能替爸爸顶罪!父亲是子女的榜样,他不能让儿子瞧不起……不能让儿子抬不起头……”
“当时,十岁不到的我,还天真的问吴嫂,什么是顶罪,什么是背黑锅,结果,她惧怕的一把死死捂住我的嘴巴。”
他的眸闪烁不明,这么多年,他居然把那么关键的一个人忘记了。
他低估了帮佣多年的吴嫂。
“我听到爸爸说,如果坐牢顶多二三十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秘书叔叔说他不会认输,一定会找到澄清自己清白的证据,然后,他冲出了书房,不小心把我推倒了。他没有象以前一样乐呵呵的抱抱我,更没有象以前一样说蓝蓝不痛,他只是用很仇恨很仇恨一样的目光瞪着我。”她沉稳的神情,因为记忆里亲切的叔叔,变得恍惚。
他没有想到,她会认识自己的父亲。
“那种目光,仿佛想立刻杀了我泄恨一样。”和今天那两个男人的目光一摸一样。
傅凌的拳头一再的拽紧。
“后来,没几天,就听说秘书叔叔……他们说他是畏罪潜逃,死于……”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别说了。”他冷声打断,心情的起伏很大。
“我无能为力,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十岁孩子的话。”
“就算现在不是十岁,我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帮不了任何人!”
富贵是什么?她的富贵是多少人血泪付出。
她拉出柜子,从里面扫出fendi,gucci,marcjacobs等包包,拽起名牌连衣裙,用力扫到垃圾筒里。
层层叠压的愧疚感令她的情绪失控,她再次捂住脸,两行清泪滑下脸颊。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她也无法抵挡名牌,喜欢漂亮的东西。
但是,这一切,都是什么换来的?
突然,她觉得这样的名牌,很可怕。
他盯着垃圾筒,发僵。
连最后一丝讨厌她的理由也没有了。
曾经,她的富贵,真的令他反感到作呕。
但是,如今,这么小的公寓,顶多四十来平方,家具简朴,连她都越来越朴素。
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她和那个人,根本不相象。
“蓝蓝。”突然,他硬着不自然的嗓子,学父亲一样这样唤她。
她定住了,怔怔的抬起头。
一个有点冰冷温度的唇印在了她的唇角。
突如其来的吻,令她整个人呆住。
甚至呆到忘记该推开他的放肆。
她愣愣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一向扑克脸的面孔此时泛出的温情。
“闭上眼睛。”他被她盯得不自在。
她没有闭上,情节转换太大,对她的心脏冲击也太大。
他从来没有真正吻过她,即使两个人的那一夜,那些吻也只是唇齿相贴的“欺凌”而已。
这是第一次,发自内心,来自温情。
他再次俯身,吻住她紧闭如蚌的唇。
富贵、仇恨等矛盾冲突,不会再撼动他们,他开始相信,彼此是对方的幸福。
“蓝蓝,我们重新开始吧。”没有仇恨,没有芥蒂,他不再是秘书的儿子,她不再是市长的女儿,一切从零慢慢开始。
他抵住她的额头,这样说道。
……
他来的时候,黑色的别克车刚好开走。
高以贤再次抬头,三楼的那间公寓,日光灯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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