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部分阅读

作品:香纱乱|作者:注到心头|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1:38:24|下载:香纱乱TXT下载
  引子 秘方之灾

  1913年的顺德沙头村,日正当头,太阳火辣辣地烤晒着大地,一群粗布短衫的男女村民站在月亮河岸边,个个目光鄙夷。一只巨大无比的猪笼,一上一下地在水里颠簸沉浮,似有人在里面挣扎扑腾,原来是个年轻女子。猪笼渐渐沉下水去,岸边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子眉头一紧,几欲喊出声来,而她身边的那对白发夫妇早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扑通!”一个矫健的身影落入水中击起一片水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用劲把猪笼拉上岸,救出了里面的人。

  “贵叔、贵婶,求你们放过阿丹!”他双膝着地,朝白发夫妇跪下。“阿春,是我负了你,与阿丹无关,要处罚就处罚我吧,求你放了她!”他又望向旁边的女子。

  “哇!”阿丹一口水吐出,醒过来。

  “叶振华你好大胆,竟然敢破坏李家族规,别以为你不是李家后人就拿你没办法!等处置了阿丹再来收拾你!来人,再把阿丹推下水!”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喝道。

  “慢着!”阿春猛地挡在他们面前,“我们家的事还够不着动用族规,我们自己解决即可!”

  “什么?你竟然如此放肆!”

  “阿春!”“春姐!”振华和阿丹惊叫。

  “你们快走!”阿春心一横。“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她看着振华,“我恨你!”又看着阿丹,“我也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你们快走吧!”她闭上眼,却仍止不住泪如雨下。

  “春姐!”阿丹泣不成声,随即又跪在白发夫妇面前,“爸、妈,女儿不孝!”

  “你给我滚!我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丹,你走吧,妈也管不住你了……”

  “贵叔,振华对不住你……”

  “滚!”

  “贵叔,你放心,我叶振华一定会严守你的教训!”

  阿丹和振华双双给二老深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相互搀扶着向村口走去。

  “破祖宗规矩的,你们还是头一个!阿贵,你自己看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吧,哼!”师爷一拂袖,带众人离去。

  出到村口,振华拿出一条鸡心项链,“阿丹,这条项链你要好好收藏,里面是贵叔传授给我的香云纱秘方,这是你们李家的东西,我原封不动归还,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当晚,阿春一个人去了月亮河边的那间姑婆屋,在静静的夜色里挽起了青丝,穿起了黑纱绸……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hqdoor

  第2节:第一章 花筵酒家(1)

  第一章花筵酒家

  整个广东的河流不知是不是形成一个纵横交错的网络,也许有千万条细小的不知名溪流把廉江、西江、珠江等几个水系连接起来,而她就是由船从偏远的粤西带到了省会——广州。

  太多的东西从她的脑子里流逝掉,毕竟1918年她才五岁。只记得妈妈脸上流着的泪水,弟弟嘶哑的哭喊,还有就是那流也流不尽的江水。甚至于,她连自己的姓氏都忘了。李姓还是王姓,或是刘姓?终究是忘了,只记得妈妈一直喊她“阿月”。

  她被船带进了一个很热闹的地方,然后上岸,坐车,再然后进了江里的一艘大船。那是一座大如楼房的船,里面有很多穿着漂亮衣服把脸抹得像登台唱戏一般又白又红的女人。

  她被带到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女人跟前。那女人把烟枪从嘴边拿开,用细嫩的手抬起她的下颌,左看右看,说了句:“眼大嘴小,长得倒还白嫩。”再叫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当啷”一声把一串铜钱扔在带她来的那人面前的桌子上,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价,她被卖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有名字吗?”女人问。

  她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小声应道:“阿月。”

  “阿月?”女人把她的小脑袋支起来,看到了圆溜溜的黑眼睛,还有淡淡的眉毛,“眉毛倒是像弯初一的娥眉月,就叫月眉吧。”她看到女人笑了,露出白而好看的牙齿。

  月眉。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名字了。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这个听起来很斯文的名字—眉弯如月,美极了。

  买下月眉的女人叫何仙姑,曾是谷埠有名的红牌阿姑,“合昌”和“琼花”两个大寨为其展开过争夺战,最后“合昌”抢得何仙姑,生意红得冒火。何仙姑在风月场闯荡多年,与广州各大官坤多多少少都沾有些风流韵事,为她撑腰的人不计其数,颇有呼风唤雨的架势。“合昌”老板年老后便把大寨卖与何仙姑,归乡享福去了。何仙姑仗着一些老情人的扶持,倒也把寨子经营得如火如荼,把“合昌”的牌子延续了下去。

  “合昌”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何仙姑一手掌管,她早已不出来接客,但对于那些老情人老客户当然还得过过场做做戏。不过,随着她年纪渐大,无论是“合昌”还是她自己,都已是江河日下,今非昔比。这风月欢场里吃的是青春饭,熬干了青春,也就丢了饭碗,这点何仙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老母的,老娘的身子骨是越来越不禁用了……”一日傍晚送完一个富商,何仙姑就倒在榻上哼起来。她下体血流不止已经一个多月,似乎要把人流干了,脂粉下的脸色如白纸般苍白。“他老母的臭男人,还让人活命不……真不知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要今世还,干的这劳什子的行当……”她还想骂,却是骂不动了。月眉早已灌了热水袋过来,塞进何仙姑手里让她敷在肚子上,然后又用温水洗了毛巾,擦拭她额上的汗。

  “这妹子手脚还算麻利。”何仙姑缓过劲后,看着月眉忙碌的身影心里不觉一阵舒坦。

  月眉进她门里已经八个春秋了,除了今日,她没少受何仙姑的白眼。何仙姑本想带出个“红牌阿姑” ,算是自己的弟子,让“合昌”再旺一旺,后来才发觉如意算盘打错了。月眉年龄太小,等来等去总感觉望不到她长大的边儿,自己眼看着已是黄花日渐飘摇,她却还是棵未开苞的苗苗;再加上这孩子脾气犟得像牛一样,总和自己对着干,实在难以调教,后来便当粗重丫头使唤了。

  今日这么斜眼一瞧,倒觉得月眉挺入她的眼了。虽说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已经长开,杏眼樱唇,特别是一双淡如弯月的眉毛惹人怜爱,个子高挑,衣裳下面已微微耸起发育起来的乳房。

  “月眉,每日有没有坚持练功啊?”何仙姑问。

  “每日都练,不敢偷懒。”月眉跪在榻前给她捶腿。

  妓院里有严格的规矩,无论是新老妓女,每日要早起练功,有专门的人按照专业水准教习她们“弹、唱、靓”。这不仅是自身的修养,还是吃饭的本钱。

  何仙姑听她这么说,心里欣慰不少,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终究没算白费。看来再过个一两年,月眉也可以端得上台了。如此一想,她不禁笑意上了两颊,在月眉有节奏的捶打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仙姑!不好了,不好了!”荣贵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是“合昌” 的龟爪,原本是个小混混,早在何仙姑二八芳龄时便一直追随于“合昌”左右,只是囊中羞涩而只能远远观望,却也是痴心与忠心并重,后来她当家后念着这人的忠心情义便收留下了,让他帮着做些跑腿及外联工作。

  “怎么,你妈上吊啦?”何仙姑眼睛仍闭着,懒洋洋地说。她知道这荣贵总是听到雷声就是雨。

  荣贵愣了一下,随即叫道:“不是!我妈上吊我才不叫呢!是那、那粤剧大老倌也开大寨啦,叫、叫什么,叫‘流觞’!明日就要开张了,人家正热闹地准备着呢……”

  “他开什么寨,在寨里唱戏不成?”何仙姑睁开眼,抛给荣贵一个白眼,“去去去!你要凑热闹去吧,别阻着老娘睡觉。”

  荣贵见他的好事引不起主人的兴趣,便悻悻地出去了。

  “他老母的,世道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何仙姑看似很平静,心里早不知翻了几层浪,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月眉听,“想当初这谷埠河面散泊着多少豪华的大舫啊,这几年一下子就移船上岸,转到了沙基对面的上陈塘,还纷纷盖起了什么花筵酒家。这大寨难不成还成了红牌阿姑的脸,说变就变,搞的什么名堂!”

  ※虹※桥※书※吧※book。hqdoor

  第3节:第一章 花筵酒家(2)

  何仙姑知道自己不能死守着谷埠,人家纷纷上岸了,自己死撑着湿了鞋不说,更怕烂了脚。只是她一个红尘女子,即使仗着人情勉强上了岸,没什么好货色推出的话,还不是死路一条,看那些花筵酒家的排场,跟人家有钱有势的人斗,怕是要把自己翻阴沟里去!最可恨的就是连粤剧大老倌白玉堂也要开花筵酒家了,十年前白玉堂要进她的房门,她还不屑一顾呢。不是她看不起唱戏的,主要是觉得唱戏的命和妓女的一样低贱,她本来就恨自己的身世不好,更不乐意委身于同等之人,可如今人家要开大寨了,一下子爬到自己头上去了……她一忧虑一激动,禁不住下体一阵温热,血涌如注,小腹一阵痉挛。

  月眉注意到她这一变化,忙端起榻边的那杯热水给何仙姑。何仙姑喝下热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只是心里仍旧愁得化不开。

  “仙姑,世上变化的事多着呢,要愁也愁不过来。”月眉好心劝道。

  “那倒是!”仙姑斜了她一眼,“当初天天想着法子往外逃的人,如今不也安下心来好好呆着了吗?”

  月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使劲抿着嘴,拿着茶壶出去了。

  “你这变化可是没少用棍棒才调教出来的……”何仙姑望着那高瘦的背影,一阵感叹。

  第二日,何仙姑顾不得身体不适,悄悄到了陈塘。

  光绪年间,广州已有很多妓馆,因当地人称妓女为“老举”,所以统称为“老举寨”。 “老举寨”共分十级,最豪华的被称为大寨。起初大寨都集中在谷埠,均是极其豪华的大舫,而数一数二的大寨就是“合昌”和“琼花” 。近两年,各大寨陆续舍舟登陆,设在东堤沿江一带的洋房内。亦有人另辟蹊径,在沙基对面商贾云集的陈塘设立大寨,接着各种青楼妓院、酒家酒楼等亦如雨后春笋般相继涌现,成为广州花街柳巷、纸醉金迷的新集中地。其中又以花筵酒家规模最大。

  只见“京华” 、“永春” 、“燕春台”一字排开,再加上新开张的“流觞”,排场之大,气势之伟,似要形成“陈塘四大欢场”之阵势。

  何仙姑缩在街道的一个拐角处偷偷往外看。“流觞”的牌子已挂上,鞭炮正放得响,宾客满座,有送礼的,有瞧热闹的,有寒暄的。大门侧边竟然还搭了个大戏台,一班乐队正带劲地奏着《喜洋洋》,戏台前还挂起了大红的横幅,上书“开张之夜白玉堂献演《剑合钗圆》” 。她没有近前,也没有见到已是花筵酒家当家的白玉堂,只远远地盯着那两个金漆大字“流觞”呆呆地看着。蓦地她啐了自己一口:“呸!人家的热闹,关我什么事!”自觉没趣,便往回走,也没叫车。

  回到谷埠,突然觉得这里冷清无比,再加上心理作用,顿觉一片悲凉。她站在“合昌”的招牌下怔怔地发了一炷香工夫的呆,猛地发狠道:“花筵酒家!就不信我何仙姑搞不起来!唱戏算什么?土得掉渣,要就来点新鲜的……”

  book。hqdoor←红←桥书←吧←

  第4节:第二章 通厅大宴(1)

  第二章通厅大宴

  夕阳刚收起金黄的面纱,华灯初上,人们露出暧昧的容颜,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又一夜的笙歌欢场开始了。

  荔花巷口,轿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住,下来一个个衣冠楚楚的饮客,其中不乏社会名流、富商巨贾、军政要员等。人们褪去身份,不过为灯红酒绿寻欢作乐罢了。早已候在巷口的龟爪们有着狗般灵敏的嗅觉,一面上前恭迎,一面引喉高唱:“李公子到!‘春梦’恭迎!”声音一站站传送,由巷口掠过户户民居和间间妓院,直达目的地。这样的通风报信,热闹又排场,妓院既有光,饮客亦心欢。一群群饮客就在这种热闹的声势下鱼贯入巷,直达各自预定的酒家。

  今夜,荣贵忙得不亦乐乎,他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直站得腿打哆嗦,喊得喉咙沙哑。

  确实,今夜“春梦”花筵酒家抢尽了别家的风头,在陈塘唱起了主角。几乎所有的饮客,均是奔着“春梦”打通厅的大宴会而来。

  “哟!吴老板赏脸,赶紧里边请……华老爷,您这身子不是硬朗着吗,前几天那话把我吓得不轻哟,赶快,扶华老爷进去歇着……”

  何仙姑站在“春梦”闪闪发亮的招牌下,一脸的春风得意兼应对自如。这女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的红艳场面,享受着千人吹捧万人瞩目的无限快感。

  何仙姑用了一年的充足准备,终于开了这家“春梦”花筵酒家,跻身于陈塘之中。此时陈塘已形成“流觞”、“咏春”、“群乐”、“大观园”、“宴春台”、“京华”等花筵酒家六足鼎立之势,实力相当,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的熟客,谁也难分胜负。“我偏要来个秦始皇并吞六国!”何仙姑知道要跻身于六家不易,要立于六家之上更是难于登天,只是她已没有退路,只有迎难而上了。“要拉客,唯有出新招。”她在接客礼节上打起了小九九,经过一番认真的策划,最后干脆来个新花样,闹闹陈塘。她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在了“春梦”上,可谓要多豪华就有多豪华,要多排场就有多排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我就难以翻身,下半辈子要喝西北风去了。”而她押的最后一张牌,就是月眉。

  “何老板!多日不见,想不到你我相逢于陈塘而不是谷埠啊,久违久违!”

  何仙姑侧身一看,是曾经的熟客刘大阔。刘大阔在广州上层很是吃得开,主要靠洋人的扶持做烟草生意,他门道比较多,人称“路路通”,其实就是发乱世财。听说他还与广州特别市党部里的官员打得火热,靠着种种便利渠道私底下还贩卖军火—但亦只是听说而已。

  “还不是刘老板喜新厌旧,上了岸就干了身,进了陈塘就认不得谷埠的路了……”她半嗔半娇道,朝刘大阔身上靠去。

  “不不不,这叫风水轮流转,‘昔日谷埠红牌阿姑入驻陈塘,创明日万紫千红!’可喜可贺……”刘大阔扶住她,顺手往她屁股一捏,尔后淫秽一笑。何仙姑的翘臀弹性依旧,他禁不住春心荡漾,抓住那只白皙的手问:“你这个‘打通厅’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死鬼,一个‘昔日’就把我定为明日黄花,哼!你心里有几条淫虫我还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何仙姑心里在骂,脸上仍是笑吟吟。“今天是‘春梦’的开张之吉,亦是月眉的‘开苞’之喜,月眉的客人盛情宴请大家,我也是推不过,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撑起这个脸面,鬼佬们带过来的那句是什么来着,哦,顾客就是上帝,我们还不是围着你们这些上帝团团转……”

  “月眉?哪个月眉?有你这般娇美吗?”刘大阔伸手往何仙姑脸上一摸。

  “别急嘛,机会有的是……”何仙姑躲过了,朝他抛了个媚眼,小声暗示。刘大阔笑着进去了。

  客人越来越多,何仙姑演着一场又一场打情骂俏的戏,终于聚集了满场看客。

  “春梦”花筵酒家的格局是一楼大厅二三楼厢房饮厅,这与其他花筵酒家无异,只是何仙姑把二楼厢房饮厅的隔栏换成可活动的,关上即隔离,打开即连通,而这一连通,整个楼层阔绰无比,顿显阵势。这,就是何仙姑想的新招—“打通厅” 。

  何仙姑在“春梦”开张的第一天亮出“打通厅”一招,不能不说是费尽心机,当然亦出奇制胜,陈塘别的酒家都空空如也,客人们都跑到了这边厢,看这“春梦”到底演的哪出戏。

  以何仙姑的实力,她当然撑不起这么大的门面,一切全仗着她的温心老契—广州本地富绅陈伯坤。陈伯坤本不是小气之人,念着何仙姑和自己相好了那么多年,算是给她撑撑腰,顺便露露脸。再有就是他亦被这个有着一肚子心眼的女人的话语打动了,什么“接客礼节”、“打通厅”、“打茶围”、“出毛巾”等等新名词,对这个久泡妓院的男人来说有着按捺不住的心动;另外,他见过月眉,那个要在“打通厅”里由他开苞的妹仔,白净秀气,颇合他的胃口;再加上何仙姑说她琴棋书画样样俱能,是红牌阿姑的料,于是拍板敲定,这头啖汤由他陈伯坤来尝。

  陈伯坤今晚红光满面,如祥云笼罩。这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人,穿着香云纱富绅服,辫子梳得整齐而滑亮,笑得合不拢嘴。他突然有种感觉,新郎哥的感觉,这不是大摆喜宴迎娶新嫁娘吗?

  虹←桥←书←吧←book。hqdoor←

  第5节:第二章 通厅大宴(2)

  何仙姑见十六桌酒席都坐满了人,她事先安排的二十名阿姑亦按计划分别入了座,且已与客人调笑开来,不禁略微宽心。

  “承蒙各位老爷赏脸,何仙姑先请礼了!”何仙姑站在大厅中央,嬉笑作揖道,“今天是陈老爷的恩德,‘春梦’才得以在庆典之日请得各位老爷光临……”

  陈伯绅在一旁笑道:“哪里,哪里……”

  下边有人喊话:“我们先敬陈老爷一杯!”“对!敬陈老爷!”一时喊声四起,觥筹交错,酒尽人欢。

  饮罢酒,又有人喊:“快请月眉出来啊!”“就是,别冷落了月眉……”“月眉在哪……”众人又叫喊起来,四处张望,到处寻找。

  “哟,看你们是比陈老爷还着急呢!还真分不清今天是哪个‘打通厅’了呢!”何仙姑手绢一挥,媚态尽显,“放心,跑不了,怎么着也得先过了大家这关,不然更别说陈老爷那关了,是吧?先把菜吃好了,酒喝好了,我再叫月眉出来给大家敬酒助兴……”她手绢又一挥,下人排着队把菜肴端上,一会儿就摆满了桌。

  有人接话道:“仙姑这话说得是,不然大家都饿着肚子,还不一口就把月眉吞到肚子里去啊,哪里还有陈老爷的份呢!”

  “哈哈哈……”众人笑起来,尔后吃喝划拳声陆续响起。

  这边厢热闹得如同炒豆子般炸开了锅,那边厢二楼最东头关闭的厢房里,月眉正忐忑不安地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出场。这间房是何仙姑特意安排给月眉的,因一心要把她捧成红牌,故与其他阿姑区分开来,让她独占一房,不似那些台脚普通的阿姑要两三人同居一室。从今夜开始,她便是这间房的主人了。

  月眉坐在镜子前,芳姑正给她收拾昨天才做好的烟花烫。芳姑三十多岁,一直是何仙姑的贴身侍女。她用刨花胶把月眉前面的头发弄得服服帖帖的,再把后面的鬈发定型好。

  “美得胜过新媳妇!”芳姑贴在她耳边对着镜子笑道。

  月眉羞涩一笑,脸上的脂粉显得更红艳了,只是心里却轻松不起来。这几年,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确切地说是这一夜。不慌张,不害怕,不逃避,因为知道终究要到来。到了将近的这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丝担心,担心今夜,担心明天,担心以后。只是作为她这般女子,一个即将在红尘里打滚的女子,戏才刚刚开幕。

  门“吱啦”一声响,月眉从镜子里看到何仙姑走进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左瞧右看,尔后满意一笑。

  何仙姑挽着月眉的手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赢得满堂喝彩声。众人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往她身上转,每个眼神里都有着不同的惊喜与艳羡。月眉三分羞怯七分大方,迎着众人或赞赏或挑剔的眼光,随着何仙姑走过一张张酒桌,最后来到陈伯坤的面前。

  “拜见陈老爷!”月眉深深作揖。她抬起头,看到那张肥胖的脸上已是春花绽放。然后又看到他朝身边的人一努嘴,便有人把一个漆着金的盒子递到自己面前,上面绑了根红色的丝带。她伸手接过,解开红丝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珍珠链子,粒粒大如龙眼。

  “哗!”众人发出叹声,直说“陈老爷出手够大方!”“月眉好福气!”之语。

  “多谢陈老爷!”月眉又作揖。然后端起一杯酒,送到陈伯坤面前。陈伯坤乐呵呵地接过,一饮而尽。掌声四起。稍后,月眉敬众人三杯酒,接着便在大家的调笑声及议论声中由何仙姑带回了房。

  “呼!”刚进房间,何仙姑便大吐一口气:戏终于演完了。月眉的表现让她很满意。“真没辜负我对你的苦心。”何仙姑看着月眉那张水灵而俏丽的脸蛋,轻轻一笑。

  “都是仙姑教导得好!”月眉淡淡地说。其实她刚才心里一直很害怕,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只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撑住,天塌下来也得撑住。这也成了她后来人生的信念,以至于任何时候都倒不了台。

  “真是块好料子!”何仙姑酸酸地说。何仙姑也搞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滋味,看到月眉有着当年自己的影子,是欣慰,还是自己红花不再而她正当娇艳的嫉妒?或是想到将来她也许也落个如同自己这般悲凉下场的同情?都有吧。女人对女人,不是酸滋味,难不成还有甜滋味?她撇撇嘴,手绢一挥,不再思量。

  虹桥书吧book。hqdoor

  第6节:第二章 通厅大宴(3)

  “好好歇着,等陈老爷过来。”

  “仙姑,我,我害怕……”

  “别怕,记住我教你的那些……”她看到月眉眼里闪现的恐慌,劝道,“月眉,女人啊,总有这么一天,无论是好人家的,还是烟花巷的。这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要仔细思量,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就看自己的了,谁也帮不了你。仙姑能做的就这些了。无论你今后是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仙姑摸着月眉领口上的那朵梅花,毫无表情,又似喃喃自语。沉默了一会儿,她把手往上移,捏着月眉颈脖后光滑的皮肉,勉强笑笑,然后转身出去了。

  芳姑点了烛火,燃了檀香,房里慢慢亮起昏黄而好看的光晕,升起袅袅馨香。似梦非梦,月眉的心倒一下子不那么揪了,九年里耳闻目睹的欢艳片断在脑中慢慢回旋。仙姑说得对,这第一个男人,一定要做得好看。虽然他老了点,没有自己幻想中的那么年轻高大英俊,毕竟也是男人啊。至于那些排场,她没去多想,那只不过是仙姑的一个“安排” ,当了红牌,还愁没这些吗?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自己愿意或者喜欢做红牌阿姑,没得选择,就如被卖入青楼,当红牌阿姑,亦是她身不由己……

  忽然炸开一个响雷,然后倾盆大雨“刷刷”而下。月眉见芳姑已不在屋里,便去关窗。只见夜空漆黑无比,只是偶尔划过的闪电把密集的雨线瞬间照亮,而那大雨滂沱得要把天下崩似的。她还未来得及把窗户关上,便听到身后的门“啪”的一声被用力撞开了,她如受到惊吓的小鹿般猛一回头,目光撞及被灌得醉醺醺的陈伯坤。尽管远远已闻到了他满身恶臭的酒气,她还是定了定神,调整好笑容,准备恭迎上去。只是那早已迷醉的矮胖男人,眯着色色的双眼盯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小女子才三秒便失了身份,一声“心肝宝贝”便扑了上去,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往床上一压,手忙脚乱地撕扯起衣衫来。她所接受的所有礼仪、所有教导、所有技巧,都成了废纸一堆,对第一个男人的憧憬、对第一次性爱的幻想,全都幻灭于伴着巨雷的那一阵疼痛的叫喊声里……

  天蒙蒙亮,月眉从昏睡中醒来。下体隐隐作痛,手脚酸痛而沉重。肥猪般的陈伯坤仍趴在她身上呼呼大睡,酒气与体味的混合物浓重而恶臭,充斥着房间。

  “男女之事这般痛苦难堪,怪不得仙姑每日里骂爹咒娘的,还满身的这病那病。那我这一辈子,又该怎样才熬到头?”月眉抬眼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光线,两行清泪悄然滑下。

  身边的男人突然翻向一边,嘴里嘟囔了一句。月眉没听清他说什么,但赶紧趁着空当抽手拭去泪珠,轻轻地问:“陈爷,醒了?”

  等了两分钟,陈伯坤终于睁开了眼睛,伸手捏月眉的脸蛋,“醒啦!心肝,昨夜弄疼你了吧。”然后又笑着闭上了眼,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才说了句:“叫仙姑给我来壶上等的龙井。”

  月眉一听,这才放心地穿上衣裳,下了床。

  半眯着眼看着月眉走出门去的纤细身影,陈伯坤头略一歪,看到身旁的床单沾上了红色的血迹,满意一笑,哼起了小曲—

  “妹妹你爱哥哥,哥哥我爱妹妹,一把揽住妹妹腰,亲都亲不够……”

  何仙姑简直一宿没睡,担心月眉不懂侍候,担心陈伯坤不够满意,又担心陈伯坤过于满意。听到月眉那声地动山摇的厉叫,她像被招了魂似的,一下子头大了,脑空了,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不知该飘上去还是落下来。陈伯坤,这个她十多年来的床上惯客,最终被她拱手相让,送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她不知道会不会客走床凉,万一这个男人喜新厌旧爱上月眉,那么她将失去一座大靠山,而自己的计划说不准就会全盘皆输—谁知道月眉得到陈伯坤的庇护后会不会过河拆桥,取而代之?把一个过气的老妓女打落水是司空见惯的事,妓界并不乏此般谈资。何仙姑等了一夜,从天黑等到天亮,等的就是陈伯坤的态度—看他起床的时间。陈伯坤虽好色,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那事”上一直都不太强壮,只能一星期行一次房事,若连续两次的话便要依靠药力,但心脏病让他对药物望而却步。据何仙姑所知,他只服过一次药,那是他刚看上自己的那年。年岁渐高且心脏日益衰竭的他,如果为了贪恋温柔乡铤而走险的话,那就是他对月眉果真有心而不光是买她何仙姑这个人情了。听到月眉一早来敲门,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book。hqdoor※虫 工 木 桥 虹※桥书※吧※

  第7节:第二章 通厅大宴(4)

  “这么早就起来了?有没有好生侍候着?”何仙姑打着呵欠问。只见月眉脸泛红晕,发丝整齐,衣衫得体。

  “都照着仙姑的吩咐去做了。陈爷说要喝龙井。”月眉小心回话,她不知道自己昨晚的表现能不能让陈爷及何仙姑满意。只是昨晚上,那能叫表现吗,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就像上了钩的鱼儿,被清蒸还是红烧,自己完全做不了主。这么一想,她不免觉得有些委屈,犹如考前按条条框框认真复习了,却不料试题却不在复习范围之内,不知这冤屈该向辅导老师还是出题老师申诉。

  “哼!这老鬼,快活时刻竟然还记得龙井,也算不枉我一片记挂了。”何仙姑泡的龙井独具香郁,陈伯坤一直只爱她的“这一手”而舍弃了许多好茶好水,听月眉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陈伯坤并没有一味沉浸于新的温柔乡里,还记着她这个老情人,不禁暗暗开心。她不动声色地吩咐月眉:“你也累了一夜,在我房里歇息吧,陈爷那边我去打点。”然后亲自到厨房吩咐下人烧水泡茶去了。

  “吱—”何仙姑轻轻推门,见陈伯坤仍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身后紧跟端着茶具的芳姑。芳姑照她的示意,把茶具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

  “死鬼,还赖着不起!”何仙姑心里暗骂,走到床边刚把掉落在地的一角被子捡起,不料猛地被陈伯坤用手臂抱住。“原来在装睡!”何仙姑大叫一声,顺势倒在他怀中,“我还在纳闷呢,陈爷一直没有赖床的习惯,怎么能抱住干巴巴的被子睡得这么香呢……”

  “不就等着你来嘛!”他睁着惺忪的双眼,一脸得意的笑。

  “瞧,还是这满嘴的酒气,月眉这丫头怎么侍候的!”何仙姑用手绢在面前挥了挥,然后看着床上凌乱的衣服、枕头和被子,皱起了眉头,“看这阵势,你们进行了九九八十一回合啊……”她随口而出,口气有点冲。

  “这丫头还真不错……”陈伯坤咂起了嘴,似沉浸其中。他看到何仙姑一手一件地抓起衣服扔到自己身上,急转弯似地补充一句:“仙姑的眼光一向都错不了的啦!”

  何仙姑看着他那张嬉笑着的胖脸,忽然觉得自己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脸色慢慢柔和了,“陈爷,看您说的,月眉这丫头还不是托您的福啊,以后她真成了红牌,也是从陈爷身边出来的啊,一定要她好好报答您!”

  “她就不用了,还是仙姑你报答我吧。”他边穿衣服边色迷迷地看着何仙姑,“我喜欢老姜,辣中还带点酸—够劲!哈哈!”

  “呸!要吃酸味的姜啊,上四川吃去,这可是广州城!”何仙姑笑着啐道,随即话题一转,“酸的先别想了,还是先来壶香的吧—您最中意的那口,龙井,下下酒气。”

  “好好!还是仙姑明白我啊!”

  仙姑妩媚一笑。陈伯坤刚从床上下来,她就看到了那摊血迹,在雪白的床单上特别刺眼。

  “无论月眉的表现如何,她已经完成任务了。”何仙姑想,然后转身侍候陈伯坤喝茶。

  第二天下午,刘大阔的跟班阿德到“春梦” 捎信给何仙姑—刘爷晚上要来坐月眉的台。

  “回去转告你们家老爷,月眉得到刘爷的垂青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春梦’立下的手续,却是不得不从……”何仙姑坐在榻上,不温不火地说。

  “仙姑,那这‘春梦’的手续……”阿德问道。

  何仙姑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慢慢数开来:“前天陈老爷的‘打通厅’,你们家老爷也知道,那可以说是‘春梦’手续的最高一层了,不过这种大排场一年能有个一两次撑撑场面已经了不得,既长客人的脸,也长红牌阿姑的脸—这些大家都明白,我也不多说了。其实‘春梦’的手续很简单,无非就是‘发花笺’、‘打茶围’、‘出毛巾’、‘焗房’、‘打通厅’之类……”

  “‘发花笺’我能明白,打通厅也已见识过,这‘打茶围’、‘出毛巾’、‘焗房’,还得向仙姑请教了……”

  “很简单……”何仙姑眼珠子一转,欲言又止,“哎呀,阿德,你也知道我记忆不好,嘴巴笨拙,万一我说漏了哪个环节,到时刘爷怪罪起来还得连累你哦!”她眨眨眼,“再说,有些事情是要现场才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是不是?”

  “哦!是,是,仙姑说得是,我这就回去禀报我家老爷。”阿德还算聪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禀报刘大阔去了。

  “这就叫闻到腥味的猫跑得比耗子还快!刘大阔及时插入的这一脚,可谓延续了‘打通厅’的风势,月眉想不红也难啊!”何仙姑的如意算盘可真是打得“劈里啪啦”响得清脆。

  “叫‘春梦’的每一个人都要牢牢记住手续和规矩,因为这将是陈塘花筵酒家所共有的!”何仙姑向荣贵发号施令,“我们就等着看月眉的好戏吧……”她嘴角现出一抹似隐似现的笑。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hqdoor

  第8节:第三章 初识香纱(1)

  第三章初识香纱

  “开筵坐花,飞觞醉月,花笺发出,妓女徐来。”

  正午时分,刘大阔恭坐陈塘“春梦”花筵酒家,头号阿姑月眉的花笺由刘府发出,飞过百街千巷最后落于月眉案头。华灯初上,刘大阔约了三五好友,一身暗字软缎轻飘飘地进了“春梦”的大门,共饮一桌,何仙姑、月眉,以及另外四个阿姑相陪。花筵散席后,其他人散去,刘大阔与另一个有私约的友人在何仙姑的安排下转到月眉的厢房里续谈,这就是“打茶围”。

  刘大阔任由何仙姑安排摆布。新鲜的玩意儿总是让人有着无穷的乐趣,更何况是在风月场合,有美人共娱,更有不尽的风情。

  月眉把客人迎入香闺,献茶奉烟殷勤款待。她今晚穿的是黑色高领旗袍,皮肤衬得雪白,身段显得高挑而不失丰盈。刘大阔对这小姑娘是越看越欢喜,她的俏丽可爱、聪慧识大体,都对极了他的心意。如果说当年看上的是何仙姑的妩媚多姿,那么他现在却是看上了月眉的纯丽简约。当然月眉也是妩媚的,甚至比何仙姑更媚,却是媚而不俗。虽然月眉年纪还小,但她身上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儿,如淡淡清香飘入心田,看一眼却会沉醉。他迷醉了,且是越迷越醉,只是没想到一直难以从中醒来,所以后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得到她,要把她留在身边。

  房间小而整洁。东西不多,一张雕花大红木床,一张带椭圆镜子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脂粉之类的物品,一个洗漱架以及一张小方桌再加几把椅子。倒是窗台上那盆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茉莉显得招眼,也馨香了一屋。

  刚在小方桌前坐下,何仙姑就用手肘碰了碰刘大阔的手臂,他会意,把头伸了过去。何仙姑对他轻轻咬了阵耳朵,他点头,表示明白了。

  桌上摆有朱古力、葡萄干、瓜子、饼干之类的几碟果品,照何仙姑的指示,刘大阔要把月眉的见客钱压于碟底,谓之“碟底钱” 。他掏出厚厚的一沓纸币压在碟底,故意露出一角,见何仙姑露出笑脸,他也微微一笑。照“手续” ,此时他已可以与月眉呢喃燕语,他禁不住一阵欢心,抬头一看,却见月眉粉嫩的脸如同熟透了的桃子,可口诱人。

  他一把揽住月眉的肩膀,但觉那细细弱肩在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反抗情绪慢慢传递过来。刘大阔一惊,他没有硬来,松了手臂,拿了一小撮葡萄干在手心,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丢,眼睛一会儿瞅着月眉一会儿瞅着桌上的果点,飘忽不定,亦让何仙姑捉摸不透。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刘大阔吃完了大半碟的葡萄干,拍了拍手,除去上面的屑儿,对另一个男子笑道:“夜了,回去吧。”那男子会意,起身一同告辞。何仙姑寒暄了一番,送他们下楼。

  “这刘大阔玩的什么招数,走前没对月眉说一句话,也没看一眼……”何仙姑边上楼边想。进到月眉房里,见她站在窗前,定定地看着朵朵盛开的茉莉花。那是“打通厅”的第二天月眉让芳姑去买的,她希望那淡淡的香味能把男人的气息盖下去。

  “月眉,刚才怎么回事?”何仙姑一进来便问。月眉没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着呢!别抬举了自己,是吃什么饭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嘛!这刘大阔可是有钱又有势,傍上了他好日子无数,得罪了他想翻身都不易……”

  “月眉哪敢!”

  “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