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复宠这事情和闹着玩似得,以至于才觉得贾家翻不了身立刻和他们断了往来的人家都很难受。至于水溶这种表现得至始至终不离不弃的好人(假的),瞬间就得到了贾府上上下下一致的肯定。
贾元春没跟着去木兰秋闱,但是不妨碍她是留京的妃子中最受看重的一个,皇帝在外,偶尔也要写封信回来询问,这时候帮忙管事的妃子就要咬牙切齿一五一十地把贾元春的近况报上去,顺便附上太医院何赤暇的脉案。宫里头事事都紧着贾元春,进贡的水果、时兴的不料、最好的药材……一时盛宠,早已远超她方封妃那会儿。
王夫人得了机会去宫中探望,回来满脸喜色,回禀贾母道:“元春瞧着好极了,我看那宫里头上上下下,也是奢华非常,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贾母喜得连连点头,又道:“娘娘可问起了宝玉?”
王夫人犹豫了一下,没说真话,“娘娘很惦记宝玉。”惦记是真的,但是贾元春并没有提起宝玉,她只是私心希望宝玉能被解禁。
要是再往回推几年,贾母还不那么糊涂的时候,或许还能看出她在撒谎,这会儿却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她泪眼朦胧地瞧了远处一会儿,说:“好、好,到底是咱们贾家出去的闺女儿,不会背信弃义。我以为宝玉坏事儿,她少不得要怨了咱们呢……”
王夫人忙趁热打铁,“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贾母道:“既然是娘娘提起,就解了宝玉的禁足,仍然让他在大观园里头读书,只是日后还是要看好了,不可再令他惹事,给娘娘添麻烦了。”
王夫人喜得这就去了。
贾宝玉被关在方寸之地的书房,做什么都有人看着,身边的丫鬟全换成了清一色的小厮。他本是嫌弃男子污浊之人,这些日子只觉得生不如死,可是这回不一样,无论他如何哭喊撒娇,老太太和太太都无动于衷了。
只有下学归来的贾环来看过他,和他说了实话。
“宝玉,我什么都不如你,可是这论给姊妹找麻烦的本事,咱们可谓亲兄弟了。”贾环前些年在府中,处处有贾宝玉比着,连亲爹都觉得他“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可到了外头读了些日子的书,他才开拓了眼界,知道天下之大不只是荣国府那一亩地三分田,渐渐的也多了些读书人的儒雅意气,只是对着如今失势的贾宝玉,还是难免刻薄。
贾宝玉懵懵懂懂的,说:“姊妹们怎么了?”
贾环冷笑道:“是你亲姐姐贾元春,因你的缘故得了皇上的厌弃,骂她奢靡成风、骄纵下人,说到底还是被你连累了。”
贾宝玉急得哭道:“纵我有千不好万不好,哪里就干我姐姐什么事了?”
“你可知我姐姐又为了我多被太太责罚了几次呢?”贾环隔着窗子看着他,忽地笑了,说,“贾宝玉,你十几岁了,咱们祖父在你这个年纪,已经上阵杀敌,珠大哥也预备着考了秀才了,你一味地在老祖宗怀里痴缠耍赖,那也就罢了,不要连累了我们。”
他说完便走了,徒留后头贾宝玉痴痴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王夫人瞧见他这个样子,哭着一把搂了他进怀里,一口一个我的儿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浑浑噩噩地道:“姐姐呢?”
王夫人哭道:“多亏了你姐姐有福气,太医查出她怀了龙子,老太太才答应放你出来,宝玉,我的儿,这些日子委屈了你了。”
贾宝玉一把推开了她,哭着道:“既然皇上不要了她,有孕如何还是喜事?咱们去把姐姐接回来,不要了这名利就是!”
王夫人被这话唬得魂飞魄散,连忙要捂住他的嘴,贾宝玉发作起来,不管不顾,推了她一把,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姐姐实力证明什么叫做“看女人的目光”哈哈哈哈嗝
这里忍不住吐槽一个,我现在顺便在存隔壁元春的稿子,然后写完那边写这边的时候元春的地方老是串戏,感觉不知道自己精分了还是元春精分了哈哈哈哈哈
明天有一点点事情,所以只有一更哦~大概会在下午六点放出来。
☆、第七十八章 公子无缘
林琯玉本来在后院的秋千上晒太阳顺便读王颀半路写给自己的信; 听到闻琴的话猛地站起来; “贾宝玉跑出贾府了?”
闻琴笑道:“您不必着急; 老爷夫人已经叫了人去找了。”
林琯玉忍不住吐槽说:“他是去找谁?花袭人么?”
闻琴怔了怔; 没想到这个可能,还是犹豫着道:“听说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跑出来的; 倘或是花袭人之事,早就该发作了。”林琯玉想到当初投井死了的金钏; 摇摇头; 说:“有道理,他涎着脸和你们姐姐妹妹的,出了事也不敢有担当,少了个丫鬟,回头自然有更漂亮的补上; 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黛玉走进门来; 说:“是为了大姐姐的事情。探春才知道环儿同他说了许多话; 他早便知道了大姐姐因他失宠,这会儿听大姐姐因为有孕复宠了; 才跑出去的。”
贾探春到底心细; 知道贾环和贾宝玉说了那些话之后,还是担忧出事; 果不其然今儿贾宝玉就跑出府了,她不敢告诉太太和老太太,只能使人偷偷知会林家一声。
林琯玉好奇道:“大姐姐复宠,他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黛玉其实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贾宝玉。
其实她一直都能理解他; 要是换成是林琯玉,王颀先抛弃了她,又因为她怀孕了试图与她重修旧好(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黛玉肯定也怂恿她留在林家一辈子。她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孩儿了,何必苦苦地凑上去给人家打脸呢?
但是她却也比贾宝玉成熟得多。倘或元春不是嫁入皇家,她的丈夫不是皇帝的话,出了事情接她回来很无可厚非,但是现在面对着皇家,无论怎么样都不该说出这种话来的。
何况……
黛玉是知道那所谓“龙子”的真相的,因此觉得她更加可怜了。
贾元春本就战战兢兢的了,多个这会儿给她添乱的弟弟,该有多闹心呀。
黛玉默默吐槽了一会儿,忽然看向林琯玉手上的信,“谁写信来了?”
林琯玉猛地把手背到身后,淡定地说:“没谁。咱们家的人出去找了吗?”
黛玉狐疑地看着她,“出去了,因为这件事情不宜宣扬,所以只能找咱们家一起找,娘连院子里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真没什么?”
林琯玉果断地摇摇头,等黛玉转身走了,才猛地一把那信纸揉成了一团,揉到一半又有点舍不得,只好跑进书房重新把它捋平了,然后拿了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压住。
这本书是真的沉,她拿起来都觉得手腕痛(>﹏<)
没一会儿黛玉逛进来拿书,看到摆歪了的《资治通鉴》,很是忍无可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书挪开了,定睛一看,下面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头横七竖八地写着“琯琯”和“麻烦精”,写的人估计没想到这张东西能被人看到,字虽然好看得无可挑剔,但是写字人的心烦意乱也足以可见一斑了。
黛玉手一抖,差点没把那本能拍死一头牛的书给砸到了脚上。
一只手接住那本资治通鉴,放回到桌面上。
黛玉愣愣地把视线往上挪,何赤暇好看的脸就在眼前,正好奇地看着她手上的信纸。黛玉很嫌弃地把东西递给他,说:“帮我压回去。”
何赤暇压回去之前顺便看了一眼,吓得一个哆嗦。
“这是王颀写的?”他不可置信地说,“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姐姐看到了什么反应?”
黛玉歪着头,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默默地捂住脸,说:“很……很羞涩?”
何赤暇没忍住:“噗。”
他毫无意义地感慨道:“真是可怕的一幕。”
黛玉放开了捂着脸的手,问:“小何,我今天没有不高兴呀,你过来做什么呢?”
她已经快要习惯对方在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出现了,但是今天她明明一直都很开心呀~难道他连她要被书砸到了脚的事情都要管吗?
何赤暇终于想到了正事了,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说:“是有事情要找你。我知道贾宝玉在哪,但是只怕劝不动他回来,还要你去一遭。”
黛玉虽然不喜欢贾宝玉,但是她是个善良的人,一旦想到外祖母要为宝玉的出走难过,便也觉得难过了,闻言自然不会拒绝。两人牵着手熟门熟路地除了贾家,却不是往她认识的路走。
这地方不算很远,林黛玉见是一处人家,心里奇怪,不由问:“说是找宝玉,他人在哪儿呢?”
何赤暇示意她噤声,两人推开了院门进去,直到了后院,才见个罩着石青貂裘排穗褂的人影站在一口井边,正在哭泣。
黛玉认出了贾宝玉,不由出声,问:“宝玉,你在哭什么呢?”
贾宝玉一回头,见是天仙一般的林妹妹,出门在外,她便穿的是合身的男装,是个英俊的小儿郎。他不由怔了一怔,良久才道:“花大姐姐去了,我心里头很难过。”
林黛玉没想到他这样糊涂,不由摇头道:“你可知家里头找你着呢,老太太年纪大了,太太又不顶事,你走失了,赵姨娘高兴且来不及,家里头上上下下都闹哄哄的?”
贾宝玉愣愣地道:“找我作甚?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散了倒干净。”
林黛玉最不爱听他这样推诿责任的话,眉头一蹙,又见到边上何赤暇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尽管说,心下稍安了两份,便将那素日对宝玉不满之处都倾倒了出来,“你何苦在这里看她?她从你家里出来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等到了家里,她父兄不愿白养个吃白饭的,要逼她赶紧嫁人,她走投无路,只得跳了井,那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还觉得自己被禁足天都塌了吗?”
宝玉哭道:“我要是知道,我定——”
“你定什么都不会做,”黛玉淡淡地道,“金钏儿的尸身在冰冷的井里头泡着的时候,你正在给晴雯撕扇求笑。大姐姐在宫里头荣宠尽去、遭人白眼的时候,你正自怨自艾,身边没了玩耍的姐姐妹妹。纵要做些什么,你又有什么办法?你的一切,说白了,不过是仗着老太太、太太疼你,你又是贵妃的亲弟弟,她们都顾不上你的时候,别说一个袭人了,你可否护得住自己?”
贾宝玉从她的口中听到这血淋淋的真相的时候,只觉得比任何人嘴里听到的都要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个仙女般的林妹妹,她从不对他说些要争功名的混帐话,虽然两人如今不住在一处,没那么亲近了,但是他总觉得这天下只有林妹妹最懂自己。
可她的话,一点错也没有。
古井无波,贾宝玉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慌,他不知道素来温柔善良的袭人是怎么有勇气跳下去的。她跳的时候,有没有怨过他呢?
贾宝玉仿佛一个被强制从母亲手中跌落到地面的孩子一般,站在井边,嚎啕大哭,
林黛玉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她悄悄地转头,用手帕拭泪,不想再说话了。
何赤暇见状,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站到一边,自己则向着贾宝玉道:“你今日的话,我听说了。”
贾宝玉很不喜欢这个拉着林妹妹的手的人。何赤暇虽然生得好看,但是以往几回两人打交道,大多给贾宝玉单方面造成了不愉快,换做是往日,他定是要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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