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有深意,不管是不是太子动的手,皇帝都很有可能会怀疑太子。
王子腾倏然一惊,急匆匆地赶过去。皇帝脸色难看,裹着披风站在那里,跟前是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的禁军。一个太医抖着手给皇帝把脉,大概实在是太紧张了,半天居然都没有找到皇帝的脉在哪里。
皇帝一摆手,把人踹到一边,“废物!叫何太医来!”
边上内侍道:“陛下,何太医留在宫中。”
皇帝这才想起他当初走时把何赤暇留给了贾元春。他方才察觉到有人溜进帐篷之后就很惊惶,清醒过来之后是无边无际的暴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朕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把太子叫过来。”
王子腾和林如海对视了一眼,王子腾道:“臣在外头为陛下守夜。”这其实没什么用,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比外头的数千近卫军更严密。
但是皇帝却因此感到安心。他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不必,爱卿早些回去休息。”
皇帝和太子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皇帝没有召同样随侍的另外几个皇子过去,只叫了太子一个,这本就是很暧昧的举动,何况太子出了帐篷之后脸色并不好看。
水溶在皇帝帐篷外头候着,陪着他的是披着鹤氅、脸色微微苍白的王颀。
太子一出来,就冷笑着看向了水溶,道:“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动物,最喜欢摇尾讨好主人。”水溶眼皮子抬了抬,道:“我也听说有一种动物,一出生就先吃掉母亲,获得最初的营养。”
这说的是元后油尽灯枯诞下太子之事。然而太子却不以为意,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水溶,说:“要是我再听说你在父皇更前搬弄是非——”
王颀道:“殿下,该进去了。”
水溶微微笑了笑,忍着怒气冲太子一颔首,头也不回地进了皇帝的帐篷。
太子在皇帝那里忍了又忍,不料出门还被水溶嘲讽,回去之后打骂宫人,自不必提。
皇帝看见水溶进来,有些意外王颀也在,懒洋洋地道:“阿颀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被惊着了?”
王颀咳了两声,道:“多谢陛下挂念,只是我秋来多病。”
皇帝定睛往两人脸上一看,摇头笑道:“回去叫何太医给你们瞧瞧,阿颀身子是自小不好的,老二怎么也病了?”水溶嘀咕道:“我只是担心您,并不是病了。”
皇帝有些感慨,说:“朕知道了。大晚上的闹一通,原是朕多心。好了,你们也下去歇息,老二先去瞧瞧你母妃。”
水溶知道他偏心,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虽然怀疑太子,但是一来没有实证,二来也是他不愿意相信,要不然太子刚才就不只是脸色难看了。他笑了笑,说:“儿臣遵命。”
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几天,皇帝一次也没有召见太子。反倒是水溶因为骑射功夫精进了被他夸了好几回,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穆贵妃得了好多皮子,坐在帐子里挑挑捡捡,选了最喜欢的两块留下,又指了几块给水澜,想了想,问王颀说:“我听陛下说你这两天旧疾又犯了?”
王颀拢着手炉,嫌热,推还给她,说:“没有。装的。”
穆贵妃笑了,说:“装病做什么?”
王颀道:“爹自打皇上遇刺后就很看中我,三天两头要我守夜,我不想干了。”其实是他骑射功夫是公认的好,小时候还罢了,现在总要学着避嫌藏拙。水溶还没关系,太子是真·小心眼,他不打算因为这个得罪那疯子。
太子总的来说还是个好太子,和水溶这些好像捡来一样的皇子不一样,他是皇帝手把手带大的,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封了太子,这么多年了,也没个言官参过他德行有亏,监国三回,也是治绩不俗,在朝野内外颇具令名。不过他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好色,而且小心眼,他的姬妾有名分没名分的加起来,快要赶上皇帝的后宫了,有人对此有一句微词,第二天就被他当朝向皇帝告状给赶回老家了。
水溶身为除太子之外最年长的皇子,对他向来是能避开就避开,王颀早年仗着皇帝喜欢,和他呛声了两回,后来也渐渐的收敛了。
穆贵妃有些不信,她盯着弟弟,有些忧心地道:“你是不是……”
是不是想家了?还是想琯琯?要不然为什么要告病呢,难道是想提前回京?
王颀被亲姐的想象力折服,敬佩得无以复加,他说:“不是!”
同时,林琯玉也正恼羞成怒地说:“不是!”
宝钗说:“不是就不是吧。”敷衍之意可见一般。
毕竟不管换成是谁,看到有人这么心乱如麻地写了一张纸的“王颀”,都会觉得她是想见她的王姐姐了。不过琯琯在这种时候脸皮很薄,还是别说了。
她坐下来,道:“今天消息传回来,说皇上要回京了,公主的功课还没有做完,我要给她补着呢。”
外头有人推门进来,说:“难怪我说她的字怎么变好看了。”宝钗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水澜。
水澜显然和林琯玉很熟,他一进门就脱下了外头的大衣裳递给了婢女。他道:“看什么看?我是来说正事的,这件事等下再找你算账。”
林琯玉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托腮问:“什么事呀?赶紧说完了去算账。”
宝钗:“……”琯琯肯定是被黛玉带坏了,她以前嘴皮子没这么利索的。
水澜说:“我才知道了贾家的一件事情,觉得很有趣,过来问问你们。”
他说的趣事一般都不是好事,林琯玉懒得吐槽他,倒是宝钗冷笑了一声。
水澜道:“宁府的尤氏有两个妹妹,你们可知道?”
林琯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黛玉,正打算把妹妹给哄走,水澜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他们家怎么这么多人才,扒灰——”
林琯玉一把捂住了黛玉的耳朵。
同时,宝钗的绣鞋精准地一脚踩中了水澜。
两人异口同声:“闭嘴!”
黛玉萌萌地眨眨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还是很晚
为什么存稿这么难呜呜呜呜呜
☆、第八十二章 木兰秋弥(四)
林琯玉好不容易把黛玉哄走了; 感觉心好累qaq
这时候她才有空对着水澜翻白眼(被黛玉看到了影响不好);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什么扒灰……你还真敢说啊!!!
水澜这没良心的对此表示惊讶; “你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林琯玉道:“我是不敢说; 小四才多大啊,她又不懂这些; 你要是把她教坏了,小何保准给你在洗澡水里头下痒痒药。”
水澜:“……”
他很奇怪; 说:“我仔细想了想; 竟然不是她不知道显得奇怪。林大人和林夫人都是正经人,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人来的?”
他看了一眼忍着笑的薛宝钗,稍微怔了怔。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比那幅古井无波的样子好看太多了,更何况她平常也不会这样对他笑。
林琯玉还真想过这件事情,最后只能老实地回答他说:“我不知道; 可能是天赋异禀吧。”
水澜翻了个白眼; 说:“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两人看天的看天抓脸的抓脸; 表示这不是重点,虽说贾家的荒唐事我们挺多了; 但是往常见尤氏还是很正经可靠的一个人啊; 比起蠢货王夫人和蠢货邢夫人好多了,怎么她又出事了。
水澜道:“我说了; 是她两个娘家的妹妹。”
其实这件事的重点压根不在尤二姐尤三姐和贾珍贾蓉的事情上头,但是水澜为了故事的完整性(并不,他只是单纯恶趣味),还是把这香艳、恶俗的故事从头讲到了尾。
从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住在贾府; 到尤二姐、尤三姐和贾蓉贾珍的那些首尾,和扒灰又有些不一样,尤二姐自愿的成分远远大于被迫,但是她又单纯的可笑,她不知道在有些地方,女人掌握的权力和金钱比男人更多,而女人对女人是比男人对女人更加残忍的。
尤氏容忍她,不过是因为尤氏认命了,知道不是自己的姐妹们,也会是别的女人。
林琯玉努力地蹙着眉,好让自己只是单纯地表现出惊讶和嫌恶,说:“那琏二哥哥怎么又会?……”
水澜冷笑道:“他怎么不会?你见他和你凤姐姐要好得不行,还没见过他多么荤素不忌呢”
本朝对官员的私生活要求还是挺多的,官员不得纳外室,那是律法中明文写着的,可见贾琏确实也不是什么脑子清醒的人物。
不过宁国府却还有个清醒的秦可卿,她深陷泥淖,知道这两个女子其实是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往日就对她们多有看顾,这会儿眼睁睁见闹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于心不忍,宁国府她只相信贾蔷几分,而贾蔷留下的人直接去找了水澜说了此事。
水澜本来是懒得管的,但是贾琏现在算是水溶的人,要是不提醒,有人有心拿这个说事情的话,真是一套一个准儿。
林琯玉知道是秦可卿偷偷传了消息过来,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忧,说:“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居然还想着旁人,真是……”
宝钗清醒多了,她看着水澜,问:“那琏二哥哥可收了尤二姐当外室?”
水澜笑了,说:“我怕他忍不住,直接把人给送到你们凤姐姐那里了,现在人是她在看顾着。我想她也是无辜的女子,还是不要平白送命的好。”
王熙凤可不是尤氏那样能忍气吞声的,要是贾琏敢在她眼皮子下头和尤二姐勾搭上了,她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呢。贾琏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多少还会收敛着一些。
林琯玉点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倒是宝钗淡定的多了。贾家上上下下的龌蹉,她见的真是不少了,他家就门口的石狮子还干净些。荣国府这样,宁国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宝钗道:“久了,凤姐姐还是要多心,我们要尽快把她接走了才好。”
水澜道:“找你们来,就是说这个。你们要是乐意,就去安排,不乐意也无妨。”等她们应下了,他却还不打算走,又问林琯玉道:“贾蔷的弓箭,是你教的?”
林琯玉诧异地道:“我?他在我们家的时候,我随手教了教,后头我见他老往王家跑,许是从王颀那里学来的。怎么了?”
水澜笑道:“打猎时,皇上夸了他,赏了许多东西呢。那可真是名师出高徒了。”
林琯玉想想自己上回被让出来的“头筹”,毫不脸红地说:“那还是我的功劳比较大,我领他进门的。”
宝钗“哦”一声,问:“蔷儿这么出息,消息传回宁府了么?”
水澜问:“你和他很熟?”
宝钗莫名其妙:“都是亲戚,来来往往的怎么会不熟?”
水澜听见了“亲戚”两个字,额角抽了抽,心说你家的亲戚真多,那咱们也算亲戚呢,回答她道:“传了,啧啧,男儿当自强。”
自强的贾蔷在回京的路上接受着许多同样被家中长辈带来长见识的同龄世家子弟的羡慕的注视,不过他还是最喜欢跑去跟在王颀马边,问他:“这么久没看到龄官了,我要给她带点什么回去呢?”
王颀看他一眼,他的身形比起同龄人都要清瘦修长一些,坐在马上的时候也很气定神闲,说:“新宅子。”
贾蔷想想很有道理,他这些年下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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