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70、铭记一生...
苏吟歌见璃月一步一个血印,微愣之后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如被尖刀刺中,一阵剧痛,他丢下江含玉大步追上璃月,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璃月面无人色,被他这么突然一抱不由的一阵晕眩,回过神来看到上方苏吟歌那还沾着点滴鲜血的俊颜,扯唇一笑,道:“你又抽什么风”
苏吟歌低眸看着她,抑着心中翻腾的罪恶感道:“你是人吗”他虽不是女子,但身为医者,对于女子小产时该有的反应他再清楚不过。可这个女人,居然一边小产还一边走,血流了一地竟然一声不吭。
“死不了。”璃月说着,挣扎着要下来。
“我抱你走。”苏吟歌不放手。
“我自己能走,你带那个断腿的。”璃月强硬地推开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干,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
是她的任x,害了这个孩子,是以,即便再痛,她都没有资格自怜。她要记住这次的痛,并,永不再犯。
苏吟歌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裙摆,心中刀劈斧凿一般,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那自私的决定。见她这样,身为罪魁祸首的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怔立片刻,他僵着身子回去扶江含玉。
“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江含玉刚才被他毫无预兆地一扔,摔得又疼又狼狈,小姐脾气上来,自己扶着树拒绝苏吟歌的帮助。
“自己能走不早说!”苏吟歌冷哼一声,刚欲转身去寻璃月,耳畔却传来一声人体倒地的轻响,他回首,见璃月扑卧在草丛中,不由大惊,冲过去扶起她一看,原是晕了。
是夜,三人宿在临近湖泊的苇丛中,苏吟歌照顾昏迷的璃月至黎明时分,累极,便打了一会儿瞌睡。
不多时一梦惊醒,发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没了踪影,耳边却传来轻轻的水声。
他循声拨开苇丛一看,微亮的晨光下,璃月泡在湖里,波光粼粼中,但见雪白的小脸犹如白莲一朵,在那苍碧色的暗沉背景中格外醒目。
苏吟歌一个轻掠过去把她从湖中拎出来,扔在岸上丰茂的苇丛里怒道:“你疯了!刚刚小产便泡冷水里,你想死么”
“死又如何谁在意”璃月躺在碧草丛中,毫无血色的唇角勾着一丝微笑,没有温度,却纯净如细雨中初开的栀子。
“我在意!”苏吟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璃月乌眸沉静,看着他。
苏吟歌原本泛青的脸色硬是被她的目光烧出两朵红云,微微偏过头,稍显急促道:“你若死了……谁给我试毒”
这个男人真的喜欢她,即便看到她刚刚小产,他还是喜欢她。
可她却不觉得高兴,她只觉得累,想好好歇歇了。
“去生堆火吧,把衣服烤干,我们就出发。”璃月撑起身子道。
自那天之后,月潇山庄的人再也没出现过,少了他们的围追堵截,行程变得简单轻松起来。
七天后,他们遇到了曦王府前来接应的队伍,璃月让他们把江含玉带走,她和苏吟歌则紧随其后。
回到朱武门怡情居,璃月倒头便睡,睡到傍晚却又被苏吟歌叫起来喝药,抵不过他纠缠,璃月勉强喝了药,再想睡却睡不着了,起来梳洗妆扮一番便去曦王府复命。
今夜曦王府的气氛格外压抑,璃月刚刚踏入府门便发现了。
二十名疑兵死士无一生还,太妃又命殒半路,王府中人如此消沉,倒是可以理解。
皇甫绝的书房亮着灯,林鹫心情低落地守在门口,看到璃月过来,如往常一般行了一礼。
璃月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嘤嘤”声,问林鹫:“皇甫绝在么”
林鹫点头,道:“不过,秦姑娘,你此时最好不要进去。”
璃月淡然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有四个人,观渡宴几,皇甫绝还有江含玉。
观渡和宴几坐在他俩的老位置上,表情凝重沉默不语,江含玉坐在他们对面,用手绢蒙着脸嘤嘤地哭,皇甫绝坐在书桌后,低着头,苍白双手撑着额,看不清表情。
听到开门声,四人齐齐向门口看来。
观渡和宴几表情微变,江含玉拭着泪,眼中却s出了恨。皇甫绝抬起脸来,苍白的颊上泪痕交错,乌黑的眸子看到璃月便盯住了她,死死地不带丝毫情绪地盯着她。
母亲的死讯让这个男人悲痛欲绝,甚至于连恨该如何表达都忘记了,眸光空洞而麻木。
璃月自然知道江含玉已经告过状了,也不废话,迎着几人的目光走到皇甫绝书桌前,道:“事情的始末想必你们都清楚了,不用我再多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将佛珠放在桌上,见无人说话,她转身欲走。
刚刚走出去五六步,耳畔突然传来男人声嘶力竭的怒吼:“我是疯了,才会相信你这杀父弑母的女人!”
一言既出,屋中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观渡眼神一暗,宴几则是微微摇头,江含玉听说璃月杀父弑母,震惊得连哭都忘记了,呆呆地看着那猛然停住了步伐的女人。
听他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璃月脊背一僵。杀父弑母,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梦魇最深的痛。
仰起头,微闭了闭双眸,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目光中终于渗入了恨意的男人。
她从来都不是推卸责任的人,因而,对于太妃的死,于他,她其实心中是带着一些 歉疚的。所以,她宁愿他恨她怨她来分担他心中的痛苦,也不愿用太妃的临终之言为自己开脱。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一种将她踩在脚下的语气来揭她最深的伤疤。
心中冷怒,她嘴角却弯起了甜美的微笑,神情温和地开口:“跟我shangchuang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弃我是个杀父弑母的女人”
江含玉一呆,手中锦帕掉在了地上。
看着皇甫绝眸中的恨意中又渗入了一丝愧悔,她笑容一收,微微抬起下巴,眸光冷硬道:“恨我怨我瞧不起我皇甫绝,今天我秦璃月对天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帮你覆了这乾坤夺了这社稷,让你如愿以偿式微天下,再于每次登上丹陛龙椅之际,接受百官朝拜之时,想起我,想起这个助你荣登九五,却也曾杀父弑母的女人!如违此誓,犹如此椅!”右手一收一扬,身侧的一张檀木座椅顿时四分五裂。
掷地有声的话语和木椅碎裂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斗室之内萦绕不绝,震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迎着众人愣怔的目光,她步伐如猫,袅娜地走到皇甫绝书桌前,双手轻轻按上桌面,倾过身子俯下脸,看着面上泪痕未干的男人,神情冷绝字字坚定:“起兵之时,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我等着你将我铭记一生!”
言讫,大笑着转身,目不斜视地向门侧走去,放声吟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人已走远,惟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月色如雪。
怡情居屋脊上,璃月半躺着喝酒,檀郎陪在她左侧,亲昵地将头拱在她肩上。
不多时,苏吟歌那厮不请自来,霸占了她右侧的位置,与檀郎两两相望了一会儿后,劈手就来夺璃月的酒壶,道:“我记得告诫过你,这段时间你不能喝酒。”
璃月抱着不放,道:“我保证绝对没听到。”
“那现在听到了”苏吟歌使劲将酒壶从她怀中往外扒拉。
璃月恼了,一脚踹过去,道:“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烦不烦人”
苏吟歌猝不及防,一个侧倒胳膊正好磕在屋脊上,右臂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崩裂开来。溢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袖子,他一言不发跃下屋脊。
璃月仰头喝了口酒,怔了怔,扬手将酒壶扔了下去,“啪”的一声在下面的青砖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苏吟歌很快又上来了,换了身衣服。
“你什么时候走”璃月仰面躺着,双臂枕在脑后问。
“你和我一起走么”苏吟歌不答反问。
璃月摇头。
苏吟歌沉默了一会儿,道:“东仪慕容世家有一本武功秘籍叫做《锻心诀》,你若想在武功上更上一层楼,便先取了那秘籍,然后来天一岛找我。”
璃月笑了起来,道:“慕容世家你对我也太有自信了吧”她杀了慕容冼,只怕现在慕容世家正想杀她又找不着人呢。
苏吟歌仰头望着夜幕上那轮残月,声音如夜风飘渺,道:“只要你说要,自然有人会双手奉上。”语气中却掺杂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
璃月侧头看他,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苏吟歌回过神来,看着她,脸上突然有了怨念,闷闷道:“怕就别去。”我叫人替你去要就是了。
“怕呵,长这么大还不知这个字怎么写呢。”璃月坐起身,伸个懒腰,扭了扭脖子,道:“南佛盛泱,西武临颍都去过了,唯有东仪永安还未踏足过,是该去见识见识了。”侧身拍拍檀郎的头,笑道:“也让你去见识见识那里的小母狗。”
檀郎闻言,一双狗眼瞬间光芒四s,神情y|荡地伸舌舔了舔鼻子。看得璃月直恶心。
苏吟歌看着她,傍晚的时候她去了曦王府,以皇甫绝的x格,太妃死了,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的,可她回来却若无其事……
罢了,这个女人,永远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她。
“苏吟歌,有没有一种药,女人吃了可以终生不孕”璃月突然问。
苏吟歌一怔,直到璃月回头看他,他才移开目光,看着下面的庭院,道:“自然有。你……想要”
璃月浅浅一笑,道:“嗯,能帮忙吗”
苏吟歌垂眸,少时,侧首看她,淡淡道:“永安回来,如果你还是想要,我给你准备。”
璃月一手搭过来,道:“先谢了。”
苏吟歌不语。
东仪永安……
苏吟歌仰头:慕容倦,我是故意的,就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抓不住,那么……别怪我。
深夜,皇甫绝书房。
观渡来到门前,吩咐林鹫去休息,自己则推开门走了进去。
皇甫绝趴在桌上,听到门响也没反应。
观渡在桌前站了一会儿,唤道:“王爷。”
皇甫绝一颤,抬起头来,极度的憔悴。呆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强打起j神坐起身,他低声问:“亚父,有事”
观渡拢起双手,道:“太妃之事,大家都很悲痛。”
皇甫绝目光一闪,刚刚干涸的眼角又湿润起来,默默垂下眸去。
观渡顿了顿,接着道:“但我现在来,却不是为了宽慰你,而是为了骂你!”
皇甫绝一愣,抬头看他。
“儿子、皇子还有王爷,都是你的身份,但成就这一切的g本条件,不是你的身世,而是因为,你是个男人。作为一个男人,你可以 孝顺,可以柔情,可以有恨,可以有爱,但,你不能恶毒,不能刻薄,更不能理所当然地去践踏别人对你的付出!在怨恨责骂他人之时,你需要扪心自问,自己都为他人付出了什么”观渡盯着他,句不容情。
皇甫绝伸手捧住头,闭目半晌,挣扎道:“我知道她不欠我,我只是……只是无法容忍她对母亲做了那样惨绝人寰的事,让我即便想见母亲最后一面都不能……我连好好安葬她都做不到……”说着说着,他又哽咽着流下泪来。
“王爷,你不是普通人,你的身份也不容许你驻足于普通人的层次,这不单单是指地位和权力,更重要的心智和毅力。你的意志力很薄弱,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只是司空见惯的缺点而已,但于你而言,却可致命。我问你,若是让你用自己的命去换太妃一个全尸,你可愿意”观渡问。
“我当然愿意!”皇甫绝不经思考地叫了出来。
观渡看着他,不语。
皇甫绝在他的目光中渐渐平静下来,却不以为自己有错,喃喃道:“她是我母亲,我为她着想,不对么”
观渡面无表情,只道:“那么,我问你,你死了,谁来保证对方一定会遵守诺言让太妃风光下葬我宴几还是其他人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真的那样死了,没有一个人会为你报仇,没有一个人会为你主持公道,因为你破灭了我们的希望带走了我们的信念,让我们数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当然,我们也不会恨你,因为究其g本,我们之所以全力助你,并不是单单为了你。”
皇甫绝怔怔地看着他,显然,他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知道我当初为何独独选秦璃月去营救太妃么就我们数以万计的部下中,武功和智谋在她之上的并非没有。但,没有人能保证会将太妃活着带回来,一来此行定然会遭到朝廷以及月潇山庄的全面追袭截杀,二来,太妃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能不能熬到朱武门也是个问题。我在挑人的时候,唯一的标准就是:万一营救失败太妃薨了,谁能将事情做得最干净利落即便只是尸首,一旦落到朝廷手中,曦王府都将万劫不复,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我挑选了秦璃月,而她,没让我失望。”观渡面色如常的披露真相,听在皇甫绝耳中却犹如惊雷过耳。
“只是因为点滴交情,她不远千里不计生死地为我们救人,以她的x格,若非真的别无选择,她也不会那样对待她倾尽全力营救的对象。今日她来,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面色更是苍白如纸,明显是一副重伤初愈的样子,你不闻不问便罢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当众说她‘ 杀父弑母’我原以为你爱母至深,当是能体会她为爱弑母背后的痛,但我没想到,作为一个男人,你竟能刻薄至斯,简直比最最恶毒的妇人都不如!你……怎能踩着她最深的伤口去践踏她你凭什么”说起这些,观渡微微地激动起来,气得语音都有些发颤。
皇甫绝捧住头,面色痛苦地低叫:“别说了!别说了……”
观渡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控,顺了顺气调整了情绪,看着委顿在书桌后头发散乱的皇甫绝,半晌,低叹:“一直以来,我都很看好秦璃月这丫头,也曾想不遗余力地撮合你们。今日,我才终于发现,我错了,你,不配她。”
次日一早,观渡和宴几来到怡情居,准备就昨日之事代皇甫绝向璃月道歉,另外也关心一下她的伤势。
岂料迎接他们的却只有璃月的一封临别留言“我走了,日后如要寻我,去天一岛。”
宴几叹息,道:“到底来晚了。”
观渡心情沉重,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曦王府对她只会越欠越多,金钱债易还,人情债难还啊!
招来园中服侍的奴仆,他问:“秦姑娘回来这两日有喝药么”
伺候她的奴婢道:“有喝的,但奴婢不知是什么药。”
观渡吩咐:“去把药渣取来。”
奴婢答应着,很快便拿来了一包煮剩的药渣。
观渡宴几带着药渣回到王府,叫来府中医师,让他辨别一下这些药是治什么伤的。璃月那丫头虽然走了,但该他们分内做的事情,还是不能落下,如知道她受的是什么伤,送些对症的药材补品去天一岛也是应该。
四名大夫聚在一起将那些药渣一一理清分类,辨别半晌得出结论:一般女人小产后,大夫都会开这种药让她们补气养血。
听到小产二字,观渡和宴几当场就懵了。
璃月小产会是谁的孩子
悠地踱下楼,客栈中的小二忙上来招呼,早餐自然是安排得极好,清淡j致就如这古城一般。
早餐过后,她出了院门,想要寻觅一处自己中意的房子。 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她也依然无法接受曲流觞就是慕容倦,就是她一脉相承的堂兄这个事实。在她眼中,他分明还是原来那个他,他喜欢她,而她对他也做不到全然无心无情,甚至于知道他就是自己一直肖想崇拜的第一杀手后,对他的感觉更深刻难言了。
她不想等他安排,她只想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lun luan什么的,她对兄弟姐妹之类的血缘亲情g本没什么概念,也不觉得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但慕容倦,想必不会这么想吧……
她一定又折磨了他,可这怪她么如果说她有错,也只错在相识之初没有对他寻g问底,可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慕容倦,他们就能不相互喜欢么她再遇到慕容冼,就能不杀他么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论你事先知或不知,都无法逃避。除非她不是她,而他,也不是他。
晨光中的古城,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中,除了潺潺的流水和偶尔从小巷中转出来挎着菜蔬的老妇人之外,一切都还停留在沉睡的凝滞状态。
璃月相信,这里的人过着令人嫉妒的悠闲生活,每日起床,他们所要做的也许就是准备自己的一日三餐。而这些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所以他们尽可以睡晚一些。
风过,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璃月的思绪随着这风铃声一下被风吹得很远。她来到了昨日沽酒的那个酒馆,古朴的木门紧闭着,唯有那青色的酒旗在檐下随着微风漫卷。
不禁就想:如果,她生而如这沽酒姑娘一般,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生
她想不出,因为这样的生活,她一天都未体验过。
一边出神一边顺着巷道走,拐过几个弯后,她抬头,发现前面是个四方之地,临着水渠的一角长着一株参天大杨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着棋盘。四方之地四面都有巷道,通往不同的方向。
她四顾一番,愕然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想起迷路这一词,她自嘲地笑,从行走江湖伊始,这个词基本上就是与她不沾边的,看图记路辨别方向,她超出常人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
如今却在这小小的古城迷路……
毫不懊恼,她甚至弯起了嘴角,想,在这里迷路,不管迷到哪里,她都会喜欢。
不远处向北的小巷中突然转出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神情振奋地交谈着一边快速地拐入了向东的那条小巷,很短的时间,璃月只抓住了几个字眼,“无意楼”“测试过关”“免费吃住”……
免费吃住
璃月低眸看看脚旁的檀郎,道:“怎样去看看那个地方合不合心意如果合心意的话就住那儿好了 ,不用自己做饭。”
檀郎一听,撒腿就向东边的巷子跑去,璃月笑着紧随其后。
走不多远,一座修竹环绕,沧桑陈旧却又风骨犹存的院子出现在璃月面前。
院门大开着,原木的匾额上笔力遒劲地题着三个大字“无意楼”,璃月向院中看了看,透过绿荫葱茏的庭院,隐约可见那边的确有座气势宏伟的高楼。
门口没有守卫,璃月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庭院很大,布局雅致而j美,仰头,木门木窗木栏杆的青砖高楼几乎被绿油油的爬山虎整个包了起来,唯有第四层的屋檐上零星地长了一排黄色的小花。
楼的纵深很长,两侧还有翼房,乍一看去,住个百十来人不成问题。
底楼的大门开着,不见人出入,楼中却隐隐传来低语声。
檀郎已经跑到了台阶上,转过身看璃月。
璃月大略地四顾一下之后,觉得这里还不错,楼宇高大环境清幽,登上顶楼当是能俯瞰古城。
踏进一楼,抬眸便看到厅中放着九张桌椅,分三排,每一张桌椅上都有文房四宝,先前她看到的那两位书生此刻正坐在椅上埋头疾书。
眸光一转,发现东墙下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桌后坐着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托着腮一脸无聊。
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他下意识的转头来看,看到璃月之后,先是一愣,随即道:“这位姑娘,本楼不收女子,请回吧。”
璃月笑了起来,一边向他走去一边道:“不收女子为什么你讲出个理由来。”
少年道:“本楼招收的是有识之士,是能吟诗作画行文论赋的才子,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呵,我告诉你,我无德,有才,这样行了么”璃月道。
少年语噎,张了张嘴,道:“请你不要强词夺理,不收女子是本楼的规矩。”
“是吗规矩在哪给我看看。”璃月一脸的无赖。
少年见她赖着不走,恼了,道:“凭什么要给你看告诉你不收就是不收!”
璃月往桌上一坐,双臂环x睨着少年,道:“无端地歧视女子,告诉你,今日你要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的道理来,我不但不走,你那两颗门牙也难保!”
“你讲不讲理,这楼中都是男子,你说你一个女子进来,成何体统”少年跳了起来。
“都是男子莫非这是龙阳圣地如果真是,那好,姑nn我就是来嫖的,怎样”璃月面含微笑欣赏少年的暴跳。
两人的争吵于这原本静谧的楼中显得尤其刺耳,不一会儿,楼上便有住客下来围观了,以璃月的痞气,人越多她越凶,是以,不一会
次日午后,细雨如丝。
无意楼三楼最右侧的房间,桌角的g灯已经亮了起来,新茶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氤氲。
燕瑝垂眸翻看着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图册,少顷,笑着抬起头来,一袭鸦青色隐葵纹锦袍衬着他的面庞如珠如玉,眉眼温润道:“被这么一撕,看起来的确顺眼多了。无意楼自建立至今一年有余,前来应试的文人不下千百,无一例外都是就这图册挥毫泼墨,或讥讽世间万象,或抨击当下时政,虽j粹迭出却无印象深刻者。此人独辟蹊径不拘一格,看到丑恶污浊不置一词伸手便撕,倒着实有些大无畏j神,甚得我意。舒格,你去把他带来我见见。”
舒格(既那中年男子)俯首道:“楼主,此人是名女子。”
“女子”燕瑝嘴角笑意微滞,问:“什么样的女子”
舒格禀道:“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从言行举止上看,似乎还懂武功。”
燕瑝沉眉。
太后不喜欢他学武,喜欢他学文,他便买下这座园子取名“无意楼”,广邀天下文人墨客来此吟诗赋论切磋文墨,此事太后是知道的,而且他隔三差五便来此一趟,太后也从不反对,如今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位女子,会是太后对他的试探么
终究……还是对这里起疑了么
可此女子表现如此与众不同引人注目,如果派来做内线的话,未免不合时宜……
想到此处,他心念一转:或许,太后要的就是这个不合时宜。
合上画册,他问:“此人现在何处”
舒格道:“昨日她说无处可去,我便在楼中给她安排了客房,晚餐时她结识了魏熙龙,今日上午两人结伴出去了。”
魏熙龙学富五车x有沟壑,是无意楼中才学最好最受燕瑝喜欢的一名文人,但因其孤傲不合群,在无意楼半年多都是独来独往,听说那女子一晚上便与他交上了朋友,燕瑝眉头微皱,思虑有顷,道:“晚上在臧嘉厅办个茶诗会吧,通知下去,就说我也参加。”
舒格领命。
正文73、情敌汇聚...
无意楼,臧嘉厅,灯火通明。
璃月坐在大厅靠窗的角落,扫了眼满厅四五十个才子,没发现长得帅的,很是无聊地转过脸看向对面的魏熙龙,脸庞瘦削神情严肃的男人捧着一卷书,旁若无人地看着。
这个男人,乍一看生人勿近,一开口能把人噎得死去活来,但只要你也能噎他一下,他立马就变得和善了。璃月一向对酸腐固执的文人没什么好感,可此人却让她刮目相看,一来,他谈吐妙语连珠甚是风趣,二来,今日两人谈到东仪永安遭人鄙视的男娼,他来了句“自己愿意就好,管别人怎么说”,甚得璃月心意。
在院门外他还谈笑风生,一进楼他又生人勿近了,真是变脸如变天。
桌上有水果点心,其中一盘新鲜的樱桃让璃月很是惊奇,樱桃产自南佛深山,属于罕见果品,市场上基本没得卖,只有三国中一些皇亲贵戚才能有幸品尝,想不到这里居然看到如此新鲜的樱桃,看来这无意楼主来历不凡啊。
璃月小手托着腮,一边在果盘中挑挑拣拣一边问魏熙龙:“龙龙,这楼主是什么人啊”
旁桌有人不慎听到璃月对魏熙龙的称呼,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窃笑声四起。
魏熙龙眉眼不抬,十分淡定道:“男人。”
“咳!”璃月刚吃下一颗樱桃,闻言又噎到了,抚了半天的脖子,暗自决定以后吃东西的时候绝不跟他说话,跟他说话的时候绝不吃东西。
又等了片刻,璃月有些无聊了,抱怨道:“怎么还不来啊你们好有耐心。”
“值得。”魏熙龙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嘴里蹦出两个字。
“得,你们觉得值你们慢慢等吧,姑nn出去玩会儿。”把檀郎的头从脚背上挪开,璃月抓了一把樱桃,正想起身出去,厅门突然开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名男子时,璃月一愣,第一感觉:好帅!第二感觉:好贵!第三感觉:好……眼熟
不待她仔细看,周遭那些才子们早激动不已地围了上去,将那俊男遮了个严严实实,于是璃月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一个是舒格,另一个……
看到龙奴,璃月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燕瑝,东仪的少年皇帝。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时,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哀叹:莫非真的老了么那时明明想着等他长大些来东仪勾搭他的,今天竟来了个对面不识出了什么问题
龙奴显然也看见了她,微露迷惑之色,眸光一转看到趴在她脚边的檀郎,脸一下便黑了下来。
见来人是燕瑝,璃月来了兴趣,重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不是值得”对面的男人突然冒 出一句。
璃月笑答:“太值了。”转头看到那群人还在那奉承,璃月问:“你们都知道他的身份”
魏熙龙:“不知道。”
璃月疑惑:“既然不知,他们那么狗腿干吗”
“崇拜。”魏熙龙言简意赅。
璃月发现,如果要从他口中拼凑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没一晚上的时间恐怕不行,遂识相地闭上嘴,准备利用自己一双慧眼去寻求事情真相。
争先恐后向燕瑝问安之后,才子们稀稀落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燕瑝此时才有空向璃月魏熙龙这边扫一眼。
清粼粼的目光滑过璃月的脸庞时,他显然愣了一下,不过也只一下而已,很快的,他嘴角便弯起一丝完美的弧度,神情温和地向璃月微点了点头。
璃月没有回应,因为她正忙着欣赏这个男人。
她想她已经找出了没能第一眼认出他的原因。一年不见,他变了。
去年在桃花镇闲池阁遇见他时,他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活泼随和纯稚无暇,非常可亲。
而如今,比起少年,用男人来形容他似乎更贴切,脸庞无疑还是年少的,但那份大气和沉着很好地修饰了他原该有的稚嫩,他圆润而雍容,作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却又不会太耀眼,那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举手投足贵气天成,在那份从容优雅面前,任何言语修辞都显得多余。璃月坚信,摒去皇帝的身份不谈,他的确是个真正的贵族,那是多少代人气质的沉淀,才终于在他身上臻于完美。
这个男人,很迷人。
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远了,淡了,璃月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思绪天马行空。
有生以来,她遇到过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和她善始善终的几乎没有,她也不止一次地发狠,发狠以后对于男人只有玩弄没有欣赏。
可看到如斯美好的男人,她却仍近乎本能地心生喜悦,飞蛾扑火是不是就出于这种情结明知可能燎了翅膀却依然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可若是不能去想去的地方,这翅膀生来何为呢
他的声音沉和悦耳,璃月无法集中思绪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她看着他搁在桌上、映着烛光泛着淡金色泽的手,无端地觉得那手肯定很温暖,如能m在脸上肯定很温馨惬意。
他似乎出了什么题,才子们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周围突然响起的嘈杂让璃月醒过神来,抬眸一看,发现他刚抿了一口茶,见她看来,泛着水光的唇微勾,又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
璃月心中不平衡起来,她为他出了一回神,他凭什么就能无动于衷
念至此,她回以妩媚一笑,转头品茶不再看他。
厅中气氛渐趋热烈,有好卖弄者赋了诗,当众念出请众人雅正,他偶尔也点评一二,总是简洁中肯,只言片语间足见其文学素养极深,对于方才魏熙龙说的“崇拜”,她倒有些明白是指什么了。
虽不曾回头,眼角余光总注意着他,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抓住了规律之后,璃月抿着笑拈起一颗樱桃,在他再次看来之时也回过头去,目光与他交错,指尖撷着那颗红透的樱桃,在他的注视下状似无意动作煽情地蹭过自己粉润的下唇,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
果不其然他看得一怔,正好旁边有个才子请他看诗,他转过头去,轻咳了一声,颊上隐隐泛起一层红晕。
见他终于失了态,璃月心情大好,嘴角刚刚勾起,耳畔传来一声轻哼:“色诱!”
璃月扬手将樱桃弹在魏熙龙额上,轻斥:“看你的书!没事乱瞟什么”
燕瑝要题诗,才子们都上去围观,不动如山的魏熙龙也终于坐不住了,跟着踱了过去,璃月对诗词什么的没兴趣,见身侧桌上的人都走光了,便七手八脚把他们的樱桃都搜刮过来。
正吃着,舒楠突然从门外进来,对一直立在门侧的舒格说了什么,舒格扬眸向璃月看来,又看看那边的燕瑝,跟着舒楠一起出去了。
不一会儿厅门外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璃月一看便愣住了。
慕容倦,他竟然找了过来。
慕容倦神情紧绷,踏入大厅后看到璃月安然无恙地坐在窗边,面色又是一松。
昨日他进了趟g,出来后找好合适的房子布置好一切已是夤夜,便想着今天再去客栈找她,不想一问才知这家伙昨夜就没回去。
想起她在永安无亲无故突然消失,他满心担忧,找了一天才得知她在无意楼。
他匆匆赶来,进门的那一刻看到的是:她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手指一弹将一颗熟透的樱桃高高抛起,再仰头j准无比地用小嘴接住,低头时突然看见他,便鼓着腮帮乌眸溜圆的愣在那里。
见她如此轻松惬意,他一面是埋怨自己关心则乱,以她的x格,何尝需要亲故之类的照料,到哪都能混得如鱼得水。一面心中又有些来气,他说了要为她安排的,她却一言不发跑到燕瑝这来,什么意思
不过看到燕瑝,他心里倒有了新的主意。
燕瑝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停下笔看着他,众才子便跟着他一起看向门侧的慕容倦,慕容倦与燕瑝对视了一眼,心知无意楼中除了舒格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故而也不好向他行礼,只得抱拳道:“抱歉,打扰了。”言讫,看璃月一眼,转身便出了厅门。
他来了又走璃月倒是没有料到,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头去看燕瑝,他却若无其事地重新在那舞文弄墨了。
一挥而就赢得满堂喝彩,燕瑝却似无心逗留,留下那首诗供才子们瞻仰,自己倒出去了。
见他走了,璃月也没兴趣继续呆下去,出了厅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舒格在走廊里追上了她,道:“秦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璃月跟着他来到庭院里,雨停了,空气湿润,她看到燕瑝站在浓绿的树荫下,夜色遮不住他的荣光,他温文尔雅地看着她。
她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无视他身后的龙奴,懒洋洋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燕瑝颔首,微笑着开口:“慕容倦定然将我的身份告知你了吧”
璃月突然警觉,往后一跳,扬起下巴道:“干吗要我对你行礼不成告诉你,没门儿!”
燕瑝笑了起来,比他身侧树上那朵带雨玉兰更为温润,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在外过夜。”
璃月挠挠额头,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燕瑝身子微微前倾,眉眼如月道:“所以,能请你送我一程么”
璃月翻个白眼,咕哝道:“小气,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入g去玩呢。”
燕瑝笑容不改,道:“可以啊,不过得改日。”
古城的人们喜欢在屋檐下挂大红灯笼,暖红色的光芒映着冷硬的青黑色调,褪去了暗沉点亮了温馨。
燕瑝和璃月走在前面,龙奴拿着伞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走了片刻,璃月敏锐地感觉到四周有人窥视,欲待去揪一个出来,转念一想,他一个皇帝微服出g,不想被人发现身份却又要保证安全,弄一些御前侍卫在暗处跟着也是应该。遂作罢。
燕瑝恍若不觉地在一旁走着,暗思自己是否应该表现得更亲昵一些。
邀璃月同行,实是受人之托,虽然方才慕容倦什么都没说,但从小在一起玩,心有灵犀的朋友,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多言语。
他匆匆来无意楼找她,证明他担心她,看到他也在无意楼,他不置一词转身就走,无异于告诉他,他能帮他化解这种担忧。
以他慕容倦的身份,永安能令他顾忌的人不多,他不用猜也知道是哪几个。所以,他特意找璃月陪她一起回g,只要走完这一段路程,相信那些人就会知道,璃月不是他们轻易能动的人。
没见到璃月之前,他的确怀疑她是否是太后派来的眼线,但见到她之后,这份怀疑自动消失了。
她不是那种甘做权贵鹰犬之人,尽管今日才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可他不知为何就是这般笃定。
时隔一年,他有些惊奇地发现,初见她时的那 份亲切之感并没有改变,只不过,她似乎比那时要沉默了一些。
“去年我送你的玉佩还在么”燕瑝突然问。
璃月额角一跳,仰头道:“干吗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燕瑝微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凭它可以来g内找我。”
璃月闻言,知自己用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当即讪讪,道:“我才不去,万一不小心误入后g,还不被你的妃子们打死。”
燕瑝不否认,只笑道:“好吧,那我来找你。”
“我可没耐心天天等你,要么就说定一个时间,明天如何”璃月问。
燕瑝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明日午后。”
两人又走一会儿,燕瑝突然一手伸来,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干爽而素净,如她先前所想一般,很温暖。
璃月微愣,迷惑地看他。
燕瑝侧首,并无半分不自然,道:“地上好滑,扶我一下。”
璃月:“……”
次日午后,仍是细雨如丝。
燕瑝如约前来,璃月说要带他去喝酒,他拿过龙奴手中的伞,令龙奴留在无意楼,自己和璃月两人出了门。
恰好慕容倦来看璃月,老远看到燕瑝撑着伞璃月挽着他的胳膊躲在伞下,两人相依相伴地消失在小巷深处,不由怔在当场。
不过才第二日,已经……这样熟了么
心中恼怒,他欲待冲上去将两人分开,那个位置是他的,他不许别人取代,即便是燕瑝,也不行!
可还未迈步,心又沉了下去,如果……她又叫他堂兄怎么办
手中的伞掉在一边,他无力地靠在墙上,每次想起这个称呼,他都有些如鲠在喉欲死不能的感觉。
侧首看看雨丝迷蒙的小巷那头,他突然追了上去。
璃月一边走一边指点着身旁的风景,或是檐上自然而生的野花,或是檐下缸栽的睡莲,燕瑝会顺着她的手势扬眸去看,然后侧首说些什么,逗得她“呵呵”直笑,那情景,要多融洽有多融洽。
他无声无息地远远跟着,心中猫挠一般,又是嫉妒又是伤心。
他知道自己不该跟来,可他忍不住,即便是痛,他也甘愿。
他看着他俩最终走进了一家挂着青色酒旗的小酒馆,木然地走到不远处他遇见璃月的那座石桥上。
看着那缓缓转动的水车,他的心情无限低落。
她总是在前行,不肯为谁停步也不肯回头一看,他不可抑制地喜欢这样的她,却又担心自己也会成为她沿路的风景之一,她走过了,便再无眷恋。这种矛盾折磨了他很久,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这种折磨比起她告诉他的事实,简 直不值一提。
心中的结,或许终究会因为抵不过对她的爱而消于无形,可,他要怎样,才能做到心无挂碍理直气壮地去与别人争自己的堂妹
仰起头,他闭上双眸任由雨丝冲刷自己的脸庞,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连自己的记忆一起冲刷干净。
痛苦一回,睁开眼,突然发现头顶上撑来了一把伞,为他挡住了风雨。
他僵了僵,心跳忽而加速,抑着激动缓缓转身,看清身后之人时,却微微一愣。
十七八岁的女子,容颜清丽气质出尘,淡雅婉约的身姿映着远处的青墙绿柳,如诗如画。
见他转身,她并无半分的尴尬或羞涩,淡淡一笑,恍若很多年前就认识他一般,自然而然地打招呼:“你好,我叫皇甫殊华。”
这明显是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开端,尤其是,他现在如此煎熬,正需要借由外力分散一下注意力。
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他正待回礼,眼角余光却扫到石桥那边白影一闪。
他抬眸去看,却是玉无尘,撑着伞白衫若雪地站在那里,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缓缓向那酒馆走去。
他的目光追着他的身影,想,他也是来找璃月的么心中翻腾的醋意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公子”皇甫殊华见他看着玉无尘发呆,忍不住唤了一声。
慕容倦回过神来,正待致歉,眼角又看到黑影一闪,他再次抬眸,却见叶千浔大步流星地从不远处走来,经过桥下时,他顿了顿,如玉无尘一般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不置一词继续向那酒馆走去。
慕容倦知道这家伙好几天前就到了永安,目的是为了会见慕容家族的新当家,也就是他,为了不让他发现璃月也在永安,他一直吊着不见他,想不到他却还是狗一般循味而来。
本来璃月和燕瑝在一起有说有笑已经很让他揪心,如今又看到玉无尘和叶千浔这两个家伙“嗖嗖”地经过他眼皮子底下去看璃月,他如何还按捺得住
尤其这两人经过时还都停下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怎样我就是去找她了。瞪我干吗有种你来咬我啊。”
不管他们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反正就是这么认为的。
当下只觉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向皇甫殊华道声“抱歉”,起身便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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