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20部分阅读

作品:平淡生活|作者:12345紫凝1|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5:06:47|下载:平淡生活TXT下载
  k运乃夹骱芸毂惚淮蠼闱w摺o氲酱蠼阌庞虐蛋盗髁搜劾幔骼崾且蛭嘈糯蠼阋恢痹谙胱潘亍4蠼闳绻恢毕胨坏剿欢ㄐ闹胁荒d侵智9宜寄钪啵庞鸥型硎堋k胨残泶松僖膊荒苡氪蠼阆嗉耍僖参拊狄黄鹕睿僖蔡患蠼愕倪脒叮僖膊荒芟笮懦舷衷谡庋樗踅蠼阄氯鹊幕潮Аs庞糯耸北e判懦希拖癖e抛约旱牡艿埽e抛约旱暮19樱懦纤沃械拿恳簧崽荆恳桓黾露既糜庞盼薇惹9遥薇刃奶邸d歉芯蹙拖翊蠼愕蹦瓯欠莩渎劝男那椋蟾乓彩峭

  优优拥抱着熟睡的信诚,用心倾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用身体爱抚着他细滑如级的皮肤,用双手在他的脊背缓缓游走。她仔细感受着他的每一缕起伏的肌肉,每一根清晰的筋骨。她想这就是她的男人了,她将与之厮守一生。她想到信诚对自己表现出的种种依赖,让她意识到一种无形的责任,这种责任直到今夜为止,终于转化为爱的感觉。她的面孔沐浴着窗外的月光,终于露出微微的笑容。

  和以往每个不眠之夜几乎一样,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周月。不知为什么今夜的周月离她遥远了许多,似乎化作了瞑瞑星斗,向她眨着空灵的眼睛。那眼睛还是那么黑白分明,那头发还象那位韩国歌星,因此她心中的周月还是那么完美无缺,但是,确实离她远了,变成了她的回忆,变成了她的梦幻,变成了她的历史,他是她历史中最发光最浪漫的一个华美的篇章。当她就要把这个篇章翻过去的时候,心中还是依依不舍,有些叹息,有些惆怅。

  我这样描写优优夜不成寐的浮想,既是基于对现代女孩浪漫空想的宽容,又是对母性光辉的赞美。直到皎洁的月色渐渐隐去光芒,整个病房沉人黎明之前的黑暗,优优的意识才真正随着这些浮想,无知无觉地飘向梦乡。

  天将亮时优优被手机的震动惊起,她看到信诚还在床上没醒。她轻手轻脚走到病房的外屋,接听后她的心跳才被记忆引爆,清晨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欲避不及的阿菊。

  阿菊在电话中依然神情焦虑,她急切地表示需要再见优优。优优这时已通过病房外间的一扇小门,直接下到二楼的观景阳台。宽大的阳台在清晨第一道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一尘不染,从这里眺望远山近水,整个清水湖如纱如烟,还沉睡在雾中。

  优优说:“我不见你了,你到底怎么办应该自己决定。我知道你和德子还有感情,但他当时毕竟参与了杀人,而且他杀的是信诚的父母,你不告他我早晚也要告的。我告不如你告,否则我告他等于告你。”

  阿菊说:“德子今天刚刚走了,他不敢总是呆在这里,但他说他还要回来,他还要回来拿钱。优优我还有一点首饰,都是过去老六送的。我想把它们全都卖了,换成现钱交给德子。以前你姐夫不是带你去过一个人那里,把一只手表押了钱么,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那人?”

  优优想了一下,答应说:“我可以带你去找那人,但你也要想想,你不去检举德子,还要给他钱帮他逃走,这对你来说,不是罪加一等了么!”

  阿菊说:“我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优优你昨天劝我的话我想了一夜,可我还是害怕去坐监狱。另外我也不想对不起德子,一日夫妻百日思,而且我现在也信佛了,我要告他我以后会遭报应的。优优我一直跟你好就是因为你这人最讲情义,我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这次。你就带我去把首饰卖掉好吗,别的事我也不多找你。德子已经向我保证了,只要我能尽力给他找到些钱来,他以后就是再抓进去,也不会把我招出来的。反正我的事在他肚里已经藏了两年,李文海招了他都没有招,这说明德子还是很够意思。”

  优优拿着电话沉默犹豫了半天,电话里只剩下阿菊的哭哭啼啼:“优优你能来吗,优优我求求你……”优优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她说:“好吧,你在哪里?”

  打完电话优优回到病房,床上的信诚还在睡着,连睡的姿势都没有一点改变。她轻手轻脚将衣服穿戴整齐,又去楼下叫起睡得正香的保姆,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让她上楼去守信诚。

  然后,优优行色匆匆,出了楼门。时间太早,她没有叫起司机,而且她要办的事情,似也不宜叫司机同去。凌信诚有两部车子停在医院的车场,除了她昨天坐的那辆奔驰,还有她以前练车用过的一辆丰田佳美。

  优优走进停车场里,停车场里静无一人。停在这里过夜的车辆也寥寥无几。她打开那辆丰田佳美的车门,车子发动的声音在薄雾初起的早晨,显得特别清醒!

  但此时,优优却不知自己是否足够清醒,她要帮助的德子和阿菊,既是情同手足的朋友,又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也许优优那时只顾回想历史,从而希望少年时期的好友,能够得到一条生路,从而忘记了楼上睡着的信诚;忘记了她与信诚已相许终身;忘记了她应理所当然地应与信诚一样,对杀父杀母的罪犯视若仇人。

  那辆丰田佳美,在空旷的停车场上,迟疑地空响着引擎,响了很久很久,终于犹犹豫豫,缓缓地开出了车位。

  按照优优和阿菊在电话里的约定,阿菊现在肯定早已出门。他们约定会合的地方,是优优进城必经的莲花河大桥,从那里再去收货人的住处,相对比较近些。

  莲花河大桥长约半里,桥面宽阔通行,优优与阿菊不约而同,把它当做清水湖与北京城区之间,最易记忆的一个地点。二十分钟后优优的车子便到达桥头,寂静的桥头看不见阿菊的身影。她放缓车速向桥的纵深开去,终于看到阿菊独自立于桥心,看上去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太阳在阿菊身后悄悄升高,火红的光芒把大桥照成一条金光大道,阿菊背光的身影如同一个黑色的叹号,一动不动地打在了优优视线的中央。

  优优的车子驶近阿菊,靠边停住。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情形却与她的预想完全不同,在阿菊拉开车门的刹那,事态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优优眼前恍惚一下,看到桥栏后面翻出一个黑影,紧接着那个黑影拉开了车的后门,和前门的阿菊几乎同时,一齐坐进了车子,一把冰凉尖利的匕首,随即顶住了优优的脖子。

  37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优优一瞬间慌得未及叫喊。她最先是从身后那人的声音上判断,知道劫持自己的正是德子。

  坚硬的刀片压在她的肩上,让她能感受到那把刀的重量和长短。但德子略带喘息的话语,却透出几分亲切热情。

  “优优,你不认得我了么?”

  优优梗着脖子,躲避着刀尖的冰冷。她没有回头,只是怒目去看身侧的阿菊。

  阿菊冲德子气急败坏:“德子你别伤着优优,你把刀放下来,优优是咱们从小的好妹妹,有话可以好好说,咱们都好好说。”

  冰冷的刀尖果然退却下去,亲热的话音立即跟了上来:“对不起优优,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知道你这人最讲情义,所以才让阿菊找你。”

  优优表面强作镇定,其实心跳格外激烈,那心跳把她的牙齿撞得锵锖作响,那心跳让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你们,你们……你们杀了信诚的父母,你们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我没办法……没办法跟你们再讲情义……”

  德子的刀尖又逼上来了,但他的声音依然充满恳求:“优优,是李文海杀了他们,他已经替他们偿命了。现在是我求你,是阿菊求你,你是我们的妹妹,是我从小看大的小妹妹,你就帮你哥这一次。阿菊跟我说了凌信诚跟你的关系了,你从他那里拿个十万八万的,应该算是毛毛雨。只要拿了钱我就走,我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你,我就算以后栽进去,也绝对不会说见过你。我这人也是讲义气的,不信你现在问阿菊,阿菊的事我在里面一句都没说,不然阿菊也不会在外面这么舒心地过日子!”

  阿菊拉住优优的胳膊肘,用哭腔继续哀求说:“优优,你相信我阿菊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德子对得起我,我也要对得起他,所以我带他来找你。我那点首饰加起来也卖不了几千块,我们惟一的办法还是得求你,你看我昨天都给你下跪了,你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

  “……我见死不救,我见死不救?”优优的眼泪涌出来了,为了信诚父母的死难,为了那个被枪声吓得神经兮兮的小孩,她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性命,难道她还算是见死不救?她还算是不讲情义?情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用力甩开阿菊乞求的双手,快速推开车门钻出汽车,他们都没想到优优会突然弃车而走,动作快得淬不及防。

  德子的反应也非常迅速,拉开车门便追了出去。清晨的莲花大桥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早起的路人,也没有一辆过往的车辆,通长笔直的大桥桥面,急剧地震动着一串狂奔的脚步……优优朝着她来时的方向,朝着清水湖医院那边,朝着火红的太阳投射的落点,奋力奔跑!她看不见德子离她究竟多远,但她听得见那死死追赶的脚步,脚步中还掺杂着丧心病狂的喘息,那节奏有力的喘息紧随其后,越来越近。

  很快,她又听到了汽车马达的声音,她仓促地回头看去,她看到阿菊飞快地将那辆丰田轿车调转车头,开足马力向她追来。她转头继续向前奔跑,但大桥的尽头始终遥不可及。她下意识地跑向一边的桥栏,看到的却是桥下深深的河谷,河水已经干涸断流,只剩下三五错落的水洼……

  她大口喘息着再次回首,汽车正在快速缩短着生死的间距,她看到德子招手让汽车停下,以便他上车一同追赶。优优与德子与汽车之间不过各距三四十米,这数十米距离按汽车的时速不过十秒之遥,这十秒之内能否生机忽现,对优优来说已接近绝望。因为刚才的冲刺耗尽了她的全部体力,剧烈的呼吸已使心跳窒息,她每跑一步都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一头栽倒,但她知道一旦栽倒她不会再有搏斗的力气。

  突然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回头举目,她几乎不敢相信地看到那辆丰田毫不减速地撞上了德子。德子被撞得飞了出去,优优逃生的步伐也到此终止,她喘得几乎挺不直身子。

  但她的神经还是脱离了体力抵达极点的痛苦,被那辆丰田汽车和横在桥心的德子牢牢攫住。她惊恐地看到德子满脸血污,竟然歪歪扭扭地又站起来了,还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几步……她更加惊恐地看到,那辆丰田汽车中魔似的重新开动起来,开足马力,发出刺耳的轰鸣,再一次全速撞向德子……

  德子就像一具松散的稻草人一样,腰部弯弯的被卷上车顶,四肢软软的像舞蹈似的划出一道孤线,在丰田车的车顶如同无骨地翻了一个圆滚,然后从车的右侧重重坠落。在落地之前优优就已下意识地断定,那具躯壳早已丧失了呼吸和脉动,只剩下残缺扭曲的一个血肉人形!

  野兽般的丰田汽车终于停住,骤然熄火。桥面上,除了优优自己的喘息,她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看看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德子的尸体,那尸体免显得那么单薄,一点也看不出那会是德子魁梧的七尺之躯。她再看看尸体的前方,前方不远的那辆汽车,似乎在几秒钟前那场你死我活的冲撞中与德子同归于尽,此时竟也同样没有了一点生息。

  优优喘息稍定,心跳不止,她放大胆子,向德子走去。虽然,优优相信,德子,王德江,这个她少年时代的朋友,现在的逃犯,已经死了,但她在走近他时,还是有些心惊肉跳。风把德子的衣服吹得上下起伏,初看以为他还在苟延残喘。也许是救死扶伤的道德习惯令优优忍不住蹲了下来,用发抖的右手试探德子的鼻息。但真正让她确信德子已死的还是德子口鼻流血的模样,那已不可能是一个活人的样子。

  死亡的气息刺激了优优恐惧的本能,她屏住呼吸站起身子,后退几步离开了那具残破的尸体。她步伐踉跄,慢慢走近了那辆汽车,她看到了阿菊扑伏于方向盘上,正在无声地哭泣。她拉开车门看到阿菊血红着泪眼,惨白着面色,发抖的身躯剧烈地抽泣,她看上去已被恐惧折磨得不堪一击。优优也同样感到恐惧,她从头到脚,都被一股麻苏苏的凉气,一贯到底。

  优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惊疑,这样的质问:“你……你撞死他了……你撞死他了!你为什么要撞死他?”

  阿菊满脸是泪,还不能从刚才的疯狂中解脱出来。泪水把她早上刚刚描过的眼线,冲得垂挂下来,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孔,被弄得丑陋不堪。

  “他,他要杀你,他……他要杀死咱们……”

  阿菊断断续续,解释了她的杀机。她在这样回答之后似乎摹然惊醒,急不可待地冲优优大叫:“你快上车!你快上车!”

  优优没有上车,她转身又向躺在桥心的德子走去,瞒册的步伐伴随着哺哺的自语:“得赶快把他送到医院……”她似乎忘了德子早已灵魂出窍!早已不可救药!

  阿菊钻出车子,追过来抱住脚步发飘的优优,硬把她拖回到丰田车里。然后,她发动车子,急速打把,再次把车头对准朝霞炫目的东方,然后踩下油门。车子跳跃着向前一窜,呼啸着从德子的尸体旁边掠风驶过,很快便驶出了这座无人的大桥。

  这辆车头破损的丰田佳美,沿着清晨无人的公路疯狂奔逃,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优优神形俱乱,放声大喊:“你要去哪儿?”但阿菊只是一味抓住舵轮,盯着前方,对优优的喊叫充耳不闻。

  优优大喊:“你让我下车,我要下车!”

  阿菊依然不予理睬,她疯了似的改变方向,将汽车拐进一条土堤。土堤的颠簸并没有让她减速慢行,汽车颠簸着扬起身后长龙般的尘雾。

  直到优优几乎被颠散了身架,汽车才开出这条坑洼不平的乡村土堤。她们很快进入了一个刚刚苏醒的京郊小镇,阿菊未做片刻停留,便让蒙满灰土的汽车,快速从镇中穿过。汽车开出镇外不远,前方出现一座池塘,池塘一侧有条婉蜒的小路,从汽车的右舷一闪而过。阿菊略一犹豫,将车突然刹停,又后退几步,然后猛然一拐,拐进了那条羊肠小路。

  那条小路把她们带进了成片的芦苇,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一塘死水微澜。阿菊终于把车停在岸边,一路狂奔似乎释放了她刚才的惊骇,停车之后她显然已经镇定下来。她打开车门,下了汽车,望着这片摇摆不定的芦苇深深呼吸。

  优优也下了汽车,她站在阿菊身后,她的呼吸却难以平定。她说:“阿菊,你打算怎么办,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阿菊回过头来,优优意外地看到她疲惫的脸上挂着一丝不可思议的轻松,虽然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有气无力,但身上的紧张看来已经大大缓解。

  “什么怎么解决?这不一下就都解决了么。”

  优优怔怔地,问道:“怎么解决了?”

  “德子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他想威胁我也威胁不成了,你也不用再找信诚要钱了,一切就都这样过去了。”

  “可德子……德子还躺在那个大桥上……”

  “对,现在可能已经有路过的车子发现他了。交通警察会过去帮他收尸的,这种交通事故可能每天都有,交通警也都见怪不怪了。”

  优优几乎被阿菊的如释重负搞蒙了:“你不是说,你和德子还有感情吗,你不是说你要对得起他吗?你有感情怎么会下得去手?怎么会这样一下撞死他!”

  阿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完气她眼圈还是红了,她说:“我和德子,以前是不错的,可能我们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他这回跑出来找我,还跟我说他有多么爱我,有多么想我。可我一说我拿不出钱来,他马上就能拉下脸来威胁我。所以这种事我早就想通了,这世上如果有人真爱你,也就是一时一阵的。德子也是个很现实的人,晚上刚搂着我心肝宝贝的亲热完,马上就说那种你死我活的话。他说我要是把他往死路上推,他也不让我好好活。我知道他这样说其实也是没办法。可我今天这样做,我也是没办法。任何人都是这样的,两个人当中要是只有一个能活着,恐怕谁都想让自己活!”

  优优浑身冷得直冒凉气,她甚至还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她说:“我不是这样的,我要真爱一个人,我会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他,我为他而死也会感到幸福的!”

  阿菊的眼泪掉下了,她走过来抱住优优说:“优优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让我心里有多难受啊。我也爱德子,我也想对他好,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太狠了,可我真的不想去坐监狱,那种日子我真的受不了。我想我死了以后要是见了德子的面,我就做他的奴隶去。到了阴间地府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可只要还在阳间人世过一天,我就不想让自己太受罪。”

  阿菊紧紧拥抱着优优,她似乎想从优优身上得到安慰,优优从阿菊的哽咽中能看到她的心已经破碎,但阿菊说出话却又是那么理智和完整。

  “优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妹妹,我的秘密可以瞒着我的父母,但我没有瞒你。这件事咱们以后谁也别再提了好吗,咱们让它永远烂在肚里!我会一辈子谢谢你的。你的大姐没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认你做个亲妹妹。”

  阿菊说到大姐,优优流了眼泪,她推开了阿菊转过身子,她真的哭起来了。她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伤心,也许是为了她活到现在,已经众叛亲离!阿菊上来还想抱她,但被她再次躲开了。她说:“阿菊,你让我想想吧,我脑子太乱了,这件事要烂在我的肚子里,可能会把我毒死的。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阿菊也哭了,她抖着声音说:“优优,你要去告我吗?可你想想吧,从仙泉出来的朋友和亲人,只剩下咱们两个了。你除了我,我除了你,咱们从小到大的朋友还剩谁?你蹲监狱那阵我一直帮着周月营救你,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杀人没杀人,你就是杀了人我也一样要救你,我知道你要是杀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可我不愿意失去你,我不愿意!”

  阿菊这话终于打动优优了,阿菊那一阵陪周月去正党寺搞调查,陪我去养性斋找大姐,我们都跟优优说过的。阿菊为了她一趟一趟的也不容易。我想最容易打动优优的就是让她知道她欠了你。来硬的优优绝对不怕的,她怕的就是你对她好,她无论如何也要报答你。

  十分钟后,阿菊把优优那辆丰田车,缓缓开出了芦苇荡。她一手把握方向盘,一手始终拉着优优的手,用长久而有力的摩挲,传达着无尽的感激和生死相托的友情。

  在开进城区后阿菊在一个路口下了车,嘱咐优优先找个修车的地方把撞掉漆的车头补一补,把撞碎的车灯换一个,这两天互相先别来往,没有急事也暂时别通电话了。她看着优优坐进了驾驶员的座位,她在替她关上车门之前,最后叫了她一声优优。

  优优转头看她。

  她用深情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了优优片刻,然后,她轻声说道:“好妹妹,我知道,这件事万一漏出去会让你丢命的,但你让我一辈子都感激你,是你给了我一条命。”停顿了一下,阿菊似有千言万语,但她只是再次伸出手来,抓住优优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她说:“祝咱们好运!”

  然后,车门砰的一声,关住。

  阿菊走了。

  优优看着阿菊过了街,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大山子的方向开去了。可她自己却坐在车里没有动,不晓得此刻该往哪里开。

  太阳高高升起来,街上的车辆也渐渐多起来。直到她猛然听到身后一片汽车的喇叭高声吼叫,才如梦方醒发觉自己堵了路口。

  她把车子开到了三环路边的一家维修站,在修车的师傅仔细检查一遍后,她才知道车子的损伤远远不止于车头。除了车头掉漆和车灯破碎外,车前的保险杠也明显变形了,车的顶部也划出了清晰的几条痕……修车师傅惊异地疑惑道:“这车顶是怎么划伤的,你到底撞到哪儿去了?”她支吾其词没回答,她怎么能告诉人家那是一个七尺男人在车顶翻滚时留下的尸印呢!

  优优拿了修车师傅开出的维修单,走出这家满地油污的维修站。一辆出租车试探着在她眼前停下来,她懵懵懂懂地抬起了一只手。

  她上了车子,并不言声,司机问道:“您去哪儿?”她充耳未闻。

  司机又问了一句:“去哪儿啊?”她这才下意识地发出声音。

  “去……清水湖医院。

  司机疑惑地回首反顾,见她神态还算正常才启程上路。十分钟后汽车开出了拥挤的三环,沿着大道奔四环前进。出四环后上了那条优优早已十分熟悉的京郊公路,而这一天沿途的风景却仿佛全都陌生起来。半小时后优优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远远地看到一座大桥,桥头挺立的石碑和大树,让她从短暂的失忆中摹然苏醒,她没想到汽车这么快就开到此处!

  几小时之前,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这座大桥静无一人,而现在,不断有大小汽车从桥的深处迎面驶来,在她的身边擦肩而过。优优仿佛突然醒悟,她此刻正在步步走近的,恰是今天清晨她们刚刚逃离的杀人现场。

  “停车!”

  她惊叫一声,吓得司机打个机灵,匆忙把车停下,然后回头看她。

  优优深深呼吸,镇定自己,她问:“去清水湖,还有别的路么?”

  “别的路?”司机思索:“那可就绕远了。”

  “那就绕吧。”优优果断表态:“我反正付你钱的。”

  于是司机打满舵轮,汽车又朝城里的方向回头,开到半途拐上一条绕行的公路。结果优优发现,她躲过了莲花大桥,却没躲过那片芦苇,那个被芦苇包围的绿色水塘,同样令人心有余悸。当出租车从那片随风摇曳的芦苇荡前缓缓驶过,优优不由不低下头来闭目塞听。

  莲花河大桥,摇曳的芦苇,那一个个刚刚逃出的险域,绕了一圈复又重来,仿佛永远要在一个噩梦中盘桓,永远不能被梦魇释放。

  “师傅,停车……我要进城!”

  她突然对司机发令,她突然想到了一条出路,就像一个在地狱行走的孤魂,忽然发现了一道曙光。

  司机再次调头,不知是报怨还是窃喜,嘴里不住念念叨叨。优优无心思量司机口中的闲言碎语,只顾得匆匆拨打自己的手机。

  手机拨通了,三响之后被对方接起,她一听到哪个磁性的声音,就压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周月,我是优优,你在哪里,我现在想去找你!”

  周月在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有些匆忙,优优能听到他的周围有人正在争吵。他压着声音对优优说道:“不行,我在开会。等我忙完了再和你联系。”

  周月的声音就像优优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抓着不肯放弃。她甚至没有顾忌自己强硬的口吻,是否会让周月因此生厌,她因为生怕电话挂断而大叫起来。

  “周月,我真有急事!我要见你!我现在就要见你!你请个假出来一下好吗,你出来一下好吗!”

  周月那边为难了片刻,那片刻也代表了一种诧异。但优优终于听到他不太情愿的声音:“好吧。”他勉强问道:“你在哪里?”

  38

  这一天中午,大约一点多钟,优优在周月的机关大院门口,还是那间她来过数次的传达室里,见到了从里边匆匆出来的周月。他们交谈几句便一同走出大门,到了离机关不远的人大会堂西门广场。这里行人稀少,树影婆挲,符合优优的要求——优优要求周月在附近找个可以谈话的地方。他们在这个可以谈话的地方谈了半个小时,然后走到路边,叫上一辆出租汽车,两人一起上去,乘车快速驶离。

  下午两点多钟,那辆出租汽车停在了分局机关的门口,优优和周月走下车子,并肩走进了分局的大门。

  在分局的一间接待室里,优优当着周月的面,向两位分局民警详细叙述了今天清晨在莲花河大桥上发生的事情。两位民警听得十分仔细,虽然面无表情,却做了详尽记录。

  优优谈完之后,面容疲惫,但如释重负。周月为她的这番检举,做了少许补充。他说杀人的人是优优最好的朋友,两人患难之交,形同姐妹。所以优优对是否检举阿菊,一直难于抉择。她现在没有亲人,精神上比较孤独,她不想将这个惟一仅存的密友,送进监狱,送上刑场。但让她瞒下此事,‘于她的良心和感情,也难以承受。因为阿菊当年参与人室抢劫的受害者,正是她爱人的父母双亲,所以按说朋友已经变成了仇人。优优在爱恨情仇之间徘徊不决,以致耽误数个小时没有举报,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后来她来找我,找我也等于是找了公安机关。我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优优很快放下包袱,决定顾全大义,毅然决然,举报阿菊。

  周月的解释并未在两位分局民警的面部表情上引起太多反响,他们只是轻微点头。其中一位起身对周月说了句:“小周你先出来一下。”便率先走出接待室的屋门。

  周月看看优优,随即起身,尾随那位分局民警,出了屋子。他被那位民警领到一间办公室里,在进门之前,他看到另外一男一女两位分局民警从他的身边走过,朝那间接待室的方向走去。

  一进办公室分局民警马上对周月说道:“小周同志,你坐,你再跟我说说,今天丁优是怎么跟你联系的,她找到你以后,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周月看那民警的言语表情,隐隐察觉有些异乎寻常,他还未及思索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喊叫。喊叫声恰是来自接待室那边,听得出那是优优愤怒的质问,分局民警没动声色,周月却着实吃了一惊。

  “……为什么抓我!你们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了?”

  优优的喊声随后变成了哭声,周月听到,优优在哭喊着自己的名字:“周月!周月!周月……”

  周月忽然站了起来,他用惊疑的目光看一眼对面的民警,抬步想要出去看看究竟,但被分局民警用话语止住。

  “小周,我正要告诉你,我们今天上午接到举报,丁优涉嫌杀人。根据我们初步调查,有证据显示举报属实。我们刚刚向各分县局发出协查通知,要求搜寻丁优的下落。既然她现在自己来了,经我们局领导批准,决定对丁优先行拘留。”

  周月完全惊住。

  “举报?谁举报丁优?”

  分局民警沉默片刻,这片刻沉默让周月猛省:这是人家的案子,他无权过问。但分局民警出人意料,还是说了举报者的姓名。

  “就是丁优举报的那个阿菊。”

  周月事后才慢慢弄清,在优优找他之前,在他说服动员优优跟他一起前往分局说出真相之前,阿菊早已先行一步。她在上午十点左右就来到了分局,那时优优大概刚刚走出那家汽车维修站,刚刚在路边乘上一辆出租车。大概就在这辆车子刚刚开上那条京郊公路的同时,阿菊已在分局的接待室里,开始了“大义灭友”的检举。

  根据阿菊的说法,丁优原来在仙泉就与李文海保持着恋爱关系,两年前李文海从南方流窜进京,就是为找丁优来的。他在找到丁优之后,两人随即密谋抢劫丁优的老板,因为丁优知道那天晚上,老板家里放着三百万现金。丁优也多次去过老板家里,几房几厅都是熟门熟路。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又拉上了德子,德子刚刚丢了工作正无法面对阿菊,于是上了贼船艇而走险。在他们实施抢劫杀人的当晚德子被抓以后,出于老乡情义没有揭发丁优,但他这次逃出劳改农场,进京找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丁优。他希望丁优以德报德,拿出十万元做为他南逃的资费。昨天上午丁优将德子带到阿菊家里,对阿菊谎称德子是经监狱同意保外就医的,此来北京是为了看病,顺便过来看看阿菊。阿菊因与德子曾经相好,出于情面留德子在家中过夜。第二天清晨丁优开来一辆丰田轿车,说接德子去清水湖取钱,还让阿菊陪着一同前往。路过莲花河大桥时丁优提出要下车在桥上照相,等德子先下车后,优优突然启动汽车,撞向德子,将德子当场撞死。丁优行凶后乞求阿菊隐瞒此事,并答应给阿菊五万元作为封口的报酬。阿菊告诉分局民警,丁优撞死德子一是为了灭口,因为她和凌信诚不久就要结婚,她不想让德子毁了她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二来丁优声称也是为了阿菊,因为阿菊已经有了新的男友,德子以后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她的一个累赘。

  阿菊说丁优撞死德子以后,带她仓皇逃离现场。回城途中,将车开至一处苇塘,在那里软硬兼施,逼阿菊与其订立攻守同盟。在阿菊答应之后,才开车送她回城。阿菊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最后决定向公安机关检举丁优。

  分局接到上述检举之后,立即兵分几路,展开调查。一路赶往莲花河大桥现场和大兴公安交通大队,一路通知全市各个交通枢纽及北京所有汽车维修点站,查“京c006925 ”号丰田轿车。还有一路人马同时赶往清水湖医院,核实优优近四十八小时的全部行踪。到中午从各个方面传回的情况,基本印证了阿菊举报的内容。

  最先回来的信息,是在南三环的那家汽车维修中心查获了优优的丰田轿车。那辆车子被查获时,还未及做出任何维修,一切破损痕迹,均保留完整。这些痕迹与大兴公安交通大队对当日凌晨发生于莲花河大桥的“交通肇事逃逸案”的现场勘查及对死者的尸体检验结果完全一致,与阿菊检举的行凶过程也大体相同。而从清水湖方面传来的调查情况,也确认了优优在案发的前一天一早出门,中午才归。案发当日再次一反常态,黎明即起,叫醒保姆,匆匆出门,不带司机,自己开了那辆久已不开的丰田佳美,急急忙忙离开了医院。

  根据上述情况,在周月带着优优来到分局报案的半小时前,分局主管领导就批下了对丁优实施刑事拘留的命令。刑警们立即临时组织力量,推测优优的行踪,正待四出张网将其缉拿归案。恰巧,此时,优优找上门来,自投罗网。

  这一切与上次优优被控毒杀幼儿一样,如此不可思议,但这一次周月却几乎无由置疑。一来他对两年前瑞华花园别墅那桩血案的详情并不了解,二来优优所说与阿菊所说究竟孰真孰伪,难以辨清。如果根据分局调查的情况分析,优优的嫌疑显然大于阿菊,至少那辆杀人的车子,就是优优从清水湖医院开出来的。但如果仅凭对优优和阿菊两人不同的直觉感受,周月又相信优优而不信阿菊。然而如同周月不能不服从这样一个道理一样——主观的直觉也不能不服从理性的推断,也不能不服从客观的证据。

  惊疑之际,周月不再听到优优的喊声持续下去,似乎有一些杂乱的脚步,从门外走廊上快速穿过。他知道这是优优被押走的声音,他甚至能分辩哪几声脚步属于优优,能听出优优的脚步有些蹒跚,但还算从容。

  脚步声消失之后,周月转脸借问对面的刑警:“请问,你们吴队长现在在吗?”

  “吴队长,”刑警说:“应该在吧。不过今天这案子一直是我们副队长老蔡在办,吴队长前天去抓丁优的姐夫,昨天刚从贵阳回来。今天中午他传了另一位嫌疑人过来问话,现在可能还在前边的谈话室里。”

  周月低头思索一下,抬头又问:“麻烦你去问一下,我想见他。”

  刑警马上点头:“行,我去帮你看看。”

  但那一天周月并没有见到吴队长,去帮他“看看”的那位刑警看过之后回来说,吴队长刚刚结束对嫌疑人的讯问,就到局长那边汇报去了。他问周月要不要等,周月摇头表示不要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见这位吴队长,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出了分局的大门周月分别给小梅和我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建议我有空的话能否去清水湖医院看看信诚,但他也拿不准这事该怎么向信诚述说。

  周月的这通电话让我万般感触,我早就隐隐预感两年前信诚父母的横死,将始终成为优优和信诚之间芥蒂,哪怕他们最终白头到老,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由此反目。

  这桩事过境迁的血案,对于一双激情热恋的男女,总之不是什么好兆。但我怎么也没能想到,在时过两年的一个下午,我在周月打给我的这则电话中,听到了另一个令人惊骇的版本——优优于信诚父母的惨死,不仅并非无辜,而且参与了策划,而且是一个主谋。她在两年前带着李文海和王德江去凌家登门拜访,炮制了那起惊惊惨案,两年后她为遮掩罪行,又蓄意撞死德子……这一切不禁让熟悉优优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感叹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也让熟悉信诚的所有人,都为他担忧捏汗,不知他能否承受命运的如此戏弄,能否渡过这场雪上加霜的精神危机。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已既成事实:德子确实死了。优优也确实,为此被拘。

  我和周月在电话中相约,一同前往凌信诚处,路上商议如何用缓和的甚至模棱两可的语式,来表述优优被捕一事。周月不知是否出于实用的目的,对我的口才大加鼓励,说我最善言辞,既能说清事实,又懂婉转迂回。而周月陪我一同前往的目的,主要是想找凌信诚和他周围的秘书保姆司机护士一干人等,了解一下优优这几日的言语表情。这使我隐隐觉得他对优优杀死德子,还是有所怀疑。

  路上我们都未想到我们实际上已经来晚。当我们一出清水湖医院的电梯,就听到了医生护士以及秘书保姆抬高八度的声音,紧接着我们看到走廊里的一大堆人,围着晃晃悠悠的凌信诚大声劝阻,似乎都在竭力把他劝回病房,但凌信诚面色坚韧,坚持在保姆和另一个女人的扶持下,走向电梯。医生历数凌信诚此去可能发生的种种不测,但任何好言规劝和威胁恫吓均不见效,凌信诚仍以病弱之躯,执意前进,被我和周月迎面拦住。我们面色温和关切,问信诚要去哪里。

  信诚见到我和周月,突然泪如泉涌,他突然摆脱身边的两个女人,抱住我失声痛哭。我搂住信诚瘦弱细软的身体,不知如何安慰这个不幸的后生。

  “大哥,我要问问公安局去,我要问问阿菊去,他们说是优优杀了我爸爸妈妈,我要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我拥抱着凌信诚颤抖的哭泣,心中千言万语全都支离破碎。我抬眼注意到保姆右面的那个女人,竟然是久未谋面的仇慧敏。

  仇慧敏的出现让我本能地感到,信诚如此不顾死活要去问个究竟,与这个女人的不速而来绝对有关。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尽管当时我还搞不清仇慧敏对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何以如此消息灵通。

  其实仇慧敏的消息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情人姜帆。姜帆今天中午被分局依法传唤,以诬告罪嫌的身份接受讯问。这种讯问照理可由刑警队的两位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