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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阅读

作品:侍寝丫鬟迷糊皇后|作者:bian199098|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8:19:45|下载:侍寝丫鬟迷糊皇后TXT下载
  秋红在一边铺着被子,和以往一样就准备宿在费妍床边的地板上。

  皇宫中的取暖虽然在地板下铺好了炭火、金石密制的地面敲出来,发出叮咚的声音,犹如金石,也十分暖和,费妍拥着被子,滚到下面。

  秋红一见就愣了。

  “小姐,您怎么下来了,别着凉了,快上去睡着!”

  费妍的精神很好,一双幽亮的眸子,含着盈盈笑意看着她,“秋红,若有一日,我离开了这皇宫,你会在那里呢?”

  “小姐在哪里,秋红就在哪里!”

  这相貌秀美的小丫鬟斩钉截铁,坚决不移地回答着。

  一边,又扶着费妍,让她上去睡好,费妍却笑着闪开她的手,朝她扮了个好大的鬼脸,“我今儿个和你睡在一起。”

  “那让奴婢帮您把床铺好,睡着也舒坦些。”

  费妍晚上睡觉,有时候极不安稳,会做很多的噩梦,秋红知道她有做噩梦的习惯,于是也不推辞,细细在地板上铺好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

  ………

  ………

  第二十三章(1)

  立后大典已成,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立典大礼已成的当晚,皇宫中发生了一见大事件。当晚,向来比较透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后夏侯绛,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戒备森严的皇宫。

  她消失后,洒扫的侍女们在寝宫中找到一封信,呈报上去,云皇放任新婚的皇后,根本无暇顾及。

  一直到第三日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皇后,竟然是第二次逃离了自己。

  “呯………”

  捏碎的茶盏,尖锐地瓷棱扎入指尖,殷出妖艳惊人的血珠,一滴滴流淌在第,沧原的王,的面色在明亮宫灯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冷峻。

  “禀王上,属下已经严加封锁整个皇宫,在皇城也禁令出入。三千近卫军原地待命,等候王上指示。”

  “禀王上,祭奠已经准备好了,皇后娘娘不在,您。。。 。。。”

  话音未落,犀利的冷光从云皇的眼角骤然掠过。

  “王上。。。”

  一声凄厉的女嗓,尖叫着划开一场杀戮。这晚的皇宫,血腥笼罩,云皇是失去禁锢的魔神,任何人都不敢站在他的面前。

  当他的目光掠过,所有人战战兢兢,生恐灾难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这晚,云皇亲自御驾追寻。

  宫中上上下下,议论的沸沸扬扬,从宫中一直到皇城,从酒肆茶馆到坊间,所有人都在议论逃宫的夏侯娘娘。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有什么不满意要逃宫。

  王上的怒,是燎原的火,眨眼间可以吞噬千千万万的性命。

  在这场灾难中,即便是后宫中只手遮天的太后也不敢多说一句,即便是八面玲珑的暖晴也惨遭了诛灭的命运,所有侍奉过夏侯绛的宫女太监,无一特例,纷纷被诛。就连夏侯娘娘的家人,都被关押入牢。

  百姓的议论很快被怨言与愤恨所取代。

  每天都能看到钢盔加身的侍卫们匆忙来去,搜查客栈当铺及所有人家,企图能找到逃宫的夏侯娘娘。当他们发现皇城中没有人以后,马蹄扬起了滚滚黄尘,沿着官道向四面八方追逐而去,势必要找到失踪的那人。

  此时,昏暗的地牢里,蜿蜒着流淌着腐臭的水滴。

  “啊。。。蟑螂!老鼠!好,好可怕呀!”地牢里传来女子的凄声尖叫。

  “都是二小姐,都被封做皇后娘娘了,还逃什么宫,累得我们遭殃!爹,就是你呀,没事儿收什么义女,这下好了,看我们大家都被你那劳什么的宝贝二女儿送进牢里来了!”

  夏侯清狼狈的跪坐在地上,娇美的脸上染了些许灰尘。

  分明秋水盈盈的美眸,却因为怨毒,使得她整个人透出分说不出的阴冷。

  “大小姐,您别哭了。。。”她的贴身丫鬟和她哭成一团,忽高忽低的哭泣声,回荡在呻吟处处的地牢里,鬼气森森。

  地牢的另一边,是夏侯文,这个征战沙场的老将,如今眼袋深深,穿着破落的囚服,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如困狮般,无奈地倚在墙壁。

  与众人对比分明的是墙角那个俊秀的年轻男子。

  即便是身处劣境,他周身似乎依然环绕着淡淡水气,即便是囚服,穿在他身上竟也素白可人,宛如一缕清新的晨风,让人忍不住嫉妒起他的从容淡定。

  他就是沧原四大公子之一的夏侯澈。

  一只灰扑扑的瘦小老鼠从他身边哧溜一声窜去,正正好好撞倒他的衣角,那老鼠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活灵活现地抬头,好奇地看着他,抖抖嘴角的胡须。

  旁边的侍童们纷纷尖叫着跳到一边,唯独夏侯澈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竟从自己的碗里,掰了一小块馒头,放在它嘴边。

  “公子,您自个儿吃的东西,何苦便宜了这畜牲!”

  “就是,谁知道这个些狱丞们打着怎样的主意,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臭的,若不是皇城里有小姐们探监,送些吃食来,咱们可就苦大了!”

  关押在其他牢房的众家丁议论纷纷,大多在骂夏侯绛不识好歹,逃出皇宫,还连累众人,也有在骂狱丞的,说什么虎落平阳,众说纷纭,叫骂声不绝于耳。

  夏侯澈修长如玉的手微微顿了顿,看着灰老鼠欢快地吃着自己手中的馒头,他拍拍沾上食物渣的双手,安静地坐在墙角,并不参加府中家丁们的议论。

  向后绛,给他最深的印象,应该是她有一双分外清澈的眼眸。

  看上去的确是一个挺迷糊的少女,但他分明有理由相信,她并不像表面那么迷糊,何况有那么清澈眼眸的孩子,绝不是奸佞之辈。

  没有理由逃宫,连累到无辜之人。

  可现在?

  “公子,您喝一点水吧。”小厮侍琴体贴地捧上杯清水,秀气的小脸有些恹恹,却依然强打起精神,心里把费妍念了个遍。

  哎,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后娘娘呀,您说您,好端端个皇宫不呆着,干吗跑出去。

  这会儿好了,连累大家都跑到地牢来了。

  再没有比他们夏侯府上更倒霉的皇亲国戚呀。

  听说王上要再找不着人,就要株连九族了!

  皇城中,一骑又一骑马蹄笃笃,黄尘滚滚,留给百姓们一个个匆忙的背影,在城里到处张贴着夏侯绛的画像,找寻着失踪的皇后娘娘。

  王怒越来越难以控制,黑色的气愤蔓延了整个皇城。

  没有人敢揣测王上的意思,皇后娘娘逃宫的原因蒙上了一层层浓浓迷雾。

  天破晓,晨露熠熠流转了水光。

  闹市中熙熙攘攘,人群接踵摩肩,到处可以听见小贩叫卖的声音和孩子嬉闹的声音,禽类扑着翅,散发出集市的气味,这儿处处呈现出蓬勃向上的气息。

  皇城中紧张的氛围没有影响到小镇的安详,与小镇唯一有些不协调的,大概便是牵着马,准备离去的两名少年。他们穿着巨大的黑色披风,从头到脚,将两名身量原本瘦弱的少年蒙了严实。

  “……公子,这次我们要去哪里?”

  “息城。”沉默半晌,少年缓缓回答,“他”透过黑色的披风,那双眼睛如暗夜中最明亮的星星,澄澈明净。

  “如果去息城,我们要绕过明湖、焰城和沧浪城,公子,这几个地方王上恐怕已经设下重兵。”

  “不,直接越过龙之山脉和龙湖。”

  “传说,龙之山脉中有着最恐怖的怨灵和死泽,从来没有人能安全地翻越那里。公子三思呀……”

  “呵呵,驾!”

  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不答反笑,倏地一夹马腹,马蹄一路的笃笃,扬起了滚滚黄尘,将所有的喧嚣与不安都抛之身后。

  费妍坐在马背上,风撩起她额前的刘海,黑衣猎猎,被风鼓起如无数的黑色翅膀在扑簌。

  离这皇城,越来越远了,为什么对杜子腾的思念,却如藤蔓一般缠绕在心口,仿佛只要一闭眼,就可以想到他冷峻的容颜,想到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

  越是想念,心就越疼,疼地好象失去呼吸。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高高在座首,群臣伏拜。她跌跌撞撞穿越到这么个异时空,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从此的命运,就与他纠缠在一起。

  王上逆光的脸,俊秀中透出分冷漠。

  那时的她,也只是刹那的惊艳,忍不住好奇地贴近,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根本不曾想过她与他原本是两个世界,原本便是毫无交集。

  那时的他,对她而言,不过也只是个俊秀的陌生人罢了。

  喜欢,也许对穿越的人而言,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吧。

  远在皇城,云皇杜子腾静静地坐在御花园的青石上。

  一丛丛开得灿烂似锦的牡丹,花悠地低着头,冷不丁撞了下风陵南,“哗——”还冒着热气的滚汤就这么泼了上来。

  风陵南想着事儿,不设防被这么一泼,半边胳膊登时被泼上了滚汤,一锨袖,手臂上登时被烫红一片,起了无数个水泡。

  当值的宫人哪见过主子被烫成这样,也知道风陵南是王上面前的当红宠臣,当下惊得六神无主,两腿发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人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风陵南咬了咬牙,眉头微微皱了皱,瞥了眼手臂上的伤,似乎不堪其扰的模样,所有人都以为那宫人倒了大霉,谁晓得风陵南只是眉眼一闪,好声好气扶起那宫人,“不是什么大事儿,是我自个儿想着心事撞了上去,和你无关,起来吧。”

  说着,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态度平和,不卑不亢,直看着众宫人纷纷瞠目结舌。

  好脾气的官见多了,可像风陵南大人这样,被滚烫的热汤这么泼了一泼,大半天手臂都起了水泡,居然一声不吭,连个责罚都没有的官真不常见。

  宫中最是口舌众多的地儿,虽说禁言禁得厉害,可这事儿不过半天工夫,依然传得宫中人人都知道了,谁不说风陵大人的风度好!

  连日来,云皇低压政策下的阴霾,终于稍稍散去了些。

  从皇宫中回来,在屋中接过衣服,小厮便忙前忙后地张罗起来。

  一会儿端了凉水来给风陵南冰敷,一会儿又取了药,风陵南坐在窗前,托着腮,只看着门外,并不说话,目光时而温柔,时而深沉。

  “公子,您的手最近切忌沾水……”

  “不碍事儿。”

  “嗳,怎么不碍事儿呢。您也是个好脾气,若是我呀,早扒了那宫人的皮子,瞧他长眼了没,啧啧……这伤恐怕要留疤。”

  “唔……”

  “这好端端的衣服沾了油腻,也穿不得了。”那小厮唧唧喳喳,忽地,他从地上拣起个雪白的纸团,啧啧又念了起来,“您瞧这个,是从您衣服中落下来的。都是些什么呀,公子您也是的,这些个纸团就丢了罢,留着做甚?”

  风陵南衣角一闪,忽然掠了过来,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纸条,捏在手心,冷声道:“好了,我一个呆着便好,你下去吧。”

  “可是公子……”

  “下去。”

  风陵南的声音冷厉的有些吓人,那小厮跟他的时间也不算短,第一次听着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抬头,却见他面色冰冷无比,煞气凛凛。

  小厮吓得心脏冷不丁狠狠一缩,慌忙不迭地关了门,逃窜出去。

  风陵南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时,这才缓缓摊开手中的纸团,只见那白纸团上,黑白分明地一个“露”字,他的脸登时阴沉下来。

  第二天,风陵南竟然就这么凭空从风陵府上消了踪迹,只留了封书,说是出门访客,家人不必担心。

  一开始,府里尚没觉着什么,可一连三日,都没回来,王上那边来人催了几次,都说是风凌大人出门访客,一直到第四天——

  御林军纷纷出动,封了风凌府。

  原来,那纸白纸团上的一个“露”字,分明含着事迹败露的意思。

  “七皇子,我们在宫中的人,都联系不上了……”

  “在朝廷中原本联系好,准备逆反的官员,也被云皇捕捉入牢。”

  “还有宫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云皇因为皇后逃宫,那么大肆的捕捉,处死宫人和官员,原本不过是借口,只是因为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暗夜连绵,白色的闪光弹飞跃上天空,三四个黑衣人纷纷涌来,树林中心,白衣黑发的文秀年轻男子双手立身后,冷冷听着属下们的回报。

  月光流泻在他俊秀的面容上,他抿着唇,“那些事儿,为什么早不说?”

  “属下无能,根本无法联系上七皇子。七皇子一直在府上朝廷与皇宫三地儿,属下使劲千般办法,想要联系七皇子,可总被朝廷的人发现……若不是宫亲王在宫中有人,还能借着纸团儿传信过来,属下根本无法知会七皇子。”

  “看来,事迹已经败露了,七皇子,咱们逃吧。”

  “胡说!我阿尔蒙人从来只有战死,没有败逃。想云皇占了整个沧原,将我阿尔蒙人驱除至雪域一带,这辽阔土地,原本就属于我们阿尔蒙族!”

  风陵南的面上透出分冰冷锐利的杀意,那张年轻而俊秀的面容上,偏那双眸子风起云涌,是成王败寇,不屈不折。

  “我们……只剩下官舵主那一方,尚有余力,其余的人,都已经……”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风陵南何等聪明的人,当然知道。

  可如今,风陵南却悄悄紧了紧袖底的拳,低低一声苦笑,“不,只有我们几个了,我原本以为大军已定,尚有一搏的余地,可没想到云皇竟悄无声息中,将我们所有的力量都折了羽翼,宫千九非我阿尔蒙人,是敌是友,定论尚且过早。”

  “他敢不听咱们的,他妹妹喜欢的夏侯澈,那小子的性命还掌握在咱们手中,他爱妹心切,定是不舍妹妹伤心的……”

  “不一定,夏侯一家人,云皇明里是收押入狱,暗里却严加保护。我算是想明白了,当初在千绝山上,云皇明里要暗杀宫千九,其实是在试我,试我和宫千九之间的关系,我平白放了他,自然让云皇疑心加重。”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落下,众人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树林中突兀地出现三声鼓掌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尤显突兀,“啪——啪——啪——”,谁也没想到,云皇杜子腾应声而出。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了,月光在他身后千万道迸射而出,在那样的明黄流溢中,他不说话,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魄。

  单只是站在那儿,便是无比威严的四个大字——君临天下。

  风陵南心口一点点缩紧了,他乌亮亮的明瞳,也渐渐染上了逼人的寒意,他眸光只是微微一闪,迅速恢复过来,慌忙拢袖下拜,“王上好兴致,这么晚了竟然尚有雅兴出游一番……”

  “风凌南,哦不,应该称你为七皇子,你还有什么好说吗?”

  “王上听微臣解释。”

  杜子腾微微一笑,“不必解释。七皇子,你是阿尔蒙族的皇子,从六年前,我就开始怀疑了,却苦于没有证据,是狐狸,迟早要露出尾巴,你的尾巴已经无出可匿了。”

  “从沧原九州统一以来,被驱除出雪域的阿尔蒙族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沧原,这数百年来,阿尔蒙族派来的奸细就不在少数,以各种形势存在着,就是为了挑起战乱,夺取沧原的领土。其实,我早就怀疑到你阿尔蒙皇子的身份……”

  “只是阿尔蒙族几百年来,被派出的勇士千千万万,却独独没有皇子。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并不曾坐实这个结论。风凌世家是沧原最古老的氏族,你顶着风陵家世子的身份,更不可能是阿尔蒙族的人。”

  “可是,本王担负的是沧原百姓的安危,所以固然只是些微的怀疑,也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可能并不知道,宫千九的真实身份,并非是寻常之人,你当他会助你逆反,却不知他原本就是长宫家族的人。”

  “长宫家族世代效忠皇族,自幼便被丢弃在街头,却是为了磨砺心性与本领,接受考验。诸多的族人,只有一两个能通过考验,才能被冠以长宫姓氏,而宫千九,本名便是长宫千九,是第一个在十三岁就通过长宫家考验的人。”

  “你是本王最不可小觑的对手,你精明地让人害怕,而且很能忍耐,看似温良到没有任何的缺点,唯一的缺点却是夏侯绛。你居然让她看见你代表身份的皇子玉牌,她逃宫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本王的立后,而是因为她知道我注定要对付你,而她却不忍心见你有事,于是宁愿不见。”

  随着他大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出现在墙头,草丛深处,一点点寒光闪烁的箭头,正冷冰冰地对着风陵南。

  杜子腾站在御林军后,犀利的眉眼中,如今一片冷酷,在他身后出现的,却是原本圆圆润润,如今却显然清减几分的清央羽,另外一个让风凌南无法想象,会出现在这里的,竟然是原本与云皇处处作对的宫千九。

  五年设一局,这一局不动声色、滴水不漏,对付的不是宫千九,竟然是朝堂之上,最受云皇恩宠有加的朝廷大臣风凌南。

  风陵南握紧的拳,指尖陷入了掌心,这样的刺痛却抵不过心中的一片冰凉。

  他本就是聪明人,看着宫千九出现在杜子腾身后,他就彻底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的回转的余地,他最后的一张王牌也是死牌,就这么被揭开了。

  ………

  ………

  第二十三章(3)

  马蹄儿滴滴答答,一行车队缓缓进入了息城。

  这些天,皇城出了大事儿了,所有人议论的纷纷扬扬,据说沧原四大公子之首的风陵公子,居然是阿尔蒙族的七皇子,好在王上警觉,才不至于出大乱子。

  商队寻的镖局打着“一夕”的旗号,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好在商货也不是很多,一路越了明湖,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大概是连匪盗都觉着这儿捞不出什么油水吧。

  护镖的头子是一个虬须的大汉,约莫四十上下,方正的脸。皮肤黝黑地。倒竖着眼时,倒也有几分威慑力。这一行商队驶着三个货箱,两辆马车,货箱从地上滚过,只留下不深的痕迹。可见箱中没什么好货。

  镖师不多,加了领头的大汉,也不过三五个人,一个个恹恹着,连着哪红底镶着边的旗号,也褪了色,一看便知道是没落的镖局。

  也许众人估摸着没什么危险,言辞举止也十分随意放荡。

  坐在马车里,就听着外面的镖师一个个高声议论着国事儿,虽说是树林深深,毕竟也不是太荒芜的地儿,课他们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一个个说得很是带劲。

  “嘿,你听说没,风陵公子呀,居然是阿尔蒙的皇子!这么多年了,居然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藏的可真够深的。”

  “我估摸着他应该是从小就被送到风陵世家。也不知是使了甚的法子。居然偷天换日,混了进去,阿尔蒙族垂涎咱们沧原九州的领土辽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呀,可都是野心勃勃呀!”

  “不过还是咱们王上厉害,居然连隐藏这么深的狼子,都能被揪出来,这真是沧原之福。”“狼子”在沧原,是对外族极轻蔑的称号。

  马车中,商人家眷中,有一个清秀的少年听着外面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在“他”旁边,一个俊俏的姑娘悄悄按了按“他”手。

  “他”回过神,朝她勉强笑笑,但面色明显有些苍白起来。

  沧原政权建立虽有数百年,但西有昆冈族蠢蠢欲动、北有阿尔蒙族垂涎九州辽阔、南有控风一族一滩觊觎着沧原。这三族势力,为了再入沧原一争天下,当真是用尽手段。据说当年仅仅三个月被拍送到中州卧底的昆冈族探子就有数百人。

  外族的百姓若是都安安分分倒也罢了,可是昆冈、阿尔蒙与控风三族,血液中分明流淌着残酷血腥的因子,若是被他们掌了权,只怕是生灵涂炭,沧原的百姓必然会遭遇一场无法想象的劫难。

  费研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当得知风陵南的身份时,她几乎被吓傻了。可更令她骇然的是,风陵南居然羽翼颇丰,攻下沧原九州,只怕是时日不多。

  那时候,她突然想明白了,风陵南一直以来的隐忍和服软,原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他做足了全套,让人以为他不过是忠臣纯臣,打了居然是攻下皇城,吞并沧原九州,改朝换代的主意。

  难怪从第一次见着他时,她隐约能察觉到他并不是甘居人下的角儿,可对云皇却从来是恭敬有礼。

  风陵南的心思,深沉的让她感觉到骇然。

  逃宫,与其说是要逃出皇宫,逃离杜子腾,不如说她是想逃开这是是非非,最想逃开的,却原来是风陵南。

  “费少,你没事儿吧,马上就到息城了。这马车的确颠簸得紧,还请忍耐几天。”说话的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慈眉善眼,穿着宝蓝色的衣衫,衣服用的绸料极好,裙角袖口绣了些金黄色的黄色的花边。

  虽不华丽,但也不显得十分寒碜,只是从她的容貌与手掌细小的褶皱,看得出她原本是过惯苦日子的人。

  她的口音挺重的,若不仔细听,还有些不明白她说的话。

  马车里加了费少,统共不过五人,除了她和费少身边的俊俏姑娘,其余的两个女孩子,一个皮肤黝黑,坐在一角,一言不语的,面色带着些阴霾。

  另外一个八九岁的年纪,天真可爱,那脸蛋和雪团儿似的,兴高采烈地坐在窗口边,是不是掀起帘子,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转过头,问着一些问题。

  那费少一开始,还饶有兴味地回答者她的问题,到最后,那问题个个生僻古怪,她头上划下了黑线,索性偏了头,不去理会。

  “息城靠着星沉海,是沧原大陆最东的城池,如果只是避难,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去处,只是阿尔蒙人偶尔也会犯犯边儿,倒是有些麻烦。若是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便要开始做打算了,息城的百姓,想来比较排外。”

  那面色阴霾的女孩儿一向沉默着,这时忽然转过头,淡淡说了这么一段话。

  “啪嗒——”

  费研手中把玩的扇子,就这么掉到地上了。连着其余的三人,也一并转过头,张大了眼,愣愣看着那女孩子,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车里最年长的老妇人最先反应过来。“绿听,你原是会说话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这个绿听,是费研在明湖边上拣到的女孩子。

  见着她时,她正被五六个大汉拳打脚踢,蜷缩成一团儿。秋红见着当时就傻了,明湖离着风城不是太远,费研素来就听过沧原的风土人情,知道大户人家,若是遇着犯错的丫鬟婢女,也常有被丢弃到明湖,一顿拳打脚踢,打死也罢了。

  费研问清了原有,才知道这个女孩子叫绿听,一年前被人牙子卖到了风城颇有名望的一户人家,原准备转手卖了,可谁知到卖不出去,留在家里添堵,于是索性被拖出去打死算了。

  费研花了些钱,把人赎了出来就呆在身边了。

  这女孩子倒也怪异,被打成那样,养了没几日,身上的伤竟好了七成,只是也原来一样,一滩是从不说话,连着寻常丫鬟会做的事儿,她也一律不会。

  费研大约明白了那家为什么宁可打死她也不愿留个吃闲饭的人。不过他素来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绿听安安静静,也不惹麻烦,于是就烧了她的卖身契,留与走都随她,绿听没有走,于是就这么一路跟了过来。

  如今,这算是她说的第一段话,口音倒也圆润,难怪车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惊过之后,那年长的老妇人琢磨了她的意思,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讶,“费少只是要到息城去体验风土人情,怎的说她要避难?绿听,你听谁说的这些?”

  绿听垂下眼帘,继续不言不语起来,气度倒是十分闲定。

  费研要逃难的事儿,一直没有和人说,只是说要去息城见识见识,所以才请了镖师,连着随行的人,也是随带搭着一程路的,比如这老妇人——何氏。

  所以听见绿听的话,心下着实惊了一惊。

  连着秋红,都缩了过来,压抑地看着费研,还以为她对绿听说了什么,可绿听说完那段话后,比原来越发沉默起来,他们也无从得知绿听是怎么知道她们的事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也顺带戒备起来。

  “轱辘……轱辘……”

  一时间,马车里一片寂静,又行了段路。那绿听忽然睁开眼睛,淡淡看着费研,高声道,“让镖师们不要入林,换一条道走,绕开这里。”声音比较大,又过了窗帘,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啊?”

  费研还来不及发表惊讶,就听着外面领头的镖师高声笑道。“从这条道儿走比较快,若是要绕路,怕是又要多费三天行程。”

  “逢林莫入,你是走镖的人,莫不是连这点事儿也忘记了吧。”

  “这趟镖是我保的最平顺的一趟,走到这儿了连半个歹人也没遇着。何况你们箱子里的物什不过是些丝绸,也很寻常,寸长的绿林盗匪只顾着盯黄金珠宝,哪儿有人会打这儿的主意,姑娘就放宽了心罢。”

  镖师们纷纷应和,都表示不愿再绕路。

  绿听见他这么说,知道镖师们已经生了怠惰的心,任自己怎么劝,都未必管用,于是也不再多话,只是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秋红的位置和她换了座位。

  “绿听,你怎么了?”

  费研从没见过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外面传来镖师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小小个丫头片子,也知道道儿上的规矩。咱们可都是走镖的老江湖了,东家尽管放心,据对不会有事儿的。”

  就这样,商队缓缓驶入了树林。

  路该死哑巴通畅,马车进了林,因为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树叶,倒也不是太颠簸,只是光线有些黯淡。

  又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众人说说笑笑,各自嘲笑着绿听的多以。马车里也恢复了原样,听着众人说笑的声音,和马车滚过地面,马蹄儿笃笃,车轮而辘辘的声音,听不着分好的鸟鸣声。

  不知怎的,费研心中护眼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

  ………

  第二十三章(4)

  “呀喝!”

  地晃山摇中,地面八方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黑影,先行的骏马纷纷被绊倒在地,发出尖锐的嘶鸣,一张张大网黑压压地盖了下来,就在这时,只听着无数箭头离弦的声音破空而来,发出尖锐的呼啸。

  “不好,有埋伏!大伙儿快撤!”

  然而,警觉到底太迟了。明晃晃的刀光在白日下午比冷酷,就见得血光接天,镖师们猝不及防,纷纷被打落下马,尚来不及反应,薄刃已然霹下。一时间,惨叫不绝于耳,无数匪盗蒙着面,狰狞地大笑,砍上马车……

  七日后,快马加鞭,传讯千里。

  “你说皇后娘娘在靠近息城的地方,遭遇盗贼,惨遭毒手?”云皇的眸光陡地一厉,犀利的目光直射座下侍从而去。

  “哪儿来的奴才,好打的胆子,敢咒皇后薨了,不要命了!”朝颜见云皇铁青着脸,一声冷呵,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那奴才战战兢兢,脚都软了,本被吓傻了,听见朝颜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不迭地解释道:“你才听王上的命令,从娘娘出了皇城后,便一直派人跟踪,不曾远离。可快到息城的时候,却听着太后娘娘下来懿旨,命奴才采办明湖的草药。耽搁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盗匪拦截,车队中无一人生还。”

  “砰——”

  茶盏从桌上掉落在地,一地茶水纵横。

  听到这个消息,云皇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杯子什么时候从手心滑落,摔破在地都没有反应,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掐紧了。

  是太后!

  是太后要除掉夏侯绛,他本以为不专宠夏侯绛一人,借了耳目,便可以让太后以为自己对夏侯绛不过是利用,并不曾付出感情。他本以为,他如今忙乱无比,无法顾虑到她,她只是要逃出了皇宫,便可以躲过太后的毒手。

  他只是打算尽快将阿尔蒙族谋反的事儿解决掉,就可以接她回宫,从此便可以和她永生永世,相守一起。

  一道水光,从他的眼角地闪过……

  可他到底低估了太后对他的占有性,她居然……派人杀了夏侯绛。

  在场所有的宫人侍卫,只见得云皇眸中,陡然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焰。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这时,阿尔蒙族的勇士也到了牢狱,准备救出风陵南。

  “七皇子,属下已经迷昏了侍卫,您就随属下一起走吧。”

  “我们在沧原伏下的所有棋子,都被云皇拔除了,若要东山再起,若没个二十年,恐怕不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请您顾惜您自己的性命。”

  “请您顾惜您自己的性命!”

  来的侍卫们纷纷跪下,一个个眼含泪光,劝着风陵南。可后者却只是微微摇头,即便是穿着素色的牢衣,他依然文秀如女子,只是面颊微微地憔悴。

  他自认虽为阿尔蒙族的皇子,即便是一枚攻下沧原的棋子,如今失败,即便是死,也不愧对阿尔蒙族的子民,生死有命,他并不在意。

  只是想到夏侯绛,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还是会痛,痛地宛如失去呼吸。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初时,他对她好,也不过是想利用她。

  云皇的嫔妃个个非同小可,精于算计。真说起来,夏侯绛也不是好惹的主儿,脑瓜儿不见得比旁人愚笨,反而更懂低调与平顺,难得的是,她虽说聪明,毕竟心思单纯,于是便被他选中了。

  恁好的棋子,莫非夏侯绛。

  可越是相处,却越让他心惊。不知是什么时候,分明是利用,却沾上了说不清的情愫,于是行事间,再没了从前的谨慎,她是他最大的弱点。

  比起杜子腾,他独缺不够狠心,不够冷酷,难怪会败在杜子腾的手上。

  云皇,分明也是喜欢夏侯绛。

  可云皇就是能斩断一切的思念,细细布局,他怎的也想不到,原来看似好欺负的杜子腾,竟是假寐的狮子,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根本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沧原富饶,百姓安泰。

  这么多年来,也许他败的并不是云皇,也非是为了夏侯绛而有的弱点,而是先败给了自己,让这样安泰富饶的土地,染上血腥,他终是不忍。

  这些日子,风陵南看开了许多。

  他……很想再见夏侯绛一面,宁可被云皇杀死,只要能见她最后一面,一死又有什么呢?他负她信任,和她相交的初衷不过是利用,可是现下,他的的确确喜欢着她,超过了自己的性命。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其中一个阿尔蒙勇士跟着风陵南许久,也识得眼色,见他的模样,约莫着大概与夏侯绛有关。

  “七皇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但说无妨。”

  “属下知道你大概是相见皇后夏侯绛一面,可是沧原的皇后,夏侯绛,已经在息城边的小树林遭遇盗匪,被乱刀砍死……您再也见不着她了,难道您还要在这儿等着她来看您吗?她再也无法来了。据说是太后下的旨意,要除掉夏侯绛……”

  沉默良久,风陵南袖底的拳一分分我进,就当众人放弃了救走七皇子时,只见风陵南轻轻松开了拳,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闭了目,唇角的鲜血映衬着他比女子还要文秀三分的面容,绝美地惊心动魄,却也万分的悲戚。

  许久,只听他缓缓道:“好,我跟你们走。”

  次日,风陵南逃狱传遍皇城。然而,云皇大病一场,虽下了命令追回风陵南,不论生死,但毕竟被他逃了。从此风陵南消失在沧原。

  有人说,风陵南回到了雪域阿尔蒙族,也有人说他死了,传闻很多,但没有一人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是生是死。

  没多长时日,太后生了场怪病,半天的功夫,这人说没,就没了。连着云皇也病了,云皇这一病,来的猛烈而凶险,养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

  有人说云皇是因为太后薨了,因孝成病,也有人说是因为云皇想念皇后夏侯娘娘,思念成疾,众说不一,没个准儿,可云皇的心病却是坐实了的。

  太医院治不好他的病,于是张贴皇榜。从民间招募良医,陆陆续续的有民间的大夫进了宫,也不见王上的病有所好转。

  直到开春,王上的病奇迹般的好了,这才天下安定。

  云皇的病好后,开始整顿后宫,疏散了后宫所有的嫔妃,只留了后位空悬,并不曾昭告天下,皇后薨了,也许他心里终是留着分想念。

  时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天蒙蒙亮,脚步磕绊在石子上,发出闷响。

  不多时,水声“哗啦——哗啦——”,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屋里,传来一把懒惰的嗓音,带着这些孩子气的稚嫩。

  “秋红呀,说了很多次,这么一大早的,再屋子里睡着就好了,你不用来侍奉我洗漱穿衣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就可以了。”

  “姑娘说的是好听,昨儿个,幸好有我,若不是你出门前和我打声招呼,你那穿着呀,定要惹了乱子。人家赵夫人家刚办了丧事儿,你穿着个大红衣服去她家,成什么样子!”

  好听的女嗓笑着数落,屋里人咕哝两句,不吭声了。

  许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