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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在上,人心在下!牛与马同为大千生灵,王与民皆为兄弟姊妹。愿我君臣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愿我王国千秋万代,永固长存!”一时山呼万岁,热泪如雨……
就在这悠悠如梦的太平岁月中,一部分老弱病残者下世了。他们临终前没有表示任何的怨尤,只留下一个共同的遗愿:任何时候都不要把他们的尸骨迁向他处,即使有一天子孙后代重返故乡,也不要再进那个祖坟。他们对这片大戈壁已经情深如海,留恋不尽,他们愿生生死死永远安息在这里。活着的人们便遵他们遗嘱,从遥远的枯木林中伐来一根根巨大的古木,由中间劈开,掏成个空壳楼,将遗体装入,掩埋于垒垒沙丘丛中,成了新的公墓群。
这年冬天,勺娃子的娘也不幸去世了。这个女人对王国的建立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贡献,但就因她当年那场惨祸,无意中引发了青龙连凤凰营的创举,于是也便被尊为先驱夫人,特意给她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葬礼。白蛤蟆及其一班佛门信徒,还给她念了七天七夜的经。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一节(3)
生者如斯,亡者如斯,天道永转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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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二节(1)
二
转眼春暖花开又一年。这年野驼滩发生了一件大事。根据《红鸟法典》规定,男上十六,女上十四就要结婚。如有亲友他人从中作梗,将以贻误丁口罪论处。另据青龙连凤凰营制度,每隔两三年,就要对那些种子们做一番精简和补充。后者已进行过数次,而前者还从没进行过。今逢太平盛世,又值一代新人长大成人,自要好好热闹一番。
这一代新人自然首先是童子军。他们中已有一半以上的人年满了十六岁,其中勺娃子军长已达十七岁。另外还有几个女丫子,也都满了十四十五。这个婚育年龄在那时那地是天经地义,一点也不算早。政令一下,全体军民无不视若一件正经大事,积极准备,大张操办。
按着青龙连、凤凰营的先例,这一代新人的结合也要以集体婚礼的形式进行。为体现皇恩的关怀,马黑马和花奴也作为最高贵宾亲自出席了婚礼仪式。那个场面真是新鲜生动,庄严热烈。一对对新人都洗了脸,换了装。少年们个个剃个光光头,胸戴大红花,笑脸迎朝阳,少女们则又个个身着花衣,额梳刘海,掩面低头做害羞状。观者如云,喜气满城,只待那礼炮响过,花轿抬起,就将进入他们一生转折的第一个高潮。
同样按着青龙连凤凰营的规矩,这一班新婚男女也要根据其素质差异做不同搭配。推其龙头,勺娃子自是第一人选。这勺娃子虽然有些愣头愣脑,但其性情天真直率,敢行独造,将来必是有为之才。那些女丫子中又有一个名叫“娆儿”的俊丫子,长得格外出众。一般的女丫子,在这种沙漠环境中长大,往往都是黑红脸蛋、粗眉眼,健壮有余而秀气不足,而这个女丫子却是天生丽质、肥瘦匀称、面如新月、端庄温婉。若使其于勺娃子合卺怀胎,倒出坯子,必是美玉。所以,众人的心目中早为他俩配好了对儿。
婚礼开始了,宰相羊副官担任司仪。他今天也显得格外精神焕发、情趣盎然。每宣布一道仪程,都要故意学做旧式婚礼上那种唱诗佬的滑稽模样,声腔拉得高高的、长长的,一波三折,出尽洋相,逗得全场阵阵欢笑,阵阵掌声。
整个仪式进行得非常愉快顺利,主婚人讲话,证婚人讲话,家长亲友讲话,国王皇后讲话,亦庄亦谐,行云流水,备极欢畅。
但意想不到的是,当最后宣布到这些新人的搭配方案时,勺娃子这个愣头青,却忽然冒出一句:“我不结婚!”众人不禁一愣:“你不结婚,跑这儿干啥来了?”
“我来玩玩。”
“什么玩玩?结婚就是最好的玩玩。”
“我不要媳妇。”
“你不要媳妇?”
“嗯。”
“要个妹子也成。”
“妹子也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姐姐!”
“轰——”全场大笑,什么混话!放着媳妇不要,妹子不要,你要什么姐姐?
“我就要雪女子姐姐。”说着,他还将手向人群中一指。人们一扭头,就见雪女子也在人群中观礼,且已满面绯红,连连向他摆手:“别胡说!别胡说!阿弟别胡说!……”他则依然傻傻嬉笑,口念“姐姐”不止。
人们愈加发笑,这时候方才明白,原来是这家伙恋上了雪女子阿姐!雪女子自因野合事件被逐出王宫之后,曾在他家避过一段难,朝夕相处,很早就有了一种姐弟情分,口头上也确以姐弟称。后雪女子入了凤凰营,往来减少,但感情上仍不断。后秦太太去世,他失去母爱,雪女子更是对他关爱备至。常常领他到凤凰营去玩,给他洗澡换衣,做好吃的,有时也留他一起过夜。但这完全是一种手足恩义,并无男女之妨。平日里人们也司空见惯,不以为意。没想到他竟潜移默化出了这种念头,而且偏偏又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真叫人冷然不防,忍俊不禁。
笑声议论中,羊副官就沉下脸来,走到他跟前说:“严肃点!别胡闹!这是军国大事,不是你的私事。要姐姐、要妹妹,不能由你,要服从团体的安排!”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二节(2)
他却又把嘴一歪:“什么军国大事!谁胡闹来?我就是要姐姐,不要妹子!”
羊副官被呛住,本来是假意摆了个脸色,现在倒真的愠意上脸。
随后,独眼龙、卜连长等人也陆续上前进行劝说,他却依然固执不听。
好端端一个热闹场面,顿然僵住。李老军急了,又以义父的身份走上前来,将他的脖子一按:“快听话,别胡犟!国王和皇后都前来贺喜,你怎么能这么不识抬举!”
他又猛地一甩脖子:“什么国王?什么皇后?我只要姐姐!只要雪女子姐姐!”说着一挥手,竟把李老军推了个趔趄。全场哗然。马黑马和花奴在观礼台上四日一对,也脸变了色。
情急之下,羊副官又急急给雪女子使了几个眼色。雪女子领会;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娓娓劝道:“阿弟,阿弟,我是你姐姐,姐姐是只能给姐夫当媳妇的,不能给弟弟当媳妇的,你不能和我结婚……”
“阿姐——”他猛地又抓住雪女子的手,身子一颤,眼溢泪光,叫道:“我不是要跟你结婚!我是想跟你住在一块!”
“你跟我住在一块干什么?”
“玩!”
“轰——”全场笑声又起。人们这才省悟:这个愣头青原来还根本不懂男女之事,实在是太愣了,太勺了!马黑马和花奴等人也都缓过脸色,连连摇头苦笑。
无可奈何,羊副官只好宣布,其他人的婚礼继续进行,勺娃子的事情暂时推后,待重新研究过再定。
于是,一场本该美满如意的喜事,就这样尴尬了结。那个娆儿女,则怔怔地发了一阵呆后,“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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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三节
三
之后,一班朝臣确实为他的婚配之事做了一番认真研究,经多方会谈讨论,一致认为,他的性发育还没完全成熟,或者说,本能的性发育已趋成熟,但对婚姻的意义还完全蒙昧。基于此,还须对他做一番特意的调教。
恰此时,雪女子也出现了一个问题。凤凰营成立已经多年,其他的姊妹都已儿女成行,娃娃成堆,唯她却一直不曾生育。在前几次的精简淘汰中,已经有人提出,她之所以如此这般,恐是当年野合过度,伤了子宫,已不可做胎,还是请她搬出凤凰营为好。但因那时女人太少,无人顶替,又加上她身为营头,要做组织工作,于是就继任了下来。现在新一代少女已经长大,有了补充,勺娃子恰巧如此表现,正好顺势应事,就让她跟勺娃子结合在一起,一为解脱她自身的尴尬,二为负担起对勺娃子的培养责任,可谓一举两得。
这个决定她一开始不愿接受,后经花奴皇后一番开导,方才勉强同意,但她提出一个条件,可以同居,但不可以定为“结婚”。这当然可以。勺娃子闻讯满心欢喜,只要能和姐姐住在一起,管什么结婚不结婚!
于是,这一对干姐干弟,又一变而为一对新人,搬出旧居,另辟一窟结缡而居。
那时节,雪女子已经二十七八,勺娃子才刚到十七八;但因雪女子不曾生儿育女,容颜变化很小,依然风采照人;勺娃子又因长得健壮高大,孔武有力,无形中就掩盖了年龄的差异。众人观之,亦觉得天生一对,当配佳偶,一边衷心为他俩祝福,一边也希望在随后的日子里,雪女子不但能把勺娃子调理好,也能使自己的生理恢复正常。
可叹这一愿望未能实现。勺娃子的无知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想。他不单在婚姻观念上一无所知,在性问题上也同样是个“色盲”。自与雪女子同居之后,雪女子真是想尽了千方百计,帮他开窍,可他却始终麻木如故。他所谓的“玩”确实是一种最平常的玩,除了打打闹闹,就是冷不防揪一下她的辫子,或躲在门后猛地吓她一跳,毫无正常青年的性欲冲动。有时到夜晚,月照石窟,雪女子就一边给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一边轻轻抚摸他的牛牛,以期有动。可他却双手捂住,嘎嘎做笑,连问姐姐,你促啥呢,促啥呢?丑死人了……弄得雪女子哭笑不得。
这实在是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终于,雪女子就意识到,这可能与他的智力有关,智力薄弱,其他方面也就迟钝,还须从多方面慢慢调教。
某日,白蛤蟆忽然来找他,先是讲了一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类的道理,而后对他说,娃呀,你是个天生不近女色的沙弥,骨子里就有佛性。跟我走吧,你以后一定会得道成佛,进入极乐。他却说:“不,我要准备结婚,为大家生儿育女!”可见他的脑子是清楚了许多。
但不幸的是,这年秋上,王国又发生一桩古怪奇事,人们的注意力转移,中断了对他的继续培养。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四节(1)
四
那是一个秋高马肥的季节,按着王国的传统,他们召开了一个赛马大会。这赛马大会跟一般的赛马大会不同,并不仅限于赛马,还包括赛驴、赛骆驼等其他娱乐项目,很像蒙古人的那种“那达慕”大会,内容十分丰富多彩。王国的所有成员,都以各自的农牧百工为单位,组成一个个代表队,全身心投入这项欢乐的竞技活动。勺娃子和雪女子自然亦不例外。
大会连续开了七天。在赛驴的过程中,他的童子军夺得了冠军;但在单项名次中,他却落了北,第一名被另一个兄弟夺走,这使他很觉懊丧。在速度赛马中,他又再一次落了北,连前十名也没有进入,这使他更觉颜面无光。但没想到,在赛“走”马的时候,他却意外地获得了第十三名的殊荣。这赛走马跟赛奔马不同,赛马是单纯的比速度,谁跑得越快越好。赛走马却重在比走式、比耐力,步伐要稳健,速度要匀称,骑手在鞍上要能端水碗不溢。名次也不单重第一,还重第十三。第一只是一种好人好马好骑术,第十三却是在好人好马好骑术之外,还有一个好运气。第一相对好把握,第十三却根本不能自己把握,全要靠天意的偶然取舍。据传这个习俗源自古代的一个匈奴王,现在别的地方已经失传,惟河西人赛马还保留着这个遗风。谁要能得了第十三,就象征着他已得了天神的赐福,将从此好运大开。他今日获此殊荣,真是欢喜万分。众人亦为他披红挂彩,欢呼称贺。还有少女敬酒献花,他几乎陶陶欲醉。
雪女子的运气却没他那么好,在几个女子项目中,第二第三得了不少,却没有一个第一,最后这一天,是骆驼大赛,赛骆驼不分男女是混合大赛。她发誓要夺个第一。因她女儿身轻,又加在骆驼团长大,确有一定优势。当发令枪一响,三百匹战驼便如滚滚黄潮向前奔涌而去。那气势真是排山倒海,气壮山河。勺娃子亦站在道边,为她呐喊加油……可喜的镜头出现了!当一排浊浪渐渐拉成一道洪流的时候,他清晰地望见,雪女子果真一驼当先了。她身着白衣,腰束红带,浓浓的黑发飞飘于肩后,鞍下一匹褐色大雄驼,真如一条飞龙,领先于众驼三个身子,直朝终点狂奔而去……围观的人群沸腾了,鼓声骤起,军号骤响,欢声如雷,齐声呐喊……
到了,到了,快到了!就在那驼即将撞线的一瞬间,她鞍下的那匹大雄驼,却不知怎的,突然一个急刹蹄,雪女子又似一团雪球,凌空划一道弧线,从驼头上空飞坠于一丈开外的地上……
鼓声戛然而止,欢语骤然收声,后续的驼群却不能收蹄,一如潮水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当勺娃子惊叫着穿过尘雾,和众人一起赶到跟前的时候,雪女子已经仰面朝天,口衔白沫,不省人事……
这是一个意外的事故,又是一个反常的现象。按照常规,马背上能摔坏人,驼背上却摔不坏人。骆驼虽然躯体高大,但腹部却是外凸的,人从驼背摔下来有一个缓冲。另外骆驼出没的地方也多是沙子软地,更少有如此狂奔急停。今日这匹骆驼的摔人情形,实属意外。人们一时慌无所措,只能急急地给她掐人中、抠脚心,进行抢救。
抢救半天,她终于慢慢地苏醒过来,但却已经口不能言,鼻子歪了,嘴巴歪了,四肢如泥,两眼发直。七手八脚抬回家中,勺娃子急得呜呜直哭,她也毫无所动。
当时的野驼滩旮旯城中,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缺医生。自沦陷孤境十年来,他们经历了那样的大灾大难,早已把一般的伤痛病痛不当回事了。偶患重疾,只好静待生死;患一个头痛脑热之类,也只好硬挺。队伍上唯的一半个郎中是那个胡驼子。胡驼子曾在骆驼团任过一段兽医,会给牲口看病。'这个情况外甥未曾提及,是车万义的材料中如此记述。'后国事稳定,天下太平,他也就照猫画虎,给人学着号脉,但水平很差,常常错诊误诊,人们也就很少用他。现在雪女子出现这种情况,也就只好认他当圣手了。他仔细地把雪女子观察良久,又拉过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反复搓摸半天,却说,没啥要紧的,就是摔得重了些。跌打损伤一百天,将息仨月,也就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子弹,拧掉弹头,倒出一些火药,交给勺娃子说,记着,这是最好的止疼活血药,每天三次,一次一弹壳,给她按时服下,不日就可下床。勺娃子就遵其嘱,依样画瓢。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四节(2)
凤凰营的姊妹们,便守在身边轮流伺候。
傍晚时分,赛马会杂事了却,国王夫妇也率羊副官、卜连长、独眼龙一班文武臣僚前来探望。马黑马见她如此模样,不禁勾起从前与她的那些悲欢往事,情动于中,俯声问道:身子还疼吗?心里难受吗?她却目光呆呆,一言不发,竟像是陌生人一般。后花奴又俯下身子,轻轻贴着她的耳朵说,好妹子,好妹子,你说话呀,说句话呀……她依然僵若木石,无动于衷。而她这一切表情和神态,又不是故意装出,而是一种真实的无知无觉。人们就很觉悲哀,觉得她小命将要休矣。但奇怪的是,当李老军随后入门的时候,她的目光却突然一亮,一下子半坐而起,尖声叫道:“啊——你来了?你这个老不死的!我等你好苦哇——”言泣,立时双手掩面,呜呜地大哭起来……
这一个举动把大家搞懵了,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李老军更是如当头一棒,呆在了地上。
她哭一阵,笑一阵,忽然又扑通一声跪倒在李老军脚下,抱住他的腿,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哭诉:“你好狠心哇,你好狠心哇,你在阳世里活得自在,就忘了你阴世里的骨肉吗?……你的娃娃跟我在阴世里整整一年了,没吃没喝,日夜哭闹,我的奶水已经咂干,再也养不活他了,你要把他领走哇,你要把他领走哇……”声音异常惨怪,没头没脑,语无伦次。
人们惶惶地看着听着,谁也弄不清这到底是咋了。过了好久好久,勺娃子突然又惨叫一声“娘——”跟着扑过去,跪倒在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跟着一起大哭起来……
这一下,人们才恍然警悟:她并不是摔坏了呀!她是中了邪啊!她也不是雪女子呀,她被那个死去的秦太太的鬼魂附了体啊!你们听她那声腔声调,全变了啊!
立时,人们又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拔脚出门抱头逃窜,有的失声尖叫吓倒于地,满屋子男男女女顿成一窝炸蜂……
一阵手忙脚乱后,她又“呜——”的一声干号,一个后脚倒地,白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羊副官急令卜连长护送国王皇后回宫,又叫李老军迅速回避。而后留下独眼龙、车怕万一和几个妇女,陪勺娃子通夜监护。
这一夜,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之中,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发冷,不时地怪叫几声,但没有太大的发作。
第二天天一亮,她又睁开眼睛,复如头天一样,不住地惨哭惨叫:“你好狠心哇,你好狠心哇,你不要你娃儿了吗?……我的奶水已经咂干,我养不活他了哇……”那情形真是狂诞阴怪如鬼叫一般,除勺娃子只有悲痛没有恐惧外,其他所有的人,无不吓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对这种怪病,按民间的说法叫“入七窍”,即某个冤魂未能了却生前的某种孽愿,阴魂不散,故借尸还魂,以诉衷肠。一般的治法,也是一请道士二念经,三请巫公跳大神,巫公道士不顶用,再请郎中乱扎针。但旮旯城没有巫公道士,也没有能扎针的郎中,束手无策间,便想到了白蛤蟆。于是有人便去请他,你不是会念佛吗?快去给雪女子念个经吧!可白蛤蟆却说,佛家的经跟道家的不一样,佛家不信鬼神,鬼神也不认佛家,念了也是白搭,遂以拒绝。
实在没法,一些经事较长的男女们,又根据旧日闹社火的情形,身披兽皮,脸涂兽血,手持一些刀枪树枝,假扮成牛头马面,舞之蹈之,为之驱邪,结果仍不起作用。
这时候,胡驼子又说,不要胡闹了,她虽不是摔坏了,却也不是鬼神事,而是她天生色性太重,淫事过度,伤了元气;又加近时勺娃子的胡搅胡闹,彻底败坏了精气神。这种病的名字其实叫“色中风”,为百病之首。重则一命呜呼,轻则半身不遂,倘能起死回生,总也得三年五载。就让她慢慢儿静养吧,不要急于求成。
万般无奈中,人们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从此后,勺娃子又变成了一个病床前的孝子,日日夜夜精心伺候着他这个姐姐。常常流着泪,一会儿叫“姐”,一会儿又叫“娘”,“我再不吃你的奶奶了,再不吃你的奶奶了,你好过来吧,你好过来吧……”那哀婉凄切之情,催人泪下。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四节(3)
渐渐地,她确实慢慢儿有点好转了,白日里不再胡叫胡闹,只静静地躺在石板炕上,仰望石窟顶壁呆呆地出神。但是到了夜晚还是不行,常常于半夜三更冲出石窟,披头散发,满滩里疯叫疯喊:“快来领你的娃儿呀——我的奶水咂干了——”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茫茫旷野,真如野鬼哭叫,弄得举国上下一夕三惊,人不能寐。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五节
五
但,尽管事已如此,还是有人暗暗琢磨着这里面的蹊跷。
某日,久久沉默的###官独眼龙,忽然在地头叫住李老军,问道:“老朽,问你一句话,你要给我老实回答。”
“什么话?”李老军问。
“秦太太活着的时候,你是不是虐待过她?”
“没有呀,我怎么能虐待她呀?我对她恨不能把心都掏了……”李老军急说。
“那么,你是不是虐待过她的勺娃子?”
“也没有呀,我待他真如亲骨肉一般,不信你去问他……”
“嗯……”独眼龙沉吟一下,又问,“那你再回忆一下,秦太太去世前夕,身体上有什么特殊反应?”
“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当时病了呀,身子当然不舒服……”
“那——你问的是啥?”
“我是问,她临终前是否——怀孕了?”
“这……”李老军忽然脸色涨红,嗫嚅不成语。
“好了!”独眼龙就不再往下问,手一摆,径自走了。
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问这些事情干什么。第二天晌午,他忽然又走到车怕万一的跟前说,把你的宪兵集合起来!车怕万一问,干什么?他就说,你集合就是了!于是,车怕万一就吹一声哨子,把队伍集合起来。队伍集合起来之后,他又说,把枪放下,换上铁锨!于是,宪兵们又把枪放下,换上铁锨。而后,他才下令道:“跟我走!”车怕万一便率领宪兵队跟着他走。其他在场的人,都感到奇怪。宪兵队建立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大规模出动,谁也不知道带他们去执行一项什么任务,于是就好奇地尾随上去看。他一直把队伍带到了水山西侧的坟场中,在秦太太的墓前才停下脚。也不做任何解释,只吐一个字:“挖!”于是,二十名宪兵二十把铁锨,一阵尘土飞扬,不一会工夫,便将那具壳楼棺材挖了出来。这时候,围观的人群才隐隐感到了点什么。他们发现,那壳楼棺材的合缝处,膨胀裂开了一条口子,且有一种模糊的液体渗出,与沙子结成了温团。人们顿时瞪大眼睛闭住了气。
“打开!”独眼龙又下声令道。
车怕万一便和另一名宪兵上前,双手用力一抬,棺盖便被揭开。
“呀——”所有人的头皮猛地奓了!万万没想到,那秦太太的尸体上,居然爬着一个婴儿!秦太太面色如生,状若熟睡,下身部分一片僵枯的血污。婴儿的脐带还没扯断,上半截身子爬在母腹上,下半截身子还裹在胎衣中。初如一只冬眠的肉蛋,突觉棺盖一揭,一道天光照身,竟蓦地抬起小脸,两只小眼里放出一道蓝光,向人群望了过来——人群立时骇绝,一片惊呼,有的颠仆倒地,有的撒腿就跑。那婴儿又自身后“嘎啦”一声尖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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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六节(1)
六
这一惊人的奇事把人的魂魄都吓飞了,车怕万一和那名宪兵在棺盖一揭开的当儿,就吓软在地;其他的宪兵则纷纷丢下铁锨,作鸟兽散;独眼龙似乎有些思想准备,但在此时此刻亦禁不住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天地呀,鬼神呀,山川草木啊,一切的一切啊,竟是这么的令人千思万想不可思议!所有目睹此事的人,皆如饮了哑药一般,啊啊地干叫着,无一人说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由混混沌沌的人群又慢慢地回过神来。日月经天九星汇聚,胎卵变化无穷,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他们不过是又遇到了一次少见多怪的事情而已。独眼龙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伸双手用力将面颊搓了一阵,而后又长长地吁口气,转过脸对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说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要怕!秦太太死前怀了胎,沙漠里干燥通风,尸体不易坏。婴儿在母腹中余息尚存,就吸精血活了下来。现在一朝破土而出,也是瓜熟蒂落,不足为奇。这种事我以前就听过。”说着,又朝闻讯赶来的李老军说道:“把你这娃儿抱走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养活!”
李老军则如一根呆木桩,直直地僵立着,没有反应。
“听见了吗?把你这娃儿抱走吧!”
李老军依然呆若木鸡。
“怎么,还怕吗?还害臊吗?如果你不要,我可就要了!”
“不不……”李老军这才如梦方醒,一连声叫道:
“不能不能,###官,这万万不能,这娃儿不能收养……”
“为啥不能收养?”
“他不是人……”
“他不是人?”
“对对,他不是个人娃娃,他是个妖娃娃……”
“胡扯!”独眼龙呵斥一声,又转过头,把那娃儿细做一番打量。其他围观的人也跟着一阵骚动,向前拥挤过来。只见那娃儿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五官端正、四肢齐全。只是两只小眼睛碧绿碧绿,与人目光相对时,好奇中透着一丝冷意,其他一切如常。
“不对呀!”独眼龙又说:“这娃儿很正常嘛,明明是你的精种所播,秦太太的母体所生,怎么变成了妖娃娃?”
“不不……”李老军再次惶恐叫道:“你不懂,你不懂,这是个妖魅呀,这是个不祥之兆啊,如果收养了他,咱红鸟王国将遭受大灾大难!”
“对!对!”人群中又有一些老兵,也跟着站出来道:“这是个妖魅呀,这是个不祥之兆啊!……你们看,如果他是个人娃娃,怎么一出生就长牙齿?”
一时间,人群哗然大动,各种惊疑、各种议论,纷然而起。独眼龙也有些慌了,旋即又问:“那,你们说,咋办?”
“烧掉!烧掉!”
“什么?要把他烧掉?”
“对!烧掉!一把火烧掉!连同他母亲的棺材一起烧掉,送他归阴去!”顷刻间,一股阴风卷过荒原,水山之下顿时一片狼嗥鬼叫。一帮老兵们,不等独眼龙还有啥话可说,就乱纷纷行动起来,就地拾柴打草,劈棺架木,不一会工夫,秦太太的墓前又成一个高高的柴堆,她的遗体以及那个遗腹婴儿,都被搁置于柴堆之上,只待一把火燃起,就将顷刻间化为一堆灰烬……
独眼龙、车怕万一和其他的围观群众顿时也都瞠目结舌。他们想阻止,又无力阻止;想说话,又无话可说,只能被动地愣观着这一切,魂如脱窍。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婴儿突然又放出一声凄厉的尖哭,声若莺啼啸天,又若狼崽发怒。随着这一声尖哭,远远的旮旯城方向,又传来一阵急迫的呼叫:“住手!住手!赶快住手——”
人群惊回首,只见勺娃子又率一帮童子军策马飞奔而来。其中一匹马上还骑着雪女子,她忽如大病初愈一般,神清气爽,气色复常。奔至跟前,一个滚鞍落马,勺娃子就大叫一声:“我弟弟在哪儿——?”遂径直奔向那座柴堆,将那婴儿抢下,接着传入雪女子怀中,三个人顿时一阵抱头大哭……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六节(2)
这一个突变,又如一个闷葫芦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懵了……
良久良久,那一帮老兵才省过神来。李老军踉踉跄跄奔至勺娃子跟前,哭也似的嗥叫一声:“勺娃、勺娃,这不是你弟弟!这是个妖魅!你赶快放开,赶快放开……”说着,就扑上去夺那婴儿。雪女子又惊又恐,喝一声:“你要干啥?”紧抱婴儿不放。其他的老兵见此情形,益发着慌,齐吼一声“抢!”就一拥而上,展开争夺。勺娃子不由热血冲顶,朝身后的童子军猛一挥手:“给我上!”顷刻之间,水山脚下,坟墓场中,一老一少两支帮派,展开了一场夺婴大战……婴儿啼号,如哭爹娘,老少恶斗,势若水火。胡子头发空中乱飞,鼻血断齿喷然四溅。谁是谁非,孰正孰邪,俱成一锅乱浆子……
混战良久,独眼龙急了,猛地一推车怕万一:“还不赶快维持秩序?”车怕万一恍然醒悟,噔噔噔跑上一座坟头,朝天连放数枪,破嗓门一阵叫喊:“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七节
七
枪声终于将混战止住。老少两伙都已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有几个老兵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独眼龙又随后登上一个高处,扬开双臂,嘶声叫道:“弟兄们——弟兄们——不要胡闹!不要胡闹!这事情已经撞了天地,惹了鬼神,我这个法官已不能做主,你们也不要枉自争斗!咱们去请示国王和皇后吧,国王和皇后咋说,咱们就咋办,如何?”
“好!”未等老少两派如何表态,其他观者齐声一呼。于是,车怕万一又跳下沙包,飞马直奔旮旯城王宫大厅……马黑马和花奴皇后以及宰相羊副官也已风闻此事,只是不知详情,还在将信将疑。正待前去亲察,车怕万一赶到,一阵绘声绘色的禀报后,三人亦大惊失色。呆骇良久,始悟此事离奇严峻,不可草率。遂紧急召开一个御前会议,以商定策。
经一番天地鬼神之论证,王国百年之大议,最后竟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以奇制奇、以怪制怪的奇特决定:以马黑马国王的名义颁布一道安民告示:
全体军民悉听:顷闻秦太太墓中生儿,不胜惊喜。此非妖魅,亦非人事,实乃天降人瑞,地生灵杰,为我王国兴旺发达之朕兆。凡我军民,对此婴儿之出生,俱应善待爱护之,不得有任何轻慢伤害。为秉承天意,特立其为红鸟王国之太子!令到之日,全体遵守。勿误!
钦此
红鸟十一年秋七月望日
布告一出,全体人众又一个沸动。勺娃子一伙欢呼雀跃,李老军一伙则目瞪口呆,如遭梦魇……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八节
八
一场惊涛骇浪就这样敛息了。谁也想不到,晴天丽日的野驼滩上,竟会平地生出这样一股风波:谁也料不到,马黑马国王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平息这样一场风波。真是意出八表之外,海水不可斗量。
随后,雪女子勺娃子的情形也渐趋正常。虽然两性间的那种关系还未根本突破,但雪女子的邪病却一夜间好了,勺娃子的变态也大为改观。事后人们问及雪女子患病时的那些胡言乱语,她竟完全茫然不知,人们也就不再细究,只当是神意难测,鬼事难问。不久,马黑马又颁出第二道诏令:特赐那婴儿为“墓生儿”之名,意取本色,以贱显贵,可谓天然。又令:雪女子即为太子保姆,羊副官为太子太傅,两相协助,精心抚养,待其年满三周岁之后,再择吉日迎入王宫。此令一出,上下又是一个大欢喜。
自此,红鸟王国又恢复了它周而复始的正常运转。但,有一个人的命运却从此发生了逆转。这人就是李老军。这个曾经以善良的心肠和智慧的胸怀,为王国臣民立下过大功大德的人,在这场风波中却栽了跟头。当那汹汹洪水泛滥之时,人人自顾不暇之际,他强忍惊痛,力主焚儿禳灾,其行其状虽觉有些残忍,但在当时人们的潜意识里还是视之为一种大义灭亲的壮举。但当风波渐息,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人们又渐渐地变了态度,认为他那行端令人不齿。一个狠心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活活烧死的人,还有什么良心可言?再联想到马黑马那种视邪祟为神祈,化妖魅为人瑞的大智大勇,他那点胆略和见识算得了什么!因此,他的威信一落千丈。
人们再见到他的时候,已没了往日的那种尊敬和热情;他以粮草大臣的身份再发布这样那样的命令的时候,已没了过去那种雷厉风行的权威。甚至还有人带开玩笑地嘲弄说,老来得子,千金难买,好不容易老天给了个小宝宝,你却不要,是不是早就算好要给绝种的国王造个太子?这使他伤心之外又添了一分羞辱。
更使他寒心的是,经此一事之后,勺娃子也不把他这义父放在眼里了,恩情虽未断绝,孝心却大打折扣。他曾好几次试探着想去看看他那个“太子”骨肉,都被勺娃子拒之门外。这使他伤心至极,仰天长叹一声“我究竟做了什么孽啊”!跑到秦太太的坟上去大哭了一场。
当然,也有理解他和同情他的人。某日,他实在忍受不住这种压力,跑到羊副官那儿说,宰相大人,我已老了,不中用了,做事常糊涂。请您转禀国王,免掉我这粮草大臣吧!我就到那坟场去,给大家做个守墓人。羊副官却说,老人家,你这才是真个糊涂了!前番那事,你并没错。国王做此决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际是为了稳定军心,又拿你做了一次牺牲。国王和我们心里都明着哩,你不要太多顾虑!他又说,宰相啊,这里面的意思我也能觉出几分。但我实在是老了,老不中用了,众人的议论就是淹人的海,我不能不知自重……羊副官又劝:你这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众人的议论算个啥?说好听一点是国祚的心声,说难听一点就是苍蝇嗡嗡。古来的帝王将相一切执政者,哪一个不受民众口舌的诋毁?咱们是朝廷命官,天生就要挨骂受气,你怎么老没牙了还不识此理?听了这一番劝导,他终于无言了。沉吟良久,又长叹一气:唉!咱就一辈子给人还债吧!
随之,强咽辛酸,忍辱负重,不惜残年余力,继续为民众操劳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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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九节(1)
九
在李老军气脉衰落之时,另外一个人却精神抖擞了起来。这人就是那个白蛤蟆。白蛤蟆的年龄比李老军小许多,如今才刚刚五十出头。自枯木林归来,他辞官不做,归隐事佛,确实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逍遥自在。野驼滩上的蔬菜全是野菜,苦曲曲、马英子、水艾、面艾、沙棘,遍地皆是,他却不去采摘,特意请铁匠铺给他打一把锄头,独开一片菜畦,春栽夏灌,育得红一片、绿一片,竟像个花圃,给王国风景增色不少。
他也确实不吃荤,不饮酒,就以这些野菜五谷和清泉水解饥解渴,养得五脏六腑清清爽爽,百病不生。每逢夏秋雨后时节,他还常常拿个小耙儿,到沙滩山坡去钩地衣,捡发菜,这都是真正有名的山珍野味,一般人嫌其稀少怕麻烦,不去做,他却能孜孜不倦,乐此不疲。除自己享用外,还把多余的晒干扎成一束一束的小把儿,分赠先前的部属好友,甚得人情人意。
他的寺院香火也日渐兴旺起来。最初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独居一座石室,面壁孤坐,长诵默念。后从者日众,信徒不断蔓延,竟渐成一个小小圈子。尤其是当年那个被镰刀伤了生殖器的瘸腿黄排长,对他最是顶礼膜拜,奉若神明,不仅自己虔心一志皈依门下,而且还兼任游方僧,四处化缘传法,广纳门徒。后来他们还将他原先的那座石室开凿扩大,成为三进大殿,正式取名为“金刚寺”,白蛤蟆任大方丈,黄瘸子任二方支,率众讲经诵法,修身礼佛,甚得净土之乐。
他们的所谓佛法佛义也很简单普通,不外乎日常所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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