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出门远行了嘛,我得安排好庄子的管事,还要将那绸缎、毛皮、药材之类的折换一下,这些东西放久了又收拾不妥的话根本一文不值,能出手的赶紧出手,首饰也得好好清理一番,”婉如很是认真的盘算道,“出门在外又得待上好几年,唔,需多带些钱与金银。”
“那边不用铜钱,这么重的还五大箱——搬来搬去不嫌麻烦么?”肖阳指着婉如出行清单上写的一行字捧腹而笑,“西南夷地区流通的货币不是朝廷铸造的钱,是贝币。而且,那地界盛产金银,用咱们这儿得的金银去那边花,亏死!”
“啊?你怎的不早说?”婉如顿时傻眼,那她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到底在折腾什么啊?白盘算了!
自七月十五后她总觉得自己夫君言行稍有些变化,似乎变得正经或者说正直了许多,没想到,只是表象而已,他骨子里还是那样狭促而油滑,连自己老婆都要戏弄!
“看,不学无术吃亏了吧?”肖阳从旁边书架上取出一本自己做的笔记递给妻子,笑道,“喏,各种注意事项,比书上的更详细些。”
“真是坏死了你!居然不早些给我。”婉如捏起粉拳就往三郎身上一顿狠捶。
闹腾许久之后,他才告饶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纸上谈兵而已。等咱们去了,可要相互扶持共勉啊!”
次年一月,刚过元宵节,在长公主和襄武郡王的通力合作下,今上终于松口不再扣着肖阳,示意兵部授予其官职,调令。
由陇右道调任剑南道蒙州都督府治下,在昆岭折冲府任左果毅都尉,随行人员除了兵丁、家眷外,还带上了两个拖油瓶堂舅郑恭亮、表弟温七郎。
这是在弹劾张侍郎前请襄武郡王和长公主帮忙办事时就订下的协议,肖家要所有姻亲脱离京城的浑水,他们也想让自己家最容易被坑的爱子去天高地远之处遨游一番,最好是回来时上面已经没了夺嫡困扰。
拖油瓶不可怕,可恨的是,因肖阳就职有带妻子,堂舅也厚颜的将自己老婆捎带了,而没成婚的温家小子居然带上了他的妾——柳依依。
对此,肖三郎的评价是——吃饱了撑的。
一拖二,二拖三,想累死大爷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我差点鬼使神差的文下写上,哈哈,写了乃们会打死我咩~~?
写的时候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一章出来会被骂来着……其实吧,死了一了百了多不划算,贱人,都是祸害活千年的,活着看婉如他们过得越来越好,才更痛苦啊。
至于柳依依,有位亲说对了,她的作用仅仅是拿来对比,空口白话“爱死你”不作数的,要有参照物才能衬托两人情比金坚。
唔,放心,不是添堵或纠结虐男女主的工具。看过墨鱼另外文的亲都知道,伦家有洁癖,从来不写三角纠结虐恋情深。
文中的匹是唐代对钱财的一种计量单位,六种因赃获罪:强盗罪、窃盗罪、官员枉法赃、官员不枉法赃、官员受所管辖者赃、坐赃。《唐律》中的坐赃:指官吏或常人非因职权之便非法收受财物的行为。
这一章写得很是艰难,研究了《唐律疏议》好久啊,几百页啊~~~
《唐律》中对贪污受贿的制裁很严格的,贪污第一种主管官员利用权力,将管内财物贪为己有者,如贪到绢五十匹者,处以流放二千里的刑罚。第二种是主管官私自役使公产罪,及借奴婢、牛马驼骡驴、车船之类,经查出后除所用物要交纳庸直、赁价外,还要按第一种情况治罪。第三种是利用职务之便收受送遗或拿要者的与第一种罪论处。
受贿型的惩罚,主管官本人“受财而枉法”,是指主管官收受行贿者财物后,为其曲法处断事情者,此类官若受贿达十五匹绢者,处以绞刑。非主管官而受贿为人托请者,也要治罪坐赃论。集体受贿首犯以总数论罪,下面的依照钱物分得的多少受罚。官员事后受贿发现了也要罚。对于犯赃而未被处死的内外官员,即使遇有朝廷赦免诏令,也终身不用。
那什么,受贿受刑比行贿严重很多哦,这就是在源头上杜绝行贿受贿贪赃枉法,大唐威武!当然了,也有因为权势而逃脱惩罚的,如下:
68收拾表弟
出行头一天;崔文康等人先行一步在城郊十里亭摆上了饯行酒,肖阳一行人秉承了军人的优良做派站如松、行如风;因而来得最早,眼巴巴等着与温七郎和郑恭亮汇合。/
郑堂舅来得不早倒也准时;两对夫妻见礼打过招呼后;他的妻子赵瑞莲就和婉如一同去了马车里喝茶、闲话。
两人中清瘦稍高挑的赵氏身披薄纱穿着淡紫色衣衫、散花浅绿荷扬——劳资是去西南夷赴任,不是春游踏青,不是贵妇出游!
温七郎可没听见肖阳心底的咆哮,从那金灿灿的比寻常马车宽敞一倍的豪华房车中扶着个身穿银红色裙衫的婀娜女子下来。
只看了一眼众人就知道她那帷帽绝对是特制的,别的娘子戴帷帽是为了挡着不让人随意看,她那层纱是轻薄得欲露还遮,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头插金钗、挽着高髻、目含春水顾盼多姿的模样。
婉如挑开车帘一看,瞅着那柳依依招摇轻佻的举动和刺眼的银红,脸上就带了些厌恶之色,根本就没下车迎接、寒暄,区区一个媵,不值当。
“真不知道堂姐是怎么忍受的,送走一尊又来一个,”正吃肉喝酒的郑恭亮吧唧吧唧嘴,“要换成我阿娘,说不定会找茬让这个什么柳来着沉塘了事。”
“你会哭求、绝食逼着父母帮自己正式纳个娼妓?”肖阳嗤笑一声,冷哼道,“别拿正常人的行为去和非常人比,行不?”
“唔,下次我会注意的,”郑恭亮擦擦油汪汪的手,“他既然来了,咱这就走吧?”
肖阳是很想立刻出发,可惜温七郎还要和友人吟几首饯别诗,抚琴唱两句“西出镐京无故人”,还要迎着乍暖还寒的春风喝两口临别酒,再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半晌。
围观许久的郑恭亮终于憋不住摆出了堂舅的款儿,喝道:“我草,到底还走不走啊?不想走你就回去,我们自己出发了!”
其实,这就是肖阳很乐意带上拖油瓶二号的重要原因,同是皇家的外孙,自己地位不及皇帝亲孙子温七郎,年龄也只稍长一岁不到,这小子真要瞎胡闹还是得郑恭亮出马才行,因为,他辈分高。
在郑堂舅逼着温七郎赶紧整理衣衫准备出发时,肖阳拾起一根数字在地上画了一根长长的直线,然后冲温七郎招了招手,唤道:“表弟,来看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温七郎无辜的瞪着一双黑亮的眼,很是疑惑。
三郎横眉一挑,带着一股沙场浸淫后的腾腾杀气沉声道:“我们这是因公出行,行程是有时限规定的,此行接近三千五百里,每天以五十里计,行程为三个月内。按律,妄自稽缓延留过期不到的,过期一天笞小板三十,满三天加刑一等,超过一百后上大板子,直至加到处徒刑一年半。”
他话还没说完温七郎那本就嫩白如雪的面孔变得更为发白,白中还带着青。“此行接近三千五百里”,三千五百里啊!流刑的起始也不过是二千里而已,怎么都没人说过要走那么远呢?
温七郎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可怕的事实:阿爹、阿娘是把自己流放了!而他那从前一贯笑眯眯的表哥居然还没把狠话说完。
“这根线,就是我们的,”肖阳在温七郎回过神之后,指着地上自己划出的道,恐吓道,“出了此线我就只当你是手下的兵卒不再是表弟,可别再无故迟到——违军令者,或杖或斩。”
“啊?!”温七郎吓得连连倒退,恨不得离那横线越远越好,此刻,这位从没吃过苦的小郎君是真想打退堂鼓了。
退到无路可退时,他忽然身后之人挡了一下,回身一看却是柳依依紧锁眉头,双眸含烟欲语还休的看向自己。
母亲早就说了,花魁陶传夕和世家女柳依依只能二选一,而娶柳依依为媵的条件就是随肖阳去西南夷,若半途而废选择回家就必须将其休弃。
看看煞神似的表哥、坏笑的堂舅,又看看面带恳求之色的爱妾,温七郎叹息一声咬牙道:“我明白了。来迟一步对不住大家,这就出发吧。”
“初战告捷了?”看着肖阳号令众人出发后回了马车,婉如笑吟吟的问着,“接下来又是怎样的下马威呢?”
“急行军,颠死他!”三郎平生最恨小白脸,谢俊逸隔得太远折腾不了,温七郎倒是能给他搓磨一下,“我就是来告诉你待会儿将逐渐加速,坐马车不舒服,赶紧换衣衫出来骑马吧。”
“好啊,很久没和你一同跑马了呢。”婉如笑着应了,很是爽直的换了一身胡服拿着肖阳赠的红色马鞭跨马疾驰。
笑闹间,又遇到堂舅夫妻并肩骑马溜达,他们也是没问题,却不知看着挺文弱的表弟擅骑射不?这孩子一直待在那金灿灿的豪华马车中没出来,不知有没有被颠晕过去?
想必是没有的,因为那马车中已经传来了银铃般的欢愉歌声:“今日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
听那声音,是柳依依吧?赵瑞莲也学着婉如一样皱起了眉,低语道:“先前听着他们琴箫合奏倒也不算出格,可作为一世家女子即便是家道中落了,又怎能平白无故像歌伎一样在大庭广众下高声吟唱?”
唱便唱了吧,这歌还如此的,该怎么说来着?
“有些简单。”婉如浅浅一笑,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城楼上高歌的场景,那时候,她可根本没意识到能不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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