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兜馈?br/>
辛唯慢慢地朝前走去。
“我以为你不敢来。”舞台上那个人笑着,一边拉了一下开关,一束灯光从头顶地打下来。
辛唯在舞台下站定,抬头平静地看着陈之夏。
陈之夏快步走到舞台边缘,没有用台阶,就这样径自跳了下来。辛唯不得不后退一步。
陈之夏大笑,眼神却无比冷酷: “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打你耳光。”说罢扬长而去,留下身后灯光惨白,照射在布景上。
那布景刚完成了雏形,上面还有陈之夏亲笔写上去的剧名。
这将是陆桥在沙鸥写的最后一出剧:罪与罚续。
……
(四十七)
之夏回到宿舍才觉得全身虚脱。她昨天深夜回到学校,楼门已经锁了,不想进去,就干脆到小礼堂猫了一夜。因为太晚,她给丛恕打电话时他的手机已经关机。
那一夜,她只能一个人在愤怒和悲伤中颤抖着,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她每次模拟着将要发生的场景,就觉得血液都涌到头顶,兴奋得嘿嘿冷笑。每次摸到脸颊,就觉得心脏被死死地压迫着,疼痛得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回到宿舍才想起,她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吃喝和合眼了。
她胡乱泡了一包方便面吃完,倒头用被子蒙着头。虽然头痛欲裂,但是终究太疲倦了,她昏昏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下午。
她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呆,理清了思路,去梳洗打扮一番。丛恕还是没有给她回电话,她也顾不上了,直接去到男生宿舍楼找人。
开门的人看到她明显吃了一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辞。
“简行一,我想请你帮个忙。”她直截了当地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才不觉得有什么还会让她羞耻。
他深黑的眼眸久久凝视她,终于,他点点头:“尽管说。我尽力。”
“学生会不是能查到学生的花名册吗?我想找个同学的地址。”
他一愣:“我已经卸任了,不再插手学生会的事情。”
她焦急起来:“你认识那么多朋友,总能帮上忙吧?”
他思索片刻:“好,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他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个人似乎一口答应,简行一转头问她:“你要查谁的地址,什么系什么名字?”
之夏忙道:“我怕记不住,能不能我给他发个短信,他把地址也回到我手机上,省得我还用纸笔抄了。”
简行一不疑有他。
之夏松了口气。如果简行一真的知道一些事情,那么一提辛唯的名字他必定起疑。幸好他永远是个君子,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一句。
她按照简行一的口述记下那人的手机号,抬头笑笑:“谢谢你。”
他送她到门口。在楼梯转角处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一手撑着门站在那里,无声地目送着她。她逃也似的飞奔下去,很快就被别的念头占据了身心。
她收到地址后去了一趟网吧,打开bsp;过瘾,简直太过瘾了。她写完之后拍拍手,跟网吧主人询问好如何操作,打印了一份文件,又打印了一份地址,然后将原文件删除,清空垃圾筒,揣着打印出来的纸直接去了邮局。
邮局旁边就是银行。她寄了信经过,不由停下脚步。
如果她有骨气,就不该再要家里的钱。只是,家里还会给她寄钱吗?她苦笑起来,走到取款机前,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余额够撑多久。
也许她该现在就去勤工俭学中心报名。她也二十岁了,应该饿不死自己。实在不行,哪怕去做小姐也成啊。
她对自己轻声笑起来。
提款机显示了一个数字,她惊异地揉揉眼睛,没有看错。
她立刻跑进银行要求查询,查询结果显示,今天一早就有人给她直接把钱打进了帐号。
整整十万。足够她交学费,肆无忌惮地活到毕业了。
她噗哧笑出了声。银行工作人员想,现在的学生,可真不得了,这么有钱。十万哪,难怪这么高兴。
陈之夏一路笑着,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一次付清吗?十万块,买断二十年父女情谊,从此两不相欠。
很好,很好,至少她现在是个富女,将来一时找不到工作也不用发愁了。
她走得太急,脚下一崴,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挂到,手肘还狠狠地被车把撞了一下。
骑车的人跳下来想道歉,她摆摆手,匆匆离去。
手机响了,是陆桥来的电话,而一接通,传来的却是丛恕的声音:“是我,之夏。”
“你怎么都不回电话?”之夏鼻头一酸,险些当街哭出声来。
“我手机丢了。”他嗫嚅道。
“你在哪里?”
“医院。”
之夏魂飞魄散:“怎么会在医院呢?”
丛恕语气哀伤:“我大伯过世了。”
之夏这才放下心,甚至忘记劝慰,只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找你。”
丛恕沉吟半晌:“你到医院来找我吧。”
之夏太想赶快见到他,一放下电话就往校门外面跑去打的。到了医院按照他说的地方找病房,这才觉得疑惑:“如果是他大伯过世,要我去病房干嘛?”果然一推开门,看到丛恕头上裹着纱布坐在病床上。丛容陆桥和唐笑然都在,神色间均有郁郁之态。
“唐老师。”之夏还没忘记基本礼貌,但是话音在微微颤抖。唐笑然一直很喜欢她,因此笑了笑说:“之夏,你们几个陪陪丛恕,他爸爸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过去看看。”
等唐笑然走了,之夏也顾不得仪态,愤怒得眼睛通红,质问丛恕:“你干嘛骗我?”
丛恕只是很无辜地呵呵笑着。
丛容在旁边轻声接口:“哥哥没有骗你,我大伯的确过世了。是婶婶让他别说他自己也进了医院,怕你跑过来路上太急出什么事。”
之夏轻轻地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哽咽着问:“怎么受伤的?”
“遇到有人抢劫。拿了我的钱包手机还不算,还给了我一棍子。”丛恕照旧用他大大咧咧的语气解释。
之夏心中一动:“你在哪里被抢劫?”
“x市。”丛容气呼呼地说,“他也没告诉你吧?他一个人跑出去玩,大半夜的去找宾馆才出了事情。被人送到医院。我二伯伯他们连夜赶去,今天才把他接回来。”
之夏瞪着丛恕,他一双眼睛清亮温和,不易察觉地对她摇了摇头。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在经历了那么强烈的愤怒和悲伤之后与这样的温情邂逅,陈之夏再也没有强撑下去的能力,双脚一软,趴在他的床边痛哭失声。
陆桥拉拉丛容,两个人悄悄退了出去。隔壁床的病人都好奇地转过头,心想至于吗,这小伙子不是看着好端端的吗?
丛恕慌了手脚,想去拉她她固执地扭着身子,只能拼命揉她的头发:“哎,别哭啊,我就流了点血而已。没变傻,真的。要不我给你背圆周率?”
她反手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突然飞了。
丛恕凝视她,突然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又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坐上来。”
她照他说的做了。他伸手揽着她的肩头,任她像从前那样在他衣服上蹭着眼泪鼻涕。
这一次格外不同,他能感觉到她的哭声里有种绝望到极点的惨痛。
才目睹了死亡不久的男孩自己也很难过,不知道如何能够安慰她。
“你很伤心吗丛恕?”
“有点。你呢?出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让我哭一场,哭过这次我就再也不哭了。”
(四十八)
辛唯神思不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严严怀孕了。刚才陈卓在电话里平静地通知她,并且要她冷静一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两个人暂时不要见面。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轻轻地颤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陈卓温柔的眼睛,陈之夏那抹冷笑,还有方严严那种混合着愤怒鄙视的脸。那天的见面快得如电光火石,她呆若木鸡地看着方严严走近,一杯水泼在自己脸上,然后冷冷地说:“陈卓不会来了,你滚吧。”然后方严严就走了,留下她在众目睽睽中狼狈至死。
这原始得近乎泼妇的行为,也的确有着莫大的效果。
辛唯却没料到方严严还有最后一招。她不是不知道夫妻间有些事情不能避免,但是一直都在拒绝去想。如今这个消息彻底打垮了她。
这个状态下她只想一个人呆着,可是李楠给她发了好几个短信,她实在不能不回家。
门虚掩着,好像是特意为她留着。她推开门走进去,客厅里很暗,李楠佝偻着缩在沙发上,显得人特别瘦小,而她手上死死地攥着一封信。
“妈。”辛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李楠抬头,眼眸好像罩了一层薄薄的冰:“你终于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辛唯脱下外套挂在架子上。
“唯唯,你是不是在跟一个已婚男人交往?”
辛唯的手停住。
“是不是?”不等她答话,李楠的声音已经扬高。
“是。”她垂手站在那里,
李楠的双唇微微颤抖,像是根本不敢相信:“为什么?”
“我爱他。”如果说之前还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混乱了头脑,那么这一刻辛唯彻底地清醒了。
她爱陈卓,什么都肯给他,包括幸福。如果他要她走,她一定不会苦苦哀求。如果他要她留,她一定不会退缩犹豫。
“你是疯了说出这种话。”李楠把信纸团成一团,握在掌心站起来,“你连对和错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年纪还那么轻,就要把一辈子毁在一个男人身上吗?”她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竟有几分凄厉。
“妈妈,你别生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她小声说。
“处理什么?”李楠逼到面前来,“你马上跟他一刀两断!”
辛唯不出声。
李楠见她不说话,又问:“我跟你说的你听见了没有?你马上跟他一刀两断,不准再去见他。”
辛唯还是没说话。她不愿意对母亲撒谎,更不愿意拿自己的爱情来撒谎。
李楠震惊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从小就乖巧的女儿。
“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到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反而小了下去,颤颤巍巍地问。
“妈妈,我自己的事情会处理好的,我跟谁交往,不影响我将来的上进心。我会……”
“你是不想要我管你?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要我管你?”
“妈,我不是。我只是……”她狼狈得词穷。
“是什么?你就这么容易上当受骗,被一个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骗了?已经结婚了还来勾搭小姑娘,真是畜生。”
“妈,陈卓不是这样的。”辛唯一急,说话突然就流利了,“我们是真心相爱。”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辛唯捂着脸,而李楠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在半空颤抖着,过了很久她才说:“我是你妈,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然后一眼也没有再看她,径自走进了卧室。
李楠坚持的原则是,辛唯一天不认错不答应跟陈卓断绝来往,就一天不要回学校。
辛唯也不辩驳,只是不吃饭。母女俩就以最老套的情节互相耗着。
半夜里辛唯醒过来,觉得不但心口疼,身上也疼。想了好久才知道,原来身体如实地反应着她饿了这个事实。
她叹了口气,披衣坐到窗前。
长这么大,李楠第一次对她动手。直到现在耳边还嗡嗡作响。她知道,自己疼,母亲更疼。
可是实在是舍不得。明明知道是错,也没法放手。那种五内如焚的苦,不经历不知道。
也许可以怪给命运,为什么?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