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为了她们几个孩子操啐了心,她们却一个个横眉冷眼,就像这个亲娘欠了她们什么似的,每一个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完全不体谅她这个当娘的有多么的辛苦,有多么的无可奈何。
她们反而一个个都认为她爱唠叨,爱挑毛刺,不近人情,不讲道理、蛮横无理,老要找她们的麻烦。
好像一直看不顺眼什么,一丁点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好像天下大乱了一样,一个简单的小题大做的母亲已经根深蒂固在她们的脑子了。
要不是现在她们的翅膀还没有长大长齐,还没有能力飞上高枝,要不早就一个一个呼啦啦不见影子了,就和大女儿兰英一样,自顾自的飞去拣高枝栖息去了。
小宝快要十岁了,才有他这个影儿的时候丈夫被一场疾病夺取了生命。
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小的感冒,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三天时间人就没了。
好快,快得让人不可思议,快得让人来不及思维,来不及吃惊,来不及伤心,来不及心碎,就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一刹那的功夫就没有了。
她还在固执的认为他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是外面做泥工去了,找副业赚钱养家去了,一个这么健健康康、磊落飒爽的男人怎么能够说没就没了呢。
他还要养家糊口,他还要生个儿子,他的所有希望、梦想都还没有实现,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就离开她,离开他的孩子
她是怎么过的日子,那一段时间好像在她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现在想来,一点儿记忆都没有,无缘无故就被上天删除了一样。
只到有一天,一个医生在和兰英说,奇怪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够怀孕,这可是天大的奇迹。
不过像她现在的那个样子,怕是自己都难以撑下去,莫说肚子里的小生命了,唉,真是可怜啊,一尸两命,看来时日不多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尸两命,一尸两命怎么可能!”
她那接近枯萎的生命就像被重新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眼睛也努力的睁开了。
在她的面前,几个儿女个个心力交瘁,没有生气,像百花园里干涸了的花朵,病恹恹的,说不出的凄凄惨惨戚戚。
“人自己不愿意活了,没有了求生的意愿,就是大罗神仙下凡,那也是于事无补,无可奈何,还是要她自己想开、想通、想透彻、想明白,那才有希望,有活路啊!”
来探望她的人窃窃私语,看她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那里奄奄一息,都看不到希望和未来,都在摇头,都在叹息。
她这一病时而糊涂、时而朦朦胧胧、时而浑浑噩噩。
给她吃她就张嘴吃,给她喝,她也张嘴喝,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除了呼吸和平平静静的心跳,其余的神情状态同植物人一个样子。
就剩下一口气还没有落下去,黑白无常不好对她下手,不然早就到阎王老爷那里报到去了,还会在床上一睡就差不多是三个月。
就是小宝这个影儿慢慢的在肚子里生根发芽,有了生命的迹象,才将她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下一点一滴的给慢慢的拉回来。
所以小宝是被阎王爷派来解救她生命的人。
小宝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聪明伶俐、嘴巴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够哄得柳氏心花怒放。
还因为是一个男孩,家里传种接代的人,是她话丈夫日思夜想派来的人,她就有了思想,有了希望,有了精神慰藉。
她要活,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小宝,为了五个花朵一样的女儿。
就这样,小宝有了生命,她也有了生命。
这就是还没有出生的小宝创造的奇迹,这也是垂死的她活过来的奇迹。
她的命没有跟随丈夫而去,而是跟着儿子活过来了。有了求生的念头,她要吃要喝,生命就这样又存在了。
五个女儿一字排开,也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尤其是兰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并且还有思想、有魄力,能够把家搭理得有条不紊。
她像个大人一样,在父母都无能为力的这个节骨眼上,力挽狂澜,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那时,她好像都在女儿的管辖范围之中,对于丈夫的深深依赖,居然移到她的身上了,这也是太不可思议了啊。
可是才过了三年,这样的日子又随着一个男人的出现而打破。
这个男人就是大凤的父亲胡耀进。
就是出个他,她们母女之间就慢慢的从相互依赖到最后的天翻地覆、水火不容。偏偏这一段记忆非常的清晰明朗。
她很是生气,生气,闹到最后终于两败俱伤,也同那横在她们两坨地方的河流一样,一刀切开。
有了前车之鉴,她也就不为难老二老三的婚姻了,至于老四老五以后的婚姻,其实招不招得到上门女婿她已经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么一个穷家,硬要人当上门女婿,实在勉为其难,强扭的瓜不甜,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她不想再经历兰英的一次经历了,她可不想女儿们最后都一个一个的恨她这个娘。
当然,她放出的话是一个托词,是一个下台阶的词,能够把女婿留在家里是一年得一年,慢慢小宝熬大了就好了。
如果不放出那样的话,只怕一说好婆家,女儿马上就被那些豺狼虎豹给叼走了,哪里还请得动他们来帮忙干活啊。
她是从老二的婚姻里看出些许蛛丝马迹的,后来老三嫁人就开出了二年的条件,再就到了陈毛毛,家里有个劳力,比什么都要强。
柳氏的思绪飘飘荡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站在梯田式的柑橘地里,穷尽目力所及,也看不见自己所熟悉的孩子。
“哎,自古以来,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痛儿女有路那么长,儿女呢,又有几个是对父母好的,思来想去,还不如鸟儿的反哺之情,羔羊的跪ru之恩。黄脚雀儿代还代,一切自有定数。”
家里人没有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呢,不然她们就是再贪玩也不会对老娘不管不顾了啊。
她换了一种思路一想,心里就开始砰砰砰的跳,那眼皮也跟着上上下下的跳了起来。
不好,现在连眼皮也莫名其妙的跳了起来,俗话说,左跳财,右跳灾,恰恰是右边的眼皮跳。
于是她有些心惊肉跳、惶惶不安起来。
她自言自语道:“我得回家去看看,不能只顾这些活。”一打定主意,她就马上打算回家,回家也不能空脚空手,她慌忙捡了柑橘放在箩筐里,挑着就匆匆忙忙往家里跑去。
一路上心里不停的叨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她一急了,就求起了菩萨。
到了家门口,家里的大门紧闭着,打开大门,里面空无一人,只听到猪圈里的猪在拼命的嚎叫,大概是饿得肚皮贴肚皮了。
放下柑橘担子,她马上走到厨房,厨房一切是冷冷清清,没有做饭,猪食也没有搞好。
她的心冰冰凉的,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
她舀了一瓢水,先把口渴解决了再说,咕噜咕噜一仰脖子就喝下了一大瓢水。
“哎,水就是好东西啊!”一喝下去,人的体力也恢复了一大半,人感觉舒服了好多。她顾不上先吃饭,把猪要先安顿好。对着家务活,她手脚麻利得很。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