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浦东的路上郭倾云把车让给郑萍嘉开,郑萍嘉死活不敢。
“怕什麽?我车有四气囊!dab、pab、sab、kab!跟七座以下的车撞只有我撞它没有它撞我的份!”郭倾云口气强横。dab、pab、sab、kab,驾驶员安全气囊、副驾驶安全气囊、侧气囊、脚部气囊
“嗯,嗯,你上桥慢点,前面车速慢。”郑萍嘉顺著他,发现自打从庆春里出来後他吃饭跟吃火药似的,开车跟赛车似的。
“我们师傅说,开车要两个手搭方向盘上的。”她又忍不住小声儿提建议,因为郭倾云那样子实在太拽了,捷豹车以前是美国军车,开自动档就太没劲了,郭倾云的车是五档手动,他左手袋,右手推档,还管方向盘。
“我本来是左撇子,清河也是,小时候我妈不许我用左手,後来我也不许清河用左手,人人用右手你用左手不好看。以前在香港和新加坡都靠右行驶,我那时又开自动档,所以就用右手挡方向盘,现在反过来要用左手倒不习惯了。”
郭倾云转著左手关节对郑萍嘉说,实际上他的左手力量比右手强得多,象练剑道握刀、和平时签字时他都用左手,毕竟人的主观意识动作想改都改不了。
“左撇子?怪不得哦!我看你们打cs拍回来的照片清河都是左手拿枪的!”郑萍嘉看了眼郭倾云,他沈了脸又没笑了。
“萍嘉,我这几天有点事,住在浦东不方便回去,你帮我管管清河,行吗?”郭倾云想了想说。
“没问题,我呆会回去公寓拿点东西,然後就住庆春里去。”郑萍嘉一口答应。
说话间过了江,今天周末,朱老板兄弟刚好迎来几位外地买家来古董行看货,别墅门前一溜停满了车,光看车就能掂量出买家的身份,奥迪的必於政府有关,跑车的主人年纪一定不大,那种车款式未必多新,但车窗膜暗沈车底盘极底的绝对是那种道上混了n年有钱有势但又最怕死的。
车库最末停了辆市值八万八的白色桑塔纳车,那个是朱二老板的车。这位二老板,人憨实得啊,郭倾云都不知道怎麽说好,古董行收货的老板一出门开辆桑塔纳,还不带气囊没abs的那种,也亏得卖家因此反认定他人老实有信用。
“朱二呢?我借他车开开。”郭倾云打发大仰巴叉倒门口沙发睡觉的小鹿去拿桑塔纳钥匙。
“车钥匙在我这儿呢,朱二腿不方便,我接他来的。”小鹿掏了车钥匙出来,站起来做了“卖拐”的动作。
“怎麽了?不是去四川了?跌的?”郭倾云示意小鹿带郑萍嘉到後门去练车,自己去找人看看出什麽事了。
“嘿!在鬼阳山摔了跤嘛!”朱二身材五短皮肤黝黑,今天三十九,没娶媳妇,平时里大山大川地跑收货,一拍他那副包得残疾样的腿,毫不在乎地说。
“那你还来干嘛?我陪你去医院拍张片子去!”郭倾云当即要背他。
“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朱二赶紧单腿跳开,他抓郭倾云那把力还真不小,单腿跳也一跳一丈远来著。
“真没事儿!他那样儿的谁有事都没他的事!”老朱招呼完客人也来了。
“这次老二在四川鬼阳山收到一片汉墓刻画墙砖,这不才收完货回来,看货的人闻风就来了!”老朱乐得合不拢嘴,给郭倾云一叠子照片要他看。
照片拍的是汉墓刻画墙砖,中国古代墓有多种分类,从墓墙的材料来看,汉以前多为木质,汉以後开始有砖质,这次朱二收到的货是一整片的汉墓刻画墙砖,砖上刻著女埚和伏羲交尾图,三脚祥鸟图,西王母大宴仙班图,南天门北天门凤、凰厥图,一张张光看照片都觉得壮观无比、美伦美焕。
“龙大小姐说今天回来,跟我们讨论接下来的拍卖的事。”老朱不经意说。
“今天回来?”郭倾云听得一楞。
“是啊,您不知道?”老朱很吃惊的样子。
“得了,哥,装什麽装!快帮我包下腿!”
郭倾云一走,朱二喊他哥,他哥那副装傻的样儿他看得还没吃饭呢就饱了!
“看看!有时候事情不能蛮干是不是!吃生活了不是!上海话,吃生活既指挨揍”老朱把弟弟背进办公室,把门一关,拿出纱布、碘酒、止血粉、生散、小刀子小勾子小钳子等等工具。
裹了腿的厚纱布一拆开,朱二右腿小腿上一个弹孔,深及入骨,血模糊。
“嘿!我吃生活,我把他头拗下来当球踢!”朱二吃吃憨笑,生生地把支不锈钢钳子给拗成了朵梅花。
“你傻呀!生意做得成做,做不成交给老爷子那帮手下不还一样做得成?你够本事,也让人家得机会显显呀!”老朱一边教训著弟弟,一边脑袋伸出去看楼下,楼下郭倾云和小鹿站著一边上看白色桑塔那磕磕碰碰练倒车,两人时不时就叫,“熄火了!”“碰线了!”“重倒!”“萍嘉,你打算被关几次啊!”
要说人的平衡能力大概是由小脑控制的,郑萍嘉骑自行车水平不怎麽样,开车考验的不是平衡力,而是手眼协调,所以她倒车倒的其实还行,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每回倒右库都顺顺当当,一倒左库不是熄火就是撞线。
“那边是江,我晕水。”郑萍嘉老老实实地一指前面的黄埔江,噢,郭倾云有点懂了,别墅的後门正对黄埔江,倒左库时她坐的驾驶座位一眼望出去就是江水,她晕水,所以就慌了。
“不会吧你!这里离江最少还有五米呢!”小鹿怪叫,那麽宽的亲水平台,她开车怕掉江里?怕个头啊!
“我站这里,你再倒几个。”郭倾云走到亲水平台靠江边的正中。
“恩。”郑萍嘉跑回车里。
这回再倒,郭倾云站的位置就在她每回倒右库开始打方向盘的前面。他站在那里,就好象定海神针似的,突然风也不刮了,天上云也散了,连他身後红彤彤的太阳也慈祥地落入黄埔江里,“一个!”“两个!”“三个!”“……”郑萍嘉倒起库来顺溜得左一个右一个,一口气倒了十对,全部通过!
“我送她回市区,你有事call我。”练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晚了,郭倾云送郑萍嘉回去,虽然小鹿示意他n次,说“大小姐差不多快到上海了。”
好吧,反正你是不会有事,龙大小姐不敢跟你扛总拿我发脾气!小鹿耷拉著脑袋晃马路对面去蹭饭了。
马路对面是汤臣一品高级公寓楼群,两位朱老板是南辕北辙的子,老二喜欢跑大山睡土房,老大人土品位高,汤臣一品一套房子动辙就上千万,装修别墅那时老朱同志就看中了套房,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郭倾云再赞助了把提前把今後n年的年终奖金都发了他,这才买下套房子。房买了後也不用装修,都是装得不能再装的了,汤臣一品里住里不少的港台明星,人家的保姆都开宝马车去买菜,老朱的老婆是个东北人,一到冬天就在一千万的房子里晒白菜晒豆角晒地瓜干,物业都敢怒不敢言。
郑萍嘉倒车倒得兴奋,这回主动要求自己当司机。“路上车多,我来开,你倒一下午挺累的,到後面去睡一觉,到了我叫你。”郭倾云可不敢,傍晚时候上海大街小巷车多人多,郑萍嘉连倒车都没考出,他怎麽敢让她开车上路。
“我才不睡呢!我要看夜景!大桥上面晚上开灯的!在上面往下看可漂亮了!”
叫她坐後座上她哪睡得著,一会坐左边,一会又扑到右边窗户去,郭倾云现在发觉郑萍嘉有时候跟清河差不多,都是两个长不大的小孩。
“这是香水啊?买给清河的?啊呀!碎了!”郑萍嘉不知从哪儿翻出支粉红色磨砂玻璃的小瓶子,鼓捣了会儿,突然叫起来。
“謦的盖子碎了,小心手。”郭倾云看了後视镜叫。
“怎麽碎了呀,瓶子蛮漂亮的……”她嘟嘟囔囔,女孩子天里就有种叫“买椟还珠”的爱好,有时候家里明明有香水有甲油有粉饼有,出门逛街,一粘上化妆品专柜就又买了大堆回来,都是那种一看见致漂亮的瓶瓶罐罐就想抱回家的心理作祟。
不过一会儿,後面就没动静了,郭倾云乘等红灯回头看了眼,郑萍嘉歪著窗边,睡著了。
还说睡不著?这不都躺平了?就是个小孩!跟清河一模一样!
他想笑,但一想到清河,又笑不出。
清河长大了,女孩子心里有小秘密,有对异、包括对他这个哥哥、的仰望、好奇、吸引与被吸引、以及那些不舍、暧昧的情绪。
而且,她真正是进入了青春期,再不能那样对她……爱抚……
车开到郑萍嘉住的公寓楼下时天已经快黑了,郭倾云停下来看了看郑萍嘉,她还在睡。
“萍嘉,到了。”他叫。
也许是车里空调太暖的原因,他也脑子混混,连车窗一摇下扑面进来的冷空气吹到脸上,都觉得有股曼特宁的咖啡豆香!
“萍嘉,醒醒,醒了,到家了!”郭倾云下来把车门开大,冷风一吹,再叫了两声,郑萍嘉“嗯”地醒了。
“明天好好休息,星期一去考试给师傅送两包烟知道不?”他翻了皮夹,抽出两张百元钞塞到郑萍嘉外套口袋里,她混混愕愕地点头,还没醒呐,不然非叫“不要”不可!
“小心!看台阶!”郭倾云一把扶住她。
“郑小姐当心。”保安也在笑,因为郑萍嘉冲著他就扑,要不是被手疾眼快扶住了,这一扑可就给他拜早年罗。
“帮我看下车。”郭倾云关照保安,扶著郑萍嘉走了几步索打横抱起她,不然她都坐地上了。
“您也上去歇会儿吧?这几天天一黑警察就堵路口查酒浓度,抓著了罚起来可厉害……”保安跟到电梯口,好心好意问,“我给您开地下车库去好不好……”电梯门关上了,郭倾云在里面摇头,他没喝酒,他们两个都没喝酒!
刚出来楼底下,保安瞅见了个女的,捧著杯东西就站在外面,跟傻了似的。
这女的他认识,住旁边那楼,上班在对面ikea,台湾人,好象还是个副总经理。
不是他耳朵尖舌头长,那女的进进出出从不跟人打招呼,跟只孔雀似地头都不点下的,楼里头做保洁的阿姨都说这台湾女的难对付,说看见她抱著个男在楼道里一会儿哭一会儿吼一会儿啃一会儿咬什麽的,呃,那个男的麽,就是刚才进去那位郭先生……
“郭先生上郑小姐家了。”保安那小子就是嘴碎,看人家不说话他非去招惹。
“郑萍嘉……就住这里?”杨慧敏指公寓楼里。
“是啊,郑小姐住了有大半年了,郭先生每天下班都来这儿,出差还把他妹妹送这儿呢!”好小子继续煽风,杨慧敏越哆嗦他越乐,被甩了不是,心碎了不是,还得瑟不得瑟!
“郑小姐脾气好,手艺也好,烧菜做点心烤蛋糕都不忘给我们来份,谁娶了是福气,有句不是讲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嘛……”
“叫denniskwon下来!”杨慧敏突然大叫,吓了保安一跳。“呀──”保安往边上一躲,避开了“砰”地砸地上的半杯咖啡。
denniskwon谁啊?郭先生就是dennis?谁帮你叫啊!那麽凶,怪不得嫁不出去,台湾女人噢──
台湾男善包二,台湾女个个都怪,这就是上海人和香港人的共识,说穿了不喜欢台湾人。
一男一女就在楼底下吹了半天西北风,保安是职责所在,同时也看著点杨慧敏,不知道这个女的想站到什麽时候才走。
杨慧敏象痴了似的,她不回自己楼去,也不上这幢楼,这是她唯一的自尊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anthony说郭倾云舍得下血本泡妞是什麽意思。是他租下这里给郑萍嘉住?不然凭她做助理的工钱三个月都付不起一个月的租金。他每天下班都来这里?吃饭?喝咖啡?聊天?怪不得,他的车总停这里车库……他们在车後面里做什麽……她看到他背对著,肩上挂著女人的腿,光裸的……
想的愈多,愈是不能自抑地发抖,那些她重温无数遍的旖旎、心动的、她和他曾经的那晚、池水、浴室、温床上的一幕幕,都变换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脸……她不堪,原来就离自己那麽近,有个人一直在看著自己……是不是人人都知道她得过神经病?她们都在笑自己种那麽多海棠花?她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没了未婚妻,就会和她一起种花……他不是说海棠花是美好的东西,和它们在一起,心情就会变很好……不好……本不好……
“郭先生──”保安突然大叫。
杨慧敏被叫醒,抬头就见郭倾云从明亮的电梯里奔出来。
他奔得太快,一下就从她身边冲过,她愕然倒退半步,一脚踩到个人。“啊──别踩我──”保安抽著气扶住她。
“郭先生!郭先生──”保安狂叫,郭倾云已经上了门口的捷豹,车头灯闪了闪。
远光灯亮时,杨慧敏分明看到郭倾云扭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後车子发动声黯了下。
她奔了一步,然而刚抬手想叫,他扭回了头,毫不迟疑发动车开出去!
为……什麽?
“你们不是一个公司的?有事上班再说嘛!”
“你不要站在路中间,有车进来了呀!”
“哎让开呀!不要命啊!”
“算了算了,朋友麻烦侬借一点点道,哎,谢谢侬。”
“哎这幢楼里有个老外认得伊她,啥宁谁去叫老外下来看看伊她?”
保安和看热闹的居民指指点点著,突然“啊────”,她一声尖叫,震惊所有人。人们楞了楞,几个同年长的围过去想劝。“啊───啊───啊───”没想到预计的又哭又闹没发生,那女的反而嘶声大叫,大家捂著耳朵跑了个干净。
“啊───啊────”
已经在高架桥上的郭倾云也一下被震醒。
他惊出身冷汗,怎麽自己刚才好象是睡著了?他在开车啊!为什麽那麽困,只想闭眼,闭一秒也好──
“大少!您虹桥机场前面个匝口下!我们的车在匝口下面!虹桥机场前面的匝口!别下晚了!掉不了头!”耳机一开,小鹿哇啦哇啦就叫。
“倾云……”耳机里传出龙绯红的声音,“对不起,我……”
“你怎麽样?人有没有事?”郭倾云急急问。
“她没事。撞的时候kab脚部气囊没弹出来,脚卡了下离合板,现在左脚已经拿出来,脚背反应有点木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电话那头龙海舟把小鹿和龙绯红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哦,我马上就到。”郭倾云大开车窗,让呼呼冷风灌进来吹震神。
刚才他送郑萍嘉上楼时小鹿打来电话,说他接大小姐回来路上撞车了。龙绯红脾气有多强他知道的,自己和她冷战那麽久,她今天回来也没去接机,如果不是真撞得厉害,她是不会让小鹿打电话来的。
“你怎麽开车的!”郭倾云只好说小鹿的不是。
“不是他开,是绯红在开。”龙海舟接上话。
郭倾云都呆了呆,龙海舟也在,那龙绯红开的车就是他的悍马。捷豹四气囊,悍马有五气囊,撞到要call他的程度,那是撞了……
“追了辆集卡车屁股。”龙海舟不怎麽在意说。
“我脚……不能动了……倾云!我脚不能动了!倾云……”
郭倾云边讲电话边下楼拿车时,电话里龙绯红突然哭著叫他。
“我马上来!”他看了眼车後,发动起车子。
车开出公寓楼後,郭倾云挂了电话。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在想站在车後的杨慧敏,她好象叫了他,又好象追了一步……他近视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下意识里,他希望她不会胡思乱想,万一……她看见他和郑萍嘉……他周一找她解释!
车里又静又暖,所有冷空气和喇叭声都被挡在窗外,慢慢高架主线开始拥堵,他把档换成自动,单手搭了方向盘,人觉得倦了。
“啊───”
口上突然象被什麽敲了下,郭倾云猛地清醒,才发现是羽绒服贴著心口内袋的手机从狂响到狂震。
他把耳机戴上,按下接听。
“大少!您虹桥机场前面个匝口下!我们的车在匝口下面!虹桥机场前面的匝口!别下晚了!掉不了头!”小鹿哇啦哇啦叫。
“哦,我马上就到。”他大开车窗,让冷空气吹醒昏昏沈沈的脑子。
为什麽那麽困?他刚才是睡著了吗?还是只闭了下眼?他是在开车啊!
从後视镜里他看了肯後座,郑萍嘉坐过皮椅上留下很小一滩粘,和支粉红色的瓶子。
这瓶子里是香水,还是──
就在这时,他突然瞥了眼车前,“虹桥机场入口 500米”,开过头了!
“砰───”
他一脚刹车踩死,口也狠狠撞上方向盘。
“蓬!”
dab立即冲破cover起爆!
“呵──”dab气囊又把他撞回座椅靠背。
shit!被追尾了!
追他车尾的是辆轻卡,轻卡集卡微卡都是装箱式卡车,只是吨数不同而已。这辆轻卡是申美饮料公司的货车,装了满满一车可口可乐,司机急得不行,跳下来就叫“你会不会开车!”“有你这麽高架上踩刹车的吗!”“送货晚了你赔啊!”
郭倾云好不容易戳破dab气囊,脱身出来。“叫警察来!”他也没好气。
一时间两辆车这麽一撞,高架车流更堵,警察很快接报到现场。果然是追尾车全责,轻卡车司机不干了,大叫大喊是前车违规踩刹车,高架上最低时速是50公里!
“你踩刹车了没?”警察问郭倾云。
“没。”郭倾云和龙海舟正通电话。
“他刹车了!明明就刹了!看录像!探头肯定拍下来了!”“测速!地上刹车线清清楚楚!”轻卡司机激动得不行,拉著警察又指高架上探头又让人家看地上的黑橡胶刹车线。
郭倾云在一边拆包烟点上一,他是违规刹车了又怎麽样?看交通部的探头录像得走什麽程序知道吗?不死人的交通测速鉴定哪个部门肯管你?他刚才检查了捷豹车尾,方向灯保险杠全撞掉了,亏得是辆轻卡,是集卡的话都能把捷豹撞高架桥下去!他也付保,不是较劲换个dab的钱,给司机个教训!
警察跟轻卡司机说了阵,那人蔫了似的,看样也是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怎麽样?你车付保了吗?没?叫你老板等我账单。”郭倾云吐口烟圈,跟轻卡司机说。
“啊──”司机突然跳起来一拳,距离太近也没防备,郭倾云被一拳正中口,刚才撞了方向盘的地方──
“倾云!”
“大少!”
走路上来的龙绯红和小鹿远远大叫,奔过来扶起他。
“你怎麽样?”交通警察就在当场,最先伸手拉住他。
“没……没事……”郭倾云闷了一口,半天才缓了气,眼前视网由黑变亮。
“我在这,你们先下去,慢点走。”龙海舟也过来,他比谁都有经验,这副模样可能是撞车时伤了哪里。
龙绯红和小鹿扶著郭倾云两边,三人缓缓沿高架下匝口走到地面。
“绯红……”
“别说话!慢点走!”
“绯红……”
“别说话呀!”
“我没事了,刚才有点懵。”郭倾云舒展下双臂和廓。
“真的?”龙绯红手贴他羽绒服里,他口的袋子装了手机,金属壳子凉凉的。
“刚才撞车时手机先撞了方向盘,dab都爆了。”他笑下,把手机移到了裤袋里。
龙绯红被触到心事,这支手机是他後买的,原来的那支,上次她打给他电话时被他摔了。
“呃……你脚还好吗?”郭倾云干咳下,他说错话了。
“不好!”龙绯红回答大声,还放开了他的臂。
“那我扶你……你也扶我?”郭倾云笑笑,因为小鹿就对著他做怪脸笑。
我扶你,你扶我。
两个人索逛起马路,反正两辆车都废了。
“大小姐真有一套!大少也真有一套!”小鹿吞吞地跟在後头,前头两个人从搀扶变揽腰,他由衷地赞叹道!
在浦东新家里过了个周日,周一早上,郭倾云醒晚了。
不知是这几天太累了还是因为口不舒服,他睡得连手机响都没听见。起来一看,昨晚到现在有三通电话没接,一个是庆春里的,昨天晚上十点多打来的,大概是清河打的,昨天一天他看古董行帐和跟龙绯红商量开拍卖会的事,没顾上也刻意了没往庆春里打电话。第二个第三个都是ikea的电话。
刚换了衣服还在打领带,电话又来了,还是ikea的电话。
“hello?”
“dennis!”
“……”
“你……啊……什麽时候进来?”
anthony大概是没料到他会接起,一开口大叫一声“dennis!”,随後哑了半天,象小媳妇似地问,““你……啊……你什麽时候进来?”
“我现在出来,大概半小时能到。”郭倾云边讲边下楼,朱二正在楼下呢,和小鹿一边一个倒沙发上。
“车借我用下。”他还是问朱二借那辆八万八桑塔纳。
“你有空洗洗车好不好?”一出门,实在忍不住又发点牢骚。
“你知道他为什麽买白色的桑塔纳?”龙绯红笑吟吟坐进车里。
“因为朱二说白色耐脏,刚洗过是‘白的’,洗完两礼拜是‘银灰’,一个月後还可以冒充‘沙滩金’!”小鹿哇哈哈奸笑,坐驾驶座里。
“我赶时间。”郭倾云还打哈欠,龙绯红一杯咖啡一袋面包递过来。
“您车还在徐汇区交通大队那儿,我去办事故鉴定。”小鹿说。
“我去ikea商场里逛逛,买套人体工学书桌椅,清河的房间里都没书桌的,以後搬过来了做作业都没地方坐。”龙绯红问郭倾云讨皮夹。
他皮夹里有张ikea的卡,不知是打折还是员工卡的意思,她见过上面有两个娟小秀气的两个字:“内部”,但一次没见他用过。
“户外用品那片有秋千架和烧烤架什麽的,合适的话定一套。”郭倾云把卡和皮夹都给了龙绯红,想想去年夏天时答应过清河去度假,到现在还没能成行,不过现在院子大了,烧烤野餐什麽的倒是兴致来了就能做到。
到商场门口,小鹿和龙绯红先後下车,郭倾云把车开进车库去。
“绯红,中午一起吃饭?”他问她。
“好啊!”龙绯红开心地招手,
停完车,从地下二楼直上八楼。现在十点多了,今天迟到得离谱。
“郭经理!”
“啊郭经理!”
“dennis!”
不至於吧,电梯每停一层,进来的人都冲著他惊叫!
“啊dennis!”电梯停八楼刚开门,anthony也候在门口惊叫。
“系统出故障了?不能结帐?赔钱了?”郭倾云边往里走边找他下属,大小夥子们不是站著就是坐著,很惊异地看著他。
“来来!你过来!我们去会议室里说!”anthony把他拖进一间会议室,关起门,转头就说,“慧敏fire了萍嘉!”
什麽?
fire……
“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很多人都听到……”anthony一指门外,刚才那场乱可真……
“萍嘉呢?”郭倾云反应过来,杨慧敏辞退了萍嘉,为什麽!萍嘉不是去考倒车了!
“慧敏早上叫我把萍嘉call进来,我也不知道什麽事,刚把她叫来,慧敏就把firenotice给她……dennis!萍嘉已经走了!immediatefire一个小时必须走人!”anthony跟在後头大叫,郭倾云走出去敲杨慧敏办公室,里面没人!
“你们经理呢?”他问hr助理。
“十楼!”小助理立即回答,手指楼上。ken休假其间,副总经理代总经理,权利至高无上。
“dennis,我就是要跟你谈谈……dennis,等等我,你……”anthony乘电梯都追不上郭倾云长腿,郭倾云走消防楼梯去十楼,一步三级。
“waimanyong!”他一把推开总经理办公室。
杨慧敏从电脑屏幕後抬头看他。
“我fire了郑萍嘉。”她当即就说,就象等了他很久。
“郑萍嘉是你推荐进公司。为什麽?晚上不够搞吗?还要每时每刻在我面前──”
“wait!wait!”
郭倾云深吸一口气,打断她。
“我不是来跟你谈郑萍嘉的,我resign,辞职!”
“叭”他把卡抽下来扔桌上,转身就走。
他走时anthony自然也拦不住,更追不上,“dennis!慧敏!dennis啊!慧敏!慧敏啊!”只听见anthony一迭声叫,他一口气走下十二楼,进车库找到车子立即发动开出。
眼看开到地面收费口,小屋子收费员突然站起来尖叫,“小心!小心!啊───”
“砰”一声巨响。
桑塔纳几乎被撞飞出去,“哗啦”挡风玻璃象泼墨似的从外至内爆裂,收费闸象把闸刀似卡了桑塔纳的前挡风和车身口。
车里的人身子伏了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只有搭在仪表盘上的手微微弹了下。
“啊呀!救命!救命啊!出事体了!”收费员尖叫,随即车库报警铃被摁响。
当时正是商场刚营业,事故又发生在车库地面出口。立刻就有保安赶到,一两个人都不抵用,收费闸被撞坏了,四五个保安一起用力,才把收费闸抬起来。
“杨经理,里面是……”
桑塔纳车门变形,里面的人又一动不动,保安只好问傻傻站在车後的杨慧敏。
“郭经理……杨经理……”收费员指著杨慧敏说不出话,这车就是被她的跑车撞的,这,为什麽……
“倾云!”
“让开!让开!”
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和一个斯文白净的男人走下来。
从撞车到保安赶到,已经有一段时间,围观的人也传了个七七八八。
龙绯红奔到车前,扳了扳车门,车门变形,本开不开。
“小鹿!”她叫。
小鹿一掌拍前挡风车玻璃一角,“啪”地玻璃一角被震裂。挡风玻璃是钢化玻璃,通常碎而不裂,但如果施大力在四角,将四角震碎,则整块卸下。
当下小鹿“啪”“啪”“啪”“啪”连著四掌,将玻璃四角全部震裂,然後用一双手将玻璃“喀喀”扳成碎块,剥出若大的玻璃洞。
龙绯红从玻璃洞里爬进去,将郭倾云从方向盘上扶起。这时小鹿已经把整面挡风玻璃都扳掉,龙绯红抱紧郭倾云再从前面爬出来。
郭倾云神智清醒,但说不出话,只能看著龙绯红把他放下地上,一步步走到杨慧敏面前。
“绯……红!”他挣扎叫出。
“啪!”龙绯红起手一记耳光,掴得杨慧敏转了三百六十度,摔了地下。
噗──郭倾云喷出满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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