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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就爱了|作者:芒果开动|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5 08:20:22|下载:爱就爱了TXT下载
  “我们是帮知名的服装品牌拍平面广告的模特儿。”穿著耳环、眉环、鼻环的帅哥阴阳怪气地回答,他签下的名字是苏类。

  “来这里拍广告吗?”奶奶的眼睛闪闪发亮,兴奋不已。“六十五年来从没看人拍过广告,一定很有意思。”

  “哇!古奶奶六十五岁啦!”

  “皱纹不超过十条,保养得真好。”

  几个帅哥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外加赞叹声,奶奶听得乐不可支,大大方方地接受众位帅哥的赞美。

  一个背著摄影包包、中等身材、长著一脸大胡子的男人迅速签完“欧阳霖”,他的长相倒是这群男人里最不出色的一个。

  “你们——打算住几天?”夕蔷急忙抢了一个空隙,问最后一个低头签名,被奶奶评为像可怜尤利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太多颜色,让夕蔷感到比较安心一点,他微长的黑褐色头发柔顺地贴在颈背上,黑色的衬衫加上黑色的直筒牛仔裤,整个人透出一股孤傲而冷漠的感觉。

  “两天。”男人轻轻说,抬起眼睛笔直地注视著她。

  夕蔷微微一震,心忽然跳得好快,体内泛起莫名的战栗和骚动,男人的眼睛大胆地看进她的眼底,她一阵心慌,只能立刻选择垂下眼捷,避开他灼灼的目光。

  她看见,他在登记簿上写下的名字——堂御天。

  她听见站在堂御天旁边那个摄影师装扮的欧阳霖朗朗说著:“古奶奶,我们看上了‘冬情温泉’的这幢日式建筑,打算在这里拍摄一系列的复古造型广告,这两天能不能把‘冬情温泉’借给我们拍呢?”

  “借给你们拍?”奶奶不明白地反问。“你们打算怎么拍?在哪里拍?会不会影响别的客人?”

  “影响是会有一点啦,我们会尽可能挑一些不影响客人的地方。”尹东解释。

  “这屋子已经七十年了,又旧又老,有什么好拍的?”奶奶很疑惑。

  “就是要又旧又老才有复古的味道。”欧阳霖说。

  “是啊。”浑身都是洞的苏类酷酷地接口。“最近流行日本风,要不是我爷爷奶奶推荐这里,我们还不知道这幢日式老屋的存在。”

  “只要别把‘冬情温泉’的招牌拍进去,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夕蔷微微笑说,然后把房间钥匙一一发给每个人。

  “为什么,”尹东趴在柜台上,兴味盎然地看著夕蔷。“拍出‘冬情温泉’的招牌不是能顺便打广告吗?”

  夕蔷后退一步,避开尹东那一头怒火般的红发。

  “我们不是以赚钱为目的,所以不希望‘冬情温泉’变成观光景点,人潮会破坏这里的幽静,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她轻描淡写地说。

  尹东回过头,夸张地朝同伴们耸了耸肩。

  夕蔷继续说明住宿须知。

  “各位先生,你们可以稍事休息一下,旅社后面有个温泉池,如果想洗随时都可以去。还有,旅社里没有餐厅,想点餐请参阅房间里的菜单,然后以电话按总机点餐就可以,这里只有日式料理可以点,如果想吃中式料理,只要提早告诉我,我会帮你们安排。现在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到房间去。”

  夕蔷平静淡然地念完一段独白,不经意察觉到堂御天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她总觉得他的注视别具深意。

  她急急别过脸,独自走在前面引路。

  每个帅哥分别提起自己的行李箱,跟在夕蔷身后走。

  “哗,有温泉可以消除疲劳,这回的工作舒服多了。”尹东说。

  “这种感觉很像度假,真的很棒。”欧阳霖附和著。

  “上一次去海边拍杂志封面是最痛苦的经验了。”何右晋说。

  “对呀,晒得皮开肉绽,一个礼拜都没办法穿衣服。”

  吕瀛一说完,大家七嘴八舌地比较起谁的经验最痛苦、最难忘。

  夕蔷听他们谈著五花八门的痛苦经验,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她也敏感地发现到了,叫堂御天的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夕蔷把每个房间都打开,对著一群高塔般的男人说明如何在日式榻榻米上铺棉被及住宿细节,然后再到每间房一一去送热开水。

  送到了堂御天的房间,她看见他正把笔记型电脑打开放在桌上,一看见她进来,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看著她。

  她把热水瓶摆好,插上电,礼貌地说著:“有什么需要请按分机号码‘九’。谢谢您,祝您住宿愉快。”

  她转身,推开房间拉门,正要离开时,突然间听见“泰绮思冥想曲”的音乐声竟然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传出来。

  她吃了一惊,猛然回头,看见堂御天从一只黑色背袋中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迅速地接起电话。

  她瞠目结舌地看著他,完全不敢相信。

  一模一样的来电音乐,像一个解除咒语的密码,她震惊地看著堂御天,怀疑他就是那个在她身上施了魔咒的男人!

  她觉得耳际轰轰乱响,堂御天压低著声音说话,她根本听不见他说些什么,正当她思绪纠结成一团混乱的时候,堂御天挂掉了电话,抬起头,捕捉到了她无比惊愕的表情。

  堂御天什么话也没说,用一种审视的、透亮的眼神,静静地与她对望。

  她没有想过会有见到“他”的一天,也没有想像过“他”会是如此出色挺拔的男人,与脑描绘的模样有著天壤之别,在他的眉宇之间凝聚著一股傲气,而一抹抑郁缠绕在他的眼瞳中,像极了一个没落的贵族后代。

  她不曾这么紧张过,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紧紧握著拳头,试著调稳紊乱的呼吸和心跳,但是愈努力,心跳却跳得愈快,而呼吸却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当中——身体的记忆开始警告她,她已有发病的前兆了!

  她咬著唇,紧张的感觉让她的喘息更加厉害,她著急地想回房拿喷雾吸入器,想不到才一举步,她就膝盖一软,整个人“咚”地一声跪倒在榻榻米上。

  堂御天被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吓住了。

  他奔跨向她,惊问:“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她看见他仓皇的眼瞳,很想开口叫他别紧张,但她除了拚命呼吸以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胸腔开始闷得发痛,她弯下腰揪紧前襟,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堂御天惊惶地抱起她冲出房间,一路大喊著:“古奶奶、古奶奶!”

  所有的人都被堂御天的喊声惊动了,纷纷推开房门一探究竟。

  夕蔷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脑中一片空茫,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不想一这样死掉,不想这样突然发病死在他怀里。

  在古奶奶惊慌失措地去找药物吸入器时,夕蔷感觉到堂御天用力捏住她的双颊,将他温热的唇覆上她的,他呼著气,急切地给予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她的意识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了,她渐渐能够察觉到,有双湿热温软的嘴唇轻贴在她的唇上,这个发现让她整个人晕眩得更加厉害。

  老天,这是一场梦吧!

  她没有睁开眼的勇气,只好假装昏厥,继续贪婪地吸取他口中甘甜而温存的空气。

  忽然间,她感觉到有双手用力压上她的胸囗,她惊呼一声,反射地推开那双无礼的手。

  “你好点了吗?”

  她听见堂御天低沉轻柔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当她发现身旁围拢了不少人,而且全都讶异地盯著她看时,脸孔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

  她大口而费力地呼吸著,心里很生气第一次见到他自己竟是如此的狼狈。

  她看见奶奶惊惶地奔过来,把喷雾吸入器的喷口放进她口中,她缓缓地将药剂吸入肺里,直到“交感神经刺激剂”产生作用,支气管逐渐放松,她急促的喘息才慢慢平稳下来。

  “夕蔷,你刚刚的脸色白得发紫,差点吓坏奶奶了。”奶奶带著哭音,紧紧拉住她的手,一向红润的脸色现在也被吓白了,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

  “对不起……”夕蔷不敢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堂御天,她怕奶奶追问她发病的经过,急忙说:“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担心。”

  她挣扎地想站起来,堂御天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柔声说:“我送你回房吧!”

  她浑身僵破得无法动弹,眼睛只敢盯著衣服上的第一颗扣子,怕一分神,这个甜蜜的幻觉就会消失了。

  她的心跳震动著胸腔,她真怀疑,在这样没有距离的接触中,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发现了她心中无所遁形的秘密。

  奶奶在榻榻米上铺好了床,他轻轻将她放下,把她当成一件易碎的物品那样,她合著眼,把大半的脸都埋进枕头里。

  “夕蔷,好好的睡一觉,有事要按铃叫奶奶来,知道吗?”奶奶在她的耳边说著。

  她点点头,然后听见奶奶向堂御天道谢著。

  她大气不敢一喘,直到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她睁开眼,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所有片段,全身有如火球般发热起来。

  从来没有男人吻过她,而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以外,也从来没有男人碰过她,堂御天是第一个。

  他夺走了她的呼吸,又将甜蜜的呼吸还给她,这一切,美丽浪漫得如此不真实,掀翻了她生活中赖以为生的平静。堂御天,原来他叫堂御天。她轻呼著他的名字,直到将他深深烙在心里。

  第三章

  一群帅得巧夺天工的男模特儿,在日式老屋的走廊下、池塘边、绘著樱花的拉门前、榻榻米的房间里,拍著一系列的牛仔裤广告,湛蓝的、泛白的、直筒的、低腰的,目不暇给。

  一大早,夕蔷坐在柜台前,隔著一道玻璃窗,就能看见五个男模特儿的工作“状况”。在那种“状况”下,奶奶可是大饱眼福了,因为谁也没有那种机会,可以看见五个帅男人同时在你眼前换裤子。

  而且,基于广告商的要求,五个男模特儿身上只能有广告重点,其他的衣物都不能有,也就是说,他们身上除了性感的内裤和换穿的牛仔裤以外,别无他物了。

  五个男模特儿的作风很大胆,即使身上仅存一件小内裤,举止依然落落大方,谈笑风生,丝毫不以为意。

  那种画面对夕蔷来说实在太刺激了,尤其是看见堂御天几近全裸的模样,她差点又要喘不过气来,堂御天的身材不像雨青那样孔武有力,他是属于那种修长而优雅的类型,特别是他那双长腿,几乎每条牛仔裤穿在他身上都好看得吓死人。

  她把脸低低埋在柜台里,不敢多看堂御天一眼,就怕昨天“狼狈”的那一幕又会重演,那可就真的糗毙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拿起电话打给妤洁,要她送两把黄色的海芋来,顺便很用力的提醒她。

  “如果十分钟内能送到,你还有机会享受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

  妤洁听了先大笑了一场,继而道:“你们‘冬情温泉’最多的就是老爷爷和老奶奶,除非是后院的金银花开了,可是花期应该还没到吧,这么快就开花了吗?但是要说‘百年难得一见’也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妤洁三句不离本行,开口闭囗都是“花”。

  “你别啰唆了好不好,如果想看迷死人不偿命的裸体帅哥快点来就对了,要是错过机会休要怨我。”夕蔷捂著听筒,说得咬牙切齿。

  妤洁倒抽一口气,惊叫道:“我相信你!”电话挂得飞快。

  不到五分钟,她就看见妤洁骑著脚踏车火速赶来了。

  夕蔷看见妤洁推开门冲进来,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就忍不住笑趴在桌上。

  妤洁把两捆海芋放在茶几上,怀疑地盯著笑个不停的夕蔷,语带威胁。“如果是开玩笑,现在就伸长脖子让我掐死你。”

  夕蔷笑著摇头,指了指右侧的玻璃窗,妤洁看过去,整个人像被高压电电过,“哇”地尖叫一声,嘴张成了o型,她隔著柜台,兴奋地抓住夕蔷的肩膀摇晃著——“老天哪,夕蔷,我不是在作梦吧!”

  夕蔷抓起她的指尖咬了一口。

  “好痛!”妤洁大叫。

  “那就不是作梦了。”

  “度过漫长而寂寞的二十四年人生,爱神终于肯眷顾我了吗?”妤洁的双手交握在胸前,一脸的飘飘然。

  “是我眷顾你多一点吧。”夕蔷起身按下她的头,小小声地说。“里面有五个拍牛仔裤广告的男模特儿,这下子不必到台北也有机会了。不过,里面最帅的那个你最好先放弃,其余还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最帅的那个?哪一个?”妤洁好奇地张望著,看得愈仔细就愈觉得心花怒放。“每个都帅呆了。哦,夕蔷,你说的没错,这景象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我现在全身虚脱发软,都快站不住了。”

  “有出息一点。”夕蔷将她拉进柜台坐下,轻笑著。“这个位子给你坐,让你尽情看个够,顺便好好物色你喜欢的对象。喏,帅哥名单都在这里了,机会难得,敬请把握,我有别的事要忙,柜台就交给你喽!”

  “古奶奶呢?”妤洁四下张望著。

  “她比我们更忙呢,眼睛忙著在帅哥身上打转,超级严重。”夕蔷苦笑。

  “古奶奶二十岁就守寡,想不到还喜欢看年轻男人,真是不乖。”妤洁笑得很诡异。“不过,是女人都逃不过美男子的魔力。你老实说,警告我不能碰的那个是不是你看上的?”

  夕蔷吐了吐舌瓣,做出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笑容。

  “嗳,对了,不能碰的叫什么名字?”妤洁翻著住宿登记簿。

  “堂御天。”夕蔷甜甜地一笑,抱起一捆海芋,转过身走到后院水槽。

  夕蔷远远瞥了一眼只穿一条湛蓝牛仔裤、裸著胸膛、赤著脚的堂御天,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让她觉得好可爱。

  她心情愉悦地在水龙头下修剪海芋的根茎,然后送到每一间房,把原先小花瓶中的火鹤换掉。

  当她推开堂御天的房门,看见榻榻米上凌乱的床垫和棉被,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换掉花瓶里的花,然后替热水瓶加了水,再把床垫和棉被折好收进壁橱里,不经意的,她看见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没有关机,而萤幕上全是文字,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突然发现,那是一篇文章。

  她无意窥探他的隐私,但那篇文章却强烈地吸住她的目光,无法移开。

  不由自主的,她从第一个字开始阅读——寒流来裘,气温骤然降到十度以下。

  小蒙立刻被感冒病毒侵袭,严重发起高烧来,她从医院看完门诊,提著一大袋药包,神智不清地回到家,一走进电梯,她昏昏沉沈地按下七楼,正想靠在墙上休息,一个人影从快要关闭的电梯门中挤了进来。

  她歪著头,恍恍然地看了一眼,朦胧中,她看见了一双寒星般的眼睛,令她惊讶的是那张深棕色、五官鲜明的男性脸孔,他的发长及肩,漆黑如墨,一身洁白的长袍,更衬得他的脸孔英俊脱俗。

  她眨了眨眼睛,呆望著他,这男人不是本国人,她甚至怀疑他不是东方人。

  “你病了?”男人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不知所措地怔望著他,不解他眼中何以有眷恋,也有怜惜,但她根本不认识他。

  “你在发高烧,好像很严重。”

  男人语中的关切让她觉得温馨和柔暖,那感觉,就像他是自己至亲的人。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发烧得太严重而引起的幻觉。

  七楼到了,她恍恍惚惚地走出电梯,男人跟在她身后出来,目送她走进家门口,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的眼中浸满了深深的伤感与柔情。

  她把门关上,也把那些异样的感觉都关在门外,她相信自己不认识他。

  文章只到这里,以下一片空白。

  夕蔷跪坐在笔记型电脑前,她被这篇未完的文章震慑住了,故事是堂御天写的吗?可是文章中的笔触不太像男人。

  她好奇地再看一次文章中的片段,故事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异国男子究竟是什么身分?

  她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窗外麻雀的叫声让她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待得太久了,立刻站起来抚平裙摆,当她一转过身,赫然看见堂御天斜倚著门,面无表情的看著她。

  她脑中轰地一响,不安的燥热从心中窜到了脸上,他……看了她多久?

  “对不起……我……我……”她惊慌失措。

  “偷看了我的文章吗?”他冷冷地道。

  这句话让夕蔷感到益发难堪,羞赧得满脸火烫,她低著头,急忙想走出去。

  堂御天伸出手臂拦住她,低声说:“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侵犯了你的隐私,请你原谅……”她吓慌了,忙不迭地道歉。

  堂御天皱了皱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反手关上门。

  她吓白了脸,慌乱地想挣脱他的手,急著大喊:“你想干什么!”

  他用力拉著她坐倒在榻榻米上,双手牢牢握住她的双肩,他俊美迫人的脸孔凑近她,距离近得让她窒息,就在与他视线接触的那一刹那,她像被火烫到一样,脑际突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想侵犯她?!

  光这么一想,浑身的力气顿时被抽空了,她虚软而无力地喘著气,紊乱地喊:“别乱来,我的身体和一般人不一样,你如果乱来,一不小心就……就会把我弄死了……”

  堂御天的表情微愕,继而忍俊不禁,爆笑出声。

  她无法去留意他古怪而诡异的大笑,急著低下头从口袋中找出喷雾吸入器,深深吸进一囗药剂。

  “你以为我想要你吗?”堂御天的嘴角有著残余的笑意,他肆无忌惮地看著她优美细致的脸庞,她长长的睫毛像一片云,投影在她雪色的面颊上,他不知不觉地看呆了,猛然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说:“放心好了,我可不希望一个女人死在我的怀里。”

  她一听,脸红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同时觉得他所说的话很刺心。

  “你的病很严重吗?”他问。

  “气喘病不是绝症,平常只要环境清洁,避开感染原,情绪不太受刺激就不容易发病。”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你的文章,你放心,我不会盗用你的文字,真的不会。”

  “我的文字是那么不值钱的东西,被盗用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嘲弄地一笑,忽然倾身向前,盯著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介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她怯怯地反问。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希望你不会向任何人泄漏我的秘密。”他眼中的警告意味浓厚。

  夕蔷心一沉,屈辱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向她。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泄漏你的秘密。”她急促地说完,飞快地跳起身想走。

  堂御天拉住她,再次强调。“我是很认真的。”

  “你别瞧不起人,既然害怕被人揭穿隐私,当初又何必说给我听,偏偏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小到你以为这辈子可能碰不到的人却还是碰上了,不过,算你运气好,碰上了我这个谨守道德规范的人,你尽管放几千万个心好了,我不会把你的隐私昭告天下的。”她迅速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奋力把手抽回来,霍然起身,气愤恼怒地冲出他的房间。

  堂御天错愕地呆坐著,看著她铄金色的长发消失在门外,想起她幽幽的目光和受辱的表情,他的心抽搐似地一紧。

  他无意伤害她,但却如她所说的,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碰不到的人还是巧遇了,而且,还恶劣地伤害了对方。

  他瞥见窗台前原来插著火红色的火鹤,现在换成了一朵嫩黄色的海芋,顾盼生姿,清雅柔弱得就像她一样。

  他凝神怔望著,内心起了莫名的震颤,他不知道心里在鼓噪些什么,这种感觉从来不曾出现过,很陌生、很亢奋,他极力压制住震颤的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萤幕上。

  打下午开始,天空就飘下鹅毛细雨来。

  古朴的旅社大厅中弥漫著浓郁的咖啡豆香。

  古夕蔷不能喝咖啡,但她酷爱咖啡那种性感而迷人的香味。

  雨越下越大,山间开始起雾了,雾气严重影响拍照的光线,所以欧阳霖决定收工,第二天再拍。

  一群大男人无事可做,和妤洁闲聊了一阵后,就把她拉进“一o三”号房一起玩扑克牌消磨时间。

  妤洁是那种人来疯的个性,没有人在她眼中是陌生人,只需五分钟,她就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夕蔷漫不经心地将咖啡倒进咖啡杯里,见妤洁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对她露出一个充满咖啡因的微笑。

  “夕蔷,给我六杯咖啡。”笑容鲜丽灿亮。

  夕蔷默默做完一个简单的算术题,不经意地问:“有一个人不喝吗?”

  “堂御天不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妤洁边说边数著奶精和糖包。

  夕蔷愣了愣,看见妤洁脸上愉悦的表情,忍不住取笑她。

  “果然让你逮到机会了,快说,哪一个幸运儿被你看上了?”

  妤洁噗哧一笑,吐了吐舌头。

  “那四个头号帅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倒觉得摄影师欧阳霖对我来说还比较有希望一点。”

  “欧阳霖!”夕蔷不可思议地,倒咖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想不到,你会喜欢……‘那样’的男人。”

  “哪样?邋遢吗?”妤洁吃吃笑著。“他的确有点邋遢,尤其是脸上那堆杂草般的胡子,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帅气,可是也只有他会看我看得目不转睛,其他四个人纯粹只当我是牌友,根本没有半点特殊的反应。”

  “是吗?”夕蔷想起了堂御天那张孤傲的脸,有些气闷。“大概俊男美女看多了,对我们这种寻常老百姓根本不屑一顾。”

  “干么说得咬牙切齿,莫非堂御天‘也’对你态度恶劣?”妤洁憋著笑,好一对“没人要”姐妹花。

  “没错,他可恶透了,以为仗著一张举世无双的帅脸孔就可以出口伤人。”她的气还没消呢,愤怒让她的记忆变得更鲜明,想起堂御天说什么不想让女人死在他怀里的话,就更为气愤。“简直太瞧不起人了。”

  妤洁一脸惊奇。

  “难得看见你发脾气,可见得堂御天的嘴够坏,否则你也不会冒著发病的危险和他动怒了,消气消气,别理那种自以为是的男人。”

  夕蔷呆了呆,长叹一声,重重低下头来,喃喃自语:“堂御天怎么可能看上我,我连被他看一眼就紧张得发病,他肯定被我吓坏了。”

  “哗,堂御天的电力那么强,两年不曾发病的你居然因为他而病发,太神奇了,堂御天那个人……”妤洁突然想起什么,呆呆地重复著。“堂御天、堂御天…。”她陡然惊叫起来。“他会是那个‘堂御天’吗?啊!我早该想到的,这么特殊的姓名!”

  “你在说什么?”夕蔷有不好的预感,难道“他”真的是名人,如果连妤洁都知道的人,那百分之百是名人不会错了。

  “最近有一套专写爱情小说的蔓陀罗系列非常轰动,堂御天是其中最知名的一个作家,他写的小说本本畅销,是小说界当中相当有名的人物,前阵子下山帮你买书时还看到‘堂御天’的名字出现在畅销排行榜上耶。”妤洁愈说愈兴奋,眼睛睁得陡大,滔滔不绝地。“如果被他的读者知道他居然还是个旷世美男子,囗水不流干才怪。”

  “爱情小说作家?”夕蔷忽然想起他房中的笔记型电脑,和那篇未完的小说,渐渐觉得很有可能了。“他那种男人写爱情小说,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她忽然想起他那位性冷感的未婚妻,居然在面对他无懈可击的外表时还能性冷感,也令人匪夷所思极了。

  想到他的未婚妻,记忆中的存档跃出了一部分来,她愕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婚礼订在耶诞节举行。

  她陷入了沉思,堂御天的婚礼会如期举行吗?

  “真可惜,我们手上都没有他的书,不然就可以请他签名了。”妤洁自顾自的大呼著可惜可惜,突然,她住了嘴,端起六杯咖啡,鬼鬼一笑。“爱情小说的男主角退位,现实生活的男主角登场,我走喽,恕我不当电灯泡。”

  夕蔷不必多想也知道是沉雨青来了。

  妤洁消失在长廊转角,而雨青则收起伞推门走进来。

  “嗨,夕蔷,今天好吗?”雨青露齿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吓了一跳。

  “说不上来。”他耸耸肩,听见长廊传来喧嚷的笑声,热闹非凡。“是昨天来的客人吗?”

  “嗯。”她点点头。“要不要喝咖啡,我刚煮的。”

  “好。”他从她手中接过来,轻啜了一囗。“很好喝。”其实只要是夕蔷煮的,他永远只有这个评语。

  她早已知道不会出现第二个答案,所以从来不曾关心过他的评语。

  “茶坊生意好不好?下雨了还跑来。”她心不在焉地问。

  “我来看看你。”他总是漾著笑。

  夕蔷笑得很虚无,一向都是这样,不论她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往往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

  真奇怪,今天面对雨青比

  (原文缺少)

  “你说错了,模特儿才是我的正职,写作反而是兼差。”他伸长了双腿,找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接著说:“如果真的把写作当正职,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饿死,十六岁以前,我喜欢写些励志类短篇赚稿费,后来偶然间有家美国的知名服装品牌找上我拍广告,我以好玩的心态拍了一次,当广告酬劳一拿到手,这才发现文字的不值钱,原来,靠出卖色相赚钱比写文字赚钱轻松容易得多了。”

  她听得目瞪囗呆,讷讷地问:“可是你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写作,不是吗?”

  “写作是理想,也是赚钱的工具,现在先慢慢在小说界累积知名度,一旦我不可能再有机会拍广告的时候,写作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人总是要想办法让自己优雅的活下去,而没有钱就无所谓优雅。”他慢条斯理地说。

  夕蔷很羡慕他能把理想和生活结合在一起,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得那么完美,的确活得很优雅。

  “你已经把你的人生都计划好了,不像我,根本没有想过将来。”和堂御天比起来,她就自惭形秽。

  “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一个能真心疼爱你的男人,我想他能给你的,一定比你自己去经营的还要多,还要丰富。”他侃侃地说著,瞥见夕蔷悸动的眼神,他莫名地感到震颤,有一瞬间,他的目光无法从她温柔缠绵的眸中移开来。

  两人陷入奇妙的沉默之中。

  堂御天见多了东、西方的模特儿美女,就连sally都是属于身材高挑,容貌冶丽的绝对级美女,所以当他第一次见到夕蔷时,对她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直到此刻,她身上那股清雅冷冽的美感令他眩惑了。

  这女孩,被娇养在山里,纯净得不染人间尘世的气息。

  “夕蔷,你快过来!”厨娘美晴的高喊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大概是那对老爷爷、老奶奶要吃饭了。”她匆忙起身,快步走出凉亭,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站定回眸,嫣然一笑。“那篇未完的故事能不能借我看,我很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发展。”

  堂御天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可以,明天早上来看。”

  她欣喜地点了点头,愉悦地穿过长廊,消失在他的视线以外。

  他著实怔呆了好一会儿,淡雾缭绕中的夕蔷,美丽得像山中的精灵,如此慑人,夺走了他片刻的呼吸。

  他把目光掉回电脑萤幕上,稳定了心绪,试著继续那段未完的故事。

  第四章

  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仍没有稍停的迹象。

  夕蔷一整夜想睡也睡不著,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翻搅过她的感情和她的心,她满脑子就在期待天亮,期待可以再看见堂御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就迫不及待地起床到厨房去,动手做小松饼。

  就在她做好二十个小松饼放进烤箱,开始磨咖啡豆煮咖啡时,四十五岁的欧巴桑美女美睛打著大呵欠走进厨房来准时上班,一看见夕蔷,猛然瞪大了眼睛。

  “你在干么?!”美睛像见鬼似的。

  “我在做松饼。”夕蔷仰起脸,娇俏地笑说。“美晴姐,今天的稀饭不必煮太多,我打算做这些松饼给那些男模特儿当早餐,人家是年轻人,一定不习惯每天早上吃稀饭。”她其实只想做给堂御天一个人吃而已,可是为了不想被人发现她的企图,只好把一干人等全都拖下水,鱼目混珠。

  “你告诉我,由我来做就行了呀!”美晴冲上来想接手,再怎么样,这种工作也不能由老板娘的孙女儿来做,何况夕蔷又是不能劳累的体质。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起得早,也没什么事好做嘛。”

  夕蔷此刻的心情大好,俐落地煮好咖啡,烤好松饼,在美晴愕然的表情中,将早餐一一送到每个人的房间去。

  欧阳霖早醒了,和苏类窝在尹东的房里抱怨著这场下不停的雨,害他们拍摄的进度严重落后一天。

  当他们看见夕蔷送来刚烤好的松饼,每个人都食指大动,吃得不亦乐乎。

  “想不到‘冬情温泉’的服务这么高级,我还以为每天都得跟著老爷爷、老奶奶吃稀饭配酱瓜咧!”尹东摇晃著那一头杂乱的红发,感动不已。

  欧阳霖和苏类则是闭著眼睛,充分享受松饼入囗即化的美味,口中还不忘赞叹著。“好吃、真好吃——”

  夕蔷心里暗暗高兴,她高兴的不是他们的赞美,而是高兴这场把他们困在“冬情温泉”的雨,能让她多看堂御天几天,延长了这段属于她的梦幻之旅。

  到了堂御天的房门外,她轻轻叩了叩门。

  “谁?”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含糊不清。

  “是我,古夕蔷。”

  “等一下,我才刚起床,等我穿好裤子再进来。”

  夕蔷脸一红,最后那句话真煽情,害她忍不住幻想起他没穿裤子的模样。

  堂御天顶著一头乱发出来开门,他穿著白色的薄t恤,宽松的灰色棉质裤,双眼半眯著,似醒非醒。

  “请进。”声音更是半死不活。

  “我给你送早餐来。”她捧著餐盘,小心地低下头,侧过身进去。

  “好香。”他关上门,好奇地探头一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等夕蔷放下餐盘,就凌空拈起一块小松饼放进囗里。

  夕蔷屏息地等待他的评语,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了神奇的变化,好像电动玩具里战败的男主角吃下一剂能量丸一样,顷刻间复活了。

  “太好吃了,这个东西。”他挑高了眉,睁大眼睛。

  夕蔷带著飘飘然的心情看著他吃下她一个一个揉出来的小松饼。

  堂御天没有忽略她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啜饮著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点开电脑桌面上的档案夹。

  “故事有了一点进展,想看吗?”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想。”

  她重重地点头,提著裙摆跪坐在和式桌前,聚精会神地阅读萤幕上的文字——小蒙知道自己这一回病得很凶,在昏昏沉沈之际,她依稀看见那个异国男子守在她的床前,在她高烧不退时,他用他冰凉的掌心平贴在她的额上,让她觉得舒畅沁凉。

  她刚刚从睡梦中转醒,门铃就凑巧地响起,她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把门打开,门外站著昨天在电梯中遇见的异国男子。

  “你好,我的名字叫奥菲,住在楼下,我是来看看你,你的病好些了吗?”他大剌剌地表示他的关心,并把一盒热热的水果派递到她手上。

  “谢谢你,我好多了。”她没想到他是如此细心而体贴的人,一时有些无措,结舌地说著:“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喝杯咖啡?”

  他点点头,大方地进屋。

  小蒙泡了两杯咖啡出来,无意间从镜中看见自己的模样,狠狠地吓了一跳,镜中的女人舌燥唇干、双眼红肿、憔悴不堪、还一头乱发,她匆匆钻进浴室梳洗整齐,擦了一点口红,这才神清气爽地再度出现。

  奥菲注视著她,笑容和他的眼瞳一样深不可测。

  “你……不是本国人?”她轻轻地问。

  奥菲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涩楚的笑容。

  “为什么会来这里?来念书的吗?”她用著对一般陌生人最制式的问话。

  “我来,是为了你。”他的语调忧伤,唇角的微笑也很忧伤。

  她呆了呆,心跳加快起来,如果是告白,也未免太直接也太快了吧?

  “小蒙,别再为你的父母伤心了。”他忽然说。

  她停止了呼吸,惊诧地看著他,她的父母上个月同时车祸去世的事,他应该不可能知道的?

  “你的父母现在都很好,他们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们不要你不快乐。”

  她震住,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父母怎么想?”奥菲的话让她酸楚地想哭。

  “我就是知道。”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心烦意乱地低喊:“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又是那种笃定而忧伤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她的泪水决堤而下,浑身止不住的发颤,他到底是谁?

  “你每一次的生日我都知道。”他的唇畔有著深沉的哀伤。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大喊出声,无法再让自己继续这样的对话,她觉得心脏有如撕扯般地痛楚著。

  奥菲缓缓站起来,俯身,捧起她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

  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既陌生又自然地承受他的唇、他的吻,就像她不止一次这样与他亲密过,她的心好痛好痛。

  “好好照顾自己,试著让自己快乐起来。”奥菲温柔地在她耳畔低语。

  她看见他的眼神里有著浓浓的离愁。

  她努力想稳住慌乱无助的情绪,却徒劳无功,她的泪水漫出眼眶,怔怔地看著奥菲转身,飘然离去。

  这天午后,她作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梦,梦里,她看见了奥菲,抱著拥有象牙色肌肤,蒙著黑色面纱的美丽少女。

  少女的胸前中了一箭,殷红的血染艳了大地,在沙漠中的夜色下,奥菲紧紧拥著她,痛苦地哭喊:“伊也达,我不能忘记你,我永远不能忘记你,不管你将来变成什么模样,我一定会找到你——”

  奥菲褪下伊也达腕上色彩缤纷的银手链,小蒙在梦中惊见这条手链,猛然惊醒过来,背脊一阵发冷。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化妆台前,抖抖索索地翻出三天前在骨董行买下的银手链,手链上漆著的美丽颜色已经褪去了。

  小蒙刹那间明白了一切,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忘记,而他,就算地老天荒了也忘不了她。

  她的眼泪滚滚落下,滴在褪了色的银手链上。

  堂御天从来不曾看过任何一个女孩子在读他的小说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现在他看到了,他看到夕蔷动容的神情,明明应该是看完了,但她却还静默著,他不惊扰她,默默凝视著她眼角薄薄的泪光,一室的静寂。

  地老天荒了也忘不了她。

  夕蔷乍然回魂,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她转脸望了他一眼,难为情地笑著。

  “地老天荒也忘不了,好悲伤的故事,我都看呆了。”

  “好动听的赞美词。”他扯唇一笑,忽然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