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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作品:承泣|作者:沸点123|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0 16:12:08|下载:承泣TXT下载
  毛一般,将她包裹得喘不过气。

  爱如捕风,她只是一只徒劳的小鸟。

  许安走过来,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孩子一样恸哭,深情于睫。窗台上的收音机离他的心跳远了,终于清晰,兀自唱着一首忧伤的情歌:“往事若无其事,关系也没关系,我们再来不及重新认识……”

  清绘搬着整理箱,沿着黑暗的楼梯下楼,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二十年,闭上眼睛都能自由上下的楼梯,今天怎么会这么黑。高跟鞋太高了,她一脚踩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本能地捉住楼梯扶手,久久地、久久地,不敢再松开。

  她浑浑噩噩地坐在黑漆漆的楼梯上,小声地啜泣,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末日来临。眼泪流进嘴巴,咸咸涩涩,刚刚重重磕在楼梯护手的唇角剧烈地痛,才发现一颗牙齿已经撞脱。

  心也是这样,如一颗牙齿脱落,总以为还在,舔一舔,却已是缺口。

  令人无法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清绘想起小时候换牙,爸爸用棉线一头拴在她松动的牙齿,一头拴在门把,轰隆一声关上门……

  关上门吧,为了重生。

  第四十一章 '本章字数:2228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29:14。0'

  爸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画面闪烁不定,是灰太狼追着喜羊羊满地跑。他看得那么认真,屏气凝神,好像不知道清绘站在身后。

  清绘把整理箱搁在沙发靠背上,撅起嘴巴,眼泪蔌蔌跌落:“爸,我牙疼。”

  “你怎么牙疼呢?”爸爸依然聚精会神盯着电视,漠然地问。

  “磕在楼梯上,牙掉了。”

  爸爸转过来,看见清绘嘴巴肿着,眼睛肿着,眼泪鼻涕一脸:“啊呦,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妈妈走后,唯一留给他的就是这句口头禅了。

  “你还骂我?”清绘鼻子一酸,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懒得说你。”爸爸起身,“我给你拧一条热毛巾,擦擦脸,敷一下就不痛了。”

  清绘仰面躺着,爸爸帮她敷好毛巾,“你是谈恋爱,还是搏斗啊?”

  “搏斗。”

  “跟谁搏斗?”

  “跟我自己搏斗。”

  “跟自己搏斗?你是跟爸爸妈妈搏斗,多英雄啊?跟爸爸妈妈搏斗,你永远是赢家。”

  “我牙疼,你又说我。”清绘嘴巴肿着,又被毛巾捂着,说话嗡嗡的。

  爸爸不再说话,继续看电视,清绘也恹恹地斜在一边看。

  动画片真无聊,灰太狼追着喜羊羊跑了一整集。清绘看什么都不顺眼,“喜羊羊,你就让人家灰太郎吃一下会死噢?”

  “就是会死呢。”爸爸学着清绘嗡嗡地腔调说话,伸出手,本来想按一下清绘的鼻头,但是看她遍体鳞伤,只好又缩回手,一巴掌拍在自己左手上:“你现在长大了,爸爸说你一句,你顶十句,今天趁你嘴巴肿得不能说话,我跟你谈谈我的观点。”

  “你说。”可怜兮兮的声音。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

  人真的很容易被影响,清绘最近也变得很爱说“好”,看似不懂拒绝,又好似拒人千里。

  “这个故事是说什么呢?”爸爸娓娓道诉,“是关于一个男人得到了魔杯,如果他对着杯子流泪,他的泪水就变成钻石。他原先非常的穷,而故事结尾他坐在一座钻石山上,手里握着滴着血的匕首,他的妻子躺在他的臂弯里。”

  “他杀了他的妻子?”

  “是的,爱情对他来说最重要,只有失去爱情,他才能哭出最多的眼泪,得到最多的钻石。也就是说,当爱情和财富的天平只能倾向一端的时候,悲剧便注定了,所以我们应该平衡一下,爱情有一些,财富也有一些,”

  “那他为什么非要杀死自己的妻子,他为什么不能闻洋葱呢?”

  爸爸吧唧吧唧嘴,“说不过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再不堪的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最真的,这是人的本能,都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最周全的保护,但是很遗憾,父母不能和你们一起到老,于是有生之年,总想安排好孩子的一切。”

  “如果你有魔杯,如果你想得到最多的钻石,那你要杀的人不就是我?”

  爸爸又一次吧唧吧唧嘴,无言以对。

  “我很想送一只魔杯给许安。”

  “为什么?”爸爸问。

  “因为他多了一个妻子。”

  “啊?”爸爸错愕,再没有说话,换了一个频道,还是动画片,有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唱:好爸爸、坏爸爸,哪个爸爸不打人,哪个孩子不挨打……

  唉,明目张胆的洗脑。

  有多少年没有和爸爸这样坐在一起看动画片了,安静的时光,只有墙壁的钟滴答滴答,单调、突兀、不停息。

  亲情永远比爱情来得隽永。

  隔一天,许安的妻子便从老家过来了,穿水浅葱的对襟小褂,齐刘海,大辫子,笑起来两个很深的酒窝,一颗小虎牙,也拎着一只许安那样朴质的木头箱子,站在楼梯口。

  许安赶紧下楼,帮她拎箱子,然后一瘸一瘸地扶着她往楼上走。

  清绘发现,他的妻子也是一瘸一瘸地走路,比他瘸得更厉害,每走一步,腿都会撩得很高。

  清绘今天穿了黑色的a字裙,黑色的丁字皮鞋,眼神呆滞,沉郁寡欢的表情,如丧考妣。一个人爱死不活地靠在门边阴阳怪气地唱张悬的《巷口》,老是想哭。

  她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整个漫长的雨季,她都在梦想一双彩色的雨靴和一件彩色透明的雨衣,但她只有一双黑色的雨靴和一把黑色的伞。

  她听见许安的妻子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她是谁啊?真漂亮。”

  “房东的女儿。”

  四年前,他也是这样回答他妈妈,原来从开始到现在,她在他心里,只是“房东的女儿”,仅此而已。

  他的妻子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清绘一眼,看见清绘也看向自己,嫣然一笑,眼睛明前茶一般清澈,天真而珍贵。

  晨光熹微,许安的妻子穿一条窄窄的薄花色七分裤,站在水池边洗衣服。

  看见清绘坐在门口看书,特别跑过来问候一句:“你好。”说得那么生涩,应该很少这样客套吧。她笑起来真的很可爱,尤其那颗小虎牙,更是趣致得紧。

  清绘也对她微微一笑:“你好。”

  炎热的天,她还穿一双妆花的布鞋,她的动作幅度又很勇猛,不一会儿鞋子就湿哒哒了。她满不在乎,楼上楼下,一瘸一瘸跑不停。

  “你起来吧,我把床单洗一下。”清绘听见她在楼上说。

  不一会儿许安便走下楼来,没有朝清绘看一眼,在楼梯口站了一小会儿,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然后说:“我去上班了。”没头没脑,不知道是对谁说,如果是对他的妻子,他的声音那么小,她在楼上扯床单,根本听不到;如果是对清绘,可是他从来就没有看向她。

  他一瘸一瘸地走出门去,绕过停在凤尾兰旁的自行车,沿着洒满阳光的柳湖路,慢吞吞地走,穿过几个早起的马路的摊贩,几个慢跑的老大爷。一辆洒水车唱着《蓝精灵》潺潺开过,水雾激起灰尘,空气里涌起浓浓陈腐的味道,像是冷不丁闯进了一间久无人居的老屋。

  许安的妻子洗到许安那件画着柠檬的大t恤,指着t恤上写着的英文,没话找话地与清绘搭讪:“你知道这上面的字母写的什么吗?”

  “and forever has no end,永永远远永无止境。”清绘告诉她。

  “那就是长命百岁的意思吧?”

  “不对,是百年好合。”清绘觉得这样译更贴切。

  许安的妻子一瘸一瘸去天台晾衣服,那句 “and forever has no end”,被风鼓起,在空旷的天空飘飘荡荡,那么慌张。

  第四十二章 '本章字数:2307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9:30:01。0'

  庙口的神婆来买西瓜,看见清绘一身素黑,关切地问:“你最近是不是触霉头?”

  “是啊。”清绘当然知道,好像只是一转眼,她便弄丢了友情、爱情、亲情,会不会是因为新剪的梨花头刘海压眉?

  “你先帮我选一个好瓜,回头去庙口,我帮你解厄。”

  “你能算得出今生前世,算不出瓜熟瓜甜吗?”

  “当然算得到。”神婆逞强。

  “那你还要我选?”

  “那我自己选。”神婆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词,选中一只花纹清晰,瓜蒂凹陷的早春红玉。

  清绘打开,半生不熟。神婆尝一口,“我说吧,很甜哩。”

  神婆有多神,牙齿一样会松动,头发一样会掉光,一样也有伤心的时候。清绘还记得,那一年,神婆帮许安喊魂,现在,她还能喊回许安吗?

  神婆拎着一只生瓜,喜气洋洋地朝庙口走去,还不忘回头叮嘱清绘,“记得去庙口找我解厄,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

  看着她的背影,清绘觉得她很可怜,明明不甜,却要装作很甜。那么自己呢?明明已经印堂发黑,乌云盖顶,还要一身素黑。

  清绘最近睡眠很不好,又连续几天感冒,半夜常常会被自己的咳嗽声吵醒,然后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地爬起来看《浮生六记》,可是一打开又犯困,总之,坐着打瞌睡,躺下又睡不着。

  清绘骑着自行车一个人去学校,最近这条路拓宽改造,挖得一片狼藉。路边的海棠、杜鹃、夹竹桃全都被连根拔起,乱糟糟地的堆在一边。横遭劫难的花花叶叶枝枝蔓蔓支离破碎铺满一地,被风吹得打转。

  路过“熟脸”那边的小吃街,清绘远远地看见许安和他的妻子拎着早点走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瘸一拐,很有节奏地一应一和,路过一座因为道路开挖留下的水坑,许安停下来,伸出一只手,温柔的眼神。他的妻子抓着,猛地跃起,跌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好,那种好,与爱情和财富都没有关系,是亲情。清绘想起许多年前住在柳湖路的一对旧街坊,瞎爷爷娶了瞎奶奶,两个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对方的样子,却踏踏实实过了一辈子。

  许安也看见清绘了,越走越慢,与妻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的妻子停下脚步等他,“腿又疼了吗?”

  “不疼。”

  “我们走慢一点,可能要下雨了。”很奇怪的话,要下雨了,不是应该加快脚步,早点回家吗?

  许安的腿每逢下雨,都会痛得锥心,所以会觉得雨季如此漫长。

  看见清绘迎面过来,许安的妻子赶紧侧站在路旁,一脸遇见天使的表情:“你好。”

  清绘慢下来,也笑一笑,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三个人擦肩而过,背对背,朝着相反的方向,回到两个世界这条路,他们曾经每天一起来了又去,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发廊小弟荣升店长了,原来的白衬衫黑领结换成了黑西服黑领带,站在一袭黑裙的清绘旁边,肃穆庄严。

  “嗨,你过来了。”他还记得清绘,“梨花头半个月打理一次刚刚合适。”

  “请你帮我剪一个阿穆那样的发型。”

  “什么?”发廊小弟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你上次推荐的阿穆的那一种,短短的,发不压眉,你上次不是说,头发压眉会触霉头吗?”

  旁边的顾客笑起来,“阿穆发不压眉,可是他最近很倒霉,开车撞到人。”

  “我还是帮你修一下吧?”

  “我想剪短发。”

  “我已剪短了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发廊的音乐不合时宜的煽情。

  “这是我们的店歌。”发廊小弟介绍,“隔壁邮局的局歌是王菲的《邮差》,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人在失恋的时候,听什么情歌都在说自己,听到美好的,会想起自己曾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