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总坐到他的老板椅上,印计和肖影坐到长条沙发上,瘦子将整个身子埋进单人沙发。
拥挤着桌椅的办公室里,绿色的君子兰竖着宽大的耳朵,却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
华泽开独自点了一支烟,没有给任何人递烟也没有给任何人倒水。他吸了一会儿,用手拢了拢稀疏的头发说:“你们都讲讲,怎么回事?”
印计抬起头,用求援似的眼神看着华总明亮的额头说:“我们结婚了,他来破坏我们的正常生活。”
“结婚证拿出来看看。”瘦子用餐巾纸擦着嘴角还在流淌的血。
“你凭什么看呢?!”
“那我也说我们结婚了啊。”
印计见肖影低下了头,就说:“我们同居了,单位同事都知道,不就是事实婚姻吗?”
那人哼了一声说:“同居?春节我们还在一起同居呢?”
这时,华总讲话了。华总没有帮印计说话,也搞不清是不是帮肖影说话,但他的话却最终导致了印计终生不可愈合的创伤,和爱情幻影的破灭:“肖影死了老公十来年了,也不容易。她有选择的权力,她找谁是她个人的事,你们谁也不能强迫。但我要说清楚,她毕竟没结婚,终究是要结婚的,话不能乱说,要有事实依据,不能抵毁她的贞节,一个女人的贞节……”
那瘦子一跃而起,打断华总的话:“好,你们等着!”瘦子飞快地出去了,印计将肖影紧紧地搂在怀里,任肖影哭泣。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想到,人世间还有这样的人?这样对待他的情人的人?!瘦子拿进来一个录音机,将录音机打开:肖影和他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二,整整三天在潮江春酒店的偷情生活,未经任何剪辑地重现在四个人的面前……放水洗澡、调情、做爱、高潮时的呼叫……所有的语言、语气和声音,印计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的真实。印计狠狠地给了肖影一巴掌,泣不成声地说:“我那么真心地对你!你说要和我回去过春节,我告诉王总,好心的王总说‘这种人你也要,降低你的人格……小车不多,公共汽车不到处都是?’我没有计较你过去和这个总那个总的情人关系。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不管你过去有多少情人,只要和我在一起后好了就行。你突然找借口说春节不去我家了,我也没多想,还傻傻地在大年三十晚上要我父亲和你通电话。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60多岁的父亲吗?!”
肖影当着众人的面“扑通……”跪在印计的跟前:“阿计,我错了!我是爱你的!我是爱……”
印计双手摊开,大吼:“你们,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他转身往门外冲,肖影再一次跪下,紧紧地攥住印计的裤管哀求:“计,你不要走,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印计踹开她,茫然地往楼梯下冲,身后有肖影的哭泣和夜的哀嚎……
江水不停地咆哮了一夜,印计的泪在香江边流了一夜。江面泛起白色的粼光的时候,印计回到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回到了杭海。
一夜之间,印计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内敛,变得理智,变得多疑。可在回到杭海的一年里,每当听到肖影唱得最多的《片片枫长的叹息。
秋莎用嘴堵住他那叹息的唇说:“你还没猜呢,我的新年礼物?”
“今天我要嫁给你啦,今天我已嫁给你啦啊……”印计拉着长音做出淘气的模样唱道。
秋莎用双手在印计的两腮轻轻拍着,用柔情的语气说:“老,公……我是和你说正经的嘛。”印计望着秋莎摇动着身子撒着娇的媚态,眼珠睁得像熟透的黑葡萄。
“毛衣?”
“老土。”
“刮胡刀?”
秋莎摇头。
“那……汽车?”
秋莎摇摇头说:“想买,没钱。”
“那猜不出来。”印计将双手在头的两端摊成一个温热的一字。其实,印计也根本不想猜,他对礼物没兴趣。
秋莎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串钥匙在他眼前晃动一会儿,幸福地说:“这是大门的,这是小门的,这是保险柜的……”
印计摇摇头说:“不要。”
“为什么?”
“那些钥匙都没用。”他想说他不要,但他怕伤了她,就说:“进了你心之门,什么钥匙都是多余。”
秋莎一边嚷着“我让你贫嘴”,一边将双手伸到他腋窝一顿狂掐,印计的“咯咯咯……”和秋莎的“哈哈哈……”迅速塞满整个房间。
秋莎起床去将印有抽象派图案的粉色窗帘拉开的时候,印计从后面将她抱住说:“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为什么不把你父母接过来住呢?”
“让他们来看着我着急?看着我心酸?看着我落泪?我离婚没有告诉他们。”她转过身,双手套住印计的脖子说:“在八九十年代出生的人看来,离婚就像买一盒感冒药那么简单,谁也不会太在意那人为什么感冒。可对于我,特别是我的父母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我可以不承认那是我人生的一次失败,但父母却会将它作为一种苦痛一种负担甚至一种羞愧……”她眼里含着泪花,将前额抵着他的鼻子说:“除非你和我结婚,他们来了,看到一个完整的家,也许会新喜遮旧伤。”
印计的脑海却莫名其妙地出现钟涛的身影,他松开秋莎回到沙发上。
钟涛好久没有和贝贝在一起了。大清早,他就和章莉开车去妈妈家接贝贝。
贝贝听到汽车喇叭声后,就和爷爷奶奶说着“good…bye”,穿着小花衣奔了出来。章莉忙从副驾驶位上下去抱着贝贝说:“贝贝又长漂亮了。”说完就抱着她往副驾驶位上坐。
贝贝挣脱道:“不嘛,你坐后面去。”她往外推着章莉,用肉鼓鼓的小手拍拍席位说:“这是妈妈的位置,妈妈的……”她嘟着嘴望着钟涛。
章莉也望着钟涛。
钟涛说:“小孩子嘛。”
章莉悻悻地坐到左后位。
萨克斯《回家》悠扬地从车箱各角的音箱飞出,钟涛晃悠着脑袋,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不由自主地打着节拍。
(bsp;明媚的阳光,带着湿湿的晨露,和贝贝一起涌进家门。南面墙上,秋莎着一件白色的婚纱,偎依着钟涛的臂膀,白色的手套温情地匍匐在钟涛的肩上,目光里放射出爱的光芒。
章莉觉得那目光分明是刺向她情感的匕首,是对她的嘲弄与讽刺。她莫名其妙地憎恶起她昔日的好姐妹秋莎来:凭什么?凭什么她还在这个即将是我的家里?她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搬一把凳子冲上去,想把那?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