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组讨论时,钟涛和郝美玉被分到了一组。钟涛和其他三名老总代表医药销售系列,郝美玉和其他两位药厂领导代表医药生产企业,附一医院新任党委书记吕兴国代表医疗单位出席,经贸委朴副主任为这组组长,负责召集和组织讨论。
首先,朴副主任充分肯定了江海医药经济发展的态势,肯定在座的各位院长、总经理、代表为保障江海人民的健康、繁荣医药经济做出的巨大贡献。也诚恳地希望与会者讲真话、讲实话,真正为江海的医药工业献一方之策一家之计。
朴主任讲完后,会场一片寂静。朴主任身后的植物盆景静静地立在那,每位代表的矿泉水瓶静静地立在那。朴主任的目光在每一位与会代表的脸上旅游一番后,将目光停在了美景医药公司的彭总身上:“彭教授,你就带个头吧。”彭总原是医大的一名药理学教授,于1992年下海组建医药公司,是医药界以诚信务实闻名的药企精英。朴主任一点完将,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除了脸上少许的老年斑,几乎没有人看得出彭教授已是62岁的老人了,他头上只有几根白发,平时走路也风风火火,驾车更不是一般青年所及,不久前还一个人从厦门开车回来,一口气开了12个小时。彭教授扶了扶他那古铜色的眼镜,将目光投向朴主任:“既然领导要我说,我就先说了啦,说了真话有人会不开心,那也不能怪我。”朴主任想,老教授说这话怎么像个孩子呀,真是老小孩老小孩老了都成了小孩。嘴上却说:“教授,我们就是要听真话,你说吧。” 彭教授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水说:“那我说了。”又喝了一口水:“我只想谈医药招标采购。我们现在的医药招标采购,变了形,走了样。”会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彭教授的身上。
摄像记者将镜头拉伸着。彭教授用手摸摸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说走了样变了形呢?第一,它不能真正意义上代表医院,它只限定了供应商的价格。并没有也从来没有代表过医院履行付款的职能,也不能代表!”他如数家珍似地数着某县医院欠他的货款已达二年之久,某某医院超过lo个月的货款有多少。数了一通后,他说:“招标办一成交就将交易费拿走了,可货款呢?货款他们不管,有多少医药公司经得起久拖不付?第二,招标是把价格招上去了还是招下去了?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为什么64次药品降价老百姓不受益?因为不招标时医院和公司做的价格还低些,现在还高些;不做药的奇怪,做药的不奇怪,为什么越招越高,因为价格高交易大,招标代理公司收的钱就多啊。第三,招标不是为企业着想,而是为企业设障,过去一月去医院送一次货就可以了,现在倒好。现在要一个市一个市地去跑招标,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这能促进企业的发展吗?第四,招标代理公司到底是服务机构还是敛钱的机构?一个小小的江海招投标代理公司。一年的医药成交额就是20个亿!”彭教授敲着桌子说:“20多个亿,现在l%的交易费就是两千多万,用的卫生厅的房子、卫生厅的水电费。7个工作人员一年两千万怎么花?这不是政府滋生的腐败又是什么?”会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卫生厅郭厅长眯上了眼睛。
朴主任说:“据我所知,电子商务很快将引入。交易费卫生厅不久前提出了降为o。7%,”朴主任望了望郭厅长,郭厅长忙接话:“我们正在酝酿将招标这一块从厅里剥离出去,服务费也要降,要降。”朴主任再次将目光引向彭教授:“教授,您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或意见吗?”
彭教授喝了一口水,说:“我的建议是,撤掉它!”他想了一下又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不一定对。”会场上又静了下来。大家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桌子,仿佛那桌子能变成黄金或生出钱来。朴主任见状,又说:“彭教授刚才开了一个好头,说了自己想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他将目光停在吕书记那说:“吕老,你也是老革命了,老山、麻粟坡、新疆……行军,打仗,一路走过来了,刚才彭教授也很怀念直接和医院打交道的日子,你能否就‘医药分家’、‘医药回扣’这个医药顽疾。给我们开一张绿处方,从本上根治这一顽疾?”朴副主任的父亲曾是吕书记新兵连的指导员,吕书记每年还去朴主任的父母家拜年。吕书记扫视一圈会场,清了一下嗓子说:“给病人开处方是医生的事,给社会病痛开绿处方是政府的事。我谈不上开方,只谈两点自己的认识。其一,医药分家吵了十年,十年没有结果,我认为还是不分为好。因为现在进药还是医院管着。通过药事会,能让质优价廉的药进来;如果一分家,药店可不管价格与品质,它只管差价与利润,可能质量不怎么的价格高的药还容易进一些,代表给医生的回扣高一些,药走得还快些,老百姓不是更遭殃一些?”吕书记想到外行可能有疑问,就说:“医药分家以后回扣问题将更突出,一是药店的人医院管不着也没人管,二是代表从药店统方更加自由,不像医院药房还遮遮掩掩。其二,关于医药回扣问题,其实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很好抓。为什么解决不了?”他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说:“上头的问题。”大家都朝着他的手指看着他头上的天花板。
“为什么说是上头的问题呢……价格是上头定的吧?商品名是上头弄的吧?”他停了下来,与会领导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头上,他接着用手掌在脖子上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说:“将商品名统统砍掉,回扣的问题不说全解决也解决了三分之二,如果政府要寻求什么方子,这倒是应急的方子。”他停了停又说:“但是,取消商品名前要考虑两点,一是不管是哪个药厂的,只要是同一种药同一个规格,就必须同一个价格,现在不同的药厂的价格不同就是腐败的表现!既然是同规格的药品为什么要搞出那么多价格?二是医院取消商品名时必须将现在在医院使用的品种全部保留。如果将不同厂家的同一个药减掉得只剩下一两个厂家的,与要不要商品名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同一个药只保留一二个厂家,医院现有品种的厂家为保住自己的品种继续销售,只会疯狂地去送礼。只会展开一场疯狂的‘送礼保品种’大赛,让医药腐败急剧升温!”取消商品名,对于以新产品为主的药业无疑是巨大的打击。阿期斯达斯药业的老总坐不住了,他说:“一个药厂完成gmp兴建与改造,小则几千万多则几个亿的投入,取消商品名会让多少药厂倒掉?江海400多家。”
医药生产企业,至少将有300家关门!……医药工业,对于我国来讲,既是朝阳工业也是幼稚产业,经不起外企的雪雨风霜。外国在中国建的药厂生产的药品价格比我们的高出一倍不说,他们的‘学术支持’我们更是心若明镜……据我们买来的情报数据显示,去年,美国gnsrt公司花在中国医药市场的所谓学术赞助、出国考察、国外培训费用就高达11个亿!
我国又有哪家企业有这样的实力和气魄!!今后我不说,就现阶段而言,商品名是民族工业和外来企业进行竞争不可或缺的一个武器;药品留出一定的差价也是生产企业和经营企业生存与发展的需要……”
其他医药生产企业的出席代表受到感染,他们谈了中国药品和国外药品价格的比较,谈了国外医药生产和推广的个案,但郝美玉一直没发言,一直在用心地记着笔记。
最后,朴主任点名道:“钟涛董事长。请您发表高见。”
钟涛一直克制自己不抽烟,一直不停地喝水。听到朴主任点名,他猛喝了一大口水说:“我想说的,大家都说了,我都赞成。我在这里开一张实验性质的方子。”他咕咕咕地喝了几口水后说:“我认为,要真正破解‘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政府对医院和医药公司重新进行定位很有必要,让公费医院真正成为医保医院,足额充足地保证医保药品,保证低价位的药品,让医保参保病人有药可用,让医保医院的医生无回扣可拿,但薪水要提高。我去过国外考察,许多西方国家医院提供的免费药物,实际上都是价格非常便宜的常规药物。将一部分医院转为真正意义上自负盈亏的医院,真正体现商品经济职能,体现市场经济规律,让它像商场一样地管理,像酒店一样地管理,也就没有人再去追究什么商品名,什么促销了。”(敬请关注《绿处方》……34)
(连载34)“大家想想,什么行业没有虚高?什么行业没有回扣?就是政府给人调动完一个工作,完事后也要喝个感谢酒嘛。所以,我说,对于医药回扣,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人鼓了一下掌就戛然而止了。他朝那个掌声的地方望去,没有一个人有表情,他接着说:“烟,酒,价格高,虚价,为什么没有意见?因为人可以自由地选择。为什么病人面对一瓶远低于贵妃醋价格的葡萄糖水会有那么大的意见,因为病人没得选择!因此,如果我们有真正意义上的医保医院,又有真正市场规则的商业医院,病人可以选择,这种怨声不就下去了?”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除了医院的定位问题,医药公司也同样存在定位问题,可以由政府统筹建立极少数几家医保用药公司,分医保产品线组织货源,医保局直接将货款打至公司,做到一个产品同一个政府规定的价格,一个医院只有一个同类药品,医生没有了选择也就没有了回扣一说,公司也能在薄利中正常运转了。对于没进医保的品种,非医保公司参与市场游戏规则,政府只管一件事:质量!”
短暂的沉默后,会场爆发出阵阵掌声。
钟涛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是一间足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他的办公桌正对着门也正向着东方,符合紫气东来的民间说法。在他办公桌的左侧,是一条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的上方,是一排镜框,框里镶嵌着钟涛和省、市、厅领导的合影。他办公桌的后面,是红色的衬底背景,景中隐着暖红色的灯光,灯光中映出一个大大的“佛”字:用钟涛的话来讲,佛即善,善即良,良乃良心也,用修正药业的话就是“做良心药”。在他桌子的右边,是一大排红色的书柜,书柜里按书的类别分别陈列着医药学专著、哈佛的经济管理和三国演义、红楼梦、孙子兵法等名著。办公桌的左边是一台红色的电话和白色的电话,右边是液晶屏的20寸电脑显示器。在他办公桌前方紧挨门的右部,是闭路录相闪示屏,他可以通过手中的摇控器随时切换画面,随时查看到工作间任何一位员工的工作情况。
钟涛的视线停在了电脑屏上:为什么浙江临门乐医药公司回春灵一号的销量出现明显下滑呢?他拨了一个内线电话,销售部经理曾子铭就进来了。曾子铭进来后在钟涛办公桌前两把棕色真皮坐椅的左边那一把坐了下来。“回春堂一号销售形势如何?”钟涛见曾子铭坐下,没有给他倒水,就问。“最近三个月,都只有百把万的销量,跟上季度相比下降了20%的样子。”曾子铭看了一眼自己白衬衣上红色的领带。“为什么?”钟涛也看着他那红色的领带问。
“过去,临门乐医药公司是个大户。可现在变成小户了。我这个月专门坐飞机去了一趟浙江,见到了临门乐的安长保总经理。安总说,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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