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所有的生意都是你的,不必急于一时。”
“有人跟我说,你在侵吞勒家的财产。”
言欢双手插口袋,噙着笑看他,“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顿了下,又道,“也并不介意,我的本就是你的。”
言欢冷笑,“不,你的永远是你的,我永远不要。”
“你没发现我成年生日过后我们谈话就总是不欢而散吗?”
“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
“我只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一直都知道。”
“你还小,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你总是想要驱逐我,我也总是要听你的,反正最后我还是要去该死的英国,不是吗?”勒拾旧终于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和她谈论,无异于给自己添堵。
“是。”
“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日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言桓侧脸上,她的鼻翼很高,五官也精致,只是面色是常年不健康的白,却也让她看起来更加漂亮迷人,“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
勒拾旧站起来和她对视,“我对你失望。”
“你本就不该对我抱希望。”
“你的嘴巴永远比我厉害。”
“是你心理不够强大。”
“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看低我。”
“我永远不会看低你,但是你不该喜欢我,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
勒拾旧涨红了脸,所有的心事写在眼睛里,“当然,以后我不会再说,但是港剧里的奶油小生早已过时,你应该换一种口味,而且我不喜欢你做娱乐产业。”
言欢眼中写满玩味,“那是我的事情。”
终究是谈不拢,勒拾旧摔门离开。
拿了红酒坐在阳台上,良久看到小花园里轿车离开的影子,勒拾旧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表情,据佣人讲,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她大了他足足七岁,小时候他立志保护她,长大了却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人保护。
她周围有着铜墙铁壁,任凭他撞的头破血流,也不肯放他进入丝毫。
第二章
正文
医院。
“欢欢,爸爸妈妈生你却不能养你,今天只能送你到这里,以后诸路,你且自当稳妥。”张安琪目中并无痛惜,只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你们会犯遗弃罪。”七岁的言欢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
“你跟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言欢沉默。
“若你得运,或许可以一帆风顺,妈妈祝福你。”张安琪阻止想要上前的丈夫。“同时希望无论何种情况下,不要供出我们。”她说的无非的有警察的情况下。
“我恨你们。”
“你理当恨我们。”
“我不会原谅你们。”言欢又道。
“你不必原谅,但我希望日后你能保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那至关重要。”
抬起头,母亲那么高,自己这么小,她才不到她腰上,显得更加可悲,“请登报与我脱离关系。”
“我们会的。”
“永别。”已成定局,倔强幼小的言欢目光疏冷,言家夫妇待她不薄,她自幼先天性心脏病,他们将家中大部分钱财拿来给她看病,却不得好结果,如今家里添了男丁,她早已是负担,而且此次住院的治疗费尚未付清,他们想送她去福利院都不能。
道义上,作为父母不该遗弃自己的孩子,但是道义碰到利益,长久精力压迫,任谁也受不了,言欢理解,却不原谅。
张安琪离开之际留给她最后一句话:“七楼是有钱人呆的地方,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愿意领养你的人。”
“若是找不到呢?”
“会找到的。”
绝口不提要带她回家的事情,言欢失望至极,“请离开吧,我们已脱离关系。”
张安琪踟蹰许久,终于拉了丈夫离开:“珍重。”
言欢出了病房便抓住一个中年男子的衣服:“先生,请问你们家需要领养小孩吗?”
中年男子甩开她,骂骂咧咧道:“神经病!”
以后诸日,言欢便穿梭在医护楼大厅不停的询问,“请问你们家需要领养小孩吗?”
人情冷漠,言欢真正体验到,她被抛弃,医院保安日日看到她在眼皮子底下拽别人衣服,却并未报警,无非上面吩咐下来,让她找到下家,然后定要付了医药费才肯放她离开。
第三十七个人,言欢甚至没有看清他的面孔,穿白衬衫卡其裤的男人停在她面前,蹲下来和她平视:“你刚才说什么?”
是个身材修长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许久之后,直到他离开人世,言欢依旧喜欢穿白衬衫卡其裤的男子,无论老少。
“请你领养我,先生。”
“你父母呢?”男子并未忽视她眼中的晦暗。
“已登报脱离关系。”她自口袋中拿出一张报纸展开,指了指角落里一则小小告示。
上书:言品瘟与张安琪夫妇与小女言欢脱离血缘关系,以此为证。
“为何?”
“我患病,他们遗弃我。”
“可以找警察,需要我帮忙吗?”
“不,他们待我已经不薄,只是家中添了男丁,他们无力生养罢了。”
“可恨他们?”
言欢思索许久,“人总要活下去。”
“我并不需要一个女儿。”
“那您一定需要一个小助手,我可以为您做许多事情。”
“你都会什么?”男子来了兴趣。
言欢翻开报纸,找到右下角的数独游戏,盯着看了近一分钟,抬头问:“先生可有笔?”
男子递了派克钢笔给言欢。
半分钟后,原先的空位都已被填满。
“是早就做好的,还是刚做好的?”男子已经惊奇不已,浊浊世间,原来还有如此伶俐的人儿。
“刚刚。”
“怎么做到的?”
“大部分时间病在家里,他们给我一本数独书消磨时光。”已连爸妈都不愿再喊一声,只称他们,立志与他们脱离关系。
“除此之外,可还会其他?”男子俨然已经摩拳擦掌,动了心思。
言桓递过派克钢笔,“请在报纸上写下一百个数字。”
男子却站起身来,“或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坐下,你觉得如何?”
“那自然最好,先生请。”
礼貌且沉稳,这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两人到了等候区找了空位坐下,男子花了三分钟才写好一百个数字,并确定毫无秩序可言才递给言欢看。
言欢从头至尾看完一遍递还给他,然后信口将一百个数字背了一遍。
“可否逆背?”
言欢缓缓点头,“我需要试试。”
逆背比顺背慢了一拍,一百个数字下来只错三个,男子啧啧称奇。
“能记几天?”
“三天。”
男子笑,“已是极限,难道没有人可以对所见之物永生不忘?”
“有。”
“哦?”
“大象。”
男子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敢问小姐芳名?”
“言欢,言语言,欢笑的欢。”言欢同他握手,慎重至极。
“在下勒亲贤,很高兴认识你。”
言欢睫毛微动,亲贤,幸好不是港生、家明或者治忠之类的名字,他就该亲近贤人,祖上当是书香门第才对得起这样的名字。
“勒先生,我愿为你效忠。”
“不不不,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护我小儿。”见她不解,他解释道:“我小儿子今天在这家医院降生,你可做他玩伴。”
言欢眼神欣喜跳动,“先生愿意领养我?”
“你是人才,不必我领养,我愿意照顾你,条件我已说过,请跟我来,我带你见我小儿。”
保温箱里一个初生小儿蜷缩着手脚正在舔手指头,看到有两人在看他,咯咯笑起来,言欢由于久病,身材格外小,趴在保温箱上看着男孩的笑,便觉惊奇,“没有小孩子第一天便能对人笑,大都要面无表情许多月。”
勒亲贤笑的格外畅快,“他与众不同。”
“是,他与众不同。”言欢的声音低了下去,良久才喃喃道,“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他。”
“若是你做手术之后能够存活的话。”
言欢唯唯诺诺,“是。”
勒亲贤不再提及这个话题,看着孩子来了兴致:“我为他取名拾旧,你觉得如何?”
“旧人旧事,拾起有何用,先生该为他起一个欣欣向荣的名字。”
“他的母亲死在手术台上。”勒亲贤淡淡解释。
言欢心知戳到他人痛楚,便道歉:“对不起。”
“不知者无罪。”
两人离开宝宝温室,勒亲贤送言欢回自己的病房,“费用我会为你打理,小儿还要在医院住三五日,你今日随我回去,还是改日同小儿一起回去?”
言欢深怕再次被人丢弃,“我可以今日随你回去,然后日日来看小旧。”
“如此甚好。”
在病房楼前早已有深色房车在此等候,保安看到言欢跟着勒亲贤朝大房车走去,无不惊叹她的好运,言欢视若不见。
车上,勒亲贤问:“你希望我将你过往的资料自父母家中过继来,还是为你安排新身份?”
“过继来最好,以防日后纠缠不清。”
“你倒看得通透,但他们毕竟养你七年。”
“她为生儿吃药,才使我得了此病,我从未怨恨她,祖宗遗命,无后为大,而且我们已在医院说定,再无关系。”
“寡情未必是好事。”
“对勒家,我定会说到做到,你是我的恩人。”
“不,拾旧才是你的恩人,你当好好对他。”
“是。”
临到了勒家,言欢声音极低的乞求:“请不要在他们面前露财。”
“我会请律师保密。”
“谢谢。”
“你当谢拾旧。”勒亲贤重复。
“是。”
勒家与言欢想象中并无二样,大大的花园,欧式双层小洋楼,车库里停着数量小轿车,有佣人在花园里浇花,还有佣人上前来接去勒亲贤手中的公务包,管家站在廊下恭迎主人回家,一切完美的就像是拍电影。
勒亲贤对待言欢俨然像是对待一个小大人,客气的请她在沙发上坐下,吩咐佣人:“请给言小姐一杯清茶,她不能喝牛奶甜品以及咖啡。”
佣人迅速送上一杯清茶,言欢忍不住打量勒家,80年代经济才刚刚复苏,勒家的衣食住行已如此上等,且能住半山半海的别业,可见家底丰厚。
“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地盘,喝完茶我带你观光。”勒亲贤对于她表现出来的好奇感兴趣,乞儿出身,对眼前的大起大落却能做到不显山漏水,真正难能可贵。
言欢端起茶杯迅速喝完站起身:“麻烦勒先生。”
勒亲贤虽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对于自己的收藏还是有些自得,指着楼梯上的画作:“代克的查理一世画像,虽是废稿,竞抢的人有许多,几经周折才落入我手中。”
言欢对于欧洲画作并不了解,但是她有疑问:“挂在墙上不怕被人偷走吗?”
勒亲贤先是一愣,后又大笑,“把它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要更加担心它不翼而飞?对于到手的东西,看得太重,反而不利于自己。”
言欢半懂不懂,只诺诺称“是”。
勒亲贤继续往楼上走,“以后你会明白。”
“是。”
二楼有一间大书房,存书过十万,言欢啧啧称奇,目露凶光,像是得了宝贝,将书架上每本书都摸一边,“勒家是真正大富之家。”
“相对于其他人的赞誉,我更喜欢这一句。”勒亲贤随手抽出一本《临床百科学教》拿在手里。
再往外是露天游泳池,站在这一端看去,仿佛是连着海的,比电视里的酒店漂亮几百倍,这才是真正懂得享受之人。
晚餐,言欢作为上宾与勒亲贤坐餐桌两端,佣人恭敬的称她为‘言小姐’,她的份例经过严格计算,蛋白质卡路里,带了眼睛的医生坐在一侧古板的说着:“蛋白质,脂肪都需经过精密计算,过甜过咸过酸过辣都不可,不能喝刺激性饮料,如咖啡等,更不许抽烟喝酒,我会列了单子给管家,还请言小姐配合。”
言欢点点头:“却之不恭。”
坐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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