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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半世浮萍随逝水|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1:18:43|下载:半世浮萍随逝水TXT下载
  和楚王不惜不战而弃房州等地域,就为了将周昱昭引至怀州,采取拉据战,将他有生力量削弱在怀州,制造一个重大转折。

  李眠儿条分缕析着,当她意识到周昱昭此番攻城任务极为艰巨时,她也意识到周昱昭本人的安危在这场战役中的重要性,一时半刻的耽搁都有可能造成极坏的影响。

  如果周昱昭在得到楚王的消息后,选择按兵不动,然后按部就班地徐徐图城,就算十天半月没有图下怀州,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至少他有理智,会见机行事,不会一败涂地。而危险的陈王自己并不担心,因为他目前除了关住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过激的举动。

  他恁样骄傲的人,怕是更希望在彻底打败周昱昭后,在证明他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后,再来收服自己罢,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怎么着的。否则,他也不会放着自己这么些天,而迟迟不做进一步行动的。

  然,如果周昱昭在得到楚王的消息后,根本按捺不住,急于攻城,拼了命想尽快把怀州城拿下,进而救出自己,那样一来,也许会给陈王等以巨大的守城压力,但盲目的战略在两军对垒中最为忌讳,尤其是在进攻城池时,后果往往是不仅攻不下城,反会在一次又一次攻城时,大幅度损兵折将。

  而这无疑是陈王所乐意见到的,那么,楚王的用意会不会也是如此,因为,他们都知道周昱昭亦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隐忍了这许多年,一旦爆发便很难收住,兼且又在这种一连胜下多少场战役的关头,被胜利冲昏头脑也不无可能。

  或者,到底还是自己以怨报德楚王,小人了一把呢?其实他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与周昱昭团聚。

  李眠儿郁闷地不住拿后脑勺磕着床头,脑中不断盘旋这些想法,突然,她全身一紧,蓦地睁开眼睛,她琢磨了这么久,竟然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她仔细回忆楚王的原话,他话中的意思是,他会把自己所在这间屋的方位告知周昱昭,这间屋的方位告知周昱昭!而且他还说了,明天夜里就看自己和周昱昭的造化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说明天夜里就看到了?

  他凭什么说明天夜里呢?

  难道他还会与周昱昭约定时间?两下配合地把自己从陈王眼皮子底下救出去?

  不对,他没有说他会这么做!他说了,他只告知周昱昭自己的方位而已,其余的他是不会管的。

  想到这,李眠儿不由浑身冒冷汗,上半身僵直:楚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那般有把握周昱昭定会冒险前来救自己么?这,会不会是他故意设的圈套!

  因为如果楚王真心为了自己,何必出此这招,明知周昱昭很可能会为此乱了阵脚?他大可把这份人情留到后面再送啊!

  忆及周昱昭前年,仅仅为了探看自己的腕伤,顺便给自己送药,他便千里迢迢地从南境日夜兼程赶回京,又偷偷摸摸地夜闯皇宫,她完全相信,周昱昭多半会不顾危险,夜闯怀州城,来把自己偷走!

  李眠儿脑中轰轰隆隆,她控制不住地又开始怨恨自己,甚至耳边不断地回响起,不久前在应天行宫里听到石洵对周昱昭说得那段有关于自己的话……

  如果没有自己,又哪里来这些恼人的插曲!如果没有自己,苍鹰和两个车夫也不会那么惨死?

  李眠儿极度懊恼着,她从床上爬起,踱到窗边,仔细伏在窗前,屏息凝神地辨听,再又踱到门边,一样屏息凝神,看是否能听到什么动静,设置机关或者其他什么的埋伏方式。

  假若这是一个陷阱,自己这房间的四周围必然是个设阱的最佳位置。

  但是,她坚守了一整夜,房周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次日的上午还有下午,她一样没有听到怪异的动静。

  从白日进屋来送饭送水的人身上,她亦没发现丝毫变化。

  于是,她又尝试着推翻自己对楚王的怀疑,尝试着相信楚王的为人,还有他对自己那份无私的情意。或许,当真只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其实,他当真只是不想自己继续滞留在陈王的爪下,当真只是想把自己的下落告诉周昱昭,当真只是希望他能把自己成功救出去!

  所以,他才会在末了加了一句,因为他四弟陈王的性子摆在那,因而一切还得看自己和周昱昭的造化!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六)

  想来想去,李眠儿自己也想得麻木了,最终归结到一点,就是盼着渴着周昱昭在接到楚王的消息时,能够稳住性子,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以身犯险,只有这样,才能万全。

  至于楚王,她也盼着渴着是自己多心了!

  夏日的天白昼来得长一些,直到酉末时分,天气转黑,李眠儿开始神不守舍。

  即便一宿没有睡,她也不觉得困,因为担忧紧张,她的心神甚至进入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不同于上一次在襄州,陈王此次没有把自己关在密室之类的地方,而是在西侧城楼上,距离南边主城楼也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但如果两方交战,她是能够听到动静的,因为这几天里,梁军演练的声响她都是能隐约听闻的。

  白天里,城楼没有传来叫喊呼吼声,亦没有传来兵刃拼接声,这令得她神经更加崩紧,她怕楚王的话在是夜应验。

  李眠儿在房间走来走去,桌上摆着的饭食她没有吃,里面照常拌了药,虽然她腿脚仍是无力,但再吃一顿的话只会加剧身体的无力感。她又低头审了审自己的衣裳,白闪闪的,在夜色中十分乍眼,摇摇头,如果发生万一,自己这身衣服可不行。

  于是,她在屋里的箱柜中翻来找去,陈王让人备了不少衣物,只是她哪里来的心思在衣服上,且这屋里成天背阴,她又不怎么动,除了换换小衣,自打被关进来,身上的外裳一连几日就没有换下过,也就想不起来去留意箱里的衣服了。

  李眠儿将衣物一阵翻看,看完后仍不由皱眉。陈王不知是为了迎合自己,还是他本人就钟爱白、红两色,箱里的衣服除了白。就是红,唯一一套黑色的薄裳偏又裁剪的太为复杂。绦绦带带的十分拖踏。

  但相较于白、红两色,黑色无疑最方便在夜间不显目地移动,无奈,她只得挑了这一件。

  然后,她又在屋里四下找找是否有甚锋利的物事,好用来剪割掉衣服上拖踏之物。

  半晌无果,看到桌上的盘子是瓷制。遂悄悄把盘子清空,拿了被裹住盘子,闷闷地砸向桌角、床角,她怕弄出声响。不得不轻手轻脚,隔一会砸一下,偏盘子材制太结实,愣是砸出一身汗,才好容易把盘子劈成两瓣。

  李眠儿用瓷口。将就着把黑裳略作修整,其实就是把那些缝制在胳膊肘和肩上的飘飘带带硬生生地割掉,又把宽广袖口束起,巨大的裙摆亦将之用割下的带子收束一些。

  如此一来,衣服穿在身上就不那么飘、那么拖了。紧窄舒适许多。

  不管今夜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准备,倘若周昱昭决意前来救自己,那自己这里就尽量做好充分准备,能多出一分力,则多出一分力,能少生一分牵绊,便少生一分牵绊。

  只是,她实在想象不到……那样的一场救迎。

  夜色越发黑下来,窗外除了偶尔游过的火把之光,看不到其他任何光,然屋里的灯光倒还算亮堂。

  李眠儿搬来椅子,蜷坐在窗户边上,静静聆听窗外的一切声响。

  约摸二更天左右,南边突然传来一个极为浑厚粗犷的叫骂声,声音高亢猛烈,李眠儿忙贴耳凝听,那骂辞中间或夹杂着逆子、竖子之类的,极像是针对周昱昭。

  她豁地从椅中爬起,挪开椅子,整个身子伏到窗子上,心跳如鼓、大气不喘地听着那粗犷之声继续叫骂。

  过了许久功夫后,好歹那人是骂累了,又换了另一个人,声音一样粗壮有力,却是带着浓重的京西腔味。

  这么听下来,李眠儿已经能断定这两人所骂确是周昱昭了,只不知他们是有意隔着挑衅对面的周军,还是因为周昱昭已率兵来到城门前,准备攻城,两边先来个口水战?

  突然,更远一点的方位,传来隆隆的大鼓声淹盖了那人的怒骂声,鼓音轰轰有力,分明是进军之鼓声,周昱昭当真是来攻城了。

  李眠儿仰面长叹,耳朵跟着鼓点仔细辩听。

  稍后,鼓音停止,接着角号声响起,然后便是震天的一声怒吼,吼音达到“商”符,可见将士气势之充足。

  没有听到周昱昭的声音,紧接而来响起的已是控制士兵前进节奏的战鼓之声。

  几十万人步覆一致地踏击地面,李眠儿感觉整座城楼都在隐隐晃动。

  然,这么声势浩大的队伍,她依然不以为周昱昭能一举攻破怀州城,他太操之过急了!他这样也许正中陈王下怀!

  陈王这几日很可能已经调来北境边军,合力抗衡周昱昭,怀州城没有那么容易能攻下来的。

  没多久,南楼亦跟着响起战鼓声,还有陈王依稀的鼓劲声,再然后就是将士们充满杀戮之气的狂吼。

  南边整个地陷入激战中,战鼓声、号角声、怒吼声、马嘶声、刀箭声、惨叫声、绝望声,震得屋里的李眠儿心弦几要断掉。

  袭进她耳朵里的每一道声音对她都是一阵折磨,外面正进行一场生与死、血与肉的拼杀!

  这种因为追逐权与利而对生命的摧残,是她一直至今无法理解的,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理解。

  男子主导了这个世界,他们是光明与先进的创造者,也善于制造黑暗与堕落,他们无底的和虚荣心搅乱了这个世界原有的平衡,无尽的明争暗斗让本来清澈的世界混浊不堪。

  相较女子的小j小滑,男子的世界充满凶险,他们有时残暴而疯狂,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让人世充斥着罪恶与不公。然对此,他们总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辟责,借口千篇一律,无非诸如:是他人迫得他们如此,是女子迫得他们如此,是规则迫得他们如此……

  李眠儿甩甩头,不再思想这些没用的,世俗便是如此,看透也罢,看不透也罢,总是要置身其间,除非当真找个荒山野岭独居过活,否则,就要面对世间诸多种种。

  或许,也正是那些丑恶的肆虐,才彰显出美好的可贵来吧,才让生活变得不至于那么单调乏味吧!一旦尝得甜头,便再欲罢不能!

  周昱昭,就是这样一个让她欲罢不能的男子,正如陈王所说的,周昱昭根本也不是一个简单纯粹的好人,他城府深,他心机沉,他手段狠。假若他是个思想简单、优柔寡断的人,自己还会对他倾心吗?

  欢喜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都喜欢,发现不喜欢的时候,也要去接受。

  李眠儿两手撑在窗上,稍稍立直身子,外面的撕杀声还在继续,就算她再厌恶,再愤恨,她还是要面对,不仅要面对,还要在心里做出选择,放弃那些同样有血有肉、有爹有娘的梁军士兵们,而默默地祈佑周昱昭一方能赢得上风。

  闭上眼睛,身子发冷,感觉自己的血液也在跟着外面的战斗一点一点流失一样,李眠儿只觉得每一分每一刻过得都是煎熬。

  思维开始麻痹,她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听不出外面的战况如何,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双手抱胸自己给自己取暖,尽管眼下本是夏伏天气。

  “嗞咖——嘭——”

  毫无预兆地,突如其地,在李眠儿看来本是坚不可摧的窗扇嘭地裂碎开来。

  她吓地心神俱醒,冲向窗前,所有的多愁善感顿时烟消云散,所有的杞人忧天亦沓无踪影,管他宇宙世界,管他善恶美丑,此时,她只想第一时间看到心上人的脸。

  然她跑到破开一个巨大漏洞的窗前时,仅仅能看到一身黑衣的周昱昭的背影,他背对着窗户,身前有七八个像是暗卫的人正围着与他争斗,不远处的七煞,不,如今是六煞,也在同一群驼衣人困斗。

  李眠儿见此慌惊不已,驼衣人人数众多,这里又是陈王的地盘,周昱昭只七个人……

  她想法将落,从头顶上飞下来一个金黄毛物,腾空就朝周昱昭身前的一个驼衣人蹬踹而去,别看他细胳膊细腿,那驼衣被他踹了个出其不意,霎时间跌落楼下。

  金川现身,周昱昭顿时可以抽出身来,他转过脸,对上一脸忧色的李眠儿,来不及给表情,伸手一把将她从窗内拽了出来,然后只字没说,拖着她便朝北狂奔,转身时顺手劈倒两个挡路的驼衣人。

  除掉挡道的,周昱昭脚下一腾,拉着李眠儿的手,影遁使起。他原没有料道李眠儿使不出力气,手上没有用力,只是轻轻一拉,以为她会顺着他的力道一同遁走。

  李眠儿的身体猛一受力,脚下跟不上,整个身子朝地上扑去。

  周昱昭大惊,退回一步伸手将她接住,低唤一声:“眠儿——”

  李眠儿借力站起,对他摇了摇头。

  周昱昭会意,低头看了看她的腿脚,见其动作虚浮,便知她被陈王使了手段,他转眸瞥了瞥正冲他二人飞来的几个驼衣人,飞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扔给李眠儿:“吞下两颗!”

  语毕,跃到李眠儿的身前,挥鞭迎上几个驼衣人。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七)

  李眠儿管不了周昱昭扔给自己的是什么,胡乱拔开盖子吞了里面两颗丸子,然后远远地立在他身后,不时再四下里张望,以防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个驼衣人。

  南边城楼火把孜燃,拼打声仍是震声响,而自己身前亦是一片战场,周昱昭或许是因赶时间,也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血腥,看得出他出手飞快精准,打倒一个再击另一个,无暇再给躺倒的人致命一击。

  就在他把新围上来的几个驼衣人解决掉后,李眠儿一眼瞅见,不远处,有个驼衣人领了陈王还有梅笑寒正朝这里赶来。

  她忙出声提醒周昱昭还有六煞等人。

  周昱昭转头瞥了一眼,然后大步跨到李眠儿身边,揽起她的腰,又对六煞和金川沉声唤了声“撤”,便撒腿狂奔而走。

  李眠儿扭回头看向陈王追来的方向,见他已经与驼衣人汇合,一齐追了上来,一个驼衣人一边跑一边在他旁边禀报着什么。

  虽然隔着远,天色又黑,但她还是能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他是没有料到周昱昭这般胆大,混在冲锋头兵里面,闯上城墙,又在眨眼间将自己救走。

  这么说来,他真的被蒙在鼓里,而楚王就是如自己头先所想的那样,只为了帮忙!

  想此,李眠儿心头为之一轻,因为,一直以来,楚王在她的心里就像一束光,她希望这束光永远都不要熄灭。

  六煞紧紧跟在后面,金川亦腾跃在侧,周昱昭带着自己一路朝北行进,但因为对路径不熟,他的脚下不得不变慢,然陈王等狂奔起来,驾轻就熟,两下的距离越来越短。

  李眠儿紧张不已,只恨自己没法影遁。否则,少了自己的重量,他起码行动起来更轻捷。

  “再过半刻钟就好了!”耳侧突然传来周昱昭的声音,李眠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

  刚才在屋里,她迫切地想要看到他,然一出来后,便被眼花缭乱的拼杀搅得心神俱乱,只盼着他和六煞还有金川不要受伤,根本想不起来探看他的脸。

  在那间阴暗的屋内并不觉得,到了外面。热浪袭人。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凝滞了一般,就是这样的跑动之下,皮肤仍感受不到风拂过的感觉。

  在火把光混合着天上月光的照射下,周昱昭脸上的汗水清晰可见。他的衣服好像也是湿的,还不时散发着血腥味,但很快就被他身上的体味覆盖掉,只偶尔冒出一下。

  他的头发全部盘在头顶,扎得特别紧,额前没有落下一缕散发,黑衣的劲装裹住他的脖子,相衬之下,愈显他面容润泽光滑。倘若在白日的话。应该能看出他被晒黑了一些,但是银白的月光反射在他满是汗珠的脸上,抬亮了他的肤色,令他整张脸像是没有经过长久的日晒一样。

  李眠儿这一看,就看呆了去。恍然间,忘记自己正身处险境中,也忘了身边这个人为了自己正在与死亡搏斗。

  她下意识地想拿袖口给他擦擦鬓角的汗水,他却突然转过脸来,扫了自己一眼,同时嘴角飞快地闪过一抹轻笑,便转回脸去,低低地语道:“你还真有雅兴!”

  闻言,李眠儿蓦地收回目光,再次回头看向陈王等人,面上忍不住发热。发现他们与陈王的距离没有再缩小,她稍稍宽一宽心。

  想到周昱昭头先那句话,还有半刻就好了,应该是他喂自己吃的两颗药丸半刻钟内会见效吧,然后自己可能就可以有力量运气,从而使出影遁了。

  就在她心头放松的片时间,周昱昭携自己奔走的正前方墙头上,突然蹿出一队人,清一色驼衣打扮。

  李眠儿倒吸一口气,五脏六腑一下子停止了活动。

  而即在此时,周昱昭扬指到嘴边,吹了一声绵长清脆的响哨,六煞等人亦是一样举动,接着就听不远处有马匹跑来的踏蹄声。

  千钧一发间,纵转瞬即逝,但此隙间还是能够发生许多事的。周昱昭的响哨吹毕,迎面来的驼衣人已经围堵上来,李眠儿瞥见身后的陈王等也只差十几步之遥,视线不等收回,整个身子被周昱昭抛开一丈开外,与墙沿只差毫厘,再朝外去一点,她就落到墙外,掉下城墙了。

  说时迟那时快,周昱昭和六煞迎上这群驼衣人,李眠儿转眼朝身后的城下望去,几匹快马已经就要跑到笔直坚固的城墙下方了。

  霎时间功夫,陈王和梅笑寒同时拔剑,跃向周昱昭等人,李眠儿放声惊叫。

  陈王一脸阴戾地瞧了眼李眠儿,李眠儿不由眼神一缩,撇脸避开他的视线。

  就在陈王出剑的一瞬,周昱昭腾身跃起,挥鞭朝她腰间卷来,长臂一甩,将她抛出城墙。

  李眠儿不意,吓得又是一声惊呼,但周昱昭的鞭子已经被他抽回,她的身子直线下坠,然后就听周昱昭再吹一个响哨,紧随着,地上奔跑着的其中一匹骏马加速奔过来,她顿时会意,但如此高难度的上马动作,实在令她心惊肉跳。

  “金川!”耳边传来周昱昭的一声闷吼。

  闻言,金川腾地就从驼衣人包围圈中跃出,飞下城墙,他一脚勾住李眠儿的一条胳膊,直接把她挑到此时刚刚好奔到她双脚正下方的一匹彪悍大马的马背上。

  一落马,李眠儿即抬首朝上看去,视线才触着墙头,就见周昱昭从上面跃下,跨坐到她的身后,而六煞还留在上面。

  坐到马背上后,周昱昭没有急着策马,却是转头将手中鞭子一扬,将坐在另一匹马背上金川缠起,甩回城墙上。

  李眠儿捂嘴低呼,忙着紧地再次抬头,正看到金川落到墙边一个驼衣人脸上,而趁此机,枭鹰抽身跃出墙头,落到墙下的一匹马背上。

  陈王见状不妙,随手吹哨,亦唤来自己的马,不过他的马,听动静好像是在城内。

  墙头上的金川如法炮制,一一替另外的五煞解围,他个头小,身体又极为柔软灵活,一群驼衣人包括陈王根本拿他没有办法。他们当中又没有弓箭手,只能徒步沿着城墙飞奔追赶墙下的人马还有依然活跃在墙头上的金猴。

  周昱昭待六煞全部下来城墙后,扬鞭策马,继续朝北向跑去。

  片时后,与金川顺利汇合。

  金川很是自觉地落到李眠儿身前的马头上,李眠儿一把将他牢牢抱住:一早就知道他威武,不想他竟是这般威武!

  八人七马一猴疾驰在暗夜中,再往前就是怀州的北城门,李眠儿睁大双眼,目视前方,坐下的马健硕非常,踏步如飞,她捋捋它背上的鬃毛,是自接触马儿以来从没有过的触感,之前也没有见周昱昭骑过,可能是新近才得的。

  很快,她就看见前方城门附近火光攒动,渐闻人声鼎沸,她登时心慌:莫不是陈王在北门准备堵劫?

  但身后的周昱昭依然照旧扬鞭驱马,压根没有勒停的意思。

  到得近前,李眠儿才发现怀州北城外亦是混战一片,不过两边人都不是很多,没有人注意到新跑近的这一队人马。

  于是,她微微放下心来,随着周昱昭穿过混战的人群。

  “主上——”

  倏地,另一侧的枭鹰沉声唤了一声。

  闻声,周昱昭掉头朝后面看去,李眠儿跟着一道回头,却是北城门内闪电般地穿出一排骑士,陈王打头,直奔他们这里追来,这一回,她借着火光清楚地看到他们人人背后都多了个箭矢背囊。

  “人多,目标明显,分头撤离!”周昱昭回过头,对着六煞命道。

  命令完,他提了马速,头也不回地朝着夜色深处行进。

  六煞几人也毫不迟疑,果断分散开去。

  但远处陈王的队伍目标很明确,他们没有分开,也没有追逐六煞的意思,而是一路径直地跟着周昱昭骑进深山中。

  山道崎岖,只有头顶的月光指引着前方的道路,李眠儿汗毛倒立,周昱昭将六煞全部遣开了去,后面仅陈王还有梅笑寒就够难对付了,何况他们还有一众驼衣人护驾。

  她不明白为何周昱昭救下自己后不向南走,由南城门闯出,起码那里靠近周军大本营,陈王没有胆量纵深的。相反,选择北城门而走,就造成眼下这个被动局面。

  周昱昭这么做,大概是怕南城太过混乱,刀箭无眼,再或就是那里汇集了周军主力大军,人眼众多,而他带了自己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影响罢。

  陈王一队的马蹄声在山间格外扎耳,而自己二人坐下这匹的蹄声在平静的山道中亦显得十分响亮,如此一来,陈王很容易循声跟踪上来。

  周昱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很快他就寻了一处密林拐入,马蹄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声音果然小了些,但仍然可闻。

  他二人驾马不停地跑,跑下很远,却一直未能甩掉陈王的队伍,他们始终紧追不舍。

  李眠儿不禁想,陈王究竟追的谁,是自己还是周昱昭?

  他这二人弃下正陷入打得不可开交的怀州城不管,双双跑到这荒山野岭,大概都对后方有把握吧。

  梁军有楚王,而周军则有秋尼尔嘉、王锡兰还有朗格坐阵,是以,这两人才敢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北。

  正文 第三百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八)

  穿过一片密林,周昱昭和李眠儿驾着马来至一片旷地,马儿向前狂奔,没跑一会儿,他们突然发现再前方竟是片绝壁,周昱昭慌忙勒马。

  周昱昭侧头看了看右手边不远处的重山,在月光下静谧地矗立着。他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纷杂的马蹄声依然响彻这一带山谷。

  抿抿唇,周昱昭双腿一夹马腹,转头往右策行而走。

  但这样一来,无形之间就与陈王缩短了距离,因为他们所处是一片空旷地,原先他们是直线拉开的距离,当自己这边中途右拐的话,陈王只要带队斜插过来,便能够减少跑距,更加接近。

  然,路遇悬崖,别无选择。

  周昱昭身子前躬,腿股几乎离座,悬在马背上,他不停地扬鞭,不停地驱马。

  李眠儿担忧地回头探看后面的情形,果然,陈王他们已经追出密林,并发现这边转向,根本想都没想地斜插着追上来。她甚至借着月光都能看到陈王的脸。

  李眠儿惊地回过头,抚了抚马背。其实坐下这匹马若不是因为多载了一个人,可能早就把后面的马队甩远了……

  她正出神间,蓦地,周昱归伸手将蹲在自己身前的金川拎起,朝身后一甩,李眠儿不明所以,就要探出头,看他把金川甩哪儿去了,该不会是为了给马减重,扔了他吧!!

  可她的头才转至中途,就被周昱昭用手掰回去,并且将他的上半身整块地倾压下来,迫得她的上身完全伏到马背上。

  李眠儿不及做出反应,霎那间,只听“嗖”“嗖”两声箭矢穿风而过的响声从头顶飘过。她的手心不由冒出一层冷汗,原来。陈王他们看两下距离拉近,开始拉弓射箭,这下麻烦了!

  成功射过两根箭矢。周昱昭微微抬起上身,抽出一只手。从腰间解开鞭琐,递到背后。李眠儿见此,明白过来,金川是被他调到了身后,给他护驾呢!

  刚才,金川定是自顾不暇,是以才漏掉两只箭矢。这下爪中有了武器,理应好应付了罢!

  李眠儿的上身和头部都被周昱昭拿他的上半身牢牢包裹住,动弹不得,没法亲眼看到金川挥鞭的矫捷身姿。不过这片时间,一直没再见有箭矢穿过,可见都被他挡开了。

  后面的马队,马上的人因为又得顾着驱马,又得顾着拉弓。所以,难免在速度上减缓了一些,李眠儿听着,觉得后头的马蹄声再度慢慢地一寸一寸变远。

  真是望山走倒马,前方的几座重山原本看似就在眼前的。但是真正跑过来,发现离得还远。

  约摸又跑一柱香的功夫,终于能望见山脚了。

  李眠儿看着眼前的山形和地貌,突然仰头看着周昱昭的下巴,惑道:“这里不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周昱昭目视前方,飞速点点头:“没错!”

  闻言,李眠儿在心里略一思量,恍然:依据方位,还有一路跑过来的里程,这里确是焦作境内没错了,那么眼前的山正是云台山了!

  难怪周昱昭会果断往右一路狂奔而来,脸上的神情也隐隐带着兴奋,此地,可是他自小呆了十来年的地方,一草一木,他都是熟悉的,占了这样的优势,对付起陈王等也要得心应手多了。

  想到前年在山里度过的几日,李眠儿也十分怀念,一时间,心里不禁生出几分雀跃来。

  只是……从这个方向过去……,如果自己印象中没有记错的话,山下原是有一条不算大的河,但这个季节,雨量充沛,河水不仅涨满,而且还水流湍急,倒要如何上得山?

  自己可是不会水的,座下的马也许会水,但是那样的急流,马肯定是不敢下水的,难道周昱昭准备弃马,然后带着自己和金川游过去吗?怕就怕陈王他们锲而不舍,也跟着游河过去……

  这一会儿时间过来,身后已没有了箭矢声,想是距离拉开,陈王他们也不想浪费数量有限的箭矢。

  是而,李眠儿大胆地侧偏着抬起头,探看了看周昱昭的侧面,瞧他面上神情紧绷,脸上汗意淋淋,便是马速这么快,拂面的风也无法吹干他脸上不断渗出的汗。

  李眠儿粉唇张了张,终又合起,也许自己记错了也不定,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些年,怎么会不明白前头的地势情形!

  转眸,瞄向周昱昭的身后,金川双腿紧紧勾住马腹,两只前爪攥着皮鞭甩悠来甩悠去,看似相当惬意啊!

  李眠儿叹服地摇摇头,想着:回头一定好好犒赏犒赏金川。

  没有跑下多久,她即见前方一条长河横亘山脚下,河中近乎汹涌的水流在月光铺射下泛着层层叠叠的银色波光。

  李眠儿慌疑地仰面看看周昱昭,而周昱昭只是低帘回了她一眼,手上不但没有勒马的意思,反而狠狠夹了夹马腹,全速朝前冲去。

  这时的月亮已经行到了头顶,挂在天幕中央,将这一片山谷照得十分微亮唯美,但此时的李眠儿根本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美妙的山中夜景,她两只手紧紧交握,眼看着河道越来越近,流水清亮的哗哗声越来越清晰。

  临近河边时,她抽神掉头绕过周昱昭的身怀,朝后头瞭望,陈王的队伍离得虽远,但是他们的马速也不慢阿!

  除了仅有一次的温泉浴,李眠儿从来没有下过水,想到一会儿急速的河水漫过身体,然后再漫过脑袋,她就不由自主地紧张害怕,心跳不受控制。

  她伸手抓住周昱昭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即将触手可及的河水,还差十步,还差五步,还差两步,还差一步,眨眼前,马蹄已经到了河边。

  李眠儿闭上眼睛,等着周昱昭将她抱下马就冲入河中,然,令她惊奇地是,周昱昭根本没有即时地把她拉下马,反倒是座下的马儿连嘶都没嘶一声地探出前蹄,踏下河中,驼着两人一猴走下浅滩。

  李眠儿吃惊地抱着马背,可能此马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中的汗血宝马,瞧它四肢敦实,在急流中仍能保持身体平稳。

  渐渐地,接近河央,河水很快没过马背,李眠儿整个腰部以下已经没在水中,清凉的河水不停舔舐她的肌肤,闷热的天气下,这感觉很舒服。

  河水真心对她亲,但陈王可不会任她肆意享受这福,耳边哗哗流水声中,远处的马蹄声也在趋近。

  就在他们的马蹄声又近了一点的时候,周昱昭闷声对她道了一句:“大口吸气!”

  但是时,李眠儿的心神正被身后的马蹄所吸引,对于周昱昭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周昱昭等不及再给她重复了,只豁地一把将她拉下马,浸入湍急的河中。

  霎时间,她整个身体就没入水中,包括整个头部,因为之前没有一点准备没有,入水的瞬间,她就下意识地呼气,但呼进来的全是水,她明知不能再呼吸,但身体的本能使她想要更多的空气,本能促使她再次张开嘴,吸气的动作致她又呛了一口水,喉咙像要被撕裂。

  紧接着,窒息向她袭来,她用力睁开眼睛,但水流无情地直冲她的眼睛,令她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周昱昭看不到,金川看不到,连那么庞大的马也看不到。

  恐惧飞速占据了她的心头,她开始挣扎,双腿开始乱蹬,手臂开始挥舞,却发现一只手臂被牢牢地钳住,这时,她才想起,自己的旁边就是周昱昭,是他将自己拉下水来的。

  于是,她在水中镇定下来,不再疯狂,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身体随着周昱昭的力道向前游动,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憋不住了,头脑开始晕。为了让周昱昭感知自己,她用力扯他的胳膊,求他将自己带出水面。

  然,周昱昭对她的挣扎并不理会,只是一径拽着她的手臂不停朝前游。

  李眠儿用强大的意志控制自己闭紧口鼻,不能呼吸,但越来越晕的脑袋几要让她失去意识。

  许是感知到她撑不下去了,一旁的周昱昭探臂搂住她的腰,带着她猛地冲出水面,两人都趁机大口吸进一口气,然后,他再次将她带回水中。

  这一口气正够他们抵达彼岸,到得浅滩时,他们的上半身已经露出水面,李眠儿意识模糊,但周昱昭不能,他腾出一只手抱着她,一边往岸上退,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抽出的一柄短刃一边将对岸射过来的利箭挡开。

  看到水面浮动的箭矢,还有耳边“嗖嗖”的破风声,李眠儿顷时清醒过来,她使出浑身力气,拖着被湿衣包裹的身体主动朝岸上走,好容易到得岸上,她就在河中寻找金川还有汗马的踪影。

  一时之间,河面上除了顺流而下漂浮着的箭矢,没看到他俩。

  而对岸,众马不停地啼嘶,任马背上的主人怎么抽打,它们就是不敢下河,齐齐地排在河岸上。

  气急败坏的陈王干脆跳下马,命所有人下马游过河来。

  p:常常在书中或电视电影中看到,水下人工呼吸的浪漫桥段,但是如果会游泳的人该知道,这种事几乎不太可能的!本来我也想照搬来这么一段,狗血一下的,后一想,还是算了!已经很离奇了……省省吧!哈哈

  正文 第三百零一回 丹台碧落袖相携(九)

  李眠儿见对面一群驼衣人与陈王和梅笑寒纷纷下马,加紧退后的速度,而身前的周昱昭则面朝对岸,一步往右侧下游的方向挪着,同时摆手示意李眠儿跟在他的身后。

  没挪几步,月光下,只见河水下面突然钻出一只马脑袋和猴脑袋,周昱昭快步赶到它俩一侧,鞭子在手,时刻准备着对付对面有可能射来的箭。

  李眠儿面上一喜,还以为它俩被冲跑了呢。她双手抱胸,始终保持躲在周昱昭的正后方,不让自己暴露在对岸人的视野内。移动中,虽然感觉自己脚下已经恢复了力气,行动也不再觉得吃力迟缓,但她脸上仍不由发热,浑身湿透,衣服紧贴身上,真是又粘又羞人。

  在周昱昭全方位的保护下,一猴一马皆安全爬上岸,两个动作齐整地甩甩身体,甩掉皮毛上湿溚溚的水。

  而对岸的人在看到这边的马之后,有些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