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拽拽她的裙子:“见面就开吵,那边有人等着呢。”
冯运一副讨好表情:“亲爱的,有嗑回家唠,毕竟是我让你们同学重聚。”借着酒兴,转到她们中间,左手揽着李翠红的腰,右手有意无意地搀着白岚的肩,“走,为你们的何秀才接风。”
李翠红边走边说:“那样的香肩,也是爪子能碰的?我得找老板借把菜刀。”
冯运慌忙拿开右手:“原来跳舞总碰,也没见你磨刀嘛。”到桌边为她们安放椅子,不敢再造次,老实地与何青屏分坐张松两边。
一轮岁月如梭的感叹酒喝过,又一轮唇枪舌剑的激情酒碰过,气氛渐渐地宁静下来。
终于,白岚有机会跟何青屏说第一句话:“什么时候走?”
他揉揉笑得有点发僵的面颊:“即回之,则安之。”从她眼角细微的皱纹分辨过往岁月的喜怒哀乐,始终无法把读书时的乖乖女与她联系在一起。
她拿起他座位边的酒瓶,趁弯腰之际掩饰一下复杂情绪:“什么意思?”
何青屏看一眼她,对着李翠红说:“从两个多月前起,正式结束漂泊。”
李翠红顿时杏眼怒睁:“两个月?冯运不误打误撞地碰上你,压根没想过要联系我们!你够狠的,走得狠,回来仍然狠。”抓住白岚的手腕晃两下,“就你,成天瞎惦记,惦成老姑娘了。”
白岚拧身抢白道:“你这嘴就闲不住!”
李翠红立时醒悟,佯装抽自己嘴巴:“怪我多嘴,啥都好,就不能提这事。”抢过瓶子给何青屏倒酒,“说好了,不醉不归,冯运,等会什么安排?”
张松冷不丁地插话:“等会鬼哭狼嚎,然后再听你们‘片片枫叶情’。”
李翠红指着张松:“又提,别在我们面前提这个‘情’字。”
张松不以为忤:“过去不提,过去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过去了,现在还不提,过去的就不只是过去了。”
平淡的一句话,听得大家齐动容,白岚身体更是微微一颤。
李翠红心里一动:“说说,你现在什么状况?”
张松用杯子敲敲桌子:“突然就这么回来了,不明摆着嘛。”招呼冯运喝酒。
李翠红望一眼冯运,再瞧何青屏:“真的?”
何青屏点头:“真的。”
“真的,为啥不早言语?你就忍心?”不等回答,她对白岚说,“等会飙个高音,洗洗某人耳朵。”
“你真事!”白岚嗔道。
“张哥都说了,干嘛咱们还要含蓄?含蓄只能看过去的背影,直面才能撕掉情感的面膜。”李翠红端起酒杯,“何青屏,从此时此刻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你一个星期,你得让自己爱上这朵曾经的班花,别解释,啥道理都不听,顶多只在期限上有商量,可以放宽到两个星期,我要看到她脸上绽放发自内心的微笑。”
冯运抱不平:“你这不是包办嘛?”
“包办怎么啦?包他幸福得要死,包她二十多年的情花绽开,一路蔓天涯,就包了。”李翠红走到何青屏身旁,“你知道我酒量不行,这杯我跟你干,就当我媒婆。”
白岚跟着起身抢她杯子,何青屏只能起身也端起杯子。
李翠红闪开白岚的手,把她按回座位:“你来句祝酒词!”催他表态。
何青屏瞟瞟冯运,露出不易察觉地无奈笑容,冯运暗瞪李翠红,无奈地微微颔首。
何青屏搀起白岚,再递上她的酒杯:“羞愧,又感动,不管过去的走多远,依然感激过去的真心情意,无以回报,以这杯酒,先祭扫过去的一路崎岖,再清洗未来的满目坎坷,希望我有机会获得某种资格。”举杯仰脖,喉结隐现之间饮尽满杯酒。
李翠红眼眶湿润,白岚眼里两滴清泪渐渐凝聚,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冰冷冷的酒。
外面艳阳高照,何青屏起床,只觉头痛欲裂、嗓子干涩,看手机,快11点,微惊之下迅速到晒台,洗漱完回屋,见汉堡躺在床上正瞧着自己,他暴跳着训斥驱赶,同时发现鞋壳里的袜子散落在椅子下面,几件衣服掉在桌子边,满地污黑的梅花印,幸好电脑和书柜里的瓷器没有动过。
他把它抱摔出门,指着惊魂未定的汉堡警告:“你给我长点记性,上床,绝对零容忍!”
正欲取拖布,听见手机响,陌生的号码牵出熟悉的声音:“还懒床呢?”
“早起来了,快到了吗?”他穿牛仔裤。
“在楼下,我上来,还是你下来?”那边细声细语。
“接你上来吧,看看我的狗窝。”他扔下手机,找来拖布飞快地蹭几下,边穿体恤边下楼。
楼前停着一辆鲜红的车,站在车头边的白岚一件白裙素裹,风,拂着她的发,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肩上,微带疲乏的笑容一直漾进他的心里。
第16章 绝配
汉堡摇着尾巴“汪汪”两声,对难得一见的外来客不知所措,热情过头的左蹦右跳。
“呵!看来还真是个狗窝。”白岚站门口朝里探望,丝毫不厌憎汉堡的磨蹭。
“对我来说,这都奢侈。”他抱起汉堡放到门外,敏捷地掩上门,“你坐,我穿鞋。”
她双手按住裙摆坐下,上身挺得笔直:“咦,你也喜欢收藏?”见正对面悬挂一个竹制的秃顶老翁,额头前突、笑眼眯成一条缝,自然生长的根须成了蓬松逼真的长胡须。
“都是爸妈换来的,拿来装装样子,你也懂?”他到她跟前。
“我哪懂?偶然听翠红讲得起劲,耳闻目染的,他们倒是靠这个鸟枪换炮。”她示意他坐下。
他指指床,边叠毛巾边说:“他老公肯定收藏颇丰吧?”
“什么老公?打平伙,五年多了,没扯证,翠红说了,钞票多一撂,稳定就多一分,比证还管用。”她到床边帮忙抚平床单,倾过身子调小音量,“看迹象,钞票是多了不少,稳定却不见增多,巧取豪夺来的,说不上收不收藏。”
他会意地点头:“不稳定的因素,也许还包括你哟。”一觉睡醒,昨晚的事并未在他心里扎营。
“我?你也跟着瞎掰。”她正欲拍胸脯,“明白了,你是说昨晚的咸猪手?”
他笑着摇头:“那不是一只偶然的咸猪手。”指点太阳穴。
“真敢起歪心,我也建议翠红去借把菜刀,不可能的,这么多年,熟悉的人都知道我。”她抬腕看表。
“我不是翻小肠的人,男人最懂男人,只是提醒留意。”他打开房门,“下楼吧。”
她别有韵味地“嗯”一声,躲开汉堡的亲昵,站在铁梯口:“翠红也正因为这方面的事,才坚持不扯证的,觉得迟早会散伙。”
待车启动,他问:“跟他们汇合吗?”车里很整洁,芬芳扑鼻。
“跟谁?”她拍打方向盘,“看来酒把记忆清零了,就我俩,昨晚分手后,才通电话约定的。”
他直挠头皮:“真过糊涂了!不好意思。你去过京都?”
“咦!你怎么知道?”她愣一下,临近岔路口放慢车速。
“在那边呆了几年?你昨晚说‘真事’,我就猜测。”他嗓子微觉发痒,想咳嗽。
她转过弯,沉静地盯着前方,一会儿,含糊地说:“二年多吧。”
“就前几年?”他用手捂嘴,轻咳一声。
待过了红绿灯路口,她望他一眼:“96到98年,停薪留职。”
他咳嗽更加厉害:“那……我俩……前后脚……离开的。”猛地回过神,晃动中见她亦是泪光满面,情急之下伸出手,“白岚,我不是故意的!”咳嗽越来越猛烈,脸憋得通红。
她减速,向右靠边:“没说你是故意,不用这样激动,怎么了?样子好吓人。”她拍打他的后颈。
他指前面绿莹莹的玻璃瓶:“芳香……。”
“过敏?那我拆了它。”她掰那瓶子。
他赶紧阻拦:“一会就好,别……弄坏它。”
“我关空调,你出去透透气。”她笑道,“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
他把头伸出窗外,吐纳数次,麻痒渐消:“一闻这种香气,喉咙里立刻贴了什么,不清楚是什么毛病。”
“说明我买的质量不好,下次再买,让你先闻闻,不咳就买。”她从方向盘下方摸出一只塑料袋,“给,套上面。”
他知道不套,就无法开空调:“去哪?”关上窗户。
“原本想随意带你转转,再去温泉呆半天,突然想到一件东西,带你去看看。”她打轮原地掉头。
“毕业照?还是信?”他追问。
“呵呵,毕业照你也有,信,你就给我写过那么一封。”她换档加速,“到了就知道了。”
过了平价超市,继续往清凌口方向行驶。
白岚拉开略显沉重的防盗门,美滋滋地又打开天蓝色房门:“我没别的企图,不要怕哟。”
“一点不怕,那是假的。”他任她推搡一把,顺势进屋,“哟,漂亮,碧玉小家!”
她带上门:“成心气我,是不是?我那称得上碧玉。”手指沙发,“冰箱里啥都有,自己动手。”拉开一扇印有两位和服女人的彩色玻璃门,“稍等。”
他知道她的条件不错,父亲是区领导,毕业后她分到税务局工作,仍然觉得一个人住三室两厅的房子太奢华,心想当年如果从了她,自己也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一时心事如潮。
这时,她双手捧着一只暗红色长方形盒子出来:“我刚才临时想起这东西的。”在他身边坐下,盒子放两人中间,“多年前,特别意外地得到这个盒子,谁都没说过,连翠红也不知道。”
他看她满脸兴奋,深觉惊诧,抚摸着盒子:“肯定要我看吗?”猜想里面一定是非常珍贵的物品。
“嗯。”她坚定地点头,“除了我自己,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看的。”
听她一说,他愈加没底,总觉得这是一只潘多拉盒子,一旦揭开盖子,里面的东西会飞进自己的生活,再也驱赶不走,只能任凭它随意折腾。
“不咬手的。”她捏捏他的手以示鼓励。
他捧起它,平放腿上,箱面上有一小块漆剥落,露出依旧暗红的木质,整只箱子闪耀润泽的光,他知道这是过去很常见的生漆,能致某种血型的人严重过敏,木箱沉重,纹理精细,木材上等,它本身就是一件古董,掀起盒盖,见是一方如丝似绸、柔顺体贴的锦垫,嫩柳葱绿洗眼,细细的金色纹线密布,恰好罩住整只盒子,起蔽尘防垢的作用。
他用二指拈住棉软锦垫右下角,禁不住一阵紧张,再看看她,她点头。
掀开,乍一眼,他顿觉双眸生辉,再细观,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同时发现锦垫与底垫相连,中间有一条金色手工缝合线,丝毫不影响锦垫的整体美观。
盯着盒里物件,他怔怔地问:“不会是真的吧!”
“好多次,半夜请它出来,都想它一定不是真的。”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盒内一分二格,均四四方方,左面一块玉,有“通灵宝玉”四个篆字,下附一行小篆字“莫失莫忘,仙寿永昌”,右边一把光芒耀眼的金锁,上刻“不弃不离,芳龄永继”。
他拍拍胸口,犹自惊魂未定:“不是拿我开涮吧?”
“怎么涮?我去请工匠弄出这么一对,摆一起,找人来洗涮?自从得到它,盒子和里面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动。”她很满意他的吃惊表情,当年自己的感受比他还夸张。
“查过吗?上面的字……跟书上一样吗?”他说话打着结,在张松那看见陶罐,也没如此失态。
“记得我们全班曾研讨名著吧,就这宝玉金锁上的字,一辈子刻在我心里,就这样,仍然买来全套《红楼梦》,仔细校对不下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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