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胡四奶奶说相国寺的桃花开得好,想邀了我们去寺里拜拜佛,顺便去看看那一山的桃花,若兰,你可愿意去?”伍氏笑盈盈的看了若兰。
若兰不由得便双颊飞红,她胡的便想到,也许不仅是参佛赏花,更重要的还是见某个人吧?
“若兰听三婶的。”
伍氏与谢文珠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当即道:“行,那后日,我们便去相国寺。”
正文 75立誓
京都相国寺座落在城外三十里处,四面环山,山上遍种桃花,一涧山水自后山源源而出,顺渠流淌,泉水叮咚夹在晨钟暮鼓中,仿若世外桃源。
虽说三家都是低调行事,并不曾知会寺中住持,但当若兰等人的马车停在山下的寺门外时,还是有身着大红袈裟长眉白须的高僧等待恭迎。
“老纳圆悟有礼了!”长眉白须仙风道骨的圆悟长老双手合什,带着两个稚龄小沙弥上前见礼。
谢文珠,伍氏,胡四奶奶连忙带着一众小辈还礼。
双方见过礼后,一众人顺着青石小径跟随在圆悟长老身后朝山上的寺里走去。一路过去,小径两侧不时的有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在众人脚下或身上,溪水在山道侧的沟中打着水花向下流去,此情此景,无端便让人心静人安!
若兰走在伍氏身侧,时不时的指着山间哪树开得异常红艳的花给伍氏看,又不时的与陪着谢文珠的方婉蓉逗几句嘴,只将个胡四奶奶羡慕的只嚷嚷,上山头件事就求菩萨让她来年生个娇闺女,省得她眼馋别人家的小娘子!
一袭话逗得一前一后的小沙弥都跟着笑,正是换门牙的年纪,嘴巴豁着两个大洞,两眼眯成了一根线,一时间,众人看了,又少不得一阵欢声笑语。
山路虽长,但这般走着,却是没人说累,约半柱香的时间,众人便都到了山顶的大殿里。圆悟陪着三位夫人上香磕礼,两个小娘子跟在身后有模有样的学着,三跪九磕的。
待一切完毕,伍氏与胡四奶奶相视一眼后,伍氏转身对若兰道:“我与你姑母还有四奶奶要去听长老讲经,你带着你婉蓉妹妹去玩吧。”
若兰脸色一红,略一犹豫,已经被身侧的方婉蓉扯了往外走去。
“娘,我跟表姐去后寺看桃花。”
“去吧。”谢文珠笑盈盈的看了身量一般高的二人,回头对身边的管事婆子道:“苏妈妈,你跟着去看着些。”
“是,夫人。”
苏妈妈屈膝一福,便转身跟上了若兰二人。
相国寺占地深广,从前殿到后殿,再从后殿去后山,愣是将二人走得身上略有薄汗,才看到山门后一角隐约露着粉红。
苏妈妈跟在二人身后,并不多话,小娘子们走,她便也走,小娘子们停,她也跟着停,只是一对锐利的眸子却是左右四顾,略见有香客往这边张望,便会不动声色的上前挡在两个小娘子身前,遮了人张看的目光。
约盏茶的功夫,几人便顺着山后的石阶下到了一个约百丈的桃林处,虽说一路乱花迷眼,但当真的身处这繁花世界中时,不论是若兰又还是方婉蓉,都着实兴奋了一把。
“哎,可惜了,没带个好些的花瓶来,不然折几枝带回去也好。”金兰与锦儿在一处桃树边,轻声说道。
锦儿“噗哧”一声笑了,打趣金兰,“金兰你也真有趣,偌大的候府连几株桃花都没?要老远跑相国寺来!”
“你不知道!”金兰撇了撇嘴,不悦的道:“我们候夫人说是对花粉过敏,满候府除了太夫人的那个梅园,别处找不出一枝花来。”
锦儿不由便愣了愣,这到是没听说过呢!
金兰四处看了看,见方婉蓉和若兰正围着一株大桃树打量,苏妈妈远远的站在一侧看着,没人注意她这,她方压了声音轻声与锦儿说道:“也没个人对所有花粉都过敏吧?再说了,她往人家家里做客时,难不成别人也要将偌大个园子铲得光光的,不留一枝?”
锦儿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啊,即是对花粉过敏,没道理只对自己家的花粉过敏是不是?便脱口而出道:“那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跟花过不去。”
金兰捂嘴一笑,俯在锦儿耳侧轻声言语了几句。
半响,锦儿一声惊呼,失声道:“怎么会……”
金兰连连抬手捂了锦儿的嘴,跺脚道:“祖宗,我因着姑娘与表姑娘亲厚,才与你说这些,你这般嚷嚷,是想要我的命么?”
“不是,不是!”锦儿连连摆手,一边东张西望着祈求自己的那番失态没引人注意,一边对金兰道:“我哪想得到会是这样啊!吓死了我,便是寻常人家也顾着点脸面,更别说堂堂的候……”
锦儿话没说完便被金兰捂了嘴,金兰狠声道:“你胡咧咧,我便拔了你舌头。”
“唔……”锦儿连忙摇头,待得金兰松了手,她连连道:“我不说了,一个字都不说了。”
金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开了捂着锦儿的手,眼见苏妈妈朝这边看了几眼,金兰做贼心虚,一个缩头,带着锦儿便转过了身。
一转身,人便似被雷劈了一样怔在那。
“江……”锦儿到嘴边的话,被一道锐利凌凛的目光给制止住。
一侧的金兰恍然回神,一把拽了锦儿,轻声道:“你认识那个公子?是哪家的公子?这般瞧着,当真是让人的魂都要掉了!”
一袭天青色素色锦衣,只在袍角袖边镶了一层白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就是这份简单却将他霜雪般清冷孤傲的容色越发衬得恍若仙人。
白皙如玉的肌肤,深眉入鬓,眸若寒星,鼻似琼管,略略翘起似笑非的唇。这漫山艳艳繁花,唯他一色如雪,清如流泉。却耀目的令人窒息,然又不予人咄咄逼人之感。
方婉蓉的呼吸在那一瞬间窒住,她觉得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这片花海,不会忘记花海里那个似仙人般姿态的男子!
江惟清的目光掠过层层花障,直直落定在若兰身上,那一刻,微翘的唇,似乎翘得越发高了,便连霜冷的眸色中也有了几许柔意。
虽说早就知道今天的目的是彼此见面,将有些话说明白,可乍然一见,若兰也被江惟清彼时的风采所惑,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怔怔的垂眸站在了那,任由他缓缓朝她靠近。直至鼻腔间除却淡淡花香外又窜出一股冷香,她才恍然回神。
“若兰见过公子。”若兰屈膝一福。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缓缓伸出,做出一个虚扶之势,江惟清目光看向若兰微微泛着桃红如这桃花般的耳垂,眸间柔意愈浓,“姑娘不必多礼。”
若兰垂眸不语,一礼毕,扯了下身侧虽回神却手脚无措的方婉蓉一把,对江惟清道:“这是我姑母的女儿,婉蓉。”
江惟清便抱拳对着方婉蓉略略一揖,“惟清见过方姑娘。”
方婉蓉微愕,她怔怔的看了江惟清,脱口道:“我听母亲说了,你名德元,怎么又叫惟清了,还有你明明姓杜,为什么要跟我大表姐说是姓江?”
“婉蓉!”
若兰想要喝止,但却来不及。
她只能谦意的看向江惟清,抿了抿嘴,轻声道:“表妹她性子单纯直白,还请公子见谅。”
说完便是屈膝一福。
江惟清看向若兰的眸子温和中便又有了几分赏识之意。
方婉蓉并不笨,他之所以会说出这样一番略显无礼的话,实则是突然对上江惟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思绪有一瞬间的茫然,便顺心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回过头来,便惊觉到自己的失态。
好在,她本就是大气的人,当下便跟着若兰一福,虽则不出声,但却是有着赔礼的意思在里面!
江惟清笑了笑,淡淡道:“方姑娘不必如此,原便是在下的失礼。”
方婉蓉羞涩一笑,站到了若兰身后,左右一番张望后,对若兰轻声道:“表姐,我去别处走走。”
若兰心知,她是有意让她单独和江惟清说几句话,点了点头,轻声叮嘱道:“不要走远了。”
“嗯,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方婉蓉走开后,若兰攥了攥掌心,压下心头“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声,拾脚朝东边走了几步,江惟清默了一默后,便跟了上前,对身后跟着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上前。
待得离众人都有了些距离,却又不至离了她们的视线后,若兰站定了脚,她回头看向始终浅浅笑意的江惟清,咬了咬牙,轻声道:“你可是有话与我说?”
江惟清不防她会这样开门见山,但想着此处虽说僻静,却也不可久留,自是长话短说好,便点头道:“不错,我确是有话与你说。”
“你说。”若兰脸色一红,轻声道:“我听着。”
江惟清眼见得她瓷白如上了层釉的肌肤间,淡红如霞,女儿家的娇羞怯然淋漓尽致的展现眼前,不由便愕了一愕,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明明只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娘子,行事说话却老道的好似一个历经沧桑的妇人!
这样的若兰无端的便让江惟清心中掠过一抹惊喜,想着,这样的她,是唯有面对他时才有的吧!
“是我请了瀚阳,让他出面跟胡四奶奶与你三婶说媒的。”江惟清垂了眉眼,目光落在一朵将放未放的桃花上,花骨朵饱满欲滴,色泽清透,来日定是万花众中最美的那一朵,就如此前之人。他偷偷的抬了眼,觑了同样垂眸的若兰一眼,继续说道:“我的身世,想必你都知道,你若愿意,我必不委屈了你!”
不委屈了自己?
若兰怔了怔,什么样的生活才算不委屈?是扬眉吐气与人前,还是锦衣玉食呼仆呼佣,又或者……若兰想了很久,一直也不能确定什么样的生活才能叫一个小娘子不委屈!
江惟清见若兰久久不语,心下不由便有了犹疑之意。
难道说是自己强求了?
这般一想的时候,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笑意便淡了几分,春风似乎因他敛下的笑意而停了下来。
良久!
“你不愿意?”
江惟清不愿自己去胡乱猜测,即然人都在跟前,他何必折磨自己的心?
若兰被他一声给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愿意了?”江惟清的语气间有着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小心翼翼。
若兰抬眸,目光直直的撞进那对似浸在白水银里的黑水银的一双眼,这样的眼睛,似乎世间万物都能看透看穿!
“我想知道,你所认为的委屈是什么样的委屈,不委屈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
便在若兰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而失望的认为一切只不过是寻常的套路时,耳边却响起了江惟清隐含笑意的声音。
“小娘子生来金贵,在娘家金奴银婢的呵着护着长大,一朝为人妇,却要晨起晚落侍奉公婆,爱护叔姑,更要贤能大度为夫君纳妾选美,教养子女。”江惟清折了枝桃花在手中把玩,眼角觑了若有所思的若兰,轻声道:“这便是我眼中的委屈。”
“那么不委屈的生活呢?”若兰意有所动,目光熠熠的看了他。
江惟清将手里的桃花递了过去,若兰略一犹豫,伸手接过,放在鼻端轻嗅花的芳香,耳朵却是捕捉着他的话语。
“侍奉公婆,爱护叔姑,短期之内我不能保证不让你受这份委屈,但纳妾选美,教养非己膝下子女,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生,你都不会有这样的委屈。”
若兰手里的桃花“啪”一声,落在地上,她怔怔的抬头看向身侧的人,他线条优美仿似天工所成的下颌带着几许倨傲落在眼底。寒眸绽起一抹星子似的光芒,灼灼的与她对视。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惟清点头,字句清明的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终我此生,只元妻一人,府中绝无侍妾之事。”
一刹那,若兰激动的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她自问所求不多,原只想 着能得一人,相敬如宾似这世间大多数的夫妻一般,老到死去。但眼前之人,却告诉她,她可以区别于这世间的很多人。
眼眶有刹那的酸涩,若兰猛的转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咽尽喉中涩痛,轻声道:“我,如何信你?”
江惟清轻声一笑,朗声道:“我江惟清在此立誓,若得谢家女若兰为妻,终此一身绝不纳妾移情,若违此誓,叫我天肠穿肚烂而死!”
正文 76订亲
农历三月十一,恰逢谷雨日。
京都城江夏候府喜气洋洋,披风挂绿,热闹喧天。
却原来,这一日正是江夏候府世子方其睿与永昌候府大姑娘郑秀丽的纳征之期。
京都城看热闹的老百姓从永昌候府挤到了江夏候府,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使得宽约三丈的京都街水泄不通,便是这般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围拢上来。
江夏候府下人着清一色的鸦青色新衣,依次排例,挑聘饼的,担海味的,捧三牲的,挑四京果、四色糖,护帖盒以及香炮镯金的前头的到了永昌候府,后头的才出江夏候府的门,只将那些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馋得求神拜佛下辈子要脱生到这样的人家。
相较于江夏候府和永昌候府的热闹,京都另一处同样是男婚女嫁之事,却是要低调冷清的许多。
若兰不知道江惟清使了什么手段,以至于来家中提亲说媒的竟是丰氏的娘家嫂嫂余氏。
“姑娘,那余夫人可真是一张巧嘴。”
一早上,锦儿来回跑了多趟,每一趟都会带来些新的消息与若兰。比如说,余奶奶说了,她家姑奶奶那日在江夏候府见着若兰也是很喜欢的。再比如说,她这个外甥,杜德元是如何的惊才绝艳文滔文略了,总之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这桩婚事实乃天造之合。
若兰笑了笑,没有回答锦儿的话,心里暗道:阁老家的长媳,将来是要承应门庭的,自是八面玲珑舌灿莲花!
“可是,姑娘,为什么江公子一直跟你说他姓江,以前许是怕你知晓了他的身份,为何那日还是要自称惟清呢?”锦儿一脸不解的看了若兰。
若兰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只是猜猜,但想来,猜的只怕也**不离十。
“他其实是应该极恨杜这个姓氏的。”若兰收了手里最后一切,拿了一侧剪子剪了线,对锦儿道:“你说邻边绣些什么好呢?人年纪大了,既不喜欢太过艳丽的,又不喜欢太素淡的。”
锦儿上前接过若兰手里的那件素色软烟罗的内衣,看了看,轻声道:“老太太很是喜欢菊花,不若就绣一丝菊花吧。”
“那绣什么颜色的呢?”若兰将手里的针线筐拿起,细的挑着里面的丝线比着手里的衣裳,一边对锦儿道:“我记得那余夫人好似是金陵人氏,那余家不仅是百年望族,就前朝还出了一个大儒。”
若兰没有往下说的是,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说是舌烂莲花怕都是委屈了她!真正的才干只怕还冰山没现一角呢!
锦儿到是没想到那么多,她一边帮着若兰分线,一边轻声道:“那又怎样,反正她又不是杜公子正经的舅母,到时分府另过了,姑娘您愿意就应酬几句,不愿意,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若兰看着一脸单纯将事情想得简单又直接的锦儿,笑着摇了摇头。
她肯定是不会告诉锦儿,惟清、惟清!那个人想来很想跟杜这个姓,以及姓杜的这些人划清界线吧?可是,从古自今,父族是何等的重要,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人,且出身尚且那般尴尬,要想做到他想要的那一步,何其艰难!
帮着若兰分了线,锦儿又不住的抬头朝外张望,一边对若兰道:“姑娘,丁妈妈让人捎了话来,说是让姑娘寻个时间出去一趟,她想见见姑娘。”
若兰点了点头,她正好也想见一见顾师傅,既然婚事已经没什么疑议,那京都的铺子也该开起来了。
锦儿终是没坐住,寻了个借口又跑了出去,去前厅打探消息。
若兰也没拦她,安安静静的分了手里的线,开始给做好的衣襟上绣花色。白色的底衣配着藕色的红,她打算绣一丛藕色的菊花,即不张扬又显得大方清雅。想来,应该能得老太太的一个欢喜吧!
己时一刻,余氏起身告辞。
伍氏与柳氏结伴而来。
柳氏对若兰的这桩婚事心里还是有几分酸意的,必竟正六品的吏部主事那可是实权的官,不是五品太医院院判可比肩的!但想着对方只是个庶长子,便又赦然。
“若兰,真是恭喜你了。”柳氏进门便拉了若兰的手,在她身边坐定,很是为她高兴的样子,大声道:“伯母可是听人说了,那杜公子不任是人品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这婚事还是你母亲在平榆时便替你有谋下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你母亲,她啊,也不容易。”
若兰笑了笑,没有去接柳氏的话。
伍氏便笑了上前,将若兰从柳氏的手里救了出来,轻声对柳氏道:“大嫂,你快看若兰都被你羞成什么样了!”
柳氏看着若兰红得如上了胭脂的脸,呵呵笑了,抚手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小娘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那也没有谁家的长辈会这般直白的跑到小娘子跟前来说这样一番话吧?若兰扯了扯唇角,起身对柳氏和伍氏道:“锦儿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害得伯母和三婶连杯茶水也没得喝。”
一边回了头喊屋外的小丫鬟,让她们上茶。
柳氏眉眼一转,便很是难为情的笑了道:“前段时间为着过年伯母都忙忘了,到把给你屋里添丫鬟的事给忘了。”
这个时候提添丫鬟的事?
若兰唇角嚼了抹冷笑,接了柳氏的话道:“大伯母要操持着这么大一家子人的衣食住行,难免有所疏漏,也是正常的。再则,我这本也没什么事,丫鬟原就有两个,只是前些日子我使了一个出去替我去照看丁妈妈,原也是不缺人的。”
柳氏笑着看了眼一气说了这许多话的若兰。在对上若兰笑盈盈看过来的眸子时,她不确定若兰是知晓了她心底的用意还是真只是体谅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不易。
“你能体谅你大伯母自是最好不过的,这上上下下一家子人,每日里那么多的事要过问,要打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你们都能体谅我。”
若兰笑了笑。
伍氏便笑着接了话题,“大嫂,你还是将我们的来意告诉若兰吧。回头,婆子又要寻你问事了!”
“瞧我这记性!”柳氏作势敲了自己一记,看了若兰说道:“你也不小了,我想着下个月起,你便与你二妹妹一同跟着我学着打理家事,如何?”
若兰听了柳氏的话不由便怔了怔。
她到是没想到柳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从前在平榆,司氏也不曾让她插手家中之事,一心只想着把她养成个只知风花雪月,却不知柴米油盐的娇小姐。若不是丁妈妈……若兰收回思绪,起身对着柳氏福了一福。
“若兰谢过伯母。”
“哎,你这是干什么!”柳氏连忙上前扶了她。
若兰顺着柳氏的手起了身,乖巧的坐回她身侧。
果然,没多时,问事的婆子找到了这,柳氏打发了两拨婆子,再来第三拨时,摇头道:“得,得,我也别想偷这个懒了,省得连你们都累得失了清静。”
说着,便起身欲回自己的院子。
若兰连忙站了起来相送。
送走柳氏,伍氏打发了下人,与若兰坐到内室说起了体己话。
“那余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锦儿都与你说了吧?”
若兰点了点头。
伍氏便叹气抚了把若兰低下的头,轻声道:“三婶其实更愿意 ,你嫁个小门小户,过自己安顺日子的,可是……”
“三婶,你不用担心。”若兰抬头看了伍氏,“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
伍氏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般过得四五日,余夫人又上了一次门,说是请了几个合八字的,都说若兰和杜家的大哥儿八字极相称。
如此一来,亲事便定了下来。
又过得五日,杜家便请了本家的四位族嫂随同余夫人带着聘金、礼金到谢家象征性的完成了纳征。顺带着还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了下来。
成亲的日子比谢若琳还要早几个月,若兰算了算,她的及笄礼要在夫家了!
如此一来,若兰的婚事便算定下来了。
到得这时,若兰却还是有种如置身云雾之中的感觉。
若不是锦儿催着她开始准备自己的嫁衣,她甚至会觉得,这还真是个梦!
柳氏随同伍氏将若兰的婚事回到老太太跟前时,老太太出人意料的没再为难,只不冷不热的点了个头,就算是放过去了。
柳氏还在奇怪,到是谢若琳说了一句。
“娘,你没听宝纹说,前些时日,大姐姐送了一身亲手做的里衣给祖母,祖母喜欢的不得了!”
柳氏看了谢若琳,狐疑的道:“不是吧,你祖母可不是好相与的,想得她一声好,别说兰丫头,便是你哥哥也是极难得的。”
谢若琳闻言,便笑了打趣她娘亲道:“哥哥又不会绣衣做衫的,当然得不了祖母一声好了!”
“呸!”柳氏拍打了她一记,嗔道:“仔细让你哥哥听到,又挨训。”
谢若琳当即便梗了脖子,怒道:“娘,那还是我哥哥吗?自打他成亲后,是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了。我也不知道,我哪就碍着他的眼了!”
柳氏闻言,脸上的笑意便敛了敛。
其间的原因她自是知晓,想着自己那个成天只进不出,铁公鸡也能刮下三斤铁来的儿媳妇,姚慧安。柳氏便觉得脑门子一阵一阵的痛。
这事也怪她,当时只想着这姚氏之父任户部主事,虽说只是个六品,可却是个实职。姚母她也打听过,是个慈顺的人,想必养出的闺女也差不到哪。可谁想到,这姚慧安哪里都好,可就是个只认孔方兄的!
嫁进来后,别的还好说。只钱财上却是攥得紧紧的,她给了若琳什么,就必得也添几样给她,不然就没个好脸色,这般还不够,还要挑唆着儿子与女儿来为难。想想,真是头都要炸了!
“好了,好了。”柳氏拍了谢若琳,轻声道:“他是你哥哥,往后是你在夫家的靠山,他总是护着你,为着你好的。”
谢若琳哼了哼,她才不这样认为,但却也不想多说。
“娘,我去趟大姐姐那。”谢若琳与柳氏说道:“这些日子总在屋里绣花,眼睛都要长出花来了!”
柳氏笑着拍打了她一记,柔声道:“去吧,与你大姐姐多说说话,往后,怕也是你的一个依仗呢!”
谢若琳点了点头。
若兰听说谢若琳来了,连忙让锦儿迎了出去。
“你怎的还有空来我这了?”若兰牵了谢若琳的手在炕沿上坐定,喊了锦儿奉茶。
谢若琳笑呵呵的道:“我要是不趁着这时间来坐坐,往后想来坐坐怕你不是没空应酬我,就是来了,没地儿坐呢!”
“胡说什么呢!”若兰嗔了谢若琳一眼。
谢若琳咯咯的笑得如同被风吹起的银玲。
待得锦儿上了茶,啜了口茶,谢若琳才止了笑,轻声与若兰说起旁的话来。
“你才回来不久,原以为我们总有个几年好相处,想不到转眼便又要各分东西。”谢若琳放了手里的茶盏,身子往后靠了靠,她身后的绿萝连忙拿了个大垫枕放在她背后。
若兰听得谢若琳话中不无悲伤之意,心下由不得便也生起几许幽凉。
与这府中之人,若说亲近,除却三房的伍氏和谢景辉,她还真没什么能让她觉得温暖的人。但必竟是血源亲人。
若兰笑了笑,轻声道:“说得好似,我们自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似的。”
谢若琳却是一本正经的看了若兰,敛了笑道:“大姐姐,你真的不怨吗?”
“怨?”若兰犹疑的看了谢若琳,问道:“我怨什么?”
“怨我娘和三婶替你说了这样一门亲事啊!”
“这亲事怎么了?”
“那杜公子是……是庶出。”
若兰默了一默,不知道要怎样跟谢若琳说。
谢若琳见她不出声,张了张嘴,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良久,若兰方抬头看了谢若琳,轻声道:“你放心,我不怪大伯母,不论我以后过得好和不好,我都不会怨恨任何一个人。”
谢若琳见若兰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脸上红了红,飞快的低了头。
“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能帮着你的,我一定会帮你。”
若兰震了一震,愕然的看向谢若琳。
谢若琳却是说完这话句话,起身趿了鞋便往走,留下一脸怔愣的若兰。
正文 77陪房
林花谢了春红。
仿似昨儿才看着花红柳绿莺歌燕语,一睁眼起来,便看到红红火火小灯笼似的桃子将枝头都压弯了。小丫鬟贪嘴,拿了小剪子身手灵活的穿梭其间,转眼的功夫便拿着水晶盘捧了洗净去皮黄里透红的果肉,笑盈盈的自廊间而来。
若兰笑容温婉的坐在东窗下,身前是已然绣出一丛的缠枝牡丹图案,花色繁复艳丽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冗长室闷,阳光透过窗棱照在妍丽的花朵上,折射出由浅至深的渐变之色,竟好似一朵真的牡丹花正在缓缓绽放。
捧着托盘的小丫鬟当即便怔在了那,目光直直的瞪着绣架上的嫁衣,愣愣的说了句,“真好看!”
“当然好看了!”长高了不少的黄婵几步走到小丫鬟跟前,接了她手里的托盘,不无得意的道:“这可是顾师傅特意为姑娘研究出来的一种新绣法。这样绣出来的花色,随着姑娘的一行一动,能变幻出各种的花色。”
“黄婵姐姐,你教我好不好?”小丫鬟一脸向往的看了黄婵。
黄婵将手里的托盘放至黑漆彭牙桌前的若兰和淡淡笑着的顾维芳跟前,回头吐了吐舌头,对小丫鬟说道:“阿宝,你这可求错人了,你让我教你种花行,可你让我教你捏绣花针,那真是张飞穿针了。”
“张飞穿针?”阿宝不解的看了黄婵,“黄婵姐姐,那是什么意思?”
“大眼瞪小眼啊!”黄婵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道:“我连绣花针都捏不住,你让我教你绣花!”
黄婵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便响起一阵轻笑声。
若兰打发了宝儿下去,对顾维芳说道:“原本我还打算找个理由出来见见师傅,想不到师傅您先我而来了。”
顾维芳放了手里的茶盏,笑容和蔼的对若兰道:“我自打得了消息,就在想,要送你怎样一份贺礼,别的我又不会,只会这个。还好,到底没让你失望!”
若兰看着那在随着光线的变化又呈了另一种色彩的牡丹,心下只觉得饱饱满满的都是浓浓的感动。
人常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不是就是像她这样呢?
娘亲早逝,她不知道什么是一个女人对孩子的爱,看到司氏对若芳和若英时,她不是不羡慕的,正因为羡慕,面对司氏对她的残忍,她才会恨,才会恼。无任如何,她也曾喊过她几年的娘亲啊!
若兰微微撇了头眨落眼里的酸涩,平复胸中的满腹酸涩,稍后才对顾维芳笑了一笑道:“师傅,谢谢您。”
顾师傅看着若兰眼底的微红,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但想着现下是喜事,自不可说些伤气氛的话,便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是不是不打算替我养老了呢!”
“怎么会呢!”锦儿自外撩了帘了进来,将才从厨房她亲手做的点心摆了桌上,对顾维芳道:“我们姑娘日日念叨着呢,就放心不下顾师傅您和丁妈妈。”
提到丁妈妈,若兰和顾维芳脸上的笑都敛了敛。
若兰叹了口气道:“妈妈也是的,为什么不跟师傅您一同来呢?”
“你也别怪她了。”顾师傅轻声道:“她不知道有多想念你,就怕给你添了不方便,这才愣是不肯随同我一起进府!”指了一侧的黄婵道:“生怕你身边少了信得过的,死活非要我将这丫头带回来交还给你。”
若兰点了点头,对顾维芳道:“我自是明白妈妈的心思的,只是眼下不能见一面,往后还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呢!”
想到若兰要嫁的人家,顾维芳神色间也有了一抹疑色。
“姑娘也不用着急,上次你交待给我的意思后,我已经相看好了几间铺子,就等姑娘拿主意,看定哪一间,待铺子开起来,姑娘到时出来买个胭脂水粉的,便也能见上一见了!”
若兰想了想,也是,虽说小媳妇难当,可也没有谁家的小媳妇连出门买个胭脂水粉的都不行吧?再说了,江惟清可是一心想着要跟那府里划清界线,分府另居的!
两人一时默了一默,稍倾,顾师傅抬头使了个眼色给锦儿。
锦儿会意,带了黄婵下去,又将与小丫鬟在纜|乳|芟路ㄉ的1x箍牖奇苛饺耍蛔笠挥沂亓朔棵趴凇?br />
顾师傅这才从袖笼里取了一叠纸出来,递给若兰,轻声道:“上次姑娘说的我都找人去看过来了,先太太留下的田庄和铺子,已大部分换了主家。那些留下来没变动的,都是几家不怎么赚钱的铺子。”
若兰拿起顾师傅递过来的那些纸一张张的看过了,上面写得很清楚,铺子叫什么,经营什么行当,从前的掌柜是谁,现今的掌柜又是谁,什么时候易的主,黑字白纸一目了然。
“照理说,这继母贪墨前头太太留下的嫁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你家这太太吃相却也太狠了。”顾师傅蹙了眉头道:“竟是打算一丁点也不给你留下。”
若兰将手里看过的纸收好,接了顾师傅的话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世上有知足的便有不知足的。”
顾师傅赞同的点了点头,想了想,看了若兰道:“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就这样让她便宜占尽?”
若兰到没急着回顾师傅的话,照说司氏如今这副样子,天大的仇便也了了。再说这些年她与顾师傅合作的绣花铺子,也没少替她赚钱。只,若是嫁户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偏生她嫁的是杜家!
“这事先放一放吧!”若兰想了想对顾师傅道:“她现今那副样子,连句顺畅话也说不全,我若是起意去问,只怕还要落个薄情寡意不思养恩的名头。”
顾师傅略一思忖,到也赞成若兰的想法。但终究心有不平,叹气道:“真是便宜了她!”
“那到也未必!”若兰笑了道:“日子才刚开始,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又知道呢!”
话里便有着秋后算帐的意思!
顾师傅不由便笑了起来,她可是知道这大姑娘是个极沉得住气的!
又想起丁妈妈交待的另一桩重之又重的事,便对若兰道:“我来之前,丁妈妈再三叮嘱,让我说与你,陪嫁丫鬟和婆子姑娘一定要早作打算,千万别到时让人走了先机。”
这件事若兰到也想过,上回柳氏话里话外要给她置丫鬟时,她便留了心。只这里必竟是京都不是平榆,她寻常出趟门都难,更别说是去自己寻合适的下人。
“这事怕是还要有劳师傅。”若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顾师傅,“大伯母前些日子就有意试探,这不,适才你看到的那个阿宝便是她送来的人。”
顾师傅蹙了眉头,轻声道:“别的府上姑娘出嫁,陪房另说,只管事妈妈一般都是姑娘的奶妈子,若奶妈子没有,便寻了得力的婆子跟着也成。再,一等丫鬟二个,二等并粗使丫鬟共计六个,锦儿和黄婵是定要跟了你去的。现在缺的却是一个管事妈妈和二等并粗使丫鬟。”
若兰点头,轻声道:“二等和那粗使的丫鬟都还好说,关健便是一个得力的妈妈。我现在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府里的老太太哪天心血来潮给我指了个祖宗来,那就麻烦了!”
顾师傅连连点头。
老太太指派的人,先不说心向着哪边,先就得当菩萨给供着。聪明的人还知道分寸,不聪明的怕就是真拿自己当了回事,凌驾于主子之上!到时别说是府里的长辈,怕是连新姑爷都不喜!
“我今儿一出府便去外面打听,打听好了,便来回与姑娘。”
若兰摇了摇头,想了想对顾师傅说道:“你打听好了,不要回与我知晓,你去找我姑母,将人送到姑母手里去。”
顾师傅怔了一怔,犹疑的道:“姑太太她……”
若兰点头,轻声道:“这府里也就她和三婶娘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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