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上前攥了若兰的手,急声道:“怎么会这样?”
若兰涩涩一笑,拍了拍顾维芳的手,走到老大夫跟前坐定,轻声道:“听听老先生怎么说吧。”
顾维芳连忙回身同老大夫道:“顾叔,有劳您老了。”
顾老大夫摆了摆手,示意顾维芳不必多礼。他则一边抬手摸上若兰的脸,仔细看过,轻声问道了若兰几句。
若兰一一回答。
这边厢顾老先生听完若兰的话,半响默然无语。
若兰朝顾维芳看去,顾维芳冲她微微颌首,压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族里的一个老叔伯,医术精湛,为人也好。”
若兰放了心,转而看向蹙眉不语的顾老大夫。
“不是过敏,瞧着像是中毒辣?”老大夫矍铄的目光看向了若兰。
“中毒?”若兰心内一颤,真的是中毒?是谁?司氏还是……只片刻的功夫,若兰便回过神来,她起身朝顾老先生盈盈一福,“老请老先生施以妙手,若兰感激不尽。”
“是啊,顾叔。”一边的顾维芳附合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您老人家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姑娘。”
顾老先生捋了捋额下雪白的三寸山羊须,轻声道:“要解这毒,原也不难,只是姑娘若不能寻出毒源,只怕一切便是无用功。”
若兰想了一想后,才抬头对顾老先生道:“吃食上,我很小心,所有经手的都用银针试过。用的,也很小心,都仔细检查过……”
顾老先生抬手,打断若兰的话,目光凝重的道:“老祖宗告诉我们,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用的好,延年益寿,用得不好,杀人于无形。”
“相生相克?”若兰错愕的看了顾老先生。
顾老先生点头,娓娓道:“所谓相生,即相互资生、促进、助长之意。而所为相克,则是损害,不利的意思。”顿了顿轻声道,“好比如吃食里面,猪肉配白萝卜,健脾润肤,化痰。羊肉加香菜则适用身体虚弱,阳气不足。反过来,芹菜配兔肉,久食则会导至脱发。”
若兰目光一紧,手轻轻的抬上落在垂于胸前的一缕发上。
顾老先生想了想又继续道:“其实不仅是这食物与食物之间相生相克,食物和药物也会。更有甚者,有些花树摆放久了,也能杀人于无形。”
“还请老先生赐教。”若兰强掩下内心的激动,对顾先生屈膝一福,“日后也好叫我有个防范。”
许是同情若兰的遭遇,又或是刻意给若兰提个醒。顾老生没有拒绝若兰的请求,与她讲了些寻常物事之后,又特意道:“红豆,姑娘知道吗?”
若兰点头,“可是那红豆生南国中的红豆?”
“不错,正是它。世人都知红豆寄情,却不知晓,这般美丽的事物暗藏的杀机不逊砒霜,鹤顶红这等毒药,往往还让人无迹可寻。”
若兰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灼灼的盯了顾老先生。
“若是误食,只要指甲片那么小一点,便能要命。而若是做成饰物配在身边久了,便能让人全身溃烂,久了,无药可治。”
若兰若有所思的抚了自己的脸,想着稍后回去,要清理一遍屋内的用品。
“还有那万年青,水仙花、长春花、含羞草、洋地黄,曼陀罗、飞燕草等等。”顾老先生一口气罗列了许多种,又一一将它们的毒性道来,末了,轻声道:“老朽断言,姑娘中的毒一则在吃食上,二则在物事上,姑娘回去好好查查吧。”
若兰郑重点头,再次对老大夫福了一福。
而顾老先生自是不会想到,他今日一番话,不但解了若兰的眼下之困,更是在日后帮了若兰一个天大的人情。
正文 23邂逅
顾老先生开了方子,顾维芳吩咐了铺子里的伙计去就近的药铺抓药。
这边厢,顾维芳千恩万谢的送走了顾老先生,再与若兰坐在一起说话时,言词间便有了几分惶然和感怀。
“小的时候听我娘常念叨,人啊,最怕的就是分不清身边人是敌是友。那时候颇不以为然,想着大家都是血脉亲缘,即使有些小磨小擦,那也不至于便成了死敌。”话到这,顿了顿,稍倾给了自己一个讥诮的笑,轻声道:“原以为我算是可怜的,想不到,姑娘您这般小,便……”
若兰回以顾维芳一个苦笑,有心想缓解下眼下的沉闷,便轻声道:“父亲年前便要返京述职,想来,照我想,父亲十之**要换个地方。您是早些转了这铺子与我一道回京,还是待一切有了定夺,再作打算?”
顾维芳想了想,轻声道:“还是等谢老爷有了具体的前程,再说吧。”
若兰点了点头,眼下,她也不能断定谢弘文是继续外放,还是留在京都。
不多时,伙计抓了药回来。
若兰不便多留,随意拿了些帕子什么的,便由着顾维芳送出了铺子。
“姑娘,大夫怎么说?”丁妈妈一脸急色的看了若兰。
若兰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沉声道:“说是中毒。”
“啊……”丁妈妈当即惊得怔在了原地,若兰连忙扯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妈妈别怕,左右要不了命。”
虽是这般说,丁妈妈还是恨得不行,一路问候着那下毒之人的祖宗。
两人心事重重的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充耳不闻街市的喧嚣繁华。
蓦的一道身影将正低头沉思的若兰给撞得一个踉跄,若不是丁妈妈反应快,一把将她扶住了,她便被撞在地上了。
“长眼睛了没,这么急,投胎去啊。”
丁妈妈骂得骠悍,只却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计较,因着上回卢举人的事,她也怕这是有人存心要对若兰不利,是故,一嗓子过后,便紧紧的扶住了若兰,抬目朝四周看去。待看清,周边大姑娘小媳妇都急急的往街口赶时,不由便怔了怔。
“怎么是做什么?人人都跟前面有钱捡似的。”
若兰也觉得很是奇怪,不过她向来是个内敛的性子,真便是前面有钱捡,她也只会看着别人捡。当下便道:“不管,我们先回府。”
丁妈妈应了声好,便欲扶了若兰往回走。却不想,又是一阵 人潮涌动,她和若兰尽然被这股人潮带的被迫往前走,耳边不时响起大姑娘小媳妇的热议声。
“快,快去看。”
“真有那么好看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不会,你没听人说,章财主家的小闺女把自己脖子上的金项圈都扔了出去?”
“那个苟屠户家小娘子说是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
若兰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热议声,有心想退出人群,奈何一层层的人围了上来,根本就容不得她再作他想,只能随着人流向前。
心下却是没好气的想着,这到底是来了什么样三头六臂的人。她一边紧紧的攥了丁妈妈,一边注意着脚下,不敢让人推倒或是撞倒,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成了这些疯狂妇人的踏脚石!
“啊,好俊俏的哥儿啊!”
耳边一声尖利的狂喊,若兰不由自主的便抬头看去。
这一眼,便是若兰也当即怔在了原地。
人群之外,两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正意气风发的款款而来,着一袭紫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脸如冠玉,目似朗星小公子,正随手拿了小摊上的一个饰件把玩,不时的轻声说着什么。
而紫衣公子身侧身着月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少年公子,则是眉眼轻垂,稍倾,抬起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紫衣公子递来的小饰件,神色宁静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不经意的抬起头,顿时让人呼吸一窒,暗赞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那样精致的眉眼,好似是鬼斧天工又好似是妙笔所出!微微挑起的狭长凤眸在对上因为他二人而突然静得忘了呼吸的人群时,眉梢轻挑,乌眸间极速极快的掠过一抹精光,下一刻,唇角边便有了一抹邪肆的笑。因着这笑,他的周身立时便有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凉寒意!
“这……这是人还是神啊!”丁妈妈紧紧攥了若兰的手,喃喃自语道:“我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哥儿。”
若兰被丁妈妈那一攥,倾刻间恍然回神。
因着自己适才刹那的惊艳,掩在帏帽后的若兰不由便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不想,她的身侧一貌似被这倾城美男给刺激的不行的小媳妇,两眼一翻昏过去了。不偏不倚正朝她砸了下来,若兰惊慌失措之下,被丁妈妈大力一扯,头上的帏帽不知道怎的便掉了下去。
下一刻!
人群又是一静。
再然后,轰的一声,似热油锅里进了水,人群暴炸了!
“啊,好丑啊!快看她的脸。”
“是啊,真丑!怪不得要戴个帏帽了!”
“真是的,这么丑就该躲在家里,干嘛还跑出来吓人啊!”
“咦,好像,似乎,是……谢县令家的大姑娘呢!”
“真的?”
“嗯,有点像。不,我确定是!”
“呃……”
翁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丁妈妈眼一红,便要上前与人分辩。
若兰却是一把拽住了她,在开口之前,鬼使神差的抬头撩了眼前方,不期然的撞上了一对湛黑如墨满是讶异的眸子,若兰还没反应过来,眸子的主人,却是很快的便转了目光,只留给她一道如雕似刻的侧脸。
“妈妈,我们走。”
若兰心头忽的便生起一股晦涩,没在她弄明白这晦涩由何而来,一声脆如风铃的嗓音突的便响起。
“大姐姐。”
若兰愕然抬头朝前看去,便看到一丈之外,一处首饰铺子前,若芳一袭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俏生生的站在那,正眉目含笑的朝自己看来。
随着若芳的这一声喊,人群的目光尽数被引了过去,尽数落在若芳身上,而若芳浑然不见惊慌,此刻的她眼眸流转,神态天真、双颊生晕,年纪虽幼却又容色清丽,无端的便为之欢喜倾心。
“大姐姐,”若芳似是很惊喜于此刻的遇见,她提了裙摆急急的朝若兰跑了过来,便在要经过那如谪仙般的少年公子时,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便要朝地上摔了下去,“啊!”
正文 24摔了个大跟头
“啊!”
若芳的惊叫声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特别清晰。所有人目光紧张的看着若芳,看着她咫尺之外倾城绝色一脸浅笑貌如谪仙的少年公子。便在众人都以为这二人会出手相助时,谁也不曾想到,离若芳最近的那位紫衣华衫公子突然间动如脱兔般往一边闪躲开去。
“砰……”
若兰听着重重的声音,睁大了眼睛。
“啊!”
长长的、沉沉的满怀不可置信的婉惜声轰然响起。
“呜……”
细声的痛吟,隐约夹着压抑的啜泣声。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冬寻急得如同死了老子娘的声音尖利的响起。
若兰一顿,下一刻,急急的自人群里跑了上前,手忙脚乱的去扶倒在地上痛得身子打抖的若芳,嘴里一迭声问道:“四妹妹,要不要紧,摔到哪了,快给我看看。”
若芳却是紧紧的拿手捂着脸,任是痛得身子直打哆嗦,也不肯移开护着脸的手。
“你乖,快让我看看,要是历害的话我们就近去看大夫。”若兰一边好言好语的劝说着若芳,一边唇角不可抑制的微微挽起弧度。
“我……我没事。”若芳双手捂了脸,侧着身子,试图躲过若芳的手。
“怎么会没事呢!”若兰看着若芳手里沁出的鲜红,惊声道:“你流血了,快,快让我看看。”
一边毫不犹豫的扯开了若芳的手。
“呃……”
若兰看着眼前额头一片青紫,鼻尖擦出血丝,嘴唇涎着鲜血的若芳,当即便怔了怔了。
若芳不防若兰会用力扒开她的手,蓦然对上若兰惊得没了反应的脸,同样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后,她蓦的便飞快的抬头梭了眼身侧一袭紫衫的少年公子一眼,不期然的对上乌黑如墨含了六分错愕的眸子后,当下便发出一声惊叫,下一刻,一把捂住了脸,对若兰吼了起来。
“你干什么!”
“我……我……”若兰适时的做出一片慌乱惊吓的样子,末了,用不无担心的语气说道:“四妹妹好像摔到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我不要你管!”许是因着自己的狼狈不堪尽数被在意的人看去,若芳自小养成的跋扈瞬间满血复活,“谁要你管了,你走开。”
“姑娘……”冬寻觑了眼满大街的人,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一步外正含笑吟吟朝这边看来的两少年公子身上,连忙一边扶了若芳,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劝道:“姑娘,这是在外面。”
“我才不……”若芳霍然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自指缝间偷偷的看了出去,一街的人,有人看笑话,有人心怀怜惜,他呢?他为什么不接着自己?若芳目光定定的落在一人身上,语气涩然的对若兰道:“谢谢大姐姐,我没什么事。”
若兰到不曾想到若芳能回转的这样快!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冬寻,略倾了身子,帮着冬寻扶了若芳,轻声道:“自家姐妹,你这般见外做什么?”
正待继续表演一番姐妹情深,不想身后却忽的响起争执声。
“你适才为什么不帮扶一把。”
声音清冷之中带着淡淡的斥责之意,似乎很是为若芳打抱不平。
“你还说我,明明是你推了我一把,要不然,人家姑娘也不至于跌得这么历害。”声音不满之中带着些许的责怨之意!
若兰蹙了眉头,她明明看到适才紫衣公子像避瘟疫一样避开若芳,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人家推他了!当下由不得便好奇的看了一眼。
不想,她这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对如寒星般的眸子。
那样湛黑深遂的眸,如一泓千年寒潭令人不敢直视,只怕一不小心便会被卷了进去。
若兰飞快的敛了眉眼,攥紧了袖笼中的手,顺便将心头才起的慌乱和惊惧一一压下。微微挑了眼嘤嘤啜泣 的若芳,暗忖:若是若芳再推拒一二,她便管自离开。
“四……”
“前面有家医馆,不如由我二人送这位姑娘去前面就医。”
清冷的嗓音打断了若兰的话。
“不……”
“如此,有劳两位公子。”
话,再次被人截胡!若兰回头,目光锐利的看向一脸痛色,但眼角眉梢却暗含欢喜的若芳。
那句到了嘴边的,“这两人惹不得!”在对上若芳的目光后,硬是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
若芳目光倔强的看着她,大有她敢捣乱,便跟她拼了的意思!
“大姐姐,我好疼,我……”
若兰知道,若芳在等着她开口,顺水推舟的跟着人去医馆。
可是……
一股芝兰清桂的香被风带起,隐隐入鼻。
若兰垂了眉眼,掩尽眸中神色。
“四妹妹若是忍得了,我们便回府请大夫。”若兰微抬了眉眼对上目光渐冷的若芳,心头冷笑,继续道:“若是忍不了,那便依着这位公子所言,去前面的医馆。妹妹到是给姐姐一句话才是。”
“我……”若芳心里将若兰骂了不下千遍,这种事何必问她,自当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因为心疼妹妹,情急之下乱了方寸,让人送医了!“我、我……我好疼!”
“痛”字方落,若芳便捂了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大姑娘,还是早些送四姑娘就医吧!”冬寻被若芳捏了一把后,连忙道:“这要是耽搁了,落下疤,就不大好了”
冬寻的话一落,若兰当即点头。
她刚才那番话,原不过是逼着若芳自己表态。眼下,既然冬寻愿意做这出头鸟,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当下,若兰便垂了眉眼,对着身前之人屈膝一福,轻声道:“如此,还有劳公子前面引路!”
“姑娘不必客气,”一直没怎么言语的紫衣公子上前,朗声道:“在下姓胡,我这位朋友姓江,说起来,与姑娘家也算熟识。”
若兰心头哂笑,脸上却满是惊讶的看了他。
胡瀚阳呵呵一笑,抱拳道:“姑娘不明白,令妹或许记得,我们是府上新搬来的邻居!”
正文 25流水无情
如同年轻而慕少艾,少女怀春,亦同样是人之常情。
若芳的心思,若兰只一个眉眼间便已了然。随着这份了然,若兰却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该哭了。
眼前这两人,不论是那位一身冷色如霜似雪的江公子,还是眼下这位温文尔雅一笑如同三月春风的胡瀚阳,给她的感觉只最两字--可怕。
但若芳的感觉却似乎全然不同!
“胡公子,真的谢谢你,现在很难得遇到像您这样热心的人了!”
若芳待大夫给她把过脉,开了方子,抓过药后。连逼带抢的自若兰手里要了她的帏帽,戴在自己头上,此刻正隔着一层隐隐的青纱,双目如水的望着笑容淡淡的胡瀚阳。
若兰垂了眉眼,如木雕般站在若芳身侧。
听了若芳的话,忍不住的便撇了撇嘴。明明人家躲你如躲蛇蝎,你还感谢人家的古道热心!若芳啊,若芳,我是该说你蠢啊,还是蠢啊!
“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若兰这回便是连撇嘴也省了。
蓦的感觉到一道森寒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若兰垂着的眉眼越发的紧实了,与此同时,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力图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大姐姐。”
若兰正全力抵抗着那道似要透骨的目光,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姐姐”惊得她霍然抬头朝若芳看去,这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对星子似的眸子里。便在若兰反应过来,欲要避开时,眸子的主人却忽的挑了挑唇角。
刹那间,似是千万树梨花一夜绽放,又似是云开月明,若兰顿时怔在了原地。
“大姐姐,大姐姐!”
手臂间一阵巨痛,若兰恍然回神,她慌忙朝正下狠手朝自己拧的若芳看去,一边不动痕迹的挣开她的手,一边轻声道:“怎么了?四妹妹,可是想回家了?”
回你个头啊,回!
若芳狠狠的剜了若兰一眼,故作娇羞的道:“大姐姐,幸得胡公子出手相助,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与父亲说一句,让父亲上门答谢二位公子。”
上门答谢?怕是上门相看吧!
若芳心底冷笑,嘴里却是说道:“既是如此,不若我们先回家,待一切禀明父亲后,由父亲做主如何?”
若芳心下虽万般不舍,但眼下却也没有法子再多做停留,只得忍痛道:“便依大姐姐所说。”
若兰长吁了口气,她实在不愿再多呆一秒钟。
便在若兰寻思着说几句漂亮话,辞了胡、江二人时,不想若芳却是抢在了她跟前,与二人说道:“二位公子,我姐妹二人这就回去了,您二人……”
若兰怔得半响回不了神,她第一次对若芳的智商有了怀疑。
这该是她问的话吗?
“我二人出来得时间也有点多了,不如就由在下二人护送二位姑娘回府?”
这回说话的是一身白衣冷如寒冰的江公子!
声音还是冷冷的,但在这冷冽之中,却似乎杂着一些其它的情绪,至于是什么,若兰来不及追究,她眼下所要做的是抢在若芳前开口。
“不用了!”若兰飞快的道:“已经麻烦两位公子了,我和妹妹都带了下人出来,便不必再劳烦二位公子。”
若兰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似是静了静。
稍倾。
“谢姑娘如此客气,那在下二人恭敬便不如从命了!”
清冷的嗓间中,略略带了嘲讽之意。
若兰连忙敛眉屏息,屈膝福了一福,再转身便连拉带扯的将一脸不悦的若芳挟持着往外走。
“谢若兰!”
若芳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兰眼角的余光扫到那角月白的袍角,下一刻,蓦然脸色一沉,压了声音对不甘不愿的若芳道:“你再要胡闹,别怪我不给你留脸。”
“你敢!”若芳瞪圆了眼睛看着若兰,冷笑道:“谢若兰,你自己现如今成了个丑八怪,不敢见人,便也要连累着别人是不是?”
若芳不提她的脸还好,这一提脸,若兰心底的无名火便似淋了油一样,噌的一下便直冒三丈。看向若芳的目光里便带了森森的寒意。
若芳却是浑然不察,此刻,她一颗芳心尽数都落在胡瀚阳身上。
这些日子她一直让冬寻盯着隔壁的动静,今天才抓着机会来了一场偶遇,这千载难 逢的好时机,她怎么会肯让若兰给搅和了!当下,不等若兰开口,又道:“你听着,我的事你别管,你的事,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我的事?”若兰不气反笑,盯了若芳道:“我什么事?”
“你与那卢举人的婚事啊!”若芳得意洋洋的撩了若兰一眼,“你现在这模样,别说那什么杜家的公子了,便是卢举人若不是看在你嫁妆颇丰的份上,怕是也不会要了你。”
若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似是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又连忙低眉垂眼,做出一副谦恭有礼的样子。
“如此,还真要多谢四妹妹替我操心了。”顿了顿,话锋一转,淡淡道:“不过四妹妹就算再急,这长幼有序却也别忘了,我有着四妹妹操心,却不知谁来操三弟的心呢?”
若芳当即便怔在了那。
是了,她可以很随便的打发了若兰,可是三哥怎么办?
他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年纪也还小,离议亲还早着呢!想到这,若芳一脸痛心的看向正与那位江公子言笑晏晏的胡瀚阳,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让她难过的事了!
眼瞅着若芳一脸死了爹娘的样子,若兰垂了眉眼,掩尽眸中的嘲笑。
从来不知道,原来情之一事会让一个原本聪明的人变成这世上最大的傻子!
谢家不同于那些寒门士族的官宦之家,祖父谢言曾任武英殿大学士,这便决定了谢家的子孙在识人知礼上要格外严历些。便也是谢弘文缘何会拘了司氏,不许她去与胡瀚阳理论。只因,谢弘文也怀疑这胡瀚阳非寻常出身。
她便想不明白了,若芳如何就会想不明白?
再其次,不拘这胡瀚阳是何出身,适才关健时分的那一让,难道还没让若芳明白,人家于你无情!
这般也好!若兰挑了嘴角,但凡好戏,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来得曲折动人些的!
正文 26池鱼之殃
“姑娘,您何必管她呢!”丁妈妈一路上碎碎的念叨着,“这样没羞没臊见了个男人连路都走不动的小娘子,满天下打听,也没几个。依着我说,就让她去丢人现眼,让老爷好好看看,司氏那个贱人,教出来的是个什么货色!”
若兰觑了眼两径的丫鬟婆子,眼见没什么人往身边凑,这才压了声音道:“妈妈当我不想?”
“那姑娘干嘛还硬是将她拖回府,就该管自走了。”
若兰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她不将若芳拉回来怎么办?由着若芳犯花痴,让人指指点点从而坏了谢家女儿的名声?!最后,好事没落着她的份,这坏事,她头一个便遭池鱼之殃?
这些话,若兰相信她不说,丁妈妈自也是知道。只不过,这会子气起来,便图了个嘴快爽利罢了!当下,摇了摇头,什么也不再说,只管回碧荷院去。
另一厢。
平榆县内一家唤唐记的茶楼里,胡瀚阳一脸诡笑的看了脸色肃沉的如同石板的某人,掀了掀唇角,淡淡道:“如何?可还要试?”
“你看出了什么?”
胡瀚阳笑了开口,“除了长得丑点,别的还好说。”
“长得丑点?”脸如冰山的人,没什么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端了桌上的茶盏一边把玩一边冷冷笑,“那位谢四姑娘,你怎么看?”
“管她干什么?”胡瀚阳不屑的撇了嘴道:“我又不是为着她来的。”
“虽不是因她而来,”冰山男人脸上的笑敛了敛,唇角挑起一抹讥诮,冷然道:“不过,眼下,我对她到是有点兴趣了。”
“你……”胡瀚阳手一抖,握在手里的茶盏便歪了歪,下一刻,茶水便淋了他一身,他也顾不得去管,只目光灼灼的盯了眼前之人,一迭声道:“惟清,你说真的,你对她有兴趣?什么兴趣?说来听听。”
“你想知道?”
男人唇角微挽,目光轻抬,撩向一脸兴色的胡瀚阳,精致如画的眉目间便有了一抹算计的光芒。
“当……”
胡瀚阳的“当然”硬是被他卡在了嘴边,他警觉打量着眼前的好友,他记性很好,每每在好友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时,便是有人要倒霉了!从前是与他们这一伙人里那些作乔作致的,眼下……胡瀚阳挪了挪屁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言语了。
“怎么了?”
胡瀚阳讪讪的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江惟清挑了挑眉梢,幽然一笑,也不相催,端了手里的茶盏,目光落在沿街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胡瀚阳忍了许久,可眼见得,江惟清一壶茶便要饮尽,也没开口的意思,叹了口气,只得问道。
“惟清,那谢四姑娘……”
“谢四姑娘对你颇有意思,虽说娶进门给你做正妻尚不够格,不过若是纳了做贵妾,也不算委屈你吧!”
“贵……贵妾1”胡瀚阳瞪了一脸优哉游哉,就好似说“这盆花不错,你买了回去吧”的江惟清,半响没吐出口气,回过神来后,当即大声道:“我连正牌的娘子都没,就说纳妾?再说了,纳妾纳美,金凤楼的小凤仙比她好看多了,我就算是要纳妾,也犯不上千里迢迢的找她这么个丑八怪啊!”
这话若是被若芳听到,只怕当场会气个半死。
别说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色颇为自负,便是胡瀚阳将她跟一个楼子里的姑娘比,也够她死一回了!
江惟清却似毫不奇怪胡瀚阳有这番说法,当下掀了掀唇角,淡淡道:“那可真是可惜了,难为人家姑娘一片痴情,我还想着成|人之美呢。”
胡瀚阳哼了哼。
又追着问了几句,可江惟清却是他问什么,都只 打个哈哈混了过去,不肯再吐一字。把个胡瀚阳只急得就差跪地喊他祖宗了!明明瞅着人家眉眼间尽是官司,偏偏人一个字不肯多说。胡瀚阳那个恨啊!可是恨有什么用,打小,他不管是武力值还是嘴巴上的功夫,都技不如人!
眼下,即便猜到人家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也只能提心吊胆的防着。只求,这位小爷,别玩得太过!
再说若芳。
司氏知晓了若芳在外受伤的事后,立刻的便带了丫鬟婆子急急的赶了过来,待看到若芳脸上的伤,当即便眼泪孙涕流了一脸。
一句一哭的喊着,“儿啊,心肝啊……”
若芳耐着性子宽慰了司氏几句,觑了空,便将与胡瀚阳相遇,蒙他出手相助的事,挑挑捡捡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娘亲,您看,要不要喊了爹爹上门道个谢?”
司氏对胡瀚阳,其实没什么好映像,但若芳适才话里话外都是胡瀚阳如何古道热肠,若是不使人上门似乎到嫌得自己不识礼了!当下,想了想,点头道:“这事,你别管了,为娘的自会去安排。”
若芳当下便急了起来。
若是随意派个管事上门,她不是白费心思了吗?
“娘,”若芳一边偷偷打量着司氏的脸色,一边揣度着她的心思,慢慢道:“女儿瞧着那胡公子气度谈吐皆不凡,话声也带着京都的口音,”顿了顿,犹疑的道:“您说,会不会是京都里哪家出门游学的公子?”
司氏被若芳这般一说,到是醒了醒神。
“瞧着,到有些像。”
若芳立刻打蛇随棍上,越发小心的道:“若真是哪家贵人府上的公子,那可真就是娘在菩萨跟前的诚心显灵了。”
司氏闻言,眉头便动了动。
可不是?如若芳所说,老爷在这穷得鸡不下蛋的平榆县一呆就是九年,为的是什么?就是京都里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大房的大伯不过是八品的通政司知事,三爷虽是正六品,可却是没权没势的礼部任职,还只是个主事!若真能走了这别的路子……
司氏当下便有了决断,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对若芳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操什么心。好了,别多想了,好生歇着吧,这几天吃食上注意些,别落了疤,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若芳早从司氏脸上看出了门道,巴不得她早些回去与谢弘文商议,当下,便一迭劲的点头,不管司氏说什么,都应了下来。
眼巴巴的送走了司氏,若芳当即喊了冬寻进来吩咐道:“去,你去盯着,一有消息就来回我。”
冬寻急急的退了下去。
正文 27心思
“你说真的?”
若芳一脸惊喜的看了冬寻。
冬寻频频点头,同样一脸兴奋的道:“奴婢亲眼看到老爷带了让人提了各色礼品出的门。”
若芳立时站了起来,在屋子里如狗咬尾巴般转起了圈,一边转着圈,一边双手合什,说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定要让爹爹看上那胡公子。”
冬寻目光落在打着圈的若芳身上,秀丽的眉眼间隐隐藏着一抹异样的欢喜。脑海里有着一抹影影绰绰的身影,随着那身影越发的清晰,她的脸慢慢的染上一抹红晕,呼吸也跟着急了起来。
姑娘身边统共没几个人,她是打小侍候姑娘的,若是姑娘如了己愿,她必是要跟了去的,这样说来的话……冬寻飞快的垂了头,虽说两颊如同火烧云,却了没有她一颗心滚烫的历害!
若芳因着沉浸在自己的暇想中,到也没怎么在意冬寻,好不容易停了步子,却是对冬寻忽然说道:“冬寻,我们晚上再去好不好?”
冬寻霍然回神,张嘴便要拒绝,眼前忽的便闪过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好。”
若芳脸上的喜色愈浓,但稍倾,却又蹙了眉头,看了冬寻道:“冬寻,你说要怎样才能与胡公子说上话呢?”
冬寻吓得一个惊愣,要知道,这般夜夜偷窥已是失了女孩儿家的体统,万一被夫人知道,只怕轻则被发卖出去,重则一顿板子要了小命。当下,连忙劝道:“姑娘,万万不可。”
若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冬寻只得讪讪的住了嘴。
“爹爹为什么不带了三哥一同上门呢!”若芳怅然的道。
冬寻闻言,不 由也跟着叹了口气,心道:是了,若是三公子能跟那位胡公子熟识起来就好了!
两人才这般想着,不防门外便有小丫鬟的声音响起。
“三公子来了。”
若芳当即眼神一亮,飞快的对冬寻道:“快去迎了三哥进来。”
“是,姑娘。”
冬寻退了下去,不多时引着少年老成的谢景明走了进来。
“哥哥,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若芳笑了上前与谢景明见礼,一边吩咐冬寻奉茶。
谢景明笑了笑,抬头打量了眼若芳脸上的擦伤,轻声道:“听下人说,你今儿在外受了伤,过来看看,怎么样,不打紧吧?”
“不碍事。”
谢景明眼见着只是一点擦伤和瘀清,不至于留下疤痕,便也不在意,到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一侧侍候的冬寻道:“你下去,我与四姑娘说几句话。”
若芳狐疑的看了眼谢景明。
待得冬寻退下,谢景明抬眼对上若芳,沉声道:“下人说,你是与碧荷院那位一起回来的?”
若芳点了点头,“怎么了?”
谢景明略一沉吟,轻声道:“她出去干什么,你知道吗?”
“好似去了趟绣花铺子,买了几块帕子。”若芳想了想,轻声问道:“可是又有什么事?”
谢景明摇头,“我是担心她起了疑心,到外面找大夫看脸。”
听到谢景明提起若兰的脸,若芳“噗哧”一声便笑了起来,“三哥,你那法子真好,只怕,她把碧荷院翻了个天,都不知道事情出在哪!”
谢景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教训她一下也就是了,娘还指望凭着她那张脸能嫁进知州府,替爹寻些助力呢!”
若芳不甘的抿了抿嘴,眼睛一转,想起胡瀚阳,正寻思着怎么将话题转到胡瀚阳身上,不防,谢景明却是自己说了起来。
“林大人府上新住进来的那两个公子,行事甚是荒唐,你这些日子仔细着点,女儿家最最重要的便是名声。若是,她真能嫁进杜家,说不得,你的婚事也会上个层面。”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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