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寒道:“好吧。我不留你。那女孩,还缠着你吗?”
宋林苦笑,“真没想到她会找来这里。”
高玉寒笑道:“谢姑娘对你一片痴心,你也莫要辜负了。”
宋林道:“她既不愿回游龙谷,我只能带着她一同回去了。”
高玉寒道:“一路保重。”
宋林拱手道:“告辞,后会有期。”
高玉寒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宋林看着她的侧影,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终还是罢了。
雨势渐渐地大了,微凉的风夹杂着雨露吹进窗内,打湿了她粉色衣裙的前襟。可她像是未曾察觉,只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眼睛里涌起一片轻雾。窗外的一切,慢慢地变得朦胧,如同这纷纷扰扰的连绵春雨般,再也难以抒怀。
春去秋来,转眼已过三载。
青龙会内,高玉寒在房中阅着公文。正是初夏时分,微醺的季风带着些许潮湿和闷热从窗户间吹入,院中绿影青葱,蝉鸣不绝。
她感到有些乏了,这几年来,许是忧思郁结,夜晚也是辗转难眠。久了,身体愈发差了。才看了没多久就觉得眼睛困顿地难以睁开。
下人来通传:“龙头,有位客人要见您。”
高玉寒惊讶,“谁?”
下人战战兢兢道:“龙头,他已在风荷亭边候着了。”
高玉寒道:“哦?我这就过去。”
会是谁呢?
她强打起精神,穿过曲折通幽的小径,到了风荷亭。
湖中的荷花开的正好,一支支亭亭玉立,清幽芬芳。荷闲雅致的山野景色,她却无心欣赏。她的心中,狂跳不止。对未知的期盼和害怕,两种情绪交织在她心头,压迫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不远处一家农舍似横空出世,当真是白云深处有人家。
篱笆上的木槿花开得正好,粉色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
她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清雅的摆设。可是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她激动的心情马上变得空空落落。
错了吗?不是这里?
她轻轻地唤:“星魂,星魂……”
没有人应她,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她失望了,正欲转身离去,眼角突然瞟到,床头的纱帐后,挂着一把剑。
熟悉的感觉撞击着她的心头,她几乎叫出声来。
流星剑。
是他。他真的在这里。
她抑制住心头的狂喜,飞奔出屋门。他就在附近,一定在附近。
一路狂奔,她边跑边唤他的名字。山谷间传来袅袅的回音,可是,始终无人应答。
为什么,为什么,星魂你为何不来见姐姐。
她突然想到西门吹雪的话,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来找你,也许他并不愿意见你。
不,不会的。她拼命摇头,他不会的。
她被困游龙谷时,他舍身来救她。在雪原上,他们生死相依。为了让她能逃出去,他独自一人留下来对付劲敌。这样的星魂,怎么可能不愿见她。
星魂,星魂,你听见姐姐的呼唤了吗?她发疯般地满山坡地奔跑,边跑边唤他的名字,不经意间手臂被人一把拉住。
泪眼朦胧中,她抬头望去,眼神忽地一窒,感觉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跌入了冰窖。
眼前的男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他老了很多,发上已有银丝,只是那一双眼睛,仍旧清亮桀骜宛如往昔。
中原一点红。
他怎么会在这里?
高玉寒的心中,瞬间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在这里,那星魂呢?星魂呢?
中原一点红道:“盼盼……”
这么多年了,再一次听到他这么唤她,她的心头一下子百感交集。
“你为何在这里?”她望着他,想到往昔的柔情,往昔的伤痛,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她的心灵。
这个男人,她并不想见他。
中原一点红哑声道:“你还好吧……”
高玉寒冷语道:“好与不好,和你不相关。”
中原一点红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他笑了一笑道:“你还是一点没变。”
高玉寒别过头去,她不想和他再作纠缠了,这些年以来,她一个人默默流泪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现在的她,只想找到星魂。
可是他在哪里?
中原一点红道:“盼盼,你是在找星魂吧。”
她惊诧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中原一点红道:“你若不是来找他,为何要来这荒无人烟之所?”
高玉寒焦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见过他?”
中原一点红道:“不错。”
高玉寒道:“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中原一点红不语,神色诡异莫测。
高玉寒只觉得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意,“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缓缓道:“他现在很好……可是,你可知道,三年前,我从游龙谷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的样子有多可怕。”
“你说什么?”高玉寒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他浑身是血,连站立都不稳,却还是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他要去救你,他只想着要救你……”
“你……”他的声音已经满含怒意,“你怎么能让他变成这样?”
高玉寒的身体晃了晃,她感到一阵晕眩。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恍惚喃喃道。她虽知道他独自留下去对付谢侯殇是九死一生般的艰难,可她却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他会伤得那么重。
星魂……她已是泪痕满面。
中原一点红道:“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儿子。本来这一辈子我都可能没有机会和他相认。可是近几年,你让他杀了那么多人,用的就是失传已久的太原剑法,这普天之下,会这种剑法的不过你我二人而已,又怎会有第三个人?于是,我偷偷地开始调查他,调查你们的关系,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令人震惊的真相。他竟然是我的儿子,我和彩衣的儿子!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直到那天,我在望星楼里看到了你给她留的字信,知道他必定是去了游龙谷救你,所以我才匆忙赶去,不然的话……只怕……他也活不到今天。”
高玉寒静静地听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把他救回来以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让他慢慢恢复过来。包括他天生的咳疾,在我的调理下,也渐渐地控制住了。两年多来,也未见他发病。”
他叹一口气道:“盼盼,他现在很好,你不要打搅他了。你……回去吧。”
高玉寒怔了一怔,她流着泪嘶哑着声音道:“不行,我要见他。”
中原一点红道:“盼盼,不是我不让你见他,是他不愿意见你。”
这句话仿佛钉入她心头的钢针,让她心中一阵剧烈的刺痛。
她不甘心道:“为何,他怎么可能不愿见我?”
中原一点红道:“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愣住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再也难以言语。
“我告诉了他当年的事情,他知道他是孟彩衣的儿子。他也知道了我们当年的恩怨。”
中原一点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低声道:“盼盼,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告诉他真正的身世吗?”
高玉寒咬着嘴唇,她突然冷笑道:“身世,呵呵,我该如何启齿。我要告诉他,他是你中原一点红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在我眼前自尽身亡吗?”
中原一点红道:“不错,你不告诉他,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这二十多年,你养育他长大,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吗?”
高玉寒一愣,继而高声道:“目的,我又能有什么目的?”
中原一点红道:“你抚养他长大,让他为你杀人,让他成为你的情人,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我?”
高玉寒突然仰头大笑道:“哈哈哈,中原一点红,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是恨你,恨你恨得入骨。可我还真没想过要用你的儿子来报复你。”
中原一点红道:“你若没想过报复我,当初为何要在师父面前告发我和彩衣的事,让彩衣的家人来拆散我们,也害得我被逐出师门?”
高玉寒怔住了,她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这么做。”
中原一点红道:“有没有这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高玉寒怒道:“中原一点红,你未免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中原一点红道:“你如果不是怀着报复我的目的,又怎会在明知道星魂身患重疾的情况下还让他去为你杀人,为你卖命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在帮你杀人的时候,突然咳疾发作了该怎么办呢?”
高玉寒颓然道:“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中原一点红冷笑道:“你从没有想过是吧,不是你不愿意想,而是你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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