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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服服帖帖,但我问你,要是有不同于江湖兄弟的强梁人物,你预备怎么办?”

  “咦?”曹翼并不蠢笨,不然也到不了现在的这个位子,他想了想,便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见两人冷笑不语,知道是这两个大爷故意报复自己刚刚的小丑作态,好在自家兄弟,也没有什么下不来的,当下曹翼笑嘻嘻的躬了躬手,双手叉起,唱了个肥诺,只道:“两位好哥哥,赶紧教我一教,不要叫小弟蒙在鼓里。”

  他这么则教,眼前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便是哈哈大笑。

  不过,笑完之后,两人却又都是神色严峻起来。

  当下屏退众人,三人到得厢房,掩上门来说话。李瞎子先道:“叫咱们协理九城巡防,却是给王增这厮打下手,咱们心里很不服气。前几天,到伯府去,见了老伯爷一面。”

  提起王骥,曹翼倒也敬重,当下便道:“老伯爷身体怎么样?”

  “还硬朗,听说礼部的胡尚书教老头儿打了一套太极拳,身子还算不坏。”

  “哦,那好。”曹翼点了点头,用惋惜的语气叹道:“老伯爷英雄一世,对咱们大人也是青眼相加,但儿孙太不争气了。”

  王骥提拔张佳木当然有南宫里太上皇的意思,不过老头儿自己也是慧眼识英才,不论如何,锦衣卫上下倒都是念王骥老头儿的好,当初张佳木也算是得遇贵人,不然的话,想要成功的由锦衣卫军余到百户,这一道坎却是难迈的紧

  不过,王骥的嫡孙王增就不得锦衣卫上下的欢喜了。

  倒也难怪,王增样样也很出挑,甚至够资格和张佳木成为朋友,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而心气太高,甚至不能居于人下,结果现在俨然能与张佳木分庭抗礼,也算是特别捧出来和张佳木对抗的一位人物。

  对这一点,锦衣卫上下都心知肚明,想对王增恭恭敬敬的听命行事,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了。而曹翼的话,就是针对此点而发。他其实也是王增节制,却有意抗着不去见此人,凡事最多打个招呼,就是这种心理所致。

  第553章 襄王

  “现在不必说这个。”李瞎子很沉稳的道:“我们见过老伯爷,又见了王增一面,他倒挺客气,和咱们先闲谈了一会,然后才聊起公务。别的事情,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夸说你办事很得力,京城内外都很安静。不过,说到后来,他话锋一转,却是说西城这里有一伙人很是难缠,撵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总之,他说的含糊其辞,也没有明说,但咱们哥儿俩是什么人?哪要他多说,他这么一点,咱们就明白这里头必定有猫腻。”

  “是,”余佳接口道:“查几个赌坊,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是王增这厮说话云山雾罩的,咱们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耽搁了几天。”

  这两人可以说是锦衣卫里最出类拔萃的几个人之一了,要说起来,能力能和他们比肩的根本也没有几人。

  要说办事狠辣,滴水不露,孙锡恩是把好手。打架斗狠,凶猛厮杀,黄二是个好样的人才。其余王超、谭青等辈,也是办事缜密的好手。

  至于武艺强悍,长枪大马的厮杀,当然数任怨等人。

  办事细密周到,刘勇和年锡之都是一类人,统驭力强,遇事争先,薛祥等人也是难得的人才。

  但江湖勾当,人心阴谋诡道这种事,李瞎子认第二,整个锦衣卫没有人敢认第一。

  这两人就凭着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能把底细给查出来,不能不说,这就是难得的本事,换了人,一定就做不到。

  曹翼就自忖自己做不到,当下便只是向着这两人拱一拱手,示以敬佩,然后才道:“那么,到底查出来什么了?”

  “是襄王派来的暗探,也是襄王的心腹护卫。”

  “什么?”

  曹翼闻言大惊,几乎就要跳将起来。

  看眼前这两人的脸色,绝对不是开玩笑,于是曹翼亦是神色凝重,想了再想,便道:“是一桩极麻烦的事”

  “对了”

  “大人为了襄王承认太上复位,当初可下了不小的功夫,现在因为曹石之变,襄王就算没有窥探神器,但天下人如果知道他派人入京,暗中查探,或是皇上又或是太后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处?”

  “怎么处,可真是为难。”曹翼苦笑道:“太后说起来是最大了,但其实也就是和襄王平辈,襄王是她嫡亲的小叔子,对晚辈可以用的言词,对襄王可是全不管用,怎么处?怎么处法,都是大明一大丑事,足可动摇根基的一大丑事”

  要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帝国,在建立之初也不能全靠武力,还要有一定的大义基础。朱元璋的北伐檄文就是一篇难得的佳作,此文一出,不管徐达和常遇春打的顺不顺,基本上,明朝得天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无它,得大义耳。

  而维持王朝的统治就更不能靠纯粹的武力,n理和道德才是巩固国家的基础。秦朝倒是想靠纯粹的武力和律令来治国,但很快就崩溃了。以当时中国的道路和通信情形,用儒家学说的n理和宗族的力量来统治才是不二选择。

  既然如此选择,那么统治者就不能不讲道德,无论如何,脸上要涂一层粉才算好看。

  襄王地位特殊,仁宗子嗣之中,只有他和宣宗、皇三子越王都是当初的张皇后亲出的嫡子,而现在宣宗逝世都二十多年了,越靖王也早就薨逝,无子,国除。

  剩下在世的亲王,只有他和二哥郑王,但郑王并非嫡出,且老迈昏庸,根本无人把这个庶出的亲王放在心上。

  襄王就不同了,仁宗嫡子,当年的张皇后所嫡出,这是出身大宗嫡子,是一条别人难及的身份光环罩在身上。而此亲王又以仁德爱民著称,朱氏诸亲王,开国时还象个样子,比如燕王、辽王、宁王、周王等诸王,都各有特色,有的能征善战,有的博览群书,也有的仁厚爱民,百年之下,当年诸王已经死绝,现在的均是二代或是三代甚至是第四代第五代了,养于深宫,哪里知道民间稼穑艰难?于是奢华无度,甚至是残暴凶狠,唯知自己享乐而残民以逞,如襄王这般不兼并,或是少兼并,而偶发善心,善待儒生的亲王,自然就会使举国上下交口称颂,以为是难得的贤王了。

  正统元年,宣宗皇帝崩逝。当时的皇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尚是黄口小儿,根本不能理政治民。而明朝又没有垂帘的传统,所以当时的太皇太后,也就是襄王生母有意召襄王入京,继承帝位。以张后的能力,手腕,权术,如果坚持此事,襄王即位并非没有可能。

  而幸得当时三杨犹存,是永乐和仁宣年间的名臣,就算是张后也要卖几分面子。在三杨的反对下,此议遂寝,太皇太后虽爱自己嫡出的幼子,却也不能不为了大局。

  而到了正统十四年,皇帝被擒之后,就有不少官员建议由襄王北上即位,由此引发了不小的风潮。

  至于皇帝复辟,景泰退位,当时皇帝一意要杀王文和于谦,而最终诛杀了大学士王文,其原因也就是有王文要传召襄王即位的传言。

  此事对皇帝来说也绝非不可能,他自己孟浪失国,太子被废,景泰无子,是谓大宗无人继嗣,而襄王是仁宗嫡子,论资格和名望都足够了,有此传言,是要掘他复位的根。由此皇帝深恨王文于谦二人,若不是张佳木一意营救,于谦也是必死无疑了。

  “这算是闹的哪一出啊?”

  曹翼苦笑一通,不过,紧接着又想起来,眼前这两人是什么角色,想必都打听了出来确切的消息,问清楚之后,再来决定怎么做。

  “当然是因为曹吉祥和石亨这两个死鬼”这一次是余佳出来回答,他气哼哼的道:“没事造什么谣言,什么仁宗皇帝是被弑杀的,宣庙其实是太宗之子,所以仁宗把他打发到南京,预备将来废立。但仁庙身边的人全是太宗安排,也都是宣庙的人,所以迹象一露,仁庙即位才七个月,就被毒杀了。因着此事,张皇后心中也报愧,觉得宣庙之后不该为君,所以正统元年的时候,才想召襄王入继大统。”

  “这些话,不论真假,是当时要给废立皇上造舆论,曹石二人,哪里能安什么好心了?”

  “可襄王并不明白,或者是说,听闻这等事后,是个人也会动心?听说襄王年纪虽然不小,身子骨倒还硬朗?”

  “他哪儿大了?王伯爷都八十多了,襄王是永乐四年生人,才五十一岁,说起来,还算是在壮年咧。”

  “这么说,”曹翼龇牙咧嘴的道:“这位王爷是静极思动了。景泰元年,大家都说要立他,太后把襄国金符都取回后宫了,后来还是立了景泰皇上,但襄王辞谢的表章没几天就到京城了,大家都说他是贤王,知道轻重。”

  “哼”李瞎子冷哼一声,冷笑道:“当时的情形,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襄王长而贤,但当时景泰皇上也是成年,也素有贤名,又在京城里头,原本就是备位副储,防着出事用的。大伙儿再想立他,可也先就在附近,襄阳还远在湖广,怎么立他?此老识趣,凭白就博得一个贤名,听说当今皇上在后宫看到当年辞谢的表章,也直夸叔父贤德,你们想想,他是聪明不聪明?”

  这般诛心而论,也是李瞎子一向的作风,余佳和曹翼听了无话,只一笑便罢。

  但笑过之后,却又是苦恼。

  襄王可不比普通亲郡王,当初大明太祖分封诸王时,每王都给三护卫,虽不能临土治民,但有军权

  象燕王和辽王这样的塞王,麾下军队还远不止三护卫这么多。

  后来建文削藩逼反燕王,削藩的志向却是被燕王继承下来。毕竟,不管是亲是疏,身为帝王,是绝不会愿意卧榻之侧,却有他人酣睡的。经过永乐削藩,普天之下的亲王都再无护卫,要么自己敬献归还国家,要么就被削夺。

  明初时,亲王虽不理政务,但几个塞王要练兵治军,还要定时奉旨北上,带着宝钞北上打击蒙古,胜则大赏诸军,好不快活威风。

  可惜到了现在,不能理会政务,也不能管军,二王不能相见,出城要奉旨才可,生生把一群亲藩子弟养成了一群群的猪

  但襄王不同,素有贤名,而且皇帝因为感激他几次辞让帝位,觉得这位叔王贤德,所以特别下旨,发还了襄王的三护卫。

  得此旨意,襄王也未辞谢,现在襄阳城中,这位亲王有自己的三卫兵马,万一激出事来,瞬间可反,整个湖广到河南一带,就会立时大乱起来

  有此顾虑,自然也就是投鼠忌器,到了这会儿,曹翼才恨恨的道:“王增真不是东西,这般烫手的事,就这么推给咱们”

  他倒是冤枉了王增,王增倒是勇于任事的,只是王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王增还拿不下来,便授意叫王增推给锦衣卫来处置,至于如何处置,却要看看再说。

  第554章 伏子

  “怎么处?”曹翼的脸苦的就如同刚摘下来的苦瓜一般,看着李瞎子和余佳两人,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这等大事,我们当然也做不得主。”

  “要等大人回来再决定。”

  “哼。”曹翼起身,背着手在室内绕道而行,半响过后,才道:“这可不成。亲王私派护卫入京,打探京中虚实,这是谋反造逆的大事。论亲,他是皇上的亲叔父,论贵,他是亲王。怎么弄,都会出大乱子。”

  “可不是”李瞎子也是难得的苦起脸来,叹气道:“咱们一弄清楚,就直奔大人府邸了,谁知道一步没赶上,步步赶不上,大人已经出城,而且城门已经关闭了,怎么说,守门的那把总百户官就是不肯开城。”

  “也难怪人家,大乱刚平,谁敢给你乱开……这是要脑袋的事”

  “可惜,谭青这厮不知道哪儿去了?”李瞎子怒道:“要是找到这厮,咱们也一样能出城去,偏他不见人影了”

  谭青也是正南坊百户的老人了,当年李瞎子当百户时,谭青只是一个小旗,所以尽管现在谭青已经是一个部门的首领,官加都指挥佥事,可李瞎子提起来时,仍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腔调。

  可惜,谭青不在,他再怎么发火,却也是枉然了。

  不然的话,凭谭青把程森弄出城去的本事,李瞎子几个要出城,也是小事一桩了。

  现在却是无计可施,张佳木已经出城,刘勇等人亦是各自回府,在锦衣卫堂上值夜的只是一个新晋的指挥佥事。

  刘勇等人就算在,也当不得这么大的家。

  “就等一夜也不妨事吧?”余佳道。

  “不能。”李瞎子森然道:“这等大事,岂能耽搁?说不定,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当口就走漏了风声……这个责任,谁背的起?”

  “说的就是这话了”

  曹翼大为惶急,他任总兵下来,向来对付的只是青皮混混,无赖j徒,这一类人,再怎么厉害,他也丝毫不惧,轻松就办了。现在叫他做这种主,当这种家,他却是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如果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已经查到了底细,知道人在哪里,却是坐视不管。真的出事,不要说皇帝会责罚,就是张佳木的责备,他也是承受不起。

  他是跟随张佳木最久的,反而越是知道张佳木的脾气。有事推诿,扯皮,踢皮球,这般的行径,是最容易叫这位大人恼火的。

  “我看,叫几个有担当的人来商议了再说。”

  徘徊了几圈,曹翼倒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当下便向着外面叫道:“来人”

  一个打扮精干的青年人昂然直入,曹翼吩咐道:“立刻去请孙大人,年大人,还有黄大人几人过来。”

  “是,下官立刻去办。”

  那个青年大声答应了,行了一礼,便即出门。

  曹翼所请的人选,当然都是极亲近的坊丁老伙伴,但又多请了一个年锡之,因为此人是张佳木身边最亲近的谋士,虽然没有什么急谋,但遇事有担当,请了来,办坏了事,也多一人背黑锅。

  这点狡黠心思,在场的人哪一个都明白,当下俱都是一笑,由着曹翼去摆布就是。

  没过一会,孙锡恩和黄二便一起到了,因为事先打过关照,便也都是换了便装过来,再过一会,打扮成翩翩佳公子样的年锡之亦是到了。

  他倒是潇洒,一身白衣,头上一顶方巾,手中一柄倭国贡来的折扇,二十来岁的人,又是大家公子哥儿,生的面如冠玉,一看就叫人觉得潇洒出尘,果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不过,听到曹翼等三人的话后,年锡之先便是面色大变。

  别人犹自不怎么样,他却是第一时间便知道此事了不得。藩王派人入京,虽是潜入,但一旦暴露出来,立时就会成为一桩了不起的大乱子。

  “不成,不能留他们。”年锡之将手中折扇一合,断然道:“他们有几个人?”

  “是襄王护卫下的一个千户,带着五六个从人,化装成湖广的大粮商,不过,这些人躲在赌坊,就知道狂嫖烂赌,没事官腔十足的打探消息,这么扎眼,没几天就被王增的暗探发觉,这小子也不理,又叫咱们过去,咱们一去,就打听的八九不离十了。”

  等李瞎子说完,年锡之便大为皱眉,道:“看来他们是才来不久,这么张扬,襄王怎么挑的人啊?”

  “没准是故意挑的人呢?”

  李瞎子一语惊醒,年锡之咬着嘴唇,立时便道:“不成,赶紧把人全逮了再说。”

  “逮来怎么办?”

  “等大人来处置就是。”

  “人家可能就等着这样?咱们一抓人,这火红的炭团儿就真的落在咱们手里啦。”

  “那……”年锡之大为皱眉,白皙的手连连拍桌,叫道:“该怎么办是好?”

  他没有捷才,好在大家知道他对张佳木忠心耿耿,做事不怕烦剧,而且掌握总务,凡事都很经心,所以倒也没有谁说什么。

  “老孙,你倒是开口啊?”李瞎子似笑非笑,向着一直闭目养神的孙锡恩道:“进了门就不言声,有什么见解,不如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

  “老李,我说件事出来,你听了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考较我来着?”孙李二人是坊丁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选,现在两人也都是在张佳木心中份量甚重的人物。

  这两人一较劲,旁人自然不出声,都是静静坐在一边,饶有兴味的等着李瞎子破孙锡恩的迷底。

  待孙锡恩将宫中之事说完,黄二第一个挠着头道:“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德王分府,叫你和庄小六去当护卫头儿,这也说不上什么光彩的事。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千户的差事,怎么你当着要紧的事在这会子说?”

  别人纵不如他这般见识浅薄,却也有点儿摸不清楚孙锡恩的用意。不管怎么说,这两件事似乎是风马牛而不相及,怎么也攀不到一块儿去。

  “我懂了,我懂了”李瞎子却是眼前一亮,跳将起来,笑道:“好你个孙锡恩,真真是个角色啊。”

  “怎么呢?”黄二还是摸不着头脑,笑问道:“李哥教我一教。”

  “大人这是在筹划换储君了”李瞎子微微一笑,道:“当今太子在储君的位子上,那是原本就属于他的位子,所以不管大人怎么保,他还是以疑忌之心对大人。毕竟,皇上觉得驾驭得住大人,事实也是如此,皇上若在,大人怎么也不会有异心。”

  “皇上要是不在了……”有人幽幽接口,话未说完,但就是黄二这样的粗鲁汉子,也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皇上不在了,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孙锡恩得到了徐穆尘的授意,知道现在不是乱打主意的时候。

  皇上刚刚给程森和陈逵等军中实力大将授爵,范广也是封爵,张佳木在军中的势力目前只是扫清了异已,还没有建立强有力的班底。

  现在就提想造反的话,说来也是太过可笑了。毕竟,张佳木还只是刚刚上位的权臣,掣肘的力量还很强。

  但如果废立过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皇帝若在,锦衣卫上下都不会有异心,但换掉一个凉薄的太子,把德王推上去,原本储位和德王全无关系,张佳木如果一意扶他上位,则德王势必感恩戴德,就算是将来大家没有什么异举,这一生一世的富贵也是跑不掉了。

  但这般也是不保险,德王毕竟是皇子,而且也早就在夺嫡,事实上,德王自己亦有班底,当然,是他的母妃王恭妃帮助建立。

  在历史上,德王一系的班底还曾经拱动了朱祈镇,有一次,朱祈镇闷闷不乐,向李贤问及太子之事,还好李贤顾全大局,立刻顶了回去。

  不然的话,皇太子,也就是朱见深,后来的成化皇帝,在天顺年间将会第二次被废。

  德王和王恭妃的小九九,在场的人不会不知道,京中的事,想瞒骗过他们,也是难了。既然德王也是这么着,拥立了也未必真心感激,那么自然就得再找一个备选的备选。

  原本是要在皇子中择一个人选,但襄王自己跳了出来,这简直是最佳的人选了。

  亲藩觊觎大位,是重罪,这一次先抓了襄王的小九九,而且以外藩入继中央大位,更非得借助极大的力量不可。

  算来算去,一环再套一环,滴水不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先不必和大人说,”李瞎子明白过来,也是很有担当,当下便道:“我们几人,把此事处理干净漂亮,安排的妥妥帖帖,将来再说,你们看,如何?”

  “这般最好。”年锡之虽是书香世家,但对皇室也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忠诚,当下第一个便答应下来。

  他都是如此,别人自然更无话说,曹翼了结了一桩心事,又似乎能在暗中立下一功,更是高兴的满脸放光,当下只道:“事不宜迟,现在我就派人动手”

  第555章 邮传

  “我要先提醒你一下,”李瞎子在一边道:“怎么和王增交待?”

  “是的”年锡之在一边也语调沉毅的道:“不能莽撞,要考虑到,王氏祖孙都知道此事,甚至还有人在暗中也知道此事,那么,我们要怎么帮大人向他们交待?”

  曹翼板着脸道:“以公心而论,当然是直接抓到北所看押,然后由大人出奏给皇上知道。下面怎么办,由皇上来决断。”

  “这自然是不成的。”

  “那么,只能派人暗中逮住他们,然后送出城去。”

  余佳行事要细密的多,在一边皱眉想了一回,接话道:“送出城也不成,看他们的行止,当是襄王挑的二百五过来,送出城,叫内卫的人接手,再由大人的邮传暗中送走,不要用驿站,你们看,怎么样?”

  “妙极”

  “这样最好。”

  “王增那里,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叫人走了。”孙锡恩慢吞吞的道:“找几个人,就找商秃子要人,五六人很容易得,在赌坊放一把火,就说是赌徒争执厮杀,换了衣服,脸和身上都砍烂了,再烧一下,鬼也不知道是谁。”

  这个办法当然很是狠毒,要平白无故的伤几条人命。但在场的全是锦衣卫的人,就是年锡之这几年看的死人岂又少了?五六条人命,倒真的是稀松平常的紧了。

  再者说,现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中关押的,十之八九也不是良善之辈,死便死了,倒也不会有人当真心疼。

  “按律令,”年锡之摇头笑道:“凡锦衣卫狱中有人身故,着监察御史、刑部主事一并会同前往观看,察其身貌,第二天朝会里明白回奏……”

  “现在谁还把这个放在心上?”孙锡恩嗤之以鼻,道:“这是洪武年间的规定吧?不过就是洪武年间,也没有真的傻官儿到咱们锦衣卫的诏狱里来检视就是了。”

  “成,那就是这样办吧”曹翼站起身来,展颜一笑,“底下的事全是我的事,列位就不必太劳烦操心了。”

  “要办好,赶紧的。”孙锡恩站起来向外走,边走边道:“还有十天不到大人就要成婚,闹出乱子来,砍你脑袋都不够赔的。”

  “省得,省得。”

  “从快,从速。”年锡之竖起手掌,然后重重向下一劈,再又笑了一笑,起身便行。

  众人四散而去,而曹翼自然也就按照和各人商量好的办法,先派人到锦衣卫的南所,去找了负责的镇抚官商镇抚,商量要几人死囚犯人。

  此事自然一讲就妥,锦衣卫的南北所里,别的不多,随里能处死的犯人,不要说几十,几十个也是稀松的很。

  要来人,曹翼就亲自带队,把那些平里眼光灵活,手腕狠辣的部下多带了一些,还派了三十缇骑在外围押阵,自接任掌印以来,他也是头一回办这种大差。

  事情办的极为顺利。

  襄王府派来的差官果然很好认,在赌场内吆五喝六,旁若无人的样子,很是引人注目。一进赌场,曹翼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这般情形,最多明后两天,一准被京城内的有心人发觉。

  接着便是把这几人骗出,然后杀人,放火,换衣,抛尸,一气呵成。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个差官已经在喉咙里塞着硬木,被塞在驴车里头,装成出城的货物一般,在第一批出城的队伍里头混了出去。

  一路直向南,出去约五十里路,看看天色,也是到了晌午时分,进了一个设在京南的邮传站,和里头锦衣卫的人接上了头,曹翼也是松了口气……这一次,总算是顺顺当当的把事情给办下来了。

  要是出什么纰漏,被李瞎子几个一笑,这脸还真是没地方摆去。

  他叫人把这几人的嘴塞取出,几个南边来的差官脸都塞肿了,一被拔出来,就是叽里哇拉的一通叫嚷。

  曹翼是正经的京城土著,说的是正经的官话。当然,此时的北京话和几百年后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不过,也是相差不太远就是了。这几个湖广来的差官一嘴的南方话,虽不大懂,但也是很明显的骂人话。

  “掌嘴,一人五十。”

  曹翼也懒得废话,一声吩咐,这边两人一组,把对方悬空架了起来,接着又过来几人,右手戴着皮手套,十个嘴巴一换,打到五十的时候,每个差官几乎都被打掉了门牙。

  “打你们是给你们长长记性”曹翼笑嘻嘻的,看着那几个猪头模样的差官,道:“一则,你们办的差太不成话,打打你们,叫你们一路老实点回家……你们说说,这一路回南,还敢闹腾不?”

  一个差官头儿,大约就是襄王府护卫里的千户,嘴巴上打了一排漏洞,漏着风道:“咱们不敢闹腾,绝不敢。”

  “嗯。”曹翼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料想你们是不敢了。还有第二层意思,就是给你们襄王爷提个醒,真要办什么事,不要派你们这些废物来,会真格误了事的。”

  “是是,咱们是废物。”

  “这一次回去,你怎么和王爷回禀啊?”

  “这……”那千户面露疑难之色,想了想,便道:“就说咱们遇着了念秧的贼,没进京就回去了。”

  “屁话”曹翼大怒,喝道:“你还是打的少”

  “请大人明示”这千户扑腾一声跪下,此时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是锦衣卫里的高官,身份地位都很不低,人家这么说,想必就是要有所开示,所以赶紧听命为宜。

  他虽然蠢笨,但毕竟是在亲王府中久了,这一点明悟倒还是有。

  “唔。”曹翼满意地一点头,笑道:“起来说吧……回去之后,就和王爷明白回奏,怎么被抓,怎么处置的赌坊,怎么送你们出来……一五一十,如实回禀。”

  “这……小人不敢。”

  “他娘的,叫你说就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这一回曹翼没有动手,不过跟着的部下尽有脾气暴燥的,当下便是上前,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通打。

  这一回打完,那个千户是当真老实了,跪在地下猛嗑了几个头,然后便哭叫道:“大人说什么是什么,小人一个字也不敢改。”

  “你尽可以试试看。”曹翼阴笑一声,道:“甭以为回到襄阳就安全无事,锦衣卫要对付你,很稀松平常的事,王爷也护你不住。但你也不要怕,只要你回去把细节老老实实的回奏明白,底下就和你不相干了。”

  “是是,下官明白了。”

  “哈哈,明白就好。”曹翼打个哈哈,不再理这几个猪头样的倒霉蛋。然后将这个邮传站的负责人找来,这里并不是锦衣卫负责的朝廷驿站,而是张佳木自己的私人邮传,现在还没有送人的业务,只负责带物,传信,帮商栈客栈运送大宗货物,获利也很不小。

  南来北往,一路上官道纵横,起行甚是不易,特别是盗匪也很多,中国的镖行在明清之际开始兴盛,民国时犹有遗存,张佳木的邮传业务不仅是递送货物,还有保护之责,所以费用稍高,但信誉极佳,人都知道是锦衣卫堂上官开设的民用驿站,底子厚,信誉牢靠,所以生意极好。

  最近,邮传站已经有风声传出,张佳木正在着人试制一种马车,试好了,便可以正式开展客运了。

  先从北京到天津的试点已经在筹备中了,天津当时是一个很要紧的卫,锦衣卫的总部原本就设在天津卫中,到现在,还有相当大的地盘在。

  而当时出了京城往天津卫虽是一路官道,距离也很近,在后世不过是按时辰算的距离,在当时如果携老扶幼,或是带着货物赶路,也得走两天到三天的时间。

  当然,单人轻骑,一日来回也不是办不到。

  按邮传的规化,不论是多人还是带货,半日功夫准定赶到,规定时辰地点,稳妥安全,这里试好了,就能再试往别的地方的站点了。

  此时虽未正式开车,但邮传也是所有准备,传说中的新车还不曾送来,但用旧式的后档骡车送几个差官,想来也没有太委屈了他们。

  把人一交接,曹翼的差事就算完了。

  不过,还没有正式结束,昨夜西城赌场又是起火,又是死人,他这个主官还得亲临火场,检点死伤。

  余佳做为会办副总兵早就已经到了,正好,等曹翼赶回来不久,王增也在众人的簇拥下,赶到此地。

  “最近京中甚是太平,不料会出这种事。”王增面色苍白,最近不眠不休的四处巡视,还要协调不怎么服管束的锦衣卫和自己部下的关系,所以劳心劳力,甚是辛苦。

  而且,别人在这场大事中好歹能记功,可他是皇帝的未来女婿,给这种事效力是份内的事,这就淡不上有什么功劳可记了。

  “大人,”王增是巡防治安总办,不过,这是临时的差遣,事情一完,王增应该会领一营的京营官兵,所以曹翼也谈不上怎么恭敬,只是用交代事由的口吻答道:“赌徒一时不合,争斗厮杀,这是常有的事,咱们验看完了,赶紧叫他们收拾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556章 嫁妆

  “嗯,就是这样办理吧。”王增看了曹翼一眼,眼神深邃有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便出口,良久之后,王增才默默一点头,又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匆忙离去。

  王增很忙,而且很明显的,锦衣卫系统之下的所有武官都对他不很友好,而京营的重建,王增也奉命参加其中,张佳木给他的任务是建立营房,场地。数十万京营,原本就驻于城内,京营的地盘是足够了。

  把这种差事交给他,只是叫他先数房子,誊清账目,为将来的进一步清理做打算。

  这只是一个文吏可以做到的事,但王增依然做的一丝不苟,他性子如此,极聪明的人,性格也不算偏执,和张佳木在他看来只是小小的误会,但骨子里的傲气使得他不屑于解释,久而久之,自然也真的是渐行渐远,双方都是明白,当年的那点情谊,以后再也不必提起了。

  王增一走,曹翼将眼前这一点事料理清楚,自己则入宫解释……毕竟烧毁了十来间民居,死了二十来人,算是不大不小的治安事件了。

  京城里各人各忙各的,好在曹翼办事得力,王增等人也算出心出力,李瞎子和余佳等人更是个中好手,有这么一群人,京师里虽然多了不少人,但一切安堵如常,并没有任何混迹的迹象。

  转眼就到吉期。

  头天晚上,张府三百来人几乎就是一夜没睡觉,府中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徐氏老夫人专管供堂和安排洞房等事,外头则自有皇家派来的人和锦衣卫中的官员料理,不仅是张府中人,各色人等加起来,怕不得有小一千人。

  通府之中,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鲜花着锦,府外一切事物,都是由刘勇等一群锦衣卫中的老人,还有宫中派出来的蒋安一并打点。

  人对路子,又不愁花钱,人力物力都是充足的,所以不仅府中的点景份外漂亮,一路上到宫中的道路也全部洒扫了一遍,并且叫曹翼派出九城巡防的兵马,加上顺天府派出来差役,预备着第二天维持秩序。

  到了天亮时分,阖城都已经惊动了,不少外来的士绅,士子,游人客商都早早起来,甚至是头天晚上就预备好了等候的地方。

  要说一场公主出嫁的婚礼不该惊动这么多人,按大明以往的经验,公主出嫁当然也会有不少看客,皇家的婚礼排场不小,闲人也是多,所以一路围观,当是个乐子。

  但如同今天这样,光是从京城外来的就有超过二十万人,京城内又几乎是全城出动,不少人家甚至是全家老小一起出来,这种场面,还真的是从来不曾有过。

  这大约就是张佳木个人的魅力所致了,公主虽然是公主,但以张佳木这样的权术地位,以他这样的传奇经历,再配上一个公主,才能有这般吸引人的魔力

  一大早,曹翼就带着李瞎子和余佳等人,沿途布防,从张家所在的金银胡同,要穿过三个大街就可以到达东华门外,距离很近,在关防上原本不必太过担心。

  但就是因为太接近了,所以人潮涌来,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太阳才升起没多久,道路两边就站满了人,百姓原先彼此还制约着要留条道出来,时间一久,后头挤前头,两边乱挤,整条道上就站满了人,几乎就快不能通行。

  看四周,树上,房顶上,阁楼高处,几乎到处都是人,有的树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看过去,几乎叫人哭笑不得。

  至于最傻的就是扶老携幼来瞧这场大热闹的,沿途挤了好几十万人,全家老小出动的,难免挤晕了老人,跑没了孩子,接着便是哭天叫地的闹腾,听的直叫人头疼。

  好在,早就有准备,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