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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了一口,因又道:“这一回进宫去这么久时间,听说,皇上还叫你陪着张佳木一同进去,怎么,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哎呀,”王增正要答话,金氏插话道:“紧自说这个做什么,一会儿再说也不晚。左右是说增儿调到锦衣卫的事,文官没考上,去干武臣,皇上也是瞧着咱家老爷子的面子,给增儿一个脸面,这么点你都瞧不出来不是?”

  听金氏这么一说,倒也蛮象那么回事。王增伯爵世家的嫡孙,又是举人,但没有考中进士,又调到锦衣卫里头去,皇帝特别召见,算是给王家一个脸面,也是酬王增在贡院的大功,这么解释,也算不错。

  “唔。”王祥年近五十,在王增之前还有几个庶子,所以对这个儿子说不上是多疼爱关心。金氏的话看着不错,但王增没中进士也叫她说的忒是难听,贡院一事,谁家不夸说王家这个少年公子智计百出,而且果敢大胆,行一般人不敢行之事,一个新科进士也能弃之如弃履,将来的成就,必定也不止是一个进士能比,但金氏这么一说,似乎王增的一切成就都靠着王家而来,王祥也听之任之,这就是处事不公,见识不明了。

  王增心里暗恨,嘴里却只道:“姨娘说的是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虽然答的恭敬,但话里皮里阳秋,根本就是讽刺金氏什么也不懂,而且,称呼上也是大加贬损,金氏一听,先是一楞,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便是王祥听了也是一楞,在他面前,当着金氏的面,已经久没有人称金氏为姨娘了,今天这个儿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一下就如此狂悖。

  不过,想了一想,却也是不能训斥。金氏毕竟没有扶正,王增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错。

  只是这一股气怎么也下不去,王祥因冷笑着道:“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似乎连你父亲也不必放在眼里了。”

  “老爷,你这儿子也不知道最近是认识了什么人,腰子也硬了,这么和他父亲说话,真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规矩”

  金氏这会子回了神,也开始尖牙利嘴的还击。

  “儿子说错了什么,”王增低头道:“还请父亲明示。”

  “我说的是你的心”王祥大怒,涨红着脸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儿子孝顺父亲和敬事姨娘的心,”王增一脸无辜,摊手道:“真真是可剖开对日月天地,绝无不可示人之处。”

  一句话答的两个长辈无语可对,房中一时寂静下来,王祥很想用家法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狂放不听话的儿子,不过想想自己父亲对这个孙子的疼爱,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没敢。

  金氏却不放过王增,冷笑着道:“哥儿到宫里混了一天,可不想想,婚期还有几天,人家那头已经催了多少回,咱们家该预备的怎么个预备法,你这个新郎官都马棚风一样,什么都抛给我,可怜我又不是你的娘,哎呀,我可再不能多事,再也不能管了。”

  这算是撒手不管,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是金氏筹备,现在要是一摞挑子,当然全府都玩不转了。就算是和亲家那头,很多细务都是由金氏来出头应对,毕竟现在府里没有正经的夫人,金氏地位也够了,所以差不离就让她了。现在要是任事不管,王家可就是要出大笑话了。

  “你这个狂悖不孝的东西,”王祥对这个亲事也很满意,毕竟陪来的嫁妆很丰厚,对方亲家翁也是同僚,彼此可以有照应,因此金氏这么一说,他便是大乱手脚,指着王增骂道:“你这亲事是二太太一手操持的,你不敬她,还有点天理良知没有?快给我跪下,给二太太陪罪。”

  他倒是乖巧,也不提正经称呼,只是用家人对金氏的称呼来含混着说,算是给两边都有个台阶下台。

  要是往常,王增也就认了,今日却是挺直身子,动也不动弹一下。

  王祥大怒,喝道:“你要作死了么?”

  “父亲容禀,”王增镇定如常,淡淡一笑,答道:“儿子今天和佳木进宫,就是遇着一件奇之再奇的事,这门亲事,暂且是结不成了,其中原由,皇上亲待,暂且不可告之外人,只准儿子和祖父并父亲说,皇上说,府中人多口杂,务要保密,连家下人也不能知道的。”

  王增这么一说,其中的意思自然明白的很,除了王骥和王祥之外,任何人都得保密,眼前这位撒泼的姨娘,自然也在保密的范围之内。

  其实皇帝固然有所交待,当然也不会这么细致,王增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叫王祥无可分辩,也无可置疑。

  看着父亲和金氏一双老脸又红又白的样子,王增长出一口闷气,虽是无聊,不过,好歹也是要叫人知道,自己才是这个府里的嫡孙,绝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第351章 秘事

  王增在父亲房里出了一口恶气,出来之后,倒是自失一笑。

  想想往常可没这么大火,金氏的话虽然糙,不过倒也是有她的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张佳木混久了,是有点子那种不饶人的味道出来了。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天性如此,以前只是没被逼到份上,或是没有人帮着自己走出困局吧?

  “哥儿,太爷已经醒了,正在会客,请这会子就到后面楼上去。”

  王骥年事已经很高,现在又不负任何的政务责任,天顺元年之后,除了在石亨等人议废巡抚一事上出过头,并且靠着和张佳木的老关系说动了张佳木出来干涉,使得议废巡抚一事并没有进行下去,此事过后,基本上就是不过问任何政务,平时在家诗酒自娱,筑一小楼,平时居于楼上俯瞰花木山石之盛,赏鱼玩鸟,老头儿年纪已经老迈,人生际遇起伏如江河大浪,从一百姓而致封伯爵,人生功业也已经到顶点,于国于民,对自己的妻儿子孙,也没有什么抱憾之处,所以现在一心静养养生,唯求再享几年福罢了。

  平时老头儿已经不大会客,就算是张佳木来,现在也不大见,只是叫王增代为会客也就是了。今日倒不知道是哪个贵客过来,值得这位等于隐居的老伯爵亲自接见。

  “好,我这就过去。”

  既然是祖父要会客,王增也不敢怠慢,回房又换了一身正经的衣服,这才又急匆匆的赶到祖父所居的东楼,拾级而上时,却是听得楼上一阵阵响亮的笑声响起,王增听的也是高兴,祖父自隐居以来,虽然安静自持,但也嫌有些闷了,有客来拜,又能谈笑风生的,对老人家的身体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当下不再迟疑,几步就窜上楼去,过了转角摆放的盆景,眼前霍然明亮,却是小楼临窗的竹帘全被拉起,楼底的花木在初夏时节开放的正是漂亮,柳绿桃红,甚是热闹,王骥在主位,在客位与他对座的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布袍,萧然临风,面相虽然已经是老迈不堪,须发皓然,脸上皱纹也是刀刻一般,但回头一看之时风采尽显,眼神中神采依旧,王增却是认得这位老人,因急上前两步,掀开衣袍下角,叩头道:“见过胡老太爷。”

  “唔,起来。”来的正是国朝重臣,和王骥一样,都是永乐年间的进士,而此老更在永乐年间就已经俨然重臣,为大明成祖皇帝奔走于江淮两广福建,三保太监下西洋,而当时的这位老人已经是礼部侍郎,为皇帝在内地东奔西走,担负的任务是和三保太监一样,都是为了寻找在大火中失踪不见的建文皇帝。

  这是一件宫闱秘事,真正的详情除了死去的几位帝王和当事人之外,怕是别人都无从知晓了。而这件秘事,史官是不会来问,胡潆也不会傻到和人说,所以究竟内情如何,怕是谁也不会知道了。

  等王增依命站起,胡潆感慨由之地道:“老王头,看看,有佳孙如此,还有什么可说?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不比你的儿子高明,但孙辈来比,可就比你差远了。”

  “哈哈,自然,这一层来说,我可也不谦虚。”王骥抓着自己的白胡子大笑,丝毫也不掩饰得意之情,他道:“我这孙儿,幼承家学,我一腔心血没用在儿子身上,倒是全用在他身上了。现在,允文允武,外和内刚,行圆智方,嗯,小儿辈中,算是首屈一指了,哈哈。”

  王骥说的倒也没错,王祥这个嫡长子资质一般,而且当时王骥奉命东征西讨的,征蒙古,往辽东,下云南,四处统兵,辛苦了好些年,才挣来岁禄千多石,还有这么一顶伯爵帽子王祥和诸子,当时留在家中读书练习骑射,但无人督促,都荒废了,所以文不成武不就的,一切都是虚妄。等王骥安稳下来,景泰元年,不再任总兵官,平蛮将军印也缴回朝廷,老头子到南京总都机务,南畿军向来懒散,老头子几个月间,就叫南都那边的军务变了模样,所以朝廷更加倚重,又调他回京任兵部尚书。

  这一段期间,王增可是一直跟在身边,幼学施教,文武并重,所以这会子夸说王增是人才,倒也不是王骥全然吹牛。

  胡潆闻言失笑,抚着自己膝盖,笑道:“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吹起牛来,和四十年前倒也不差什么。”

  “老矣。”王骥感慨道:“去年还骑马射箭,弓弩不缀,但今年就不成了。圣上原本是叫老夫还掌兵部,并且理部事,老夫大约也懂得圣上的心思,是叫老夫当一当定海神针,震一震不法小人。不过,老夫可真的干不动了,想想当年,真是奈何,奈何”

  “你一生得意事也够多了,”胡潆和王骥是一副知交老友的样子,他笑道:“光彩可也不能教你一人得去,是不是?”

  “老夫一生得意事,可真是多。”王骥甚是得意的样子,悠然道:“前一阵史官送修好的实录过来叫我瞧,从宣德年间老夫任顺天府尹开始,一路就得意,但最得意的就是奉命往击蒙古诸部,问及诸将谁有败迹者,众人都道是指挥安敬,老夫立命斩之,诸军肃然,然后便无往而不利”

  “嗯,我也看过了。”胡潆笑道:“还有往击兀良哈诸部的事,诸军不利,但骥一至,便大胜而还,老家伙,你真够威风的。”

  “哈哈,岂敢,岂敢。”

  王骥仰天长笑之际,胡潆倒是冷不丁的道:“不过,你说令孙是现在少年子弟中第一人,我可不大服气。”

  “怎么?”王骥怒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当然不是,”胡潆笑道:“你把某家郎君给忘了么?”

  “咦”王骥突然醒悟,顿脚道:“是把那厮给忘了。”他情急之下,爆出粗口,道:“他娘的,当年他爹也没瞧着怎么聪明,就是讲义气,为人端谨,生个儿子,倒把老子调教出来的孙子也盖过去了,真是想不到”

  王增大窘,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两个老头子都过了八十,加起来一百六还多,却还是如此为老不尊,而且流于意气,真不知道叫人说什么是好。

  胡潆哈哈大笑,不过,笑罢之后,却是向着王骥道:“你这个老头子,看着中气十足,不过脸色过红,是虚火太盛,这样下去,活不久了。”

  换了人说这话,在场的祖孙非得叫人把人打出去,不过胡潆一说,祖孙二人却是默然,良久之后,王骥方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不下去,也就去他娘。”

  他今天情绪是有点过亢,已经是迭爆粗口,王增听的暗笑,脸上却只一无表情。

  “我来教你一点好东西吧。”胡潆神色悠然地道:“当年,太宗皇帝叫我寻访张三丰……”

  “咦”王骥跳脚起来,道:“你这老狐狸,找到了不成?找三丰仙人这件事,皇家向来云里雾里的,你也不说,大家都知道是你在找,但传言究不可信,没想到,居然被你找到了不成”

  “这个我们一会私下说。”胡潆一笑,不管王骥如何,他的态度始终是温和淡然,但眼神中的睿智之色,简直掩藏不住,王增在一边看的只是仰慕不已。永乐年间,真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这些所谓的永乐名臣,到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国之瑰宝。王骥的文才武略,胡潆的隐忍和智慧,还有王直等人的智慧和品格,都是人中翘楚,令人思之而敬仰。

  他正在这里神思不属,却听胡潆笑道:“老王骥你稍等一下,待老夫和你这乖孙说上两句。”

  “事无不可对人言,”王骥斜睨着胡潆,道:“你真是给皇家办的机密事太多,简直都不象个士大夫了”

  “好,”胡潆被他一激,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一点怒色,他道:“既然你自己这么说,那么,请你不要后悔。”

  “不悔不悔,”王骥大笑:“快点说。”

  “好,”胡潆点了点头,向着王增道:“是不是今天进宫,皇帝许婚给张佳木,而且,也许婚给你了?”

  “呃……”王增愕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简直就是真正的神仙一样,看他的样子,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估计连狐狸尾巴都白透了,简直就是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样子,他征了一下,答道:“是的,皇上亲口允诺,并且,也是太后召见,是把嘉善公主许了给我。”

  “嘉善啊?”胡潆微微一征,想了一想,半响过后才道:“看来,皇家的人也不傻么,唔,很不坏的安排。”

  他这样打哑迷,一边却是急坏了王骥,老头子吹鼻子瞪眼的道:“怎么回事?什么嘉善,太后也见你这小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快点给我说清楚”

  第352章 权力

  事情说清楚很简单,三言两句,就把事情交待了。

  王骥听完之后,呆坐在椅中,一时半会却是动弹不得。半响过后,才呐呐道:“我懂了,嗯,我懂得了。”

  胡潆微微叹气,道:“今天有不少人来见我,都是担心。我却已经在头前知道此事,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不妨事的。唔,下午锦衣卫可是显了威风,佳木他确实行事果决坚毅,如果无人限制的话,将来真的会出乱子的。现在皇上这么安排,确实不坏。”

  说着,三言两语又把适才的事说了,他的消息倒是当真灵通,那边刚发生的事,他已经就立刻知道了。

  其实说着倒也简单,崔浩赶着去见的人,就是此老罢了。

  听完此事,便又立刻来到王骥府中,把这件事和盘告之。胡潆在重臣之中,有名的能谋善断,而且善做阴私之事,皇家不少的隐秘大事都是他经手,或者也不瞒他,重臣之中,唯有他和皇家的关系最为密切,所以大家心中有所隐忧,第一选择便是来寻此老了。

  现在胡潆和王骥一样,也是不大管实务了,加着太子太傅的虚职,只是在家打座闲居,只有这一等要紧大事,才能请得动他了。

  两个老头子打哑迷,王增听的气闷极了,想问,却又赌气不问,自己歪着头,只是在想这两位老人家话里的意思。

  “你倒也不必多想。”胡潆神色凄然,半响过后,才低叹着,用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什么勋臣士大夫,左右都是皇家的鹰犬罢了,佳木啊,老夫和彭城伯夫人帮你这么安排,是还你爹当年的旧情,也是为了你好。在大明,没权不行,权太大,也是不行啊……”

  ……

  王府之中发生的事,张佳木却是丝毫不知。

  今天他的感觉很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到处都是桃红柳绿,京师那里灰檐拱斗也仿佛变的有生气起来。

  一路上思忖最多的,就是这一次和曹家的争执。甚至可以说并不是争执,而是一次短兵相接。

  血肉横飞之余,他也在想,如果换做是对手,究竟该如何反应?

  当然不得要领。曹钦他知道,曹铎、曹铉等人,大约也很了解。但曹吉祥却不是善与之辈,而且曹家的核心圈子也太难打进去。

  想到这里,张佳木眉眼一跳,一抹淡淡的微笑露在唇边———他已经有想法了。

  这会子当然不能回家,万斯同已经软的一瘫泥一样,被横放在一匹马上,由几个校尉押着走。其余的万府家人这会子已经在黄泉路上了,他们的生死,张佳木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执掌大权久了,眼中生死看的多了,就仿佛是医生一般,已经很难对一般的生生死死投入太多的感情了。

  一个人在锦衣卫这样权力极大的部门当老大久了,要是心态没有一点异化,倒也是真真让人奇怪的一件事了。

  到了衙门,自然是王晓将人收监,张佳木升起公座,由下头的同知和佥事并各级官员们排成队例,大堂正座之下,黑压压站了几百人,个个都是冠带俨然,袍服绚丽,随便出去一个,在京城都是难惹的人物,而此时此刻,却都是在张佳木面前山呼拜舞,叩拜如仪,所为的事,却只是为了贺喜张佳木被皇家青眼相加,已经成为皇帝的东床快婿。

  皇家的婚事是没得反悔的,哪一方都是。当然,除非是在大婚之前,张佳木谋反被诛,那么这门婚事自然黄了。除此之外,就是任何时候都没得改变了。

  现在这位都督大人已经是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武臣光禄大夫右柱国守左府都督提督幼军兼锦衣卫指挥使,这一长串称号还得加上少保兼太子太保等头衔,现在还得再加上驸马都尉

  国朝之中,哪怕就是公爵侯爵,在风光和实权上,能和张佳木并肩的,也是没有几人了。

  在张佳木之下,有朵儿这样老资格的指挥使,也有袁彬和哈铭这样的叔父辈,更有刘勇薛祥这样的锦衣卫中坚,还有孙锡恩一伙的坊丁干才,济济一堂的锦衣卫武官们都是张佳木这些日子来辛苦搜罗而得,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加上种种部门和制度一立,更是使得张佳木如虎添翼,已经势大财雄,再难制约。

  不仅是别人,就在此时此刻,众人山呼拜舞之时,连张佳木也难免有矜持自得之意,一抹微笑浮现在嘴角边上,但他为人很是警惕,这一点笑意不过是短短时间,又迅即被他强力敛去,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看的人,简直难以想象,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前,张佳木还在微笑之中。

  等到众人叩贺完事,张佳木简单说上几句,众人各自回去办事。

  但刘勇却先被留了下来。

  这会子刘勇已经有点惶恐了,刚刚长街之上,张佳木断然处置,十几条人命这么轻飘飘的处置了。权势之大,已经不再话下,而这种狠辣果决,却是刘勇在张佳木身上头一回得见。

  但看张佳木的神色,却并没有把刚刚的事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两人对座,刘勇战战兢兢,如坐针毡之上,而张佳木却是神色怡然,根本没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而且,为驸马都尉之后,张佳木还是管着宗府,在资格上还可以代皇帝祭祀天地宗庙,位比侯伯,在地位上,刘勇等人,也是和他相差太远了。

  以往两人对座时的那种从容和平等的气氛似乎消失不见了,哪怕是已经做到指挥同知的刘勇,这会子对着张佳木也是小学生一般的端谨自肃,而这,就是权势给两人之间带来的变化

  “大人?”

  等了良久之后,刘勇见张佳木并不出声,不觉用问询的声音向张佳木问道:“有什么吩咐,请示下就是。”

  “刘头儿,”张佳木从沉思中惊醒一般,他上下打量了刘勇一番,怪道:“你怎么和我说话也是这种语气?”

  “这个……”刘勇一征,答道:“下官和大人位份相差甚远,按礼当大礼见,大人座,而下官站,公事说完就退,这是大明礼制相关,下官也不敢不顾礼制。”

  “哎”张佳木摆手道:“我还是我,你我相识于微时,又一起做得好大事,现在我刚做了驸马,就翻脸不认人,那不成了戏上的小人了。”

  “大人说笑了。”刘勇虽然还是板着脸,不过语气倒也是温和从容的多了。

  “我来问你,”张佳木想了想,问道:“如果要在曹家打个缺口出来,该如何设法?”

  今日事后,不仅是张佳木在想这件事,便是刘勇亦是在想此事。一听着问,刘勇便答道:“按说,咱们在曹家也安插进了几个人,不过,都是些杂役下人之辈,打听些外宅的常事还算行,内宅私议根本靠不到边。曹家已经富贵不少年,内宅的家人都是家生子,平常也不得出来,贴身伺候的更是看管的严,根本摸不到边。”

  “嗯,”张佳木笑道:“按说,咱们就是做这个的,居然无法可想,也真真是太过丢脸。”

  “大人说的是了。”刘勇神色如常,但侃侃而谈,已经比刚刚更加从容了。他想了想,终道:“下官想了一下,如果要知道确实的消息,比如曹家诸人会议,或是曹大官的动向,非得就有曹家的心腹人投靠过来才成。下官的意思是,于其在安插新人上设法,还不如想办法收买旧人。”

  “着”张佳木霍然站起,赞道:“好思路,确实不坏。”

  “大人过奖了。”刘勇不动声色,却也是站起身来,又接着道:“曹家对下人很严苛,普通的下人看管极严,咱们没有法子。不过,那些有资格出门办事,或是加过官职在外头任职,但又可以到府中效力的,那就是设法的人选了。”

  “至于怎么挑么……”刘勇沉吟了一下,又道:“总得是那种欠债的,或是被辱的,又或是好色的,总之,就是四个字:酒色财气”

  这就是锦衣卫老公事的本领了

  张佳木用欣赏的眼神看一眼刘勇,点头道:“就照这个思路办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总务来进行就是了。”

  “是,大人”

  张佳木叫来刘勇,原本是有别的事吩咐,不过这么一席谈下来,居然收获颇丰,倒也真是意外之得,令他欣喜不已。

  待刘勇出去后,再又叫来年锡之,却又是细细吩咐,谈了小半个时辰,才又把年锡之放了出去。

  “大人,”等孙锡恩进来之后,笑着道:“别人受封驸马,总得回家祭拜祖先,再叩拜长辈,放炮仗,摆酒席,好生热闹几天才算完。您可到好,一声不吭的,回来就处置这么多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欢喜呢。”

  “你知道什么。”张佳木斥责他道:“前几天,皇上和大学士李贤说的话,你知道么?”

  “不知道,小人哪知道这些个。”

  “皇上说,他每天早晨起身,拜过祖宗之后就早朝,见大臣,决断事情,易决则先决之,疑难者交付先生参断……孙锡恩,为帝王者,都这么惕厉自省,咱们为臣下的,可以先行享乐么?”

  见孙锡恩不语,张佳木微微一笑,摊开眼前桌上的纸笔,细细研墨,一股松香墨香渐渐在屋中弥漫开来,其实适才的话,不尽不实之处甚多,只是,对属下也不可尽吐心事就是了。

  权力之迷人之处,之叫人迷恋,眼前这个粗人,如何能知道啊……

  第353章 恭候

  “大人,”孙锡恩在张佳木面前还是原本的那副样子,大大咧咧,有什么就说什么。此人集体感极强,也是锦衣卫坊丁队中第一等人才,所以张佳木能容便容忍一些,倒也不和他计较太多。这会子见张佳木写书信,孙锡恩便笑道:“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明天就有你的差事。”张佳木横他一眼,继续写自己的信,写完之后,孙锡恩瞥了一眼,见是一封“八行”,因笑问道:“怎么,大人现在也给人家写八行?”

  当时的人请托办事,或是求官,或是谋事,或是希图方便,都会在当道大佬倌面前求一封书信,带了去,或高或低都会有一些实效。有的官儿来者不拒,图一些润笔之资,所以下头人都知道,也就浑不当回事,他的信,就不大值钱了。

  象张佳木这样,虽然也是一纸八行,但他从来不会为人关说事情,这一封信,不论是谁接着都得给他这个当红大佬一个面子,所以这一封信,所值不菲。

  “倒不是我替人求人,”张佳木在心腹面前,倒也不瞒骗什么,一边吹干信纸,一边笑道:“是阳武侯那里缺这么一个人,所以特别帮他寻了一个合适的。”

  “什么呀?”孙锡恩听了还不得要领,一脸迷糊。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却是打趣道:“想来好玩的紧,永乐年间老阳武侯和咱们锦衣卫过不去,听说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后来严戒子弟同锦衣卫来往,不想到了今天,小阳武侯却和咱们这么好,老侯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啊?哈哈。”

  他说的是永乐年间的旧事了,当时的锦衣卫使纪纲先是成祖皇帝的马夫,靖难四年时间随着成祖皇帝冲锋陷阵,这厮生的高大勇武,又是生员出身,算是文武全才,后来成祖得了天下,实行瓜蔓抄来诛除建文旧臣的时候,锦衣卫得以大用,而指挥使便顺理成章的落在马夫纪纲头上。

  纪纲也是争气,从齐泰和黄子澄等人的遗族开始,心怀怨望者杀、意图不轨者杀、建文旧部杀,诸王部曲也杀,几年时间,就替成祖皇帝杀出个朗朗乾坤太平世界来。

  如此这般,纪纲权势大涨,当时太子是朱高炽,和兄弟汉王争位,而纪纲表面中正,不附于太子或汉王一方,但实际上是左右逢源,一个锦衣卫使,居然渐渐成为第三股势力,左右于太子和汉王之间,权势之大,财富之多,至今说起来仍然为人咋舌。

  在纪纲最风光的时候,因为争夺某个女子,和当年的老阳武侯打了起来,结果老阳武侯吃了大亏,听说门牙都打掉了几颗,一个堂堂军功侯爵,被一个指挥使给打了,而且打完之后还不敢上告,因为知道上告也没用,甚至,纪纲可以叫他的奏章到不了御前

  当年纪纲权势之大,只此一事就可见一斑了。

  孙锡恩这会提起这个,实在是一件颇为犯忌的事。张佳木瞟他一眼,道:“知道纪纲就好,前车之鉴么,做人和做事,都悠着点好。”

  “是是,大人恕罪。”孙锡恩嘻皮笑脸地道:“请大人垂训交办事情,下官一定去好好办好就是了。”

  “嗯,”张佳木点了点头,把书信套起来,笑道:“这是给陈怀忠的荐书,阳武侯家要寻一块吉地,愁着找不到好人手找地方,陈怀忠么,我见过两次,还不坏,所以给他家荐过去。你一会儿,帮我把他带到阳武侯家里头,交待他,多做本行的事,闲话少说,懂么?”

  “那?”孙锡恩诧道:“他补力士的事,如何?”

  陈怀忠就是孙锡恩所特荐,这厮是个有名的江湖术士,内卫现在不少地方都用着这样的人物,所以荐他到内卫,补个力士的名额,将来慢慢再说。这会子把他弄到阳武侯家里头去,陈怀忠补缺的事可就耽搁了。

  “办个秘密手续吧。”张佳木想了一想,吩咐道:“他要训练一段时间,晚上安排吧。名额也是特级,除了我和你之外,总务那边都不要走手续了,晓得么?”

  “是,我知道了”孙锡恩这一下知道,陈怀忠这人将有大用,现在到阳武侯家里去,估计也只是一个障眼法了。

  但究竟要对付谁,或是用在什么地方,他却是一点儿也猜不出来。

  这会子看着一脸平静的张佳木,向来大大咧咧的孙锡恩也是心生寒意:“大人的城府已经是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揣度了。”

  不容他多想,张佳木又向着他吩咐道:“你和黄二,明天分别带二十个力士出来,对了,叫他们做东厂的打扮,晓得么?”

  “是,我知道了,这就去预备。”

  孙锡恩知道不能多问,于是很沉稳地答应下来。他和黄二等人,原本就是专责行动,麾下材官,虽然品级不同,但统称力士,算是沿续了锦衣卫里将军力士校尉三大分野的传承。

  “大人,”孙锡恩临出去之前,不觉问道:“万家这一回被弄的很惨,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你这厮也敢来试探我么?”张佳木反问道:“打死几个下人,万家会觉得很惨么?”

  “这,倒不会。”孙锡恩一脸是笑,躬了个身便退出去了———他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等孙锡恩出去,张佳木也是微微一笑,不过,他立刻就叫人进来:“汤三,快点派人到宫里候着,请蒋大官快点出来,我在家里等他吃晚饭”

  “是,这就派人去”外头已经有人答应一声,张佳木已经和蒋安约好,现在只是要派人去催促一下就行了。

  “嗯,既然做了,就不如再做的狠一点,正好,几件事情可以一起消解了。”

  所有事情都办完之后,张佳木很舒服的半躺在一个黄花梨打造的太师椅上,这种椅子还是承的宋样,相传是南宋时打给秦太师的椅子,四足落地,背后荷叶型托首,很舒服。

  海洋贸易在这会儿还是斩首的罪行,而且是定斩不饶绝无商量,但人民追求财富的脚步可是没有办法彻底封锁禁绝的,就这座椅子,就一定是人从南洋偷运过来的硬木木料。

  得到隆万年间,紫檀和花梨铁力等硬木才风行开来,整个江南到处拿它来打造椅子和柜子床铺等家俱,留诸后世,就是无可替代的文化瑰宝。

  现在,张佳木很舒服的躺在后世价值不菲的椅子上,咪缝着眼,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这一回合又已经开始,却不知道,笑到最后的是谁了。

  ……

  到得晚间,天已经黑透了,普通人家都已经要吹灯睡觉的光景,张府上下却是灯火通明,一盏盏戳灯和绢布宫灯把府邸四周照的通明透亮也似,府门前是一队队的家丁站班,连同锦衣卫的直卫一起肃清街道,金银胡同最深处的张府四周已经戒严,普通人再难通过。

  摆这种威风谱的,当然也不是常人,好在胡同地处要津,能住进来的也不是凡俗之辈,大家都很识趣,早早关门上锁,熄灯睡觉。

  只是人心好奇,却不知道,向来是贵客如云,尚书侍郎之辈层出不穷的张府,这一回怎么大费周章,做出如此迎接大宾的模样。

  张佳木的亲随伴当汤三很少离开他的左右,今天也是早早儿被派了出去,大伙儿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却瞧见汤三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远远拍着手过来。

  “太监就喜欢弄这一套。”张佳木已经接到通报,远远的也听到了拍手的声音,他颇为不耐,声音也很冷峻的说道:“不过,就随他们弄吧。”

  今天这么大费周章,迎的便是一位稀客,也是一位爱讲排场爱讲虚套的大人物——提督东厂太监蒋安就是了。

  先是汤三几人过来,接着又是两人一对的顶马,一边策马过来,一边拍着手提醒诸人安静,足足过来六对小宦官之后,才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各人都是精神一振,心中都道:“来了。”

  不料却又是一队东厂番子,“干事”们在役长们的带队下,数十人在张府外头远远散开了,做出了戒备模样,领头的几个大档头才奔过来,冲着张家外头的人点头微笑着。

  他们全是锦衣卫的人,原本是锦衣卫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奉调到东厂去,现在,可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平时东厂的人和锦衣卫遇到了,也是锦衣卫比东厂威风的多了。

  如果不是张佳木和蒋安交情极好,也不好意思撬他的墙角的话,恐怕东厂的精英都已经被锦衣卫全部给弄回来了。

  大队的东厂番子之后,又是两人一对的穿着浅黄铯袍服的小宦官,接着又是五六对,再下来,却是一群穿着大红蟒袍的武官打扮的骑士,簇拥着着冠红袍,玉带高靴的蒋安逶迤而来。

  “可算来了。”曹翼已经等的全身焦燥,这会子终于轮到他出场,当下急步上前,半跪下去,恭声道:“恭迎大官驾临,我家大人就在二门恭候”

  第354章 不敢要

  “唔。”蒋安和曹翼也见过不少回了,因特意点了点头,一副看到熟人的样子,笑道:“生受你了,你家大人也太客气了”

  “哪里”曹翼和这些大官太监接触的多了,也知道他们多半言不由衷,因笑道:“我家大人说,体制攸关,不然的话,他非得出来迎大官不可”

  张佳木为驸马都尉的圣旨都下了,现在与伯爵一样的待遇,一个驸马出来迎太监,确实有关物议,好事反而变成了坏事,所以曹翼这般解释着。

  当然,张佳木就算不是驸马,会不会出来迎这个死太监,曹翼在内心里,倒是颇有自己的见解,只是,不方便和眼前这伙人说就是了。

  “客气,太客气了,哈哈。”被曹翼这个一脸老实样的锦衣卫官这么一捧,蒋安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他也知道自己在宫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