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梅素素,她又看了眼海棠,见海棠张口无声的说了“江姨娘”三个字,白氏会意过来,道:
“那个,梅姑娘,我们江姨娘很是想念你,你去跟她说说话吧。至于你铺子开业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谈。”
说话间已然将那个铺子当做是自己的铺子了。
梅素素察觉到白氏话里有些不对,却又听不出来哪儿不对来,不过她确实想念江平儿了,便道了谢后告退,由个小丫鬟带着去了江平儿朔月居。
梅素素前脚踏出院门,白氏后脚就将桌子上的茶碗扫到了地上。
已然拿到跌打伤药的石榴连忙上前捧起白氏的手,细细查看:
“还好,没有被茶水烫到,奶奶,奴婢现在给您伤药,您忍着点儿。”
白氏今日怒儿拍了两下桌子,偏生这桌子俱都是上等的木材制成,木质坚硬,木材选的又厚重,白氏怒而出手力气自然大,她那娇嫩的手掌怎么受得了?此时手已然有些红肿了,若是再晚些,定当都紫了。
海棠在旁劝慰道:
“小姐不用如此生气。梅素素现如今虽是良民,可是只要小姐想法子让她留在府里,当了妾侍,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等着她进了府小姐还不是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纳妾若是良妾便需要签下纳妾文书,去官府上档,通知签订卖身契。若是贱妾,便不需纳妾文书,也不需上档,只纸卖身契便可。而妾通买卖,若是贱妾,主母随意发卖没人会问句,可是若是良妾要发卖,怎么也得男主人出面才是。
是以海棠如此说便是指点白氏要让梅素素为贱妾。
“可是要怎么留她在府里?”
这正是白氏犯难的地方。
海棠微微笑:
“这有何难?”
第六十五章 偷听
? 白氏看向了海棠,面色有些难看:
“你不会”
海棠岂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她嗔笑道:
“小姐放心,奴婢怎么也不会拿爷的声誉来戳小姐的心窝子不是?奴婢是想着”
海棠在白氏耳边低语几句,旁伺候的石榴眉头微微蹙了下,随即垂眸低首的装作听不到看不到,倒是雏菊兴致勃勃的听着,末了,蹦三跳的跑了出去。
朔月居。
才几日不见,原本美丽妖娆的江平儿,已然蜕变成为位素衣淡服的居士,灰色的缁衣连个暗色花纹都没有,头乌压压的头发挽了个道髻头上只插了根桃木簪子并束发用的深灰色缎带。
张脸不知怎的有些苍白,耳上也无耳饰,只手里拿着串檀香木的佛珠捻个不停。
梅素素与江平儿见了礼,便对她打量个不停,正想问什么,转目看到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笑着道:
“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显得淡然了。”
江平儿拨动了下佛珠,浅笑道:
“如今生活安稳了,便想起了吃斋念佛,往年的日子也便是那过眼烟云了。”
江平儿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可是眼底却有着掩饰不住了落寞,梅素素端着茶,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有心支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又恐她们去白氏那边告状,便放下茶,起身道:
“我还没见过这府里的花园子呢,不如你带我去逛逛?总这么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不是个事儿。”
江平儿本不欲去,可是看到梅素素的目光,只好点了头,也不吩咐那些丫鬟婆子们带东西,只起身带着梅素素往外走1(
梅素素转头瞧了眼,那些个丫鬟婆子没有得了吩咐,谁也不说带上点东西赶紧跟上,几个人推来攮去的,最后出来两个婆子个丫鬟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
梅素素不禁蹙了下眉头,便是陆玉璇家中那般落魄,夫家也不甚显赫,出门到底还有四五个丫鬟,三五个婆子跟着,这江平儿虽然只是个妾,可是这里到底是武穆侯府,大爷的姨娘去花园子里逛逛,怎么也得跟上四五个的丫鬟婆子端茶递水拿坐垫儿的吧,偏生这几个个比个惫懒。
察觉到梅素素的情绪,江平儿将攥着佛珠的手伸过去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那紫檀木的佛珠被磨的异常的光滑,此时带着江平儿的体温触在梅素素的手背上竟是将江平儿心中的淡然传到了梅素素心底,她叹了口气,看着江平儿。
后者浅浅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梅素素边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两人言不发的往花园子走去。
进了花园子走了没几步,那三个跟着的丫鬟婆子便没了踪影,此事虽然让梅素素不喜,却正合了她的心意,两人寻了处地势高的亭子坐下了,这四周都是花丛,躲藏不了人,两人说话倒也便宜。
“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些天你过的什么日子?闻人公子,可有,可有去你房里?”
个出嫁的姑娘家,这话不好说出口,可是梅素素却着实想问上问。
两人谁也没瞧见,就这亭子外头唯株大树的个枝桠,竟是无风自动了下。
说起这样的事情,认哪位姑娘家都要面红耳赤番,偏生梅素素心里装着事儿,面上纵然有些不自在,可是到底没有那么多的羞涩,江平儿那是满心的苦涩。
她几番欲言又止的,到最后还是落下泪来,梅素素连忙递上了帕子,江平儿接过了,轻轻拭了泪,哽咽道:
“大喜之日,爷便丢下客人出去了趟,回来后便去了后院招待客人,直到三更时分才醉醺醺的从花园子里回来,可是我连面都没见着,这人就被奶奶叫走了,第二日,我打听,才知道,奶奶给爷醒了酒,换了衣裳,爷竟然自己去了外院书房安歇2(”
吃斋念佛了几日,江平儿心境恬淡下来,可是到底是个女人,那个男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此时说起来,满心满腹的委屈。
闻人礼为何出去,梅素素心里有底,可是又不能说出来,便叹道:
“那么奶奶待你如何?”
江平儿叹道:
“又能如何?不过是面子情罢了,那日里奶奶为何叫爷过去?说好听些是怕爷醉酒,我这边还要伺候爷,怕我累着,便为爷醒酒后送了过来,可是若不是奶奶在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爷怎么会丢下我去睡外书房?”
亭子外头的大树簌簌而响,几片叶子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
梅素素看了眼那落叶,劝道:
“既然入了这门,当了这妾侍,你也要看开些才是。你的身子”
梅素素看着江平儿欲言又止,她不提还好,此时提起来,江平儿那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我在那里怎么说也是呆了那许久,就算不知道,还不会看?不会听?每日里老b送来的补身子的汤水是为何的?又为何小日子来了,那汤水也便断了?初时我懵懵懂懂,只以为是避子汤,便老老实实的喝了,可是接连喝了三五个月便不再送来,再之后,我又如何不知道了?我也寻思过,回来以后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可是可是但凡是个人家便是以子嗣为重,我又能如何?”
“就算有爷撑腰,可他到底是个男子,不好帮衬太多,纵然帮衬了,可是爷又能帮衬我几年?恰巧奶奶提出纳了我来,我便点了头,且不说这里头我对闻人公子的心思3(我也只想找个安身立命之地,只想着凭借了闻人公子对我的那点子愧疚,能够待我好上些,让我安养这辈子便尽够了。可是人呐,有了初就盼起了十五”
看来江平儿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对闻人礼的称呼也是变了又变,梅素素也不知从何劝起了,踟蹰了半晌,她拉过江平儿的手,低声道:
“既是如此,你这边安安生生的吃斋念佛也便是了,只盼着那位奶奶见你老实些,便放过了你。”
江平儿看着梅素素,忽然很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却没开口,两人又坐了会儿,便回去了。
两人的身影才刚消失,凉亭边上的大树上头就跃下两个人来,正是这武穆侯府未来的主人,闻人礼,与目前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大皇子,陆博。
今日两人本是在这花园子里说话,因着这凉亭地势高,周围不容易藏人偷听便过来了,谁承想却听了耳朵女人家的私房话。这白氏的名声也就尔尔,没成想这还有了苛待妾侍的罪名。
陆博瞅了闻人礼眼,此时也不好在这里多呆,便对他道:
“我先回了。”
“我送送您。”
闻人礼很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话说了人却没动。
陆博又看了他好几眼,然后人七拐八绕的穿过花园子,从个隐秘的小角门出去了。
闻人礼在凉亭外站了好会儿,直到有路过的丫鬟给他请安,他才回过神来,问:
“什么时辰了?”
那小丫鬟本是别的院子里的粗使丫头,是趁着午饭没人管来花园子里采花来的,没想到会遇到闻人礼,素日里她这样的小丫鬟是没资格到主子跟前晃悠的,这会儿意外在花园子里见到了,她大老远的就跑过来行礼问安,就是想着这个如今才有了个妾侍的大爷能够多看自己眼,往后好借机出人头地,此时闻人礼主动与她说话,她的脸便先红了起来,只手理了下发鬓,低声道:
“回爷的话,午时正了。”
小丫鬟低垂着头面色娇羞的等着闻人礼过来扶她,等了好半晌却没动静,她不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却见眼前空荡荡片,哪儿有她难得见到的大爷啊?若不是此时日正当中,小丫鬟都要以为自己撞邪了。
朔月居
此时中饭已然备下,江平儿进屋子丫鬟便问了要不要摆饭,江平儿哭了阵子有人问她便摆了摆手,道:
“摆饭吧。”
梅素素看着她那哭的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劝道:
“快去洗洗脸去吧。”
江平儿不大愿意动弹,可是满脸泪痕着实不大舒服,而且不雅观,便只得进净房净脸,却不想这净房里还有人等着她。
“海棠姑娘。”
江平儿惊讶过后方才上前见礼。
本坐在那里的海棠见状连忙起身避开,对江平儿还了礼,道:
“别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还搭不上那个称呼呢。我今日过来是传奶奶几句话。”
爷们身边的通房般被人唤作姑娘,虽然不是姨娘,却是比般的丫头高了半等,这样称呼也是为了与那些个普通丫鬟区分开来,可是有些人家,老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也是当得声姑娘的,只是但凡爷们身边伺候的,或者奶奶身边的丫鬟,这“姑娘”的称呼是等闲不能叫的。
海棠还是个黄花闺女,还不是通房,如何当得起“姑娘”这个称呼?她还想着平平顺顺的出去配个平头百姓,当个正头娘子,是以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这会儿就连忙拿话递了过去。
“海棠妹妹请说。”
既然不是姑娘,那么江平儿便唤起了妹妹来,怎么也得套上近乎不是?纵然不想着在这个府里出头,可是想要平平安安,还是需要上下打点的。
第六十六章 良妾
? 海棠示意那丫鬟伺候江平儿净脸,自己重新坐了,看了江平儿的肚子眼,道:
“江姨娘,恕奴婢问句不当问的,江姨娘在那里这许久了,可是还能够生养?”
这些地方的私密之事本来白氏是不知道的,只是家里有个那里出身的人,白氏还是细细的打听过番,是以不算知道的清二楚,还是知道的大概齐的,所以这会儿海棠如此问。
江平儿身子僵直了起来,纵然面容被帕子盖着,海棠还是看出了二,她淡笑道:
“姨娘不必担心,这个小美是自己人,不会出去乱嚼舌头的。只是姨娘添为妾侍,难道不想有子嗣傍身?”
“我如何不想。”
江平儿幽幽叹息。
海棠笑了起来,她低头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叹道:
“我们奶奶进门这许久了,也没个动静,心里头着急,便为爷纳了你来。却没想到你这边也不成,为子嗣计,奶奶不得不多些思量。奶奶还年轻,不愁没有子嗣,可是如今姨娘进门了,若是过个年半载的还没有子嗣,外面不免传出风言风语的,与爷不利。”
“爷,爷,不是挺壮硕的吗?”
江平儿成亲至今尚未侍寝,可是在大早起的时候却也在后花园的平整处看到过闻人礼穿着薄衫习武,轻薄的衫子到底挡不住那健壮的身子骨。她想着,面上不由的烧红起来。
海棠权当没看见,只自顾自的说道:
“我们奶奶让你进来也是看你老实,这会儿你不能生养,我们奶奶就有些着急了,这时半会儿的又上哪儿找那老实可靠的人来给伺候爷?”
江平儿初时听着倒也没察觉出什么来,可是到了后面却蹙起了眉头,纳闷道:
“奶奶,奶奶还未生养,难道不怕有了庶长子吗?”
无论是权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这庶长子可是大忌,白氏不可能在这上头犯糊涂1(
海棠抿了抿唇,声音压低了几分,道:
“也不怕说与姨娘知晓,许是得了姨娘之喜,这个月奶奶的小日子可是晚了几天呢。我这里告诉姨娘,姨娘可别跟人随处说去,哎,说起来奶奶也是可怜,这几年来苦心为了要孩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小日子晚了那么两日的便兴高采烈的去找大夫,可是回回伤心,这不是又晚了几日了么?奶奶前几日忙着姨娘的事情没空去看大夫,可是我跟着奶奶许久,奶奶吃饭口味有变化还是瞧得出来的。”
“依我看,奶奶现在是八九不离十了,奶奶心里也有数,前几日趁着府里忙乱,瞧瞧的请了大夫来,确诊是有喜了,只是日子短,孩子小气,所以没张扬开来,只是奶奶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爷,所以紧张着给爷张罗。也只等着日后有个机会便将有喜之事讲出去,到时候双喜临门,岂不是美哉?”
江平儿又拿了帕子敷脸,道:
“这与我何干?”
“哎呦喂,我的姨娘,”海棠将绣墩搬的离江平儿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您道是我今日为何来呢?这事儿其实还是适合来个妈妈,可会死奶奶的奶娘这几日不在府里,奶奶身边也就我能厚着脸皮过来了。这再有新姨娘进府,这不是分薄了爷的宠吗?虽说我们奶奶现如今有了依仗,不怕了,若是来个颜色好的,淘气起来我们奶奶也费心呢。再说了,姨娘您呢?来个如花似玉的,霸占了爷的宠,您可是甘心?”
江平儿下意识的摇头。海棠心中喜,这事儿怕是成了半了,她再接再厉道:
“今日那梅姑娘进府了,我们奶奶心思便活络开了,这个梅姑娘是个良家子,人品端方,就是容貌差了点儿,可是如今纳妾是为了繁衍子嗣,这容貌便不重要了不是?这梅姑娘没靠山,二没容貌的,三人又老实,四呢,又与姨娘关系亲近,奶奶便想着是不是将梅姑娘接进府里来当个良妾?”
说到这里,海棠偷眼打量了下江平儿,见她面色不变,手却死死的攥了起来,心中便笑了起来,江平儿如今还是官奴之籍,是贱妾,梅素素进府便可压她头,海棠又道:
“梅姑娘那身子骨,奶奶也找了有经验的嬷嬷看了,是个宜生养的,这梅姑娘与姨娘关系又密切,日后若是多得几个子嗣,依着你们的关系,记在姨娘名下个又有何难?到时候姨娘与梅姑娘姐妹情深,这下面孩子又和睦,岂不是全了姨娘的遗憾?”
最后句方是重点!
海棠说了这许多,再加上今天梅素素前来,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了,江平儿心中已然隐隐有些猜测出来,“良妾”“子嗣”这是她心头的痛,梅素素
江平儿咬了咬唇,神色游移不定间,只听外头的丫鬟道:
“大爷来了2(”
接着便是梅素素的声音:
“见过闻人公子。”
江平儿终是没坐住,出了净房跑到内室,接着帐幔的掩护从月亮门前往外瞧。
闻人礼双目直勾勾的看着梅素素,后者没了初时的慌乱,此时镇定下来,见屋子里的丫鬟没动静,便吩咐道:
“伺候大爷净脸洗手用饭。你们姨娘进去大半天了,去个人催催。”
闻人礼瞧着梅素素恍如个主人似的忙来忙去,便收回了视线,正欲说些什么,耳朵动,便端了丫鬟刚刚奉上的茶水垂目不语3(
江平儿本欲多听会儿,可是梅素素着人来叫,她也不好多呆,只转身从妆台上取了口脂来在唇上点了下,拍了两颊便匆匆出来了。她看到闻人礼未语先笑,上前去屈膝见礼,双美目勾着闻人礼的眼睛瞧过去,片刻后方才跟着身子垂下头去娇滴滴的道:
“给爷请安。”
怎么进去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梅素素心中纳闷,闻人礼看了眼梅素素抬手道:
“起来吧。”
江平儿起身站在闻人礼身后,扫了眼桌上的饭菜,也不知是白氏知道她今日有客给她长脸面,还是知道闻人礼要来,今日的菜色格外的丰盛,再也不是素日里吃的粗茶淡饭,她笑盈盈的拿了公筷给闻人礼布菜:
“爷刚从外头回来,当是饿了,快些用饭吧。”
梅素素瞧了神色淡淡的闻人礼眼,对江平儿道:
“平儿姐姐也忙活了大半天了,快些坐下来用饭吧。”
闻人礼闻言这才看向了直站在旁的梅素素和江平儿,道:
“你们也坐吧。”
江平儿放下筷子,过去拉了梅素素往闻人礼左手边推:
“素素坐这里。”
这怎么可以?
梅素素坚决不肯:
“我还是坐在姐姐身边吧。”
江平儿看向了闻人礼,道:
“爷,素素妹子是客,可不能坐在我的下首不是?”
此言正合闻人礼的心意,他忽视了梅素素不满的目光,点头应允。
梅素素无法,被江平儿按在了闻人礼身侧,时间坐如针毡,再看江平儿,见她面色绯红,眼波流转之间媚态分明,梅素素的心头便有些疑惑起来。
江平儿执盏对着闻人礼直劝酒,便是梅素素也跟着喝了三五杯,待到众人都微醺之际,她拿了帕子掩了唇,低笑道:
“素日里看不出来,今日爷和素素妹妹坐在起,我怎么瞅着这么般配呢?”
梅素素皱起了眉头,放下酒杯正色道:
“平儿姐姐怕是喝多了吧?”
江平儿睃了眼自顾自夹菜的闻人礼,笑道:
“我可没喝多,我说的是实话。”
梅素素索性站了起来,还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
“我介孤女,又生的如此容貌,怎么配的上闻人公子的天人之姿?姐姐莫说笑了。”
江平儿也收起了笑意,看着梅素素极为认真道:
“你也叫了我声姐姐了,难不成真的不想我们做辈子的姐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梅素素心中警铃大作,她看向了闻人礼,却见这位根本就是装作没听到,口菜口酒的,手里的酒壶也没放下去。
江平儿也是看着闻人礼,叹道:
“妹妹如今孤身人在京城,这般年纪,又是这般相貌,可有想过日后如何?”
这话倒是把梅素素给问的愣住了,她还真的没想过日后要如何,可是现在她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
她想了下,笑道:
“我如今依然开了家胭脂铺子,若是有些收益,日后的日子便也好过起来,其它的么,我还真没想过。”
江平儿拎起了酒壶,步三晃的走到梅素素跟前,哈着满口的酒气大着舌头对梅素素道:
“女人家抛投露面的做什么?女人还是得得找个好归宿才是正经。”
梅素素伸手扶了江平儿,叹道:
“你醉了。”
“我没醉”江平儿嘻嘻笑着看着梅素素,她今日喝的真的不多,大舌头也只是这酒的问题罢了,脑子可是清楚着呢:“京城这地方,敢开铺子的都是有些背背景的,你有什么,小心被人给吃的干净”
江平儿说着说着脚下个踉跄便往梅素素身上扑去。
梅素素往后退了步,扶住江平儿,正想叫闻人礼帮忙,却看到那闻人礼在又灌下杯酒后头栽倒在桌子上,竟然是醉了。怎么可能!梅素素震惊的看向了江平儿,见她也是转头看着爬在桌子上的闻人礼脸的惊讶那副醉态已然消失不见,来不及多想,脑子便是阵眩晕,接着两人先后倒了下去。
闻人礼,酒量很好。
这只是梅素素最后个念头,却也是江平儿最后个念头。
第六十七章 蹊跷
? 梅素素抬了抬眼皮,想要睁开眼,奈何眼睛干涩酸胀,纵使闭着眼也感觉到那股子头晕目眩来,她费力的抬起手,在腰眼处狠狠掐了自己把,这么疼,眼睛里瞬间便流出泪来,脑子也清明了不少,她没敢睁眼,只闭目转了转眼珠,干涩消散,酸胀也好受多了,便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了条缝隙来。
碧色镂空雏菊纱帐,外头灯光摇曳映照出个坐在床边绣墩上的人影,身下的被子触手绵软柔滑,身上的衣裳完好无损,除却仍有些许晕眩的头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她握了握拳头,却发觉指尖有些不对劲,她抬起手来,却发现右手大拇指上那朱红的印泥,她的脑子瞬间便蒙住了。
这么轻微的动静让外头守着的人察觉到了,纱帐被撩了开来,外头明亮的灯光照射进来,时间显得梅素素的脸色有些苍白。
海棠见梅素素醒了,脸的欣喜:
“姑娘可是醒了,身子可好些了?醒酒汤在火上温着呢,您要不要先用了?”
梅素素警惕的看着海棠,将自己手缩回了被子里撑起了身子坐起来,转目看了看周围,疑惑道:
“这是哪里?”
海棠连忙上前帮忙将大引枕放到梅素素身后,又帮她将被子掖了掖,道:
“回姑娘的话,这里是朔月居的东厢房,您喝的多了些,跟江姨娘好顿闹腾,后来都闹腾的累了,才都倒在了内室的床上,这还不算,您和江姨娘两人还吐的哪儿哪儿都是,丫鬟们收拾了好阵子呢。”
“是吗。”
梅素素淡淡的说了声,转目看向了窗外,这床是紧挨着北墙放着的,西边的窗户下张罗汉床,窗户用了晶莹剔透的玻璃,此时天色已暗,外面点上了灯笼,群丫鬟从内室进进出出的,有的手上还抱着些脏兮兮的被褥从自己床前走过1(
梅素素垂了头眸子闪了闪,随口问道:
“我睡了多久了?”
海棠掐指算了算,道:“两三个时辰,您和江姨娘都闹腾了快个时辰呢。您这边倒好,将人抬过来便是了,可是江姨娘那边满屋子都乱糟糟的,没地方呆,偏生江姨娘喝多了躺在床上还不安分,那床上脏兮兮的,丫鬟们要抬她起来换了被褥她也不乐意动,丫鬟动她,她便嚷嚷起来,不动吧,她倒是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趴着说胡话,”她说着跟着看向了窗外川流不息的丫鬟,笑道:“这会儿想来江姨娘也醒了。”
梅素素跟着淡笑了下不言语。
海棠瞧着梅素素温雅娴静的脸面忽然间有种错觉,竟是觉得这梅素素比自家小姐的气度还要雍容华贵上许多。她便觉得有些不大自在,笑了笑,屈膝道:
“奴婢去给您端醒酒汤过来。”
海棠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回头问道:
“厨下还备了些热水,姑娘要沐浴吗?”
梅素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外衣已然脱了下来没在屋子里头,想来是拿出去洗了,身上穿着的是素净的月白中衣,绵绸的料子十分的不经脏,滩滩的水痕在衣服上格外的显眼,她点头道:
“再帮我拿套衣服过来。”
海棠领命出去了,梅素素掀了被子下地,仔细的看着身上的中衣中裤,身上共三块水痕,都是极大的面积,细细闻来是酒味夹杂了些饭菜的味道,却没有呕吐物的那种子酸腐之味。
她盯着那水渍看了许久看出点门道来,到了桌边倒上碗茶来,抬高了手将茶水倒在了弹花蔷薇桌布上,细稠的桌布很快将水渗了下去,梅素素将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的托盘拿起来,似这等的桌布因着太过软滑,底下都会铺着层柔软的棉布,以便不让上层的桌布滑落下去2(
她掀开桌布瞧,底下素白的细棉布上晕染的水渍竟和自己身上的模样。
刚才海棠对她用的是敬语“您”而不是先前的“你”。
她心中动,那边门敲了几下,她将细稠桌布盖上,茶托盘放回原位,将刚才盛过茶水的茶碗倒在那滩水渍上,又倒了杯茶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进来。”
喝过口茶,梅素素才抬了眼说道。
海棠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她走到桌边对梅素素福了福,看到桌上的狼藉有些诧异。
梅素素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便道:
“想吃茶来着,可是醉的厉害了,竟是将茶打翻了。”
海棠便着人收拾了桌子,笑道:
“姑娘想吃茶唤人进来服侍便是了,何必这般见外。”
梅素素没有接话,看着人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换上崭新的墨绿色暗纹桌布,两个丫鬟将托盘里的东西放下,却是碗粥,碗醒酒汤并四碟子小菜,碟子点心碟子饽饽。
海棠着人端了热水过来,服侍了梅素素净手洗脸,然后将醒酒汤端给她。
梅素素只坐着静静的等着海棠的服侍,海棠个加上端水的,拿香胰子香脂膏子帕子的丫鬟共四五个,偏生她无端端生出股子手忙脚乱的感觉,带醒酒汤端给了梅素素,海棠不自主的松了口气3(
梅素素抬眼瞟了海棠眼,垂头小口小口的将醒酒汤喝了,又慢条斯理的吃了饭,方才去沐浴更衣。
看着梅素素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头,并没有叫人进去服侍,海棠倏然放松下来,旁的丫鬟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道:
“海棠姐姐这是怎么了?”
海棠抿了抿嘴,低声道:
“梅姑娘到底是大家出来的。”
还有句话她没说,都说当年梅素素不受父母宠爱被关在庄子里,可是关在庄子里的人能有这幅做派?别是表面关着,里面却锦衣玉食的伺候着,生生养出了这种公侯家的小姐才有的气派来。
梅素素缩在浴桶里看着已然干净洁白的右手拇指阵发呆,这白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按的指印又是什么?
江平儿醉酒之时说的什么?
说自己无依无靠?说自己的将来?让自己找靠山?
可是
梅素素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算了,还是走步看步吧。
想来不用多久便有答案了吧。
闭上眼将自己整张脸埋在水里,过了好半天,梅素素才抬起头来,刚把脸上的水抹干净就看到海棠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心里正没好气,这海棠又不是自己家下人,她便憋着火气懒懒的靠在木桶里。
海棠见梅素素不说话,心里有些没底,她素来最是聪明伶俐的,可是如今碰上了这位,忽然便觉得脑子有些不够使了,斟酌了下,她方才开口问了个绝对不会冷场也不会没有回应,而更加适合此时场合的话来:
“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嗯。”
梅素素从鼻子里出了声,海棠立时抓起了搭在浴桶边儿上的粗布巾子帮梅素素擦洗起来,梅素素的脸上是微微发黄,皮肤却是极好的,白里透红,又极为细致,粗布巾子擦过去点儿脏污没搓下来不说,还将那细致的皮肤搓出道红痕来。
她心里惊,连忙换上条柔软的丝绸巾子细细擦拭。
梅素素就靠在那里动不动任由海棠服侍,过了好半响,她忽然问道:
“闻人礼呢?”
如此连名带姓的称呼让海棠愣了愣,道:
“在蕉园。”
梅素素垂了眼皮,那酒是加了药的,也不知是什么药粉,竟然让功力深厚的闻人礼都着了道,不过闻人礼习武之人应该比自己醒的早些,他此时在蕉园
容不得她多想,外头阵马蚤动,梅素素心头动站了起来,示意海棠为自己擦赶紧身子穿衣。
外头朔月居紧闭的大门被人给角踹开来,闻人礼怒气冲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还不等他走进院子,江平儿阵风似的从屋内卷了出来,冲着闻人礼便跪了下去。
“爷,您息怒您请听妾身言!”
江平儿把拽住了闻人礼的衣角,成功止住了他的脚步。
闻人礼醒来之时便是在蕉园,他酒量极好,不可能就这么几杯酒就倒下的,这会儿醒来前后思量,再细细品下自己嘴里残留的味道,先前因着梅素素在没有注意的事情便发现了:
酒里下了药。
虽然白氏进府后没有掌家可是蕉园与朔月居的应用度下人都是她在管理,便是内院的大厨房也不往这头送饭,只蕉园每日里送过去菜单子,大厨房将新鲜蔬果送过来由蕉园自己整治。
朔月居虽有小厨房,却也只是平日里热个饭菜烧个热水用的,所以这酒里的药是谁下的真是想都不用想的。
他连脸都来不及擦就这么冲出了内室,冲着端坐在中堂正吩咐下人的白氏呵斥道:
“你做的什么好事!”
白氏当即就委屈的哭了起来,大声的嚷嚷道:
“爷这是做什么?喝多了起来便对着妾身急赤白脸的,妾身做错了什么让爷这般对妾身,爷也好声说道说道让妾身听听。那杀人犯还有为自己辩驳的呢,爷又岂能不闻不问的便给妾身定了罪。”
第六十八章 缘由
? 白氏哭的期期艾艾,话里话外冠冕堂皇,石榴见势不对,连忙对干丫鬟婆子摆手让人退出去,自己最后出去关上了门亲自守在了廊下。
这边丫鬟婆子的动静让白氏心中的怒气更甚,她放下掩面的帕子指着外头泪水涟涟道:
“爷不喜我,我也知道,可是素日里爷对我也是端着敬着的,更不曾在外人面前给我没脸,今日为了梅姑娘,爷竟然在这么多的丫鬟婆子面前呵斥与我,爷让我以后在家里如何立足!”
闻人礼本是责问白氏下药之事,只没想到白氏竟然看出了他对梅素素的心思,他不由的阵心虚,他看着哭个不休的白氏,寻思这几年自己对她不好,心肠便软了下来,温言道:
“好了,是我不是,只是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本在朔月居喝酒,喝着喝着便晕过去了,我是习武之人,壶酒还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连换了个地方不知晓,这醒来,我回味着嘴里的味道竟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
白氏在江平儿那边安插了不少人手,自是知道喝酒最多的闻人礼先倒下了,便拭干净了泪水,失笑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爷先别急,听妾身慢慢说。这酒本是底下几个丫鬟顽皮弄来闹着玩儿的,今日梅姑娘过府,妾身本没想那么多,后来到了午时也不见人走便命了厨房置办酒席过去。谁知江姨娘身边的丫头见我的丫头抱着壶酒躲躲藏藏,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硬是要了过去,待妾身知道后赶过去,已是晚了,爷已然睡着了。”
“此话可真?”
闻人礼细细回味着嘴里的味道,确实是比较常见的药,白氏身边的丫鬟弄到这个不足为奇,只是
“她们没事拿这个玩儿?”
白氏忽然就笑了起来,上前去扶着已然消了气儿的闻人礼进内室在床上坐下,也不叫人进来,亲自挽了衣袖褪了钗环从净房里端出盆水来并牙刷子青盐等物伺候闻人礼梳洗,边道:
“还不是我的丫头们淘气?上个月小易做生日,小兰带着众人将小易好生戏弄了次,惹得小易好几天拉不下脸来见人,今儿个本是小兰的生辰,小易托人从外头寻了这出来,本打算作弄作弄上次在她生辰之时作弄她的人,谁成想出了这样的事情1(刚刚爷进来的时候妾身刚刚发落了那几个人,打了板子罚了月银,该叫老子娘领出去的领出去,该学规矩的学规矩,该送庄子的送庄子里去了。这不是重新安排人事么?爷便”
白氏用那双哭的有些泛红的眼睛瞅着闻人礼,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
经白氏提醒,闻人礼也想起来上个月是有人在母亲面前告状,说白氏太纵着下头的丫鬟,不过个二等的小丫头还做什么生日,做生日也罢了,还不悄悄儿的,反而群人闹去了花园子里,最后还急赤白脸的差点儿没打起来。
母亲说那是儿媳的人不好管教,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想起这茬来,闻人礼又板起了脸来:
“你屋子里的丫鬟太不像话了些!上次毁了花园子里几处珍稀花草母亲都替你压下来了,你真该好好整治整治!”
白氏闻言心有不忿,可是为了以后大计还得忍着,遂点了头,道:
“明日妾身便去给母亲赔罪。”
见白氏态度诚恳,闻人礼便点了头,中午他本没吃多少,又睡了下午,此时梳洗完毕竟是有些饿了,他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也快晚饭了,便道:
“摆饭吧。”
“唉!”
白氏欢欢喜喜的应了,跑去小厨房亲自下厨整治了几个闻人礼爱吃的小菜端进正房的花厅里,屋子里只留下石榴雏菊两个伺候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只小夫妻两人用饭2(
许是饿的紧了,饭菜又是闻人礼爱吃的,他连连用了两碗饭,还让白氏去添第三碗,肚子饱了,饭菜可口香甜,他的心情便也舒畅多了。
白氏接过薄胎珐琅彩白釉碗,瞧了眼眉目舒展的闻人礼,边亲手添饭边斟酌着用词,待想好了怎么说,她将满满的碗玉田胭脂碧粳米捧给闻人礼,柔声道:
“妾身今儿个下午已然命人去衙门将梅姑娘上档,只是衙门那边说要有爷的首肯才成,不知爷何时过去?”
“上档?”
闻人礼不明就里的问道。
白氏失笑道:
“也难怪爷不知道,爷将那壶加了药的酒都喝了进去,早早的便被送回来了,妾身可是听说江姨娘和梅姑娘两个又喝了足足两壶酒闹腾了个时辰才罢休。临休息前还让人送了样东西过来,说是爷已然答应了,让妾身去办,妾身想着爷既然答应了,那边应该打点好了才是,便让几个家人带着梅姑娘的身契去了府衙,谁知那边不知道这事儿,而且切结书上没有爷的私印人家也不给办。”
“卖身契!”闻人礼霍的站了起来,手里的碗翻在了桌子上大半碗的碧粳米撒了桌子,他摊手就将旁站着的白氏抓了过来,拎着她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清楚点儿!什么卖身契!”
竟然如此在乎那个贱蹄子!
白氏看着闻人礼因着盛怒而通红的双眸,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愤怒,她被闻人礼拎在半空,期期艾艾的笑了下,泪滚滚而落:
“这不是爷的意思吗?江姨娘着人来说,说,爷答应了她将梅姑娘纳进府里来,日后梅姑娘有了孩子便记在她名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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