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马车。
不多时，两人在东城家不起眼的茶馆碰了面，梅素素起身亲自给李家的斟了茶，满面愁容：
“婶子，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够好？”
李家的微微怔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笑道：
“没有，你做的很好，只是李丹那个孩子讨得了王妈妈欢心，你就多担待些吧。”
梅素素看了李家的眼，欲言又止，李家的心下明白她要问些什么，不过还是没开口，等两人点的点心上来了，梅素素给李家的夹了些点心，看她吃的高兴，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素素有事相问，不知婶子可否告知？”
李家的本来待抻她抻，让她知道不该随便打听别人的事情，不过看梅素素这幅可怜的摸样再联想到她的身世，叹了声，道：
“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其实我心里也很奇怪。素日里王妈妈的脾气是极好的，我们纵然有什么疏忽，就算有罚有打，也甚少在众人面前如此不给脸的。你呀，还是完事小心些。”
梅素素咬着唇，看着李家的试探的问道：
“是不是我在外面开铺子让王妈妈不满了？”
李家的愣，放下手中的茶碗，道：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以前官媒也没听说过谁还在外头开铺子呢，说起来你也是头份。”
梅素素蹙起眉头道：“难不成我要在官媒呆下去还要”她看着李家的满面委屈：“开铺子做生意，本就不稳当，如今看着是好，可是日后万赔了呢？再说官媒这边我也不舍得离开，婶子对我好，素心姐姐和林家姐姐还有三娘跟我都很好，我也万分舍不得。”
李家的理解的拍拍梅素素的手，道：
“你呀，安心呆着吧，王妈妈也是时想不开，慢慢就好了。你想留条后路是对的，不过你年纪也日渐大了，就没想过日后怎么办？”
话题竟然转到了她的终身大事上，梅素素想起那晚闻人礼盛怒的脸庞和江平儿哀哀的哭泣，眸光黯淡：
“不满婶子，我早年定过亲的，不过他已然没了然那家人好，没有强要我嫁过去守寡，可是这该守的节，我是会守下去的。更何况我这幅摸样，也难以找到什么好姻缘，既然如此，还不如博个好名声。”
第八十九章 狼狈而逃
? “这话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李家的颇为诧异。
梅素素苦涩笑：
“这本不是那么好提的话，而且我父母双亡，若是未婚夫过世的消息再传出去，还有人让我当喜娘吗？”
有些讲究的人家，请喜娘不光要看手艺，属相八字相不相合，还要看家世人品，若是十全人儿自是最好，人品有瑕疵人家也是不愿用的。更别说梅素素这在别人看来是“刑克”的命格了。
李家的看着梅素素道：
“此事王妈妈可知道？”
梅素素眼中闪过丝慌乱，李家的了然过来拍拍梅素素的手，道：
“你放心，这事我会为你保密的。不过既然如此你是否去请个大师算上算，就是日后有人将此事翻出来，你也好有应对之策。”
看着李家的关切的眼神，梅素素点了点头。
官媒属衙。
李丹眼看着梅素素走了，官媒中再无别人了，方才去了王妈妈处，进门见这屋子里没人，她便噗通声冲着坐在上手位置的王妈妈跪下了。
王妈妈看了李丹眼，叱道：
“没用的东西！你眼里就只有男人吗？也不看看你个大姑娘家，进了别人家就往男人堆儿里扎，还将酒撒到人家身上，你还拿帕子给人擦，你是那窑子里的姐儿吗？！”
话骂的忒难听，可是李丹却半点不敢反驳，她瑟缩着肩膀低声道：
“我，我会牢牢看紧了梅素素的，请妈妈放心1(不会再出乱子了。”
王妈妈冷哼声，随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丹眼，起身将她搀起来，道：
“你瞧你这点儿出息！拿出点儿大家小姐的气性来！你看看你自己，跟那个梅素素样都是落魄人家的小姐，看看人家那气性，再看看你自己！”
王妈妈肥胖的指头差点儿戳进李丹眼里去：
“不就是想嫁个好人家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呆的是什么地方，这是官媒！有我王氏给你保媒，你还怕嫁不了个好人家？”
“真的？”
这可是放在李丹心里头件大事，若是王妈妈真将这事儿给解决了，她可是真的就在无后顾之忧了。
王妈妈狠狠点了下头，为难那短胖的的脖子没有被她给弄断了。
李丹欢喜的就要磕头下去：
“多谢妈妈，日后我定会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王妈妈拉住李丹没让她跪下去，又笑着跟李丹拉了几句家常。心头却是觉得梅素素真的是个让人不足为虑的人，真不知那头到底让自己做这些有什么用。
送走了李家的，梅素素站在茶馆门口呆了好会儿才回家。
照旧先检查了边作坊里的胭脂水粉，见并无什么疏漏之处，她方才拿了材料进内院，用过晚饭后开始赶制些脂粉。
直到宵禁锣鼓响起，梅素素方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进内室梳洗准备睡觉。
看着墙角的马桶，梅素素犹豫了片刻，然后上前去将乌木盒子挖了出来，也没出去，就将盒子放到内室的矮凳上便打开了2(
方尚书为官多年，为人谨慎多疑，别的官员在两位皇子十五六岁之时就已经开始站队，这个方尚书却是游移不定，极不似那些中立的臣子般对两位皇子避之唯恐不及，又不似那些个钻营之辈巴结着两位皇子。
表面上看来，方尚书为官清廉是再好不过的个官。
可是，观其女，便知其父。
方尚书是从地方官步步当了尚书，如今在尚书的位置上已有五年，可是早在八年前方尚书已经为了京官。方小姐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么方小姐在七八岁前都是在外地度过的。
人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方小姐这样娇骄蛮横的性格便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可见在地方当官之时，方尚书也不是多么的清廉，更不是什么与民同乐之类的好官，若说方尚书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只怕也不为过了。
这么个人，能够进京为官还在没四十许岁便当上了尚书，不能不让人多思多想。
方尚书据说是二十多岁时中的举，如此经历十多年的时间当上尚书，这样的升官速度，真是让许多人眼红呢。
方尚书本是介平民出身，岳丈家也不过是当地的名士，与官场上，方尚书根本没有谁能够给予助力，只是这样的升迁速度，若说方尚书身后无人，又有谁会信呢？
梅素素看着匣子里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件，心中微喜。
只是当她打开信的时候，这份喜悦便消散无踪。
匣子里共计信件三十六封，用纸都是最最普通的信纸，每封都没有日期，而里面的字迹是中规中矩的正楷，这根本不是书写出来的，而是印制出来的，更为让人懊恼的是，这封封都是密信，若是找不到解密的本子，这信便是白白拿到手了3(
这些信有长有短，长的密密麻麻两三页的数字，没有点儿间断。短的，只有寥寥十多个数字，却不知是何意思。
梅素素捻着这些信纸，失望的跌坐地上，白费功夫，白费功夫。
这解密的本子定是在方尚书的书房，可是方尚书的书房藏书千千万，这要找起来何年何月才能找出来呢？
白费功夫！
梅素素手扬，信纸飘飘洋洋的落了下来，她看着漫天飞舞的信纸随手抓住张便要将其撕碎。
“慢着！”
熟悉的声音响起，梅素素抬头看去，陆博正自手忙脚乱的收拾捡拾那些信纸，眼见有几张要落到马桶里去，他也不嫌脏，飞身过去在信纸落进之前将其抓到手里，他边收拾边念叨：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怎么找到的？跟你比，我手下那些人就是吃干饭的啊！”
守在门外的暗卫们暗暗翻白眼，这东西他们是早就找到了的，里面什么内容他们也都看过的，并且陆博手里还有份手抄信件，只是怕打草惊蛇而没有将东西拿出来罢了，这会儿自家主子竟然为了献殷勤来贬低他们来了。
不过这个女人也算能耐，方尚书这些东西他们可是进出方尚书的书房多次才找到，她竟然只进去晚便找到了。
大皇子陆博这么恭维梅素素，梅素素却并不买账，她将手里的信纸随手扔，道：
“你喜欢你拿去好了。”
陆博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喜笑颜开的接了，边整理那些信件边叹道：
“真真是可惜了，给弄乱了。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成不？”
梅素素懒得理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去洗手。
信纸太乱，时半刻也整理不好，陆博索性将它们股脑的塞到盒子里，抱着盒子追着梅素素问：
“你就告诉我吧。”
梅素素仍旧不理他，陆博便站在梅素素的左边，殷切的看着她，梅素素往旁边挪，陆博就跟着，梅素素转身要去拿帕子擦手，陆博就讨好的先步拿了帕子将帕子递上：
“我帮你擦手，你就告诉我吧。”
“扑哧。”
声短促的声音自外头响起，梅素素猛然看向陆博：
“你还带了人来？”
以前陆博过来有没有带人虽不知道，不过她从来没听到或者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所以也不曾去问，今儿个竟然给她闹出动静来了？她这是内宅！女子闺房！怎么随便谁都能进来了？！
梅素素眼底毫不掩饰的盛怒与厌恶让陆博心头跳，不自觉的解释道：
“那个，以前他们都是在巷子周围守着的，近日，近日事多，所以让他们跟进来了。”
对着那双怒气盈然的双眸，陆博吞了口口水，心中居然出现了丝惧怕，他又解释了句：
“父皇最近身体不大好，朝中局势紧张，那个，我，我不得不小心”
梅素素仍旧怒瞪着陆博，她承认，她是迁怒与人了，陆博身为大皇子，怎么能不带人随意走动呢？这点她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她辛苦了这么些天，在那肮脏的马厮里躲在草垛里整天，憋屎憋尿，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东西竟是毫无半丝用处，她岂能每半点儿怨气？怪只能怪今天陆博撞上了。
陆博看着梅素素那般生气，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心虚害怕起来，他连连后退了几步，道：
“那个，那个，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又试探的看了眼梅素素：
“先走了。”
嗯，没反应，应该是答应了，陆博立马的脚底抹油转身溜走了。
那副后有虎狼狼狈而出的样子让守在外头的暗卫看见了深觉好笑的同时暗自忖度，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不会被灭口吧？
陆博的狼狈而逃让梅素素心情好了那么点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伸手去拿帕子，却发现原本该搭在脸盆架子上的帕子不见了，该不会是被陆博拿走了吧？
想起陆博手抱着乌木匣子，手拎着帕子夺路而逃的样子，梅素素“噗嗤”声笑了起来，她抽出掖在衣襟处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搭在脸盆架子上，心情甚好的睡觉去了。
第九十章 皇帝
? “主子，主子！”
陆博路逃的都忘记了身后的暗卫，直到暗卫快追不上了，出声叫他，他才反应过来汀了脚步。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方乌木匣子，块洁白的帕子。他嘴角抽了抽，将乌木匣子扔给后头追来的暗卫，帕子随手塞进怀里：
“回宫。”
几名暗卫面面相觑，抱着乌木匣子的那位更是掩饰不住心底的惊讶，大皇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路行至宫门，暗卫们留下两个常在宫中露脸的为侍卫跟着陆博回宫，其他人俱都隐到了暗处，寻机入宫。
陆博掏了腰牌进门，厚重的宫门吱呀呀的打开，本该没几个人的宫门后侍立了两队人马，陆博皱了下眉头迈步进去，却见是自己宫里的人，带头的是自己宫中伺候的太监魏公公。
魏公公见陆博立时便松了口气，他打量了下陆博身上的衣服，也顾不得行礼挥手，众宫女太监围上来，最外头的人拉起了帷幕，竟就在这宫门口换起衣服来了。
陆博见这阵势心中便有些紧张：
“可是有什么事？”
魏公公将手中拂尘插到后腰上，将陆博的腰带给解了，道：
“皇上要见大皇子，已经催了五遍了，老奴说您有事出宫去了，皇上便要老奴在这里候着大皇子，要大皇子回来就过去。”
“可是父皇的身体有何不妥？”
陆博心里有些没底起来，如今行事处处对自己不利，父皇还是多活两年的好，不然就此撒手而去，自己定会被二弟给吞的渣都不剩。
魏公公帮陆博将直缀穿上，围上腰带，蔽膝，外面套上大氅，道：
“老奴也不知，皇上那边的消息老奴半分都打探不出来，便是太医院那边口风也紧的厉害，大皇子”
魏公公的话点到为止，陆博皱起了眉头，二皇子的手伸的太长了些，自己手中如今虽有些证据可以牵制下二皇子，只是他却还想再等等，好将二皇子举扳倒，而不是这样打消磨战1(
陆博换好了衣服，因着头上的发本就束起来插了根碧玉簪子，此时只需换上束发金冠便可。
魏公公踩了个小太监的背给陆博换了金冠，道：
“大皇子快去吧。”
陆博点了头，垂手整了下衣袖便带着众人等往皇帝寝宫而去。
浓重的药味充斥在大殿里，陆博进门就看到坐在龙椅上披着大氅提笔批阅奏折的皇帝。
他上前两步撩了衣摆跪下：
“儿臣见过父皇。儿臣来晚了，望父皇责罚。”
皇帝抬眼看了陆博眼，道：
“快起，咳咳，过来帮朕看看，闽南代直以来都倭寇肆虐，剿灭了几次仍然铲除不尽，这刚刚入秋，那些个倭寇便又来犯。今年闽南收成不好，倭寇又来，如今流民已经往江浙代去了，你看看这怎么办。”
听闻是政事，陆博不知怎的松了口气，起身上前接过了奏折粗粗看了，皇帝此时又咳了起来，陆博看了眼天色，又看看这些奏折，斟酌半响，道：
“父皇如今病着还是早些歇着的好，这些奏折晚天看也不打紧，若是父皇病倒了，天下黎民也要跟着不安的。”
皇帝看了陆博眼，叹道：
“你这孩子就是这般直接，你二弟刚刚走，也没劝朕半句2(你也不怕朕以为你要插手国事？”
陆博欠身道：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本分，素日里父皇身体康健，儿臣对这些是半点不愿沾的，如今父皇病着，儿臣自要为父皇分忧。二弟没说话，怕是因着手头事多，怕父皇再将事情推给二弟吧。”
两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顺便为二皇子似乎有些“不孝”的行径开脱，虽然话有些实诚，可是皇帝如今喜欢的就是这份实诚，若是陆博上来只问药，问病，而不是让他休息，皇帝反而又要多想这个儿子是不是要那般避嫌？如此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不是惦记着他的皇位了？
皇帝赞赏的看了眼陆博，身体往前倾，陆博立时上前两步将他扶起，皇帝身边的张公公为皇帝将大氅往上披了披。
皇帝在陆博的搀扶下在大殿里散起步来：
“过会儿朕还要吃贴药，趁这会儿功夫你跟朕说说这闽南之事如何做，至于别的奏折，等朕休息后你就帮朕分拣下。”
只是分拣而不是批阅，陆博垂下的眸子闪了下，恭敬应了：
“儿臣醒得了。其实这倭寇之事由来已久，倭寇难以剿灭最大的原因便是这些倭寇来自海上，我朝水师兵力不强，没有大海船，追击困难。那些倭寇每每过来俱都是打完就走，比之北边那些胡人更是来去无踪。而闽南面海，等于将整个闽南向倭寇打开，任由倭寇进犯。儿臣的意思是要训练水师，在闽南拉起道防线。而训练水师需要时间，在这之前，闽南民众便内迁，将整个沿海地带让出来，倭寇来犯之时抢无可抢，遇到的又都是我大周朝的水师大军，到时咱们就可以关门打狗。”
陆博边说，皇帝边听，片刻功夫就将偌大的宫殿走了圈，陆博说完了，皇帝仍旧没有出声，陆博稳稳的扶着皇帝，也不多说话3(走这么圈儿下来，皇帝就咳了三次，每次都咳的喘不上气来，须得陆博帮着顺气，又端茶漱口的忙活。
待皇帝歇过气儿来，张公公端了药过来道：
“皇上，该吃药了。”
乌黑的药满满装了碗，皇帝看着这药便皱起眉来：
“这是又加了分量？”
张公公躬身道：
“回皇上的话，着实加了分量。王院正说了，皇上的病要慢慢调理，可是皇上又急于痊愈，免不了下重药。重药虽管用，却伤身。”
张公公已有所指的看了陆博眼。
陆博眉头动了下，扶着皇帝在旁的座位上坐下，将药接过来没有半分犹豫的尝了口，叹道：
“这药真苦。父皇，如今朝政离不开您，您更要悉心调养，这猛药要吃，可是待情况好上些，还是要慢慢调理。”
皇帝接过药碗来看着陆博道：
“你的意思是重药猛医，慢步温养？”
“正是，”陆博看皇帝还不喝药，便将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下打开，里面是几颗蜜饯，他将蜜饯呈到皇帝眼前，道：“如今国事繁忙，儿子帮不上什么忙，处处都要父皇亲力亲为，父皇病不得，是以只能猛药治病，只是猛药伤身，过后还需慢慢调养。王院正既然可以为父皇开了这般猛药，定是有调理的法子才是，不然这便是随意损伤龙体，这等责任王院正想必是不想也担不起的。父皇快些将药喝了吧，这蜜饯是儿子今儿个在外头买的，好吃的紧，父皇尝尝。”
皇帝没有动，张公公道了声恼，恭敬的接过蜜饯尝了颗，而后去找了个巴掌大的碟子将蜜饯装了捧过来道：
“皇上，很是有几分味道呢，您快些喝药吧。”
金色的蜜渍小金橘盛在细白的磁盘里格外的好看，皇帝口将药喝下，捻起颗金橘来放进嘴里，满口的苦味突然窜进丝酸甜之味，将那药味冲淡了不少。
他咀嚼了几口咽下，又捻起颗来看了陆博眼：
“这是泡茶喝的吧？这般甜腻你也吃的下去。”
“儿臣没见过，时贪新鲜就买了些回来，父皇若是喜欢，儿臣就都给送过来。”
陆博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摸样。
皇帝看着这碟子的金橘，叹道：
“朕有多少年没吃过你们送来的东西了。”
又摇头叹了起，皇帝起身去内室休息去了。
看着皇帝的背影，陆博心中动，这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个好主意，若是小心些，当是无妨。
不多时，张公公出来了，陆博上前问道：
“公公，父皇睡着了？”
张公公点了点头，指着桌上的奏折道：
“大皇子快些忙吧，老奴在这里陪着大皇子。”
陆博忙道：
“这可怎么使得？公公是父皇的人，我可不敢使唤。公公还是快些去歇着吧，父皇最近身子不好，全仰仗公公贴身伺候了，公公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服侍父皇不是？”
张公公被说的有些心动，衡量了下，他指了个小太监，道：
“这是小齐，素日里也是跟着老奴起伺候皇上的，人机灵着呢，这大殿里的东西在哪儿他也清二楚，老奴将他留下服侍大皇子？”
换了人，陆博略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那我就托大使唤使唤父皇的人了。张公公还是快些歇着吧，明日还有大朝会呢。”
“那么，老奴告退。”
张公公说着便躬身撩衣行跪安礼，陆博对魏公公使了个眼色，魏公公及时上前扶住了张公公，笑道：
“公公是伺候皇上的人，跟皇子便不用如此客气了，张公公还是快些歇着去吧。”
这主仆的将张公公是捧了又捧，敬了又敬，张公公心里极为熨帖，暗自嘀咕二皇子太过谨慎了些，便告退出去了。
奏折堆在御案上，陆博可不敢在那上头看奏折，让魏公公与小齐两个将奏折挪到下面的方几上，两张方几并到起，他便这样分拣起奏折来。
其实这些奏折除了皇帝给他看的闽南倭寇事，别的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他将日常请安的放到起，自请罪责的放到起，民生，政事，军事各个分开的放置妥当了。因着只是分门别类，并不需要批阅，所以他做的很快，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便将两尺高的奏折分拣干净了。
让魏公公与小齐两个将奏折按照他分拣的重新放置到御案上，陆博本打算走，可是看着小齐，再联想起刚刚张公公说的话，他便随手拿起本搁在御案上的书看了起来。
第九十章 交易
? 小齐将奏折整理好，转头看到陆博副打算久坐的样子，上前躬身道：
“大皇子，奏折整理好了，大皇子便回吧，明日还有大朝会呢。”
陆博看了内室眼，恰好里面传出皇帝的咳嗽声，也不过两声便停止了，因着里面有伺候的人，他便没贸然进去，不过他的脸上却有着几分不放心，他道：
“按说父皇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我当放心才是，只是为人子，不能为父皇分忧已然不孝，如今父皇病着，我又岂能回去酣眠？我还是在外头守着吧，若是有什么事，也方便不是？”
这可是皇帝寝宫，小齐怎能留陆博在这里？而且他正打算在这奏折上做些手脚，陆博在这里他又怎么动手？他看陆博神态坚决，斟酌了下，道：
“不如大皇子去暖阁歇着？那边有床榻，可以躺会儿。”
陆博摇头，满脸痛楚道：
“父皇正被病痛折磨，我去酣眠心中不安，还是在这里百万\小!说吧。这书是父皇常看的吧？还有父皇的注解，权当是我在受父皇教导罢。”
得，这话都说出来了，小齐再劝就不好了，他只得退到旁候着，端茶递水什么的，只盼着陆博中间去净房，好让他做手脚。
这是皇帝寝宫，陆博身边的人不好都进来，所以就进来了魏公公个人，若是陆博走了，魏公公必然要跟去，而且个也比两个好对付不是？
可是小齐的茶上了十几道了，陆博却是沾唇就放，倒是点心吃了不老少，整晚过去，直到皇帝张公公过来伺候皇帝起身，陆博都没有动过地方。
张公公跟陆博问了安，进去叫起，陆博听着里面的动静，待得知皇帝起身了，叫小齐进去通报声。
得了召见，陆博这才进去请安1(
皇帝穿着杏黄中衣坐在床前，张公公正绞了帕子给皇帝净脸。
陆博跪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你守了晚上？”
得知儿子侍奉床前，皇帝的语气软和了许多。
陆博站起身来笑道：
“父皇病了，儿子侍奉床前本就应该。太医院王院正的医术果然不同凡响，昨日贴药下去，父皇咳的轻多了呢。”
“是吗？”
皇帝倒是没这么觉得，转头问了昨儿个值夜的太监。
太监躬身道：
“回皇上的话，前几日皇上夜里要咳十多次，昨儿个夜里皇上就咳了三次，而且两声便歇下了，奴才连汤水都没伺候上。”
太监这边回着话，皇帝喉头痒，又咳了两声，这次咳嗽不同昨日那般扯着嗓子疼，又咳的喘不上气来，不过这咳却是觉得有些头晕气来想起昨日陆博的话，他皱了皱眉头，道：
“宣王院正过来，朕今日觉得舒服许多，看这药能不能换了，到底还是需要细细调理才是。”
虽说是看王院正的意思，不过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要换药温养了。
张公公不动声色的看了陆博眼，躬身应了，指了人出去宣召不提。
这边陆博夜没睡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倒是让皇帝有些心软起来，他指着陆博的青黑的眼眶道：
“快回去歇会儿，大朝会还有个时辰的功夫，够你睡上会儿了2(”
“那儿臣便告退了。”
陆博是着实困倦了，便也不再推辞，告退出来回自己宫里只脱了大氅倒头便睡，等个时辰后魏公公将他叫起来，匆匆换了衣裳梳洗后就赶去了参加大朝会。
大朝会上，皇帝力排众议将大皇子陆博的“沿海民众内迁，沿海囤积训练水师”的意见交代下去，让户部兵部拟出详细的章程来，选合适的人选来督办此事。
至此，大皇子正式插手朝政，而不是以前小打小闹的只管管地方民政了。
官媒作为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之，梅素素第二天便从李家的嘴里得知了此事，并且知道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为着谁来督办水军而暗下功夫呢。
现如今谁都看出来皇帝是要下定决心给倭寇个教训了，这水军之事定会成为重中之重，银子粮草都会按时下拨，沿海民众又要内迁，倭寇要是上岸没有补给，完全就是挨打的份儿，这事只要随便是个人都能将这份功领下，自然是人人抢破了头了。
至于安置内迁民众，说服民众内迁之事，则是出力不讨好的行径了，这个烫手山芋真是没多少人愿意接。
无论办的好或者不好，最终都会有那么几个人不满，而这几个人若是落在御史手里，被人给参上本也够他们喝壶了。
而且这内迁民众要迁到哪里去？江浙？江浙各地虽是鱼米之乡，可是到底人多，这么大批的民众也安置不下。
北上？且不说北上路途遥远，这费用等不说，单单这闽南地区的生活习惯和气候都与北方不同，来到北方那些人语言不通的怎么生活？他们会习惯吗？他们的身体受得了北方冬日里这种干冷的气候吗？
梅素素收集了所有的信息之后，想办法见了陆博面3(
陆博神情憔悴，这段时间忙的他是焦头烂额。闽南倭寇之事他早就有了定案，只等着找个契机给皇帝说了，便是连去闽南的人选他也定下了，如今就差那么临门脚，却被二皇子给扯了后腿。
“什么事？”
陆博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疲惫与烦恼，进门便慵懒的窝在了美人儿塌上，闭目养神。
两人的见面仍旧是老地方——梅素素的闺房，不然也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为安全隐秘了。
梅素素见状，去窗边将青铜香炉里的香换了，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驱散了之前那股淡淡的清香，这股香气清甜，怡人，让人烦躁的心情也舒缓不少。
斟上两杯茶，梅素素在他面前坐下，杯递到他的面前，陆博眼也不睁的接在手里，只掀了碗盖闻着淡淡的茶香。
梅素素轻轻刮着浮茶，道：
“二皇子可是给你使绊子了？”
陆博抬了抬眼皮，将盖子盖上：
“你知道多少？”
梅素素轻笑，双腿不自觉的并拢，微微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博，道：
“我想知道大皇子握有多少证据。”
陆博嗤声轻笑：
“我们的目的都样，所以，你还是告诉我吧，你如今没有跟我谈条件的筹码。”
梅素素胸有成竹：
“我若是可以让你顺利将人派去闽南呢？”
陆博眸子闪了闪，终于坐直了身体：
“你知我所求，民生，水军，我都要握在手里！老二手底下的官员你也清楚，有真本事的没几个，捞钱倒是谁都能耐，水军交给他们我万个不放心。而闽南数百万民众的安危我更不能拿来冒险！”
梅素素盯着陆博的眼睛，轻笑道：
“你这借口倒是冠冕堂皇。”
陆博也不否认：
“我是想要那个位置，也不否认这些人可以为我增添我争储的砝码，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叮当”声轻响，梅素素将丝毫没动过的茶碗放到身后的小几之上，双手在膝上交握，道：
“你的私心也好，真的为了黎民苍生也罢，这与我都没有关系。我只要二皇子条命！”
“说说看。”
陆博知她心中的恨，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很明显，梅素素也不想就这么让二皇子简简单单的去死。
梅素素唇边勾起抹残忍的笑3
“既然二皇子想要这两个差事，给他又何妨？”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博本想发怒，却又想到梅素素不可能这般让二皇子得了好处去，便按下心头怒气问道。
梅素素双细长的手紧紧纠缠在起，目光阴冷：
“这等差事，二皇子身边想要去的人很多，这些人里也不是人人都对他忠心的。有本事的自命清高觉得二皇子定会重用自己，没本事的拼命拍马屁，逮到机会就搂银子，大皇子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此话何解？”
陆博已然明白梅素素要说什么，只是这样的话不能出自己之口，还是要让别人来说。
“你即以明白，何须我多说？”梅素素面带讥讽，却仍旧顺了他的心意娓娓道出：“这两派人马素日里便水火不容，如今这等肥差，方想建功立业，让二皇子皇上看到自己的本事，挣下功名。方盯上了那千万两的雪花白银以及闽南富豪士绅的万贯家财。假如，这次的差事都让那等贪官污吏得了，会是什么结果？”
梅素素看着陆博眼底那些微的挣扎，勾起唇角，笑道：
“大皇子向不问政事，这事上争不过二皇子也情有可原。所以二皇子脉对大皇子的戒心便少了不少，那么这次的差事下来，分配不公，自然有人将目光盯在了那些领了差事的人身上。有道是无风三尺浪，更何况派去的人各个不中用呢？等过的两个月，军士领不到银子，物资发放不到位引起哗变。迁往内陆的黎民被贪官搜刮空，到了地方上无屋可住，无田可耕，无事可做，试问，这个时候，二皇子会如何呢？皇帝会如何呢？”
第九十二章 离京
? 陆博眼睛亮了起来，看向梅素素的目光微微改变了些许：
“这个时候我再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大皇子不得已而为之，顶着悠悠众口而上，”梅素素避开了陆博的双目，看向榻尾上雕刻精致的花纹：“左不过大皇子为二皇子收拾烂摊子，大家都习惯了。这次又是二皇子弄出来的烂摊子，大皇子收拾好了，干净了，利索了，，得了友爱兄弟的好名声。二，大皇子的能干大家也都看在了眼里，这么个烂摊子都能收拾好了，日后还有何事做不得？”
“三，安置的那些民众无论地方官做的多好总归都有怨言，但是经此事，他们的要求已然大大降低，想必有屋有田，甚或者能将他们被抢走的家财追回便可，至于什么补偿之类的，也都不会要了。如此来，还可在民间赢得好名声，也可为国库剩下笔银子。”
“至于闽南民众安置的地方所在想必大皇子心中也是有底的。在大皇子为二皇子退了步之时，也不放将那个地方说出来坚持下。若是大皇子不说，那个地方大皇子可以想到，二皇子同样可以想到。若是大皇子说了，依着二皇子的性格，是断不会选那样的地方。等日后二皇子的人激起了民怨，大家想起当日大皇子与二皇子为内迁地址所选之事的争执与做出的努力，又会如何去想二皇子？”
“个为了时意气而置黎民百姓于不顾的人谁又放心把天下交给他？”
“其四，此次也可让皇帝看看二皇子在朝中声威人脉如何。皇帝虽然最近身体不好，可是到底还正值壮年”
后面的话梅素素没有说下去，再说下去可就是大逆不道了，只是陆博却是听懂了，上位者，俱都多疑，更恐惧下面的人拉帮结派！
梅素素定定看着陆博那双越来越明亮的眼睛，那里飞扬的神采逐渐取代了疲倦烦躁，那眼睛亮的让她不敢多看，又转过了头去，低声问道：
“大皇子以为如何？”
“好计！”陆博击掌而叹，又很痛快的承诺：“若是此事可成，日后，我定将二弟绑缚与苏小姐面前1(”
任你宰割。
陆博如此的爽快让梅素素心头骤然凉，这便是天家之人，这便是天家兄弟。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之后数日，朝中的拉锯战展开。
此次争论的焦点掠过了派谁去整顿水军，派谁去安置闽南内迁民众，改为了，在何处设置军营，在何处设置哨卡，又在何处制造军船。内迁民众，要迁往哪里，每户每家要补偿多少银子，路线如何，路上官兵几何，百姓的饮食起居如何。
其中，大皇子派人马揪住三点不放手，，军营设置，哨卡，军船制造。二，内迁民众的安置地。
只是大皇子久不问朝政，纵然有些中立的老臣看在大皇子处处设想周到而站出来力挺大皇子，终究却没二皇子在朝中根深蒂固，大皇子派在或有意或无意中步步退让，从内迁安置地由北地改为蜀地，再由军营设置地点几次退让更改，而最终圈定由二皇子与大皇子共同选出的几处地方。到了最后大皇子竟然只落了个军船制造的差事。
而蜀地安置民众的房屋建设，军营建设均由二皇子领下差事。
似乎是之前用力太过，大皇子脉疲乏了，之后的派谁去督办这两件事的人选上大皇子这边没有过多的争执，只送出了两个本事般般的人选，待到这两人成为斗争的牺牲品之后，大皇子偃旗息鼓，两个人选都被二皇子脉拿下，其中水军由原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从三品的赵同知担任水军都督，领从二品官职。
而民众内迁安置事宜本就隶属于户部职责，所以事不烦二主，由户部尚书方尚书督办，中书省左司郎中何大人从旁协助2(至于民众内迁后的房屋建设，则由蜀地当地的官民督办。
收到命令的第三日，户部事宜交由左右侍郎负责，方尚书，何大人和已经升为水军都督的赵都督走马上任。
与此同时，为梅妆之事请假数十日的梅素素回到官媒销假上班。
虽然在回官媒之前梅素素已经在家休息天，可是她眉目之间仍旧掩饰不住那疲倦之色。这几日在各个夫人之间奔波，几番暗示之中还不得将话说的透彻了，若是遇到明白人，自是好办若是遇到那糊涂的，便是费尽口舌对方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
不过好在，总算有那个几个人明白自己要说些什么，二皇子就等着内乱吧。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倾向二皇子的文臣武将已经被自己给挑拨了两三成，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她这十多天将京城各个权贵官员府邸去了个遍，只是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李丹在梅素素进到官媒之后便殷勤的贴了上去，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的忙的不亦乐乎，见梅素素眉头深锁，便很自动的要为梅素素按按头。她也不知从哪儿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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