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让座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有时候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得意得不得了，甚至蔑视别人。难怪如今的老年人越来越不中用，越来越不好伺候，原来是些笼统的社会道德把他们宠坏了。平时的王顶鼎总爱被这些思想的琐屑缠绕，因此才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到站了，他在这蠕动的人堆里找到条缝隙，吃力地挤出来跳下车去。
他在中介公司周旋了下午，当选定了间单身公寓并和房东达成协议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大街上，工作了天的人都用最后点精神急着往回赶，车辆拥堵得厉害，城市的节奏才被迫慢了下来，人们急躁的表情在炎热的季节里变得有些木讷。公寓在锦城小区里面，从外面望进去，小区环境舒适典雅，有整洁翠绿的草坪铺在地上，修长的林荫小道像自家庭院内流过的溪水。正直傍晚时分，小区里的人三三两两出来散步，举手投足间都是副在家里的样子，连保卫室里的大黑狗也跑到草堆里与别的花狗打闹嬉戏，好不快乐。楼房在树林深处，颜色造型大致相同，不过有的高高耸起，低点的楼房便被夹在中间，也许设计者是为了个整体的视觉效果而特意将它们安置得这样错落有致，阳台窗户腼腆地伸出来，这种成片的整齐给人和谐安稳的感觉，可就在这些相识的窗户内，仍有极大的贫富悬殊，有每个家庭难言的故事。是的，有人聚居的地方，就总有社会的缩影，可遗憾的是人们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里面的善恶美丑，而这也许就是我们想方设法赚取的自由吧。
王顶鼎站在路边看小区里的公寓，心中期盼着它能给自己带来温暖和宁静，远离眼前的喧嚣。第二天早，他就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搬到了公寓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是直借放在同学家里的，领了过来，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种包袱。进门，他将手里装载衣物的旅行箱狠狠往地板上摁，感觉如释重负，屋子里空荡荡的，正等着有人将它布置得紧凑而有序。刚来的那天下午，他只是简单地把屋子清扫了遍，要逐渐呈现出居家的样子，还得等上几日，毕竟这是用时间点点堆积起来的。这屋里只有间卧室和个洗手间，靠着小区内的侧，避开了繁杂的汽笛声，那扇门镶嵌在黑暗的墙壁上，走进去便可以把屋内的格局尽收眼底，床和书桌安放得恰到好处，让人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不至于碍手碍脚。
王似乎来得早了点，抬头看天上的云也在极速地移动，在屋子里久了，人也变得懒散。当阳台上挂起洗净后的衣服，这里的生活大概才真的有了头绪。他很想打电话叫罗曼过来感受这间小巧又温馨的公寓，可是罗曼没空，于是，这公寓里始终少了女人的柔情和细腻，全是直来直去的东西。能给屋子增添点情调的只有王顶鼎，每天书桌上的杯热茶必少不了，随时保持着滚热的状态，那茶也不是用来喝的，有种观赏和品味的意思在里面，片刻光阴，浅绿色的茶叶会在不经意间慢慢舒展，缓缓下沉，仿佛想把窗外树叶的颜色骗进杯子里。床头的地方靠着把布满尘土的木吉他，那是王顶鼎多年的伙伴，可现在却说不上，他很久没有去碰过了，将它随身携带是为在精神上装扮自己，在公寓里，这木吉有些孤单，但是点也不多余，它似乎也喜欢安静，只待有人偶尔轻拨它的琴弦，让屋子抖动几下。
不管在哪里，王顶鼎的内心总是有声有色的。清晨的小区里到处都可以听到枝头的鸟叫，清脆得像风铃碰撞的声响，伴着青草泥土的气味，足可以给人个鸟语花香的世界，然而，这场景是被王顶鼎的梦过度渲染过的，觉醒来，死般沉寂，只有阳台上载满了明媚的阳光，他恨不得将那阳光搬进屋子来。转瞬间，他又深怕到了冬天，窗外只有凄冷的寒风和阴雨。现时的阳光太刺眼，他把多余的床单挂在窗户前，当窗帘来用，屋子里下便阴暗了，而且是绝对的封闭，空间再小，也足够每个个体在里面恣意妄为。这公寓是专供出租的，屋子极小，几间组成户，室外是些公用的设施，里面的人虽相距如此之近，却长年累月不会打上次招呼，形同陌路。在这里住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好闲的往往会去打看别人是单身还是有异性相伴，他们每天必有看上去忙不完的事情，早出晚归，不声不响的，都不知道对方在做着什么。在外面的公共橱柜和冰箱里放着每个人各自的东西，私底下谁也不会乱动别人的，因此里面便蕴含了些成规戒律，可以从中看出彼此间刻意保持的尊敬，食物饮料紧紧地挨着，比起它们的主人要亲热多了。
四公寓2
王顶鼎喜欢呆在公寓里，周末有朋友叫他玩，也极少出去，他像个城市里的隐士，独自呆在小屋子里，时间久了，别人也似乎习惯了他的作风，好像人间蒸发似的，于是慢慢地将他遗忘。在王顶鼎看来，公寓是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朋友，也是自己的天地。他此时是茫然无助的，这屋子把他收容了，虽然不是自己的家，但却有身处避风港的感觉。这公寓其实是城市里最柔然的部分，他不知要抚慰多少年轻人失落彷徨的心，给他们个暂时的歇息或者逃避的场所。王顶鼎在打造着种积极有序的生活方式，他想象着在这样间屋子里百万\小!说写作，拨动琴弦，像个艺术家样，远离世间的牵绊和纠葛，不去掺杂复杂的人情世故。可是，那种方式只能养活他的信念，却保障不了他的生活。朋友笑他太天真，他却不屑顾，在这话题上多探讨几次，便觉得话语已尽，说不到起，于是相互间走得更远。
周末无事的时候，他约了几位同在这城市的朋友到公寓来小坐，房间里这才出现了难得的热闹，这些朋友都是老乡，有的从小玩到大，感情甚好，说到对以后的打算，他们却分道扬镳，几个人坐在旁讨论个话题，滔滔不绝的，王顶鼎却总是声不响，有时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可照他的性格，他并不感觉孤独，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今后走的路与他们都不样。他的朋友们到了人生个新的阶段，仅仅是增加了很多阅历和经验，而王顶鼎总认为他们已变得跟从前不样了，也许就是因为他的不变才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如今朋友聚到起便是谈自己工作的事，就像当时人们见面就谈股票样，而他的思想也在汹涌的波涛声中潜移默化地变化着。如今，王顶鼎只要出了公寓便是场大醉，弄得神魂颠倒，那种感觉是奢侈的，也是泛滥之后就不觉珍贵的，当他颠簸着回来，屋里如往常样沉寂，只有魂不守舍的个人，他的心也仿佛跟着空了。
夜里，只要你没有睡意，这公寓也跟着你熬下去，它的精力是充沛的，并任由你摆布。深夜感觉肚子饿了，把门关，悠闲地走出小区吃顿夜宵，回头望去，窗户里亮着灯，里面的人是没有烦恼和负担的，足可以通宵达旦。在那里面，是可以随时入睡的，醒来时必是中午，日子也是半日半日地过，时间比脚步快倍自然也在情理之中。王顶鼎在这公寓里住上段时间，逐渐感觉有些心慌，他发现这屋子不再是那样的舒适和可爱，仿佛变成了滋长他惰性的地方。的确，当个人懂得了自己和这周围环境的关系，才会知道怎样谨慎正确地面对身边的切。
城市的风始终无法阻挡，并从四面八方灌进公寓，仿佛在预示着想要在都市里出没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处藏身之地的。在这里的段时间，王顶鼎算是喘足了气，下步该怎样却还没有打算好，他开始感觉无所事事，坐立不安，总有股力量在将他拉向人声鼎沸的室外，这公寓好像开始嫌弃它的主人，永远呆在这里走不出去。于是他又惶恐和困惑起来，心里还在个劲的自责。想到身边的的很多朋友，都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有的甚至走南闯北，像他这样还在荒废着光阴，不，应该说是酝酿的人却没有几个。王顶鼎的矜持如今也慢慢变成种迷失，他知道自己是站在风华正茂的季节里，遥望着而立之年，却还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生活，还需要家里撑着才能在这城市里呆下去。
在偌大的城市中，每天都会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都代表着不同的命运，见的人多了，当独处的时候，才发现内心深处还有个自己，这击总是那样致命。王顶鼎害怕看到自己，但又不知道离开这里后往哪儿走，于是他又开始抱怨之前没有去理会工作的事，时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耗了。现在自己想起都觉得可笑，毕业时对学校和老师推荐的工作律不去过问，并认为那里面隐藏着阴暗的内幕，是不公平不负责任的，他骨子里对这种事是很厌恶，可有时候太过敏感，甚至毫不考虑的去评断是非对错。说到底，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人对事究竟是乐观的还是消极的。
他在公寓里默默地呆着，好几天没出去，吃饭全在小区门外的小餐馆，罗曼是他在这都市里的另个牵挂，但每次拿起电话，又放了回去，想必对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会觉得为难。而当罗曼来电话时，王顶鼎总得去接，他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说自己工作的事，罗曼也不问他，只要找到地方住下来，便是值得庆幸的事，王顶鼎答应过几日去找她。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整理了下自己的简历，在网上给些登有招聘启示的单位或部门投去，打眼看，基本上全是在招业务员，这些对王顶鼎来说也是陌生的，那简历也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他没有精心去准备，上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如果真得到面试通知，那新的生活就将在这种无奈中平平淡淡地开始，而且还看不到起色。现在的王顶鼎心早已想到老远的地方，他面要拼命的找工作，面还要想方设法地应付家里的询问，现在和家里通电话不同以前了，是报喜不报忧，而他的父母也是发动着各种关系为他创造条件。即便联系到暂时工作的地方，他说什么也不去，执意要等到投了简历的单位的回复后再做商议。
这样来，又是数日的空闲，时间不知不觉像水样流过，这夏天转眼就挥手而去了，王顶鼎不喜欢即将到来的季节，况且这季节里会发生些什么也是未知的。
五复苏1
这些天，王顶鼎又去找他的朋友玩了几次，看着朋友们的工作都基本有了着落，他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心想会不会有单位通知他去面试。朋友见面，几瓶酒下肚，性情就变得比平常更细腻更豪爽，习惯了借酒煽情，王顶鼎的朋友并不担忧他找工作的事，但始终话还是要说到位，以表关心，于是他们对王顶鼎是搂腰搭背，放出以后谁有出路自然互相扶持帮助之类的话，不管那言语里参了几分假意，至少让他听了感觉温暖点，毕竟不是个人在拼搏。和朋友的交流让他知道自己的很多处境是必然的，是多数人都会面对的，他的内心慢慢又安稳起来，人也轻松多了。
这个周末，罗曼似乎按奈不住了，急着约王顶鼎见面，她现在暂时是没有压力，电视台的通知到，每日朝九晚五自然顺理成章，她也算是个执着的人，大学学的是中文，但偏偏对新闻事业情有独钟。良好的外在条件让她在学校备受青睐，家里条件宽裕，父亲掌管着个大煤厂，足可以满足她过大小姐的生活，毕业以后家里自然有办法将她扶上工作岗位，不过罗曼的确很争气，不仅积极上进，生活上也没什么恶习，再加上遇到了这样个极为本份的男朋友。她真是处处都领先王顶鼎步，而且她觉得王顶鼎就是个永远生活在过去的人，可正是这点才有令她很珍惜的地方。
城市的夜幕拉下，罗曼才出门，在路上突然又接到王顶鼎打来的电话，说不让去公寓，在外面汇合，罗曼也想到自己离公寓很远，索性答应了，不过心里在考虑着要让他们的久后相逢温馨点。他们约好在宽窄巷子见面，那是条古色古香的步行街，这种地方是城市对毁坏的历史的眷念，那里建满旧时代的房子，展览着很多美食和民间工艺。
当王顶鼎到的时候，罗曼已坐在路边的家咖啡馆里等了很久了，她透过木格窗户看着自己等待的人懒散地走来，如往日的样子。这家咖啡馆与旁边的酒吧，商店比起要低调得多，要跨过两道门槛才进得去，里面的设备简单但很具全，它的特别之处在于老板是个外国青年，屋里的装饰也弥漫着浓厚的外来色彩，王顶鼎刚进去看到罗曼，脸上就流露出了层疲惫之外的欣喜，像是路走来，不堪重负。但很快他的脸颊就松弛下来，和着咖啡馆里舒缓的轻音乐，两人又在沉默中开始次贴心的畅谈。
王顶鼎面前是罗曼早已为他叫来的咖啡，也许是刚到口渴，他端起杯子口气不到就喝完了，罗曼在旁故作生气地说：要是等着你来商量我们去哪里，你肯定不会带我到这种地方，所以我就先决定了。她又接着说：点品味也没有，谁说咖啡是这样喝的，你把它当矿泉水啊？王顶鼎没有理会她的话，只做出很舒坦的样子，转身又叫了两杯冰果汁，服务员把果汁端来，他把杯里的吸管拿出扔到桌上，端起杯子饮而尽，罗曼只好自觉无奈，这在以前她又得发点小脾气，而现在早已经习惯了，谁让她遇到了个不懂浪漫的男朋友。
两人在咖啡馆闲谈了好阵突然又沉默起来，他们找不到话说，时间也像凝固了似的。咖啡馆里只有他们这桌坐的是对，别的位子坐的都是个人，他们在悠闲地上网或看报子。王顶鼎羡慕那样的休闲方式，他想像着哪天也像这样孤独地过下午。他转过头来，只见罗曼正对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整理头发，那认真的神情是极为动人的，王顶鼎贪婪地看着罗曼，不是为她的容貌，而是看种在她身上难得见的知性美。罗曼头发剪短到颈部，蓬乱得很有层次感，看就是眼下种边缘的时尚，因此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她的穿着也在慢慢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向成性转变，而不像别的走入社会的女孩陡然之间就变成了个老女人，王顶鼎眼中的罗曼是次个样，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但她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骨子里那股孩子气。
王顶鼎突然想起电视台的事，他问了几句，罗曼心里也是有数的，她说：这才去不久，也没事做，听说往后会安排我出去跑新闻，那里面可复杂了，懒得说，只是在想以后自己也卷进那险恶的人情世故里该怎么办。王顶鼎听了立刻应了两句：演啊，每个人都是演员，不过再怎样也要有原则。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很别扭，心想这话怎么是自己说出来。罗曼听了便感觉他说得简单，况且电视台那种地方跟别的地方不样，刚进去就算再优秀的主持人也得熬上三五年才能真正走上路，之前几乎全是在那打杂，还得受气。
罗曼说到这里，便有些激动，王顶鼎多数时间都是个听众，他有时甚至接不上话，而后又为罗曼的抱怨感到苦恼，当提到自己的状况时，他是脸的自信和乐观，但谁不知道，这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们离开咖啡馆又去了家快餐店吃饭，然后到市中心逛街，快到深夜他们才依依分别，就像这走又要等待很久才相聚样。王顶鼎的洞察力是有的，他感觉罗曼对自己依然怀着深深的爱恋，经过之前各自的忙碌和焦急过后，沉睡段时间的感情又苏醒过来，他心里下子变得明朗了许多，像出现了道阳光，激励着他用心的去对待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他以前不相信这种爱的力量，而如今正期待着这股力量能在某个时候爆发。
那日的短暂相聚之后，王顶鼎便直惦记着罗曼，这些时日是电话不断，其实也只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想知道此时此刻在城市的另个角落，彼此正在做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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