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霍小栗看着他,坏坏地笑着,拖长了腔调说,“顾嘉树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本事。”
顾嘉树知道霍小栗已经识破了姐姐的伎俩,在故意揶揄他呢,就没好气地说:“得了得了,别听我姐编派,我姐超级自恋,她以为全世界的美女都想嫁给她弟弟。”
霍小栗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哎,嘉树,问你个事。”
顾嘉树警觉地:“什么事?不许来人身攻击的。”
“切,你当我是受惊的黄蜂啊?逮着个人就攻击。”霍小栗坐端正了,看着顾嘉树的眼睛,“如果当初咱俩分手了,你会不会娶秦紫?”
顾嘉树扑哧一声笑了,“吓我不是?如果我这辈子必须娶她否则就要打光棍,那我宁肯光棍到老。”
尽管顾嘉树说得很认真,可霍小栗还是不太相信,就算他不喜欢秦紫,也不至于到这程度,“秦紫有那么可怕吗?”
“有。”顾嘉树郑重点头,“她属于那种谁跟她过日子都得提心吊胆的女人。”
“干吗要提心吊胆?怕让别人抢了去?”霍小栗很认真,在她的爱情体系里,秦紫是唯一的隐性情敌。
“还让别人抢了去,她不抢别人就不错了,好了好了,睡觉。”顾嘉树一把搂过霍小栗,圈在怀里去剥她的衣服,霍小栗却一转身,说不行,我有心理障碍。顾嘉树就小声说我轻点,然后顺手从床头摸过早就备好的毛巾,“你咬着它,就没声了。”
霍小栗还是说不行,床响。
真的,这张床因为买得仓促,加上为了省钱,质量不是很好,只要他们在床上一活动,床头就会碰着墙壁,咔嗒咔嗒地响。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分外刺耳。霍小栗总觉得不仅整个家里的人,连整栋楼的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并从这声音里幻化出了一幅很是情色的画面。
精力旺盛的顾嘉树搂着娇艳可人的霍小栗,简直就是97号汽油伴着火星睡觉,哪儿有不着的道理?就说霍小栗是神经过敏了,夜里大家都睡得猪一样的沉,谁稀罕倾听分析别人家的声音啊。霍小栗还是不肯,说早晨起来,顾美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旁观了昨夜他们做爱似的,她受不了她的眼神。
顾嘉树急得团团转,顾不上和她辩论姐姐是不是在偷听他们的欢爱,跑到客厅找了一打报纸,塞进床头,使劲晃了晃,真没声音了。就故意坏笑着看着霍小栗,张牙舞爪地像头饿狼一样扑上去,待挨到她身体时,却无比轻柔了起来。
床,果然没有响。
第二天是周末,霍小栗本想起床去帮婆婆做饭,可顾嘉树用腿牢牢地盘着她,不让去,霍小栗用力往外挣,说平时上班走得早,不帮忙就不帮了,可周末还赖在床上睡懒觉,有点说不过去。顾嘉树就嬉皮笑脸地说没事,妈妈已经习惯了他周末赖床。霍小栗说那是你,不是我。“你就是我。”说着,顾嘉树往她身上凑了凑,霍小栗感觉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硬邦邦地杵在了身上,就打了他一下,说大白天的,全家都在,别不要脸了。
顾嘉树就哼哧哼哧地往下剥着她的睡衣说:“你是我媳妇,我们是合法夫妻,怎么不要脸了。”说着,不管不顾地往霍小栗的身体深处冲刺,霍小栗拍打着他说你疯了啊,你姐姐和你妈都起床了。
顾嘉树得意地说,我关上门了,她们进不来。
霍小栗就捏着他的鼻子,“贪吃的猪。”
顾嘉树嘿嘿地笑,两人在晨光里无声地对望着,眼神渐渐迷乱,乱七八糟地说着胡话,冬天的阳光打在橘色的窗帘上,整个屋子都显得很是暧昧,霍小栗生怕弄出声音来让外面的人听见,咬着嘴唇,脸上的潮红像是抹多了胭脂,两人四目相对的迷离里,像是无声电影,正心醉沉迷得不行,就听顾美童梆梆地拍着门吆喝:“嘉树,报纸是不是你拿去了?”
顾嘉树一个激灵,就像当头挨了一棍子,呆在了那儿,干张着嘴巴,啊啊了半天才说没拿。
顾美童嘟哝着说奇怪了,昨晚我明明放在了茶几上,你问问小栗拿没拿?我要照着报纸上的步骤做头发呢。顾嘉树懊恼得不成,一个骨碌从霍小栗身上滚下来,吆喝了一嗓子:“小栗还没醒!”“都几点了还睡?嘉树,我可告诉你啊,再不起来别嫌我们吃饭不给留。”顾美童的声音里全是抱怨和不满。
霍小栗默默地起身穿衣,顾嘉树垂头丧气地看着她的背影说:“不行,咱得出去租房。”
霍小栗心里一喜,“真的?”
顾嘉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猛地一拽被子蒙上了头,霍小栗就知道,又是气话。每当她因为居住条件不好拒绝和他做爱,他都会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搬出去租房住,可也就是一时的恼话而已,等过了这一阵,他就把这话给忘到脑后去了。
霍小栗开门出去,洗漱了一下,帮着婆婆摆早饭。从厨房端着稀饭出来,就见顾美童拿着被挤得破败不堪的报纸从他们卧室出来了,没好气地往沙发上一摔,“没拿没拿!没拿这是什么?好好的报纸给弄成烂狗肉了!”见霍小栗出来了,就没好气地说小栗,我昨天晚上说过了的,今天早晨要照着报纸上的步骤做头发,你干吗要把报纸揉搓成这样?霍小栗的脸就一阵酱紫,顿了半天才说是顾嘉树拿的。
“就算是他拿的,你也不能不吭声啊,你又不是没听见我说今天早晨要用这报纸。”
霍小栗本来是怕顾美童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报纸塞在床和墙之间的缝里,所以才有点尴尬,可她一尴尬语短,在顾美童那儿倒成了故意使坏被揭穿后的理屈词穷了,于是就不卑不亢地说:“我怎么知道嘉树拿的是哪天的报纸?我好像没有义务替你盯着这张报纸,也没义务因为听见了你说今天早晨要用这张报纸就要为你的这张报纸负责不是?”
顾美童被她呛得半天没上来话,使劲剜了她一眼,一屁股坐下,舀上一碗稀饭,往自己眼前一墩才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顾美童从没在霍小栗面前占过上风,这让肖爱秋心里也很不舒服,可事都是由顾美童挑起来的,纯属没事找事干,马蜂窝没捅好被蜇了个鼻青脸肿,她这当婆婆的也不能旗帜鲜明地站到女儿这边,不然,在儿媳妇面前,她就成了护犊子护到了不明事理的恶婆婆。
这可不是她肖爱秋想要的范儿。霍小栗和儿子结婚伊始,因为亲家母闹到门上,让街坊邻居对他们家颇有微词,但是,她一定要努力做好婆婆这门功课,让街坊邻居们认识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给她做儿媳妇就是掉到福囤子里了。当然,这事想想很简单,做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尤其是她一想到亲家母咄咄逼人的气焰,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尽管在理智上她很想对霍小栗好,可实施起来,总有点别扭,尤其是一跟霍小栗打照面,就总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咯噔了一声,让她脸上的表情就不自然了起来。
其实,霍小栗明白婆婆的心思,自从她和母亲吵了那一架,两亲家就成了仇人,人前从不提对方的名字。让自己的母亲抢白了几次,又让顾嘉树凶了一顿,婆婆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儿撒,在潜意识里,把她这儿媳妇当成了恶亲家的代言人。每每看见她,就想起了在亲家面前受的那些气,潜意识里总想还击,她这儿媳妇就成了代母受过的靶子。
她想过开诚布公地跟婆婆好好谈一谈,估计婆婆也能听进去,可自古以来亲家难处,谁都觉得自家的孩子是便宜了对方,所以,在彼此眼里,对方都是文明强盗,都是打着婆婆岳母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从孩子手里抢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关爱,想让她们彻底放下对彼此的抵触和挑剔,根本就没可能。
这番口舌,霍小栗也就不想枉费了,只要在大面上,彼此不再相互让对方难堪就好。
3
春来冬去,光阴就这么荏苒而过了两年。霍小栗考出了医师执业资格,是门诊医生了,她和母亲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只要不当着顾嘉树的面,母女两个也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家常了。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霍小震。小时候的霍小震聪明漂亮,被母亲当成了炫耀的钻石镶嵌在额头上,要月亮不给星星地宠着,宠来宠去,终于把霍小震给宠成了一个不知忧不知愁的贪玩孩子。高考落榜后,母亲泪水长流,找霍小栗商量怎么办,霍小栗审时度势,建议霍小震读职业大学。母亲一听就恼了,说职业大学是培养工人的。霍小栗问母亲:“那你认为霍小震将来应该干什么?”
母亲说她也不知道,但反正不是下车间的工人。
霍小栗没和母亲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因为知道不仅探讨不出个结果,还有可能探讨出一场争吵,遂说读什么学校关系到弟弟的人生,还是尊重他的个人意见吧,她不是一盏明灯,也照不亮别人的人生之路。
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霍小震送进了南京的一所民营大学才算松了一口气。
顾嘉树原本以为这家私营电器公司能让他大展拳脚,两年下来,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公司属家族式管理,各级管理层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董事长的亲朋好友,他们不仅没有抱团把公司往好里发展,反倒是为了各自利益相互拆台,像顾嘉树这类外招人员,夹在董事长的亲属之间,左右不是,有力无处使,大部分的心思要用在怎么避免在帮派间受伤上,哪儿还有精力顾得上业务?
在公司待满一年,顾嘉树就心生去意,可董事长很是看好他的业务能力,叫他去谈话,说自己老了,也该退休了,要把公司交给儿子管理,并希望顾嘉树辅佐他守住且发扬壮大他创下的这份产业。
董事长那番语重心长的话,触动了顾嘉树内心,他答应了董事长继续留下,并被提升为总经理助理。
有董事长的器重,顾嘉树也想大干一场,结果董事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还是让他空欢喜了一场。董事长的儿子上任不到半年时间,就聚众吸毒把自己吸进了看守所,空出来的总经理交椅,成了董事长一干亲朋都想抢到碗里的大肥肉。
因为总经理进了拘留所,整个公司的运转落在了顾嘉树这个总经理助理身上。为了搬走顾嘉树这块挡在通往总经理宝座路上的绊脚石,到董事长眼前告顾嘉树状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董事长一遍遍地打电话核实情况,顾嘉树一遍遍解释得疲于应付,最后,顾嘉树实在撑不住了,递交了辞呈,董事长捏着辞呈苦笑了半天,说:“嘉树,我相信你的能力也信任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告你的状,你没有错,是他们太贪了,你不需要辞职。”
说着董事长就把辞职报告给撕了,告诉顾嘉树,公司即将被本市最大的电器集团公司收购,以前他们就找他谈过,他不想放手,可现在看来,不放手不行了,他打拼了大半辈子,是该安享一下晚年的时候了。
董事长说完这番话就低下了头,在他低头的刹那,顾嘉树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那是他迫于无奈向别人交出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的悲凉,“嘉树,我会向他们力荐由你来管理经营这间分公司,它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就算它被收购了不属于我了,我也希望它能健康地成长壮大,我相信你的能力才会力荐你,纯是出于私心,所以,你不必感谢我。”
顾嘉树几乎是哽咽难语,为董事长的通达与对他的肯定,为年老体衰的董事长的被迫放弃。对男人来说,被迫放弃事业,等于是承受精神阉割,顾嘉树是男人,个中痛苦,他晓得。
半个月后,公司果然被本市最大的电器集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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