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却仍是岿然不动,高胤肩上插着枝雕翎箭,踉踉跄跄奔到赵德昭面前,大叫道:“将军,城头滚木擂石不断,防御十分凶猛,我部损失惨重,实在实在攻之不下啊。”
“好座晋阳城。”
赵德昭凝神看向厮杀震天硝烟弥漫的晋阳城头,说道:“我大宋三征汉国而无功,直以为都是契丹从中作梗的缘故,却没想到汉军竟也英勇至于斯。
高副将,将我所部撤下来暂做休整,午后再攻。另外,还需多请调些攻城器械”
他还没有说完,不远处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城池攻守,拼的是士气是勇气,总是逢难而退,又怎能攻下这座坚城”
赵德昭听那声音十分熟悉,不由翟然惊,扭头回顾间,就见条大汉身披战甲,手执根缤铁棍,满身雄浑之气,已然大步冲向战场,赵德昭不由失声叫道:“二叔官家”
赵光义亲冒矢石冲上战场,可把随行的众官员和赵德昭高胤两人吓坏了,战场上流矢不断,防不胜防,城头上抛射的巨石更是根本没有任何面盾牌能挡得住,如果皇帝因此有个好歹,谁能承担得起如此责任赵德昭和高胤立即追了上去。
“官家,官家,官家使不得呀,官家是万金割区,岂可亲自冲锋陷阵。”
赵德昭和众将抢到赵光义前面:“叶嗵跪倒在地,连连哀求他回去,赵光义似走动了真火,拧眉喝道:“朕就不信,刘继方小儿能挡得住朕的数十万雄狮,你们都闪开,朕要亲率儿郎,杀进晋阳城去。”
赵德昭唬得面无人色,膝行两步,把抱住他的大腿,骇声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官家请为臣观敌膘阵,臣亲率所部,誓死攻城,绝不后退半步。”
左右众将纷纷跪求不止,赵光义的双腿双手都被众将抱住,哪里还能前进步,他大吼声,挣开众人,将手中缤铁棍往地上插,那根沉重的铁棍噗地声入土尺,赵光义沉声喝道:“好,朕以此棍为线,凡我三军将士当死命向前,退过此棍步者,杀无赦”
赵德昭增地下站了起来,拔出佩剑道:“众将士,随我攻城”说罢便向晋阳城下冲去。皇帝做到了这步,说出了这番话,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赵德昭已然没有退路,只能誓死向拼了。
赵光义盯了他背影眼,沉声又道:“慕容求醉,朕命你为赵德昭部监军,代朕执行此谕。腻巡视四城,亲自督战。来啊,把朕的御林军调上来,为北城先锋,与刘遇将军并肩攻城”
黄罗伞盖出现在晋阳城下,大宋皇帝亲冒矢石阵前督战,各部将帅见了这般阵仗,哪还有不誓死效力的,四城立即掀起阵攻城高氵朝,箭矢飞石,暴雨般倾泻出去,各种还算完好的攻城器具被将帅士兵们齐心协力地椎向城下,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不断有人被抛射下来的巨石砸成了肉泥,可是所有的战士都已打出了真火,有人死掉,就立刻有人补充上去,四面八方,就象突然有狂风卷起,本已汹涌的巨浪更形澎湃,咆哮着遍遍冲击着晋阳城。
北城,前筑瓮城,直抵护城河,后面是主城,高约十丈,城楼东西两侧又各筑四座箭楼,箭楼突出块,比主城墙探出约丈有半,可以轻易向前方和两侧攻城的士兵射出片片箭雨口自城下望去,那城墙何止是笔直的,甚至是有些外倾的,很难想象这样陡峭的座艰城,要如何蚁附登城。
“杀杀杀”
壕桥已经铺平了护城河,尽管有些已经受到破坏,却仍可以保证兵力源源不断地通过,只是这通过的过程中,又有许多生命被城上抛下的巨石射下的箭雨终结了。再这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那些伤的死的残的士兵,城下的兵红着眼睛,只有个头:“杀上城去。”
而城上的守军,也不断地向城下射着前,用长枪攒刺登上城头的敌军,抱起平时抱着十分困难的巨石狠狠砸下城去,那无数的血肉之躯被各种千奇百怪的武器辗压粉碎,不管是敌军还是战友,看在眼中时却都已经麻木了,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得太多了。
御林军,禁军中的禁军,精锐中的精锐,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缓解了老将刘遇所部的极大压力,在抛下无数的死尸之后,辆攻城云梯终于搭在了城墙上,内殿直都知徐子元率先扑上城头,手中朴刀力劈华山,将个抢上来的枪兵连盔带头劈成两半,紧接着枝流矢便射中了他的左眼,徐子元大吼声,猛地拔,将那羽箭连着眼球都拔了下来,鲜血溅了脸,如同鬼怪般,唬得面前两个敌人不由手软。
徐子元只剩下只眼睛,眼睛里溅入了鲜血,看到的切都是血红色的,他忽然惊讶地现,面前的两个敌人虽然都穿着号衣军服,但是左边个冉须花白,满脸皱纹,右边个请秀的面孔,瘦小的身子,分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儿童,不对,不对,他使劲眨眨眼睛,忽然辨认出来,那面容清秀身材瘦小的士兵竟是个女人,绝对没有看错,千真万确是个女人。
徐子元不由大喜,城中竟然连老人和女人都派上了战场,他们打得虽然凶猛,如今看来分明已是强弩之末,破城有望了。可他还未来得及把这个重大消息传回本阵,在他左侧,柄腰刀随着声尖叫,已捅入他的肋下。徐子元大吼声,挥刀便劈,刀下去,将那利用他左眼盲点刺了他刀的敌人劈得头颈分离的刹那,才现那是个穿着布衣年只十四五岁的少年,随后,他就吐出口长气,仰面倒了下去。
御林军校常辉是紧随着徐子元跳上城头的士兵,可是城头的守军蜂拥而至,他连劈倒七人,可是城头那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以命搏命,以七命搏命,当他砍倒第七个人时,肋下后背也被几杆长枪棚中,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尤其令他不甘心的是:死在他刀下的不是老人孩子,就是年轻舟妇人,杀死他的同样是这些疯子般的老人妇人和孩子。这些天来拼死抵捋住了数十万宋军雄狮的难道就是这些老弱妇孺还是说汉国的军队已经在这十多天的攻城战中已经死光了
由于赵光义亲自披甲攻城督战四方的战,激励起了攻城军队无穷的勇气,今天他们头次登上了晋阳城头,可是由于城池设计的险峙难攀,后续兵员难以迅补充,冲上城去的士兵都以身殉国了,可是这战,毕竟取得了自围困晋阳依赖最大的战绩,兰军十气为之振。当收乓的鸣金声终于响起时,三军如潮水般退下,士兵们脸上居然难得地露出了几分飞扬的神采。
城中,无数的尸体被搬下城头,不管是敌人的还是战友的,不管是老人的还是妇人的,都像只只破烂的玩偶般被拖下城头,堆积到了皇宫前的广场上。那里已经挖了个硕大的坑,底下是层层的灰烬,铺层柴,浇上火油,把具具尸体丢下去,大火熊熊而起,烧的出吱吱的怪叫声,很快,当这火熄灭的时候,他们也会变成层灰烬,当明天的大战结束后,在他们上面,还会覆盖上层灰烬。
他们本来自于尘土,活得如同尘土,死后也终将归于尘土,从虚无中来,回虚无中去。
火熄了,阵风来,燕子贴子飞过,却很快像难以禁受坑中死亡气味似的展翅飞去。
风将坑中的灰烬卷起,像只只黑的白的蝴蝶,翩跹而起,刚刚飞至离地丈余的地方,豆大的雨点便噼沥啪啦地砸下来,把它们打回了原形:依旧是尘土。
刘继元双颊消瘦,脸色苍白,两眼突出来,就像只鬼似的,凄凄惶惶地走在大坑旁,颤声道:“还要等多久还要等多久朕还能支撑多久”
他突然转过身,就像回光返照似的,脸上腾起抹激动的红晕,两眼也露出了几分神采:“继续,继续挑选所有能战的老人孩子和妇人,把他们全都赶去为朕守城,他们所有人的家小全部集中到内城里来,与朕共存亡。他们若不决死守城,城破之日,内城焚火,所有的人全部同归于尽”
身边的内侍赶紧俯下芽,战战兢兢地道:“陛下,所有所有百姓人家,但凡能战者,都已赶上城头了。”
刘继元神经质地挥舞着双手,尖声叫道:“还有还有那些王公大臣文武官吏,他们的家将奴仆子侄,也都要赶上城去,把他们所有不能战斗的老幼家人全部抓回来充作质人,所有的人都要陪着朕,与城共存亡”
那内侍吃了惊,四下看了眼,低声道:“陛下,若是这样做,恐怕文武官吏们也不肯为朕效命了。
刘继元呆了呆,就在这时,骑飞马疾驰而至,马上的骑士老远就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叫:“陛下,陛下,宣徽使竹羽明逃出城去,降了宋人啦。”
刘继元大怒,跳扛来大骂道:“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弃朕而去这个怕死鬼,连自己的父母妻儿都不管不顾了么好好好把他的家人全部拉上城头,杀杀统统杀光”
旁边那小内侍颤声道:石,陛下,逃了个竹羽明不要紧,怕就怕他已看出几分端倪,若说与宋人知道,陛下的大计”
刘继元脸上的血色呢地下被抽个精光,他踉跄退了两步,险险跤跌进那个万人坑里,失魂落魄地道:“若果如此,可可如何是好”
洪
西城,三藩驻地口赵光义冒着倾盆大雨巡视到了杨浩的大营。
杨浩大营旁边就是潘美的营盘。有这位大将军在西城主攻兼督战,他例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敷衍,再者说,他这支大军都是新招募来的各族勇士和西域浪人,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和个人武艺都是好的,但是缺乏战阵力练,做不到互相配合,更不用说令行禁止了。
如今有潘美督战,既不能有意敷衍,他便利用这个机会以实战之法训练这些士兵,这些士兵的个人武力本来就是十分出众的,再经过这样残酷的血与火的锤炼,日功夫获得的战阵经验胜过个月的刻苦练,尽管伤亡不可避免,但是这支军队却已迅成长起来了。
赵光义赶到杨浩军营时,正是大雨倾盆的时候,他见杨浩披挂整齐,仍然按着剑笔直地站在点将台上,督促三军有序撤退,担负掩护任务的军队则在雨中肃立,任凭雨如瓢泼,却是动不动,不觉大为意外。
虽说他心中实恨不得天上劈下个雷来,就此结果了杨浩的性命,可是眼见杨浩指挥作战不遗余力,丝毫没有偷耍滑故意敷衍,对这个并不完全受他节制的西北强藩,面子上还是要安抚嘉奖番的。赵光义从雨中扶起杨浩,把他拉进自己的黄罗伞盖下面,挽着他的手臂齐登上点将台,眺望严整的军容,满意地点了兵头:“好,逢此大雨而三军不乱,有这份军纪,就支大军就完全用得杨卿是良将,这支军是支强军啊。”
“官家过奖了,臣营中军将闻听官家披甲执棍,亲冒矢石杀上疆场的消息,莫不为之振奋,将校们尊先士卒,士卒们奋不顾身,为官家所感召,皆将身死置之度外了勺”
两个人个赞,个捧,各自心怀鬼胎,却十分配合地在大雨中表演着君贤臣忠的戏码,监军曹玉广站在黄罗伞盖外面,翘着屁股探进半个身子来,旁插科打浑,妙语如珠地吹捧迎合着,气氛当真是无比和谐融洽,只苦了杨浩手下那些兵丁,没了大帅的命令,尚未撤回营来的士兵只得挺着站在雨中,个个都浇成了落汤鸡。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阵喧哗,久闭不开的西城门突然打开,自里边杀出标人马。
曹玉广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城中见我营中黄罗伞盖,晓得陛下在此,他们袭营来了。”他立即拔剑挺身,站在赵光义前面,大义凛然地喝道:“陛下休慌,有臣在此,敌人若来,除非踏着臣的尸体,否则休想伤害陛下根汗毛。”
“走开”赵光义把把他推出了黄罗伞盖下面,没好气地说道:“敌人离得还远呢,哪那么容易便杀进中军”
曹玉广脸上红,讪讪地收起了佩剑。
杨浩此时也看到了城中突然闯出的那票人马,如果这票人马真有本事杀入中军,刀砍了赵光义的人头,那例是正遂了他的心意,可”自己营前横着上万的大军呢,这么多人站在那儿,就算让城中冲出来的那票人马抡着刀随便杀,也得杀阵子,何况旁边就是大宋第擅攻的猛将潘美的军营,那禁军虎贲之士都是吃素的不成
曹玉广已经打出了样儿,杨浩也不好做出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何况城中杀出那票人马就是冲着他的大营来的,杨浩立即拔出剑来,大喝道:“鼠辈敢尔,给我消灭他们”
阵前尚未来得及撤回营中的杨浩兵马见到中军出的旗号,立即蜂拥而上,这队人马的统兵将领叫胡佳平,是杨浩从芦州起就手带出来的人,但是他手下兵却是由西域浪人组成的,鲜卑人吐谷浑人突厥人畏兀儿人粘八嘎人大食人波斯人天些人,各个都是种傲不驯目高于顶的汉子,可是面对着这么高的座城池,这仗打得根本施展不开,这些日子可把他们憋坏了,如今终于看到城中守军像个爷们儿似的冲出城来战了,这些士兵喜不自胜,待见了中军出的出兵旗号,不待主将胡佳平下令,便窝蜂地冲了上去。
汉国宣徽使竹羽明竹大人被宋军猛烈的攻势吓破了胆,今日见城下黄罗伞盖到了军前,晓得是宋国皇帝亲自巡视军营来了,不由起了投降的心思。他找个借口,支开另两员守将,带着自己的亲兵冒着大雨逃了出来,至于父母妻儿,那是顾不上了。
他冲出城来,步滑地拼命往前跑,生怕其他两员守将觉不对,令人射杀他们,紧接着就见对面营中闯出群大汉,披左衽的身穿皮袍的高鼻子深眼窝的金头蓝眼睛的,个个奇形怪状,却都是副欢天喜地模样,吼着他根本听不懂的鸟语迎上前来。
“不对不像是欢迎我投诚啊,怎么手里还举着刀枪”竹羽明刚刚现不对,那队奇形怪状的宋军已经把他们这队人马包围起来,劈瓜切菜般砍杀起来。
“不要杀人,不要杀人,我冉是来投降的”
竹大人跳着脚儿的喊,可惜风声雨声厮杀声,种种声音混淆在块儿,根本没人听得清他的喊话,就算听到了,那些人能不能听得懂也是问题。很快,这队匆忙逃出城来的人马就被直不得展其所长的杨浩所部给杀光了,这些人当强盗当惯了,入伍当兵还没多久,杀光了人很习惯地便去捏他们的身,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揣进自己的荷包。
赵光义站在中军看到这番情形,对他们搜刮尸体的行为只作未见,开口赞道:“爱卿所部虽是些蛮夷野人,不晓军令兵法,不过临敌作战勇猛向前,不畏生死,若假以时日好生锤炼番,不难成为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杨浩忙逊谢道:“官家谬赞了,臣之所部实是支乌合之众,当不得官家如此夸奖口若说威武之师,还是禁军将士才是当之无愧。”
赵光义微微笑,说道:“雨愈的大了,收兵吧,朕去潘美营中看看。”
方才城中杀出标人马来时,潘美也见到了,他立即披挂整齐,持枪杀出大营准备救驾,不料城中只冲出队人马,顷井间便被杨浩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后面的汉军见机不对又匆忙把城门关上了,于是他便在营前等候,这时见黄罗伞盖向自己营前移来,便立即趋前冒雨静候。
这时晋阳城头阵喧哗,忽然立起许多旗杆,每根旗杆上都绑着颗人头,又有喧哗声不断传来,潘美见了莫名其妙,忙使名小校持盾靠近了去听,不时那小校回来禀报,潘美听了之后便露出脸古怪的神气。
这时杨浩和曹玉广陪着赵光义已到了潘美营前,潘美连忙趋前拜见,赵光义手指城头,讶然冉道:“仲询,汉军在玩什么花样”
潘美脸颊抽搐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城头悬挂的人头是方才出城的那队人马的的家和”方才出城的那路人马是弃城投降来的
第十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20章 斩首行动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各营兵马正在徐徐收拢,雨已经停了。
杨浩听说赵德昭阵前受伤,便立即动身前往探视。赵德昭是皇子,也是王爷,身份之贵重,在整个宋国仅次于赵光义。而杨浩曾与他同巡狩江淮,以正副天使的身份共同解决开封断粮危机,于公于私听说他受了伤都该去探望番的。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个共同的大秘密。
既然要去,就要做得光明磊落,免得引起有心人怀疑。杨浩整顿好了自己的阵营之后,便令侍卫打起杨字大旗,登车公然驶往赵德昭的军营。
赵德昭受伤,实是迫不得已。他若不知父亲死亡真相那也罢了,既然知道,怎肯相信二叔对他还有些许善意可是心中越是小心,表面上他越不敢露出丝马脚,让赵光义对他有所怀疑。当时赵光义以九五至尊之身,在他的大营中要亲自上阵,他赵德昭身为主将,无论如何都得出面拦阻,而且还得比随侍于赵光义左右的诸将表现的还要惶恐才成,被赵光义那样逼,他就不得不亲自上阵了。
可是赵德昭对赵光义是怀着十分的警慢的,尤其是他因心中愤懑难平,对向亲密的堂弟赵德崇隐晦地有所透露之后,总担心二叔已经知道他已了解了父亲死亡的真相,如今赵德昭番作戏,逼得他亲自上阵,前方滚木擂石箭矢如雨也罢了,他更担心的是来自背后的冷箭。赵光义可是让慕容求醉任监军呢,副将高胤也是禁军的将领,谁晓得他是不是已经被二叔彻底收买了
于是,赵德昭必须只能不得不让自己中上箭,以伤避险。要不然他以皇子之尊,王爷之身,皇帝自然不能以身涉险,他这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牟若有个三长两短,同样是将士们不能承受的重责,身旁亲兵披甲执盾,把他护得水泄不通,岂能轻易便中了流矢
赵德昭“奋勇当先闪避不及”,大腿上中了箭,伤处虽敷了金疮药,可是因为箭头上涂了砒霜和污秽之物,挖去了大块肉,伤处不免痛楚难忍,但是他的心倒是安了下来:“二叔向标榜仁义,向臣民们显示他对先帝子女的厚爱,我的伤势这么严重,他总不能再逼我上阵了吧我就歇在这中军帐内,他决不敢冒险令人在帐内刺杀于我。”
果不其然,听说赵德昭受伤,赵光义忙不迭便赶了来亲自探视,他嘘寒问暖,亲自为侄儿敷药包扎,当着赵德昭的面狠狠责骂了慕容求醉高胤等官员卫护不周之罪,又留下两名贴身御医来照料他的伤势,最后又握着他的手共同缅怀了番亡兄赵匡胤,这才洒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步三回头地离开。
赵光义离去不久,各营主将便纷纷赶来探视,赵德昭卧于榻上答对,好通熙攘,刚刚送走了批客人,就听侍卫进来通禀,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浩到了。赵德昭心中喜,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异样,只淡淡地吩咐道:“啊,杨太尉来了,快快有请。”
邓秀儿围着宋军的大营转悠了十来天了,十来天下来,她的花容月貌早不复存在,蓬头垢面满脸尘土,瞧来真是狼狈不堪。可是想到父亲那贼血的咽喉,想到母亲悬在梁上的冰冷尸体,她的心中就像燃烧着团烈火,这团烈火支撑着她旺盛的斗志,虽然脸颊日渐削瘦,可是双眼睛却始终闪烁着不屈的光彩。
在远山上她无法辩识哪处军营才是仇人的所在,可是旦下了山,处处都是座座营寨,营寨前后俱有兵丁巡戈,她又近不得身。邓秀儿虽得名师传授了身武艺,可是对于这军阵却仍是个门外汉,完全摸不着头脑。仗着灵活的身手,邓秀儿边观察边靠近,这十几天功夫下来,对军营的巡戈作息岗哨等等渐渐有了些了解,今天趁着大战刚刚结束,各营兵马撤回本阵的时候天降暴雨,她终于开始行动了。
邓秀儿滚得身泥浆,难辨男女,冒雨潜近,袭击了名士兵,录了他的军衣穿在自己身上,便摸到军阵前,与人合抬了个伤兵,步滑地混进了军营口士兵们俱是身泥泞,在这晋阳城下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也不曾有过回洗澡的福利,此时身泥泞也不算稀奇,再加上刚刚撤下来,士兵们各归本营还要经过番混乱,邓秀儿裹挟在乱兵中时并不会被人现。
邓秀儿不敢开口向人询问杨浩的营地,只靠双眼睛四处搜索,忽见营中矗着杆大旗,雨后旗帜垂着,好半晌才被风展开,上边却是个赵字口邓秀儿不由大失所望,正欲趁乱再摸向别的营盘,转过几顶毡帐之后,忽见远处面杨字大旗徐徐向军中走来,邓秀儿心头砰地跳,立即握紧剑柄追了过去
洪
杀熊岭,密林深处,刘继业遥望远处那座晋阳城,遥望晋阳城下座座军营,双眉紧锁,面色十分沉重。
员小将急急走到他的身边,这员小将本来生得十分俊朗,可是军衣在密林中已经刮成了丝缕布片,再加上多日不曾梳洗,蓬头垢面,若不是他腰间的佩剑仍在,看起来就像个叫花子。
“爹,今天他们已经攻上了晋阳城头,咱们再不杀出去,恐怕晋阳城就要不保了。娘和弟弟还在城中
“皇帝也在城中”
刘继业猛地截断了他的话,杨延郎忙道:“是。”他沉默了下,徐徐又道:“爹,士卒们已经在这高山上隐藏了十多天了,每日吃的是冷食喝的是冷水,三月天气,犹有余寒,许多士兵已经生了病,再这样耗下去,恐怕等不到赵光义破城,咱们咱们就已丧失了三成战力。”
刘继业当然明白丧失三成战斗力对支军队意味着甚么,那绝不是简单的可以分割计算的战力损耗,军之中丧失三成战力,在战场上足以使全军溃败了。它对士气斗志的消磨,给整个部队带来的牵绊羁靡,影响的战力至少达到七成。
刘继业抬头看了看天,还是没有说话。
杨延郎又道:“守在城中的都是老弱残兵和青壮百姓,这十几天的仗打下来,虽仗地利,恐怕伤亡绝不会小,如果再耽搁下去,就算咱们解了晋阳之难,那也国将不国了,这么做还有什么意”
“混帐话”刘继业猛地喝止了儿子,沉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口义之所在,舍生忘死,事事如此权衡,不如去做商贾”
杨延郎垂不语,刘继业吁了口气,忽然道:“今夜,将有大雾。”
“嗯”
刘继业吩咐道:“所携的肉干水酒,今日不做限量,让大家都吃个饱。
命令全军做好准备,搬开半山的荆棘和掩藏之物,今晚,咱们趁夜袭营”
杨延郎振奋起来,腰杆儿挺,抱拳应道:“末将遵令”
他转身欲走,刘继业忽然又道:“延玉的伤怎么样了”
杨延郎止步道:“山上倒是不虞药物,可是此地处境实在恶劣,整日隐藏于林中不见天日,三哥儿的伤处始终不见好转。”
刘继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延朗,让他留下吧。如果今晚,咱们父子去不返,家门也算有后口
杨延郎低低地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刘继业挺直了腰杆儿,就像柄解去了枪套的银枪,笔直地站在那儿,风拂动他胸前长髯,目中缓缓泛起阵杀气。
风萧萧兮,动松涛。
杨延郎的话他不是不明白,他带兵多年,身经百战,如何估算不出在宋军雄师的猛烈攻击下,城中的伤亡会是如何惨重,如何不晓得解了这次厄难,未必就能让汉国长治久安。
可是,抵抗敌人的侵略是错误的吗
有太多的东西,精神信责任气节,足以凌驾于生命之上。
正如刘继业所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义之所在,舍生忘死而已。把别人的牺牲当作白痴,把别人的信仰当作无聊口这些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悲哀,如此悲天悯人者,可以把“三日亡国”的皇甫继勋和民国汪某人赞做识大体重大局的英雅了。
幸好,我们的民族从来不乏英雄,气吞山河食人守城的睢阳张巡赤心报国杀金贼的八字军城死战的扬州史可法
忠,孝,节义,从不曾失传。伯夷叔齐饿死不食周粟的操守介子雅抱树而死的执着,自古而今,从不曾从我们的脊梁中抽离。
历史人物的作为,就要把他放在历史的大环境中去考量,否则,不过和那些站在酬。年的地球上,却从1925年朱自清写下的背影中只看到了违犯交通规则,从而担心就此教坏了小孩子们的砖家叫兽们样荒唐可笑
杀熊岭下,肃立着支虽然衣衫褴褛斗志却无比昂扬的军队。刘继业提着银枪走到阵前,踏着地的迷雾,就像自缥缈中走来的位战神。面前的士卒举起盾和枪,同时往地面上顿“,嗵”地声沉响,如同大地的声低吼。
刘继业把银枪往地上插,在全军面前开始解甲,那副价值百金的盔甲被他解下,扔在地上,出“铿”地声,刘继业只着身布衣,伸手抓过银枪,扫视着随藏在雾影中的憧憧身影,沉声说道:“众将士,生死存亡,只在今日。很可能,这战之后,我们所有的人都无法幸存。”
三军肃立,只有刘继业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可是如今敌人兵临城下,满城军民危在旦夕,吾等大丈夫,安能卑污乞命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杀身成仁,不亦快哉”
三军将士但凡身上有铁甲皮甲的,俱都解甲,只着布衣,齐声喝道:“愿奉大将军号令”
刘继业缓缓提起银枪,转过身来,朝着宋军皇帝的行营方向,朝着面前那团迷雾,奋力刺,大声道:“众将士,随我来,杀进宋营,擒杀宋国狗皇帝”
“杀”三军声低喝,随着刘继业冲入迷雾之中
折家大营中,赤忠正在灯下把玩手中的宝剑,这是柄好剑,绿鲨鱼皮的剑鞘,正面特留白色大眼为天然纹饰,金吞口,剑柄剑绰鞘口鞘尾提梁部分之黎金镂空雕龙皆可活动,行走时金属构件相互碰撞音,有威武之声,黄绒挽手,剑出鞘时,呛弈声清脆悠长,声似龙吟,剑身颤动,寒光闪闪,耀人眼目。
“好剑,果真是好剑”赤忠笑眯了双眼,赞不绝口地道。
副将萧晨凑趣道:“此番攻城,各营将领身先士卒,勇不可当,官家俱皆有所封赏,不过得赐御用武备的,只有将军人。呵呵,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看来曹大人所言不假,对将军的武勇,官家当真是十分的赏识呢。可惜,将军身在折大将军麾下,官家只能赏赐将军。宝剑,要不然的话,凭将军的骁勇和战功,嘿嘿,又何止于方防御使便就此止步呢。”
赤忠翟然变色,厉声叱道:“混帐,说的什么浑话,滚出去”
舞晨见他动怒,讪讪地退了出去。赤忠以指肚轻拭剑刃,目中却慢慢露出深思之色
萧晨退出帐去,团氤氲雾气扑面而来,萧晨挥手驱散,纵目望去,十步之外便难视物,不由脱口说道:“好大的雾”话音刚落,忽听远远阵厮杀声隐隐传来,萧晨不由惊,讶然道:“汉军趁雾袭营了么”
杨继业本来的计划是尽量耗得宋军兵困马乏,伤损严重,直等到宋军破城。那刻宋军的伤亡必也十分严重了,而最最重要的点是,待到城池被攻陷的时候,宋军虽弃了地的攻城器械,纷纷杀进城去。灭国擒帝之功,任何员将领,谁不想抢到时候所有各营的兵马都以最快的度拥挤入城,就算城中已完全丧失了巷战的力量,二十万大军疯狂入城,也必混乱不堪,帅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也绝难再保持命令的通达。
这个时候,城内残兵已全部撤入内城,如残兵已不能依托内城城墙力敌如狼似虎的敌军,就燃起早已置放在城墙上的木柴火油,以通天大火阻住敌军攻势。
这个时候,本来置在前军之后的皇帝行营将是防御力量最薄弱也是警觉性最松懈的时候,再加上宋营的防御措施主要置于前方,他这支突然从后方杀出来的大军将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直入中军,斩杀赵光义。只要赵光义死,宋国各军互不统属,有禁军有地方军,其中更有暗怀异心的西北三藩,必然内部大乱,无心应战。纵然有百万大军,到时也已完全丧失了战力。
尤其重要的是,皇帝死,关乎江山社稷关乎官员自身前途命运的,是新皇的拥立。宋国连两位皇帝在短时间内先后驾崩,且又未立太子,朝中亲近先帝子孙的官员和亲近今上子孙的官员为了新皇的拥立,必然要产生番内部较量,所有的官员都把注意力放在宋国国内,短时间内汉国就能得保太平。
至于长远之计,或许能重新得到契丹的庇佑,或许能因宋室的内乱,激西北诸藩的野心,与之结为同盟,又或者,国破城亡之日总有天仍会到来,就不是他员武将所能左右的了,他要尽的,只是自己的责任。
在刘继业看来,等待城破,死中求生,是直取脑,斩杀赵光义的最佳机会,他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在数十万大军蜂拥入城抢功,却因指挥失灵无法及时回援之肃杀掉宋国皇帝。可是,他能想像得出城中每日有多少人死去,每日为此不知受尽了多少煎熬,他更未料到以他所部士卒的坚韧,彻日彻夜地藏在高山上面,每日饮冰雪吞冷食,不敢燃起道炊烟,半个月的功夫已有许多士兵生了重病,再拖下去不止城中百姓死伤殆尽,他的人马也将丧失大半战力,再难保证定功成了。
而今,天降大雾,这或许是上天赐给他的另个好机会,刘继业果断地改变了计划了,尽管这个计划“比原计划更要行险,可是他已顾不及许多了。
宋军的大营俱是面向晋阳城而立,壕沟拒马荆棘重兵,俱都陈设在前,赵光义的行营设在后阵依山而扎,在山上另有支小股禁军担任警戒,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防御措施。大雾之中,宋军阵营无疑也要加强戒备,可这戒备主要仍是针对晋阳方向,他的使命只有个:不计牺牲,如尖刀般迅插入皇帝行营,斩杀赵光义,解晋阳之围。
衣衫褴褛却斗志昂扬的刘继业所部,穿着草鞋只着布衣,提着森寒的刀枪剑戟,在迷雾的掩护下,迅摸向赵光义的行营
第十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21章 飞蛾扑火
萧慕雨是禁军内殿姓直统领,今日奉圣旨援助北城刘遇部,冲锋陷阵时左臂中了箭,可他只将伤处裹,照样巡营查哨。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禁军上军,并且成为内殿班直,绝非只凭机缘和身武艺就可以办到的,内殿侍卫的素质绝对是最高的。
虽然丰步之外就难视物,舞慕雨仍提着刀,带着队侍卫,沿着他每日走熟了的方位巡视着:“坎位第三哨”
迷雾中传出声回答:“坎位三哨平安无事。”
萧慕雨满意地转向离位,其实皇帝行营设在后方,距晋阳城有相当距离,前方布有庞大的军营,绝对不虞被人攻击,可是做为禁军统领,哪怕是在皇宫大内,每日该做的巡视他也是丝不芶的,何况是在敌国战场上。
“啊”
萧慕雨刚刚走出几步,坎位三哨突然出声惨呼,萧慕雨霍然转身,刀已出鞘半,厉声喝道:“坎位三哨,什么事”
坎位三哨没有回答,萧慕雨心头急跳,可他还是不相信会有人闯进皇帝行营,如果贻误军机固然责任重大,可是如果因为点小小误会胡乱示警惊动了官家,那罪责也绝对不小,或许大雾之中三哨栽了跤
萧慕雨呛榔声佩刀出鞘,伸手挥,身后侍卫立即左右分开,纷纷做好了战斗状态,萧慕雨步步向前摸去,沉声喝道:“坎位三哨,赢战,快回答,到底生了什么事”
“杀”
回答他的是声低喝。个人,杆枪,就像迷雾中非出的头云豹,人至枪至,快捷如飞,萧慕雨挥刀便劈,那人凌空枪头转,这刀劈了个空,萧慕雨欲待回转刀势,尺半长的枪尖已“噗地声刺穿了他的咽喉。
“有刺客,有刺”
萧慕雨身后的士卒惊叫起来,可他们紧接着就现那迷雾中出现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十个人”源源不绝,枪丛如枷”刺客,何止个。
当警讯传开的时候,那些突兀出现,如同幽灵般的战士已经言不,紧抿着双唇扑进了皇帝行营,在他们身后,是犹自捂着胸口小腹和咽喉,在地上抽搐流血的巡营禁军。
折家军营,前阵。
萧晨悻悻然地走出赤忠的大帐,忽听远处阵厮杀声起,他正要返身回报,赤忠已裹着股劲风冲井了大帐,手中仍紧紧抓着那口宝剑,厉声喝问:“出了甚么事”
萧晨忙道:“大人,恐是城中汉军藉大霎出城袭营”
赤忠冷笑道:“袭营就凭城中那些残兵败将他们绮仗地利坚守城池或可再支撑些时日,主动出战就凭他们那点人马,就算偷龚得手,撼得动我军的阵营么”
他刚说到这儿,折家营盘左阵突然传出阵喊杀声和兵器交击声,赤忠大奇,连忙向前奔去,边跑边大喝:“左营人马不得惊慌,各守本阵稍安勿躁,辨识了敌我情形再说,以免为敌所趁。”
折家的大营扎在西城最北面,正与北城刘遇的大营相邻,赤忠深恐迷雾之中双方士兵听到远方厮杀之声,时草木皆兵,误打误撞地与刘遇的兵丁战在起,可是迷雾重重,十步之外难见人踪,旗号命令失去了作用,能听到他呼喊的不过是左近些士兵,前方的守卒被迷雾中突如其来的队兵马杀得莫名其妙,愤怒之下已经追出了大营。待到赤忠惊觉不妙,想起令人以乐器指挥时,他还没有找到乐队,追杀那路偷龚者的折家士兵已经冲到了刘遇的营盘之内。
刘遇的营盘面对晋阳城的方向没有壕沟拒马和荆棘,但是侧方与折家大营毗邻的地方却只以道矮矮的耕栏做为界限。刘遇所部主攻北城,伤亡最是惨重,今日战虽有御林军助战,可是伤亡却也进步扩大了,军中过半都是伤兵,这些伤兵都安置在营盘右侧,听到厮杀声起时,伤势较轻的士兵也都以刀枪为杖,瘸拐地爬起来探视动静。
就在这时路枪兵踢倒栅栏,自折家大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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