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他上下打量张晚晴,问:“你真的要跟着我?”
张晚晴正在抹眼泪,忽然听他这么一问,赶忙用力的点头。
“那走,上车。”他拉开车门,张晚晴也没问是去哪里,就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陆子鸣先把车开到一家设计师私人的驻店,让人帮忙给张晚晴换了身衣服。他自己则敲着腿,半倚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眸子翻一本杂志。
设计师助理从衣架上拿下一排排衣服,一件件在张晚晴身上比划。镜子里的她脸上还有泪痕,两只眼睛哭得像红肿的核桃,难免有些滑稽好笑。
她是头一回接触这种时尚人士,只觉得陌生而新奇。造型师很快敲定了其中两款,让她进去试穿。试衣间也华丽得令她侧目。四面光滑洁净的镜子,角落一张墨蓝色单人真皮沙发,柔软的缎面纱帐从天垂下,里面摆着成排的领结、袖扣和领带,光泽耀眼,出自各种国际知名品牌。
为她开门的助理微笑着说:“放心用吧,这是陆少的私人试衣间。”
一切都像梦幻,仿佛灰姑娘的童话,她摸着脸颊,有不真实的感觉。
她把两件都试了一遍,陆子鸣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挑中其中一套。张晚晴只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浑身都炙烫了起来。她从未这样端庄华丽过,而这一刻,她只希望能被喜欢的人看见。
换好衣服,她坐在转椅上,一边有化妆师为她上妆,另一边,有发型师为她烫发,盘发。陆子鸣时不时从杂志里抬起头,催促:“简单点就好,我赶时间。”
张晚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要不认识。凌乱蓬松的长发被吹出优美的弧度,一部分盘于脑后,簪上百合花饰,另一部分垂于耳后,在脸颊边打着俏皮的卷曲。削瘦双肩露出来,白色风琴褶挂脖上衣缀着黑色蕾丝卷边,蓬松简洁的小裙摆露出白嫩细长的双腿,造型师亲自拿来一双水钻凉鞋为她穿在脚上,而她自己那双洗得很干净的帆布鞋被静静的扔在了一边。
陆子鸣点点头,从沙发上起身:“走吧。”
张晚晴还不适应这样的装扮,拈着高跟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脸上浮起淡淡的红,在橘色的腮红下更加显得可爱诱人。
陆子鸣从反光镜里扫了一眼,嘴角浮起讥讽的笑。三千繁华,舞榭歌台,名利风流,没人不爱。就算是从小生活困苦、品性淳朴的张晚晴,也无法抵御这种诱惑。她说要跟着他,只因为她还没有认清这个圈子的糜烂和腐败,当她有一天看清这些奢华耀眼背后的肮脏,自然会望而生却。
晚上的活动安排在刘向新购置的别墅里。三层的小独栋,房型设计极为奢侈,大量的面积浪费在大尺度的进深和面宽上,不过唯一的优点是,这样宽敞的客厅最适合拿来开party。
下车时,陆子鸣极为自然的伸出臂弯,张晚晴愣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把手放上去。就这样与他相携着走进别墅,本来张晚晴还一直为自己这身装扮惴惴不安,到了客厅里,才发现自己实在多虑了。沙发上,长桌旁,早已坐了七八个人,男的就三四个吧,但是各个都带了女伴,有的还不止带了一个,那些女人清一色的一身名牌,腕上的手表,手里的包包,耳朵上的耳钉,甚至脖子上的钻石,无一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张晚晴下意识的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谁知这样细小的动作也被陆子鸣看到:“你配这套衣服不适合戴项链,会显得老气。等明天自己去金店挑,看中哪样签我的名字就好。”
她唰的一下把手背到身后。他竟然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
没想到她这样打扮,刘向竟然完全不认识她了。张晚晴却是记得的,这些人里头,有两三个都是当年在夜总会里见过的。不过认不出更好,免得刘向仍然记仇,再找她麻烦。
那边,刘向兴致勃勃的在介绍他们家新请的法国大厨,抒发自己对法国菜的理解,扬言法国菜是世界上最高级的。陆子鸣打了个瞌睡,张晚晴却听得很认真很好奇,看来今晚的宵夜是要吃法国菜了。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玩骰子打发时间,女人们也不消停,三五个坐在一起聊天,从她们聊天的内容,张晚晴才知道,这些人里竟然还有某某电影明星和某某模特。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和气场都十足的女子走过来,问她:“你是陆少的女人?”
她茫然的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是她今晚厚着脸皮,一定要跟着他的,以前陆子鸣从不带她到这种地方,吃饭的地方也很随意,有时候是她挑,有时候就在她学校附近随便找家餐馆。他对她一直淡淡的,偶尔有淡泊的关心,但是又不逾距,从不会让她产生非分之想。可是越是知道不可能,她反而越放不下,更深的陷进他的毒里去。
玩了一会,餐点就上来了,男人和各自的女伴们在长桌两侧坐下,几名身着厨师服的外国人弯下腰为他们倒酒,上菜,张晚晴张目结舌,这小小一栋别墅,怎么养的下这么多厨师。
陆子鸣像是猜出她的疑惑,轻笑一声:“他这里只招待客人,平常不住人的。”暴发户的作派。
张晚晴本来对法国大餐充满了想象,待那黑糊糊的蜗牛和蛙腿上来,她捂着嘴,只差没呕吐出来。
陆子鸣但笑不语,手举着杯子里的白葡萄酒优雅轻啖,风姿翩翩。张晚晴向他投去求助的眼光,他才眯起眼睛,轻声道:“吃不惯菜,就喝酒吧。”
洋酒却更加喝不惯。早前她在夜总会上班时,就是喝一杯,跑到厕所抠着嗓子吐一杯。今晚这种场合,当然容不得她这么做,只好咬着牙咽下去。
才吃到一半,几个人就把攻防重心放到陆子鸣身上,用尽各种理由,轮流的灌他。哪知陆子鸣居然来者不拒,一杯杯都接了过来,男人敬完了,他们身边的女伴也过来敬他,嘴里还称赞着:“陆少好酒量。”顺便把柔软无骨的手放在他身上暧昧的地方。
张晚晴撑圆了眼睛。她们怎么可以这样?而反观那些带她们来的男人,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男人压根就没把他们的女人当成自己的所有物,那种鄙夷不屑的眼神,更像是对待一件玩物,只要朋友喜欢,随时可以塞过去。
所幸陆子鸣除了喝酒,也没有受这些女人的挑逗。张晚晴看不下去,开始主动的帮他挡一些酒,到最后,陆子鸣的眼神尚清明,张晚晴反倒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所谓“高贵”的法国大餐,倒没有用多少,反倒酒杯横斜,酒水洒的四处都是。这些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了,有几个大胆的女的,也不顾场合,就开始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男人们嘴角挂着淫靡的笑,肆无忌惮的把手放在敏感部位,时不时发出某些羞人的声音。
张晚晴先是无比震惊,继而皱着眉扭过头。陆子鸣还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对这一幕仿佛视若无睹。他也许是习惯了,张晚晴却觉得胃里慢慢泛起某些不适。
随着火热的接触,男女之间的行为更加大胆,有的已经当众褪下重点部位的遮拦,毫无顾忌的“开战”起来。更令张晚晴不敢置信的是,他们不仅一对一的来,还有两三个媾口和到一起的。男人们喝得醉眼昏花,双眼早就被血红的欲望充斥,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女伴,见到一个光着身子白花花的女人就拽过去,按在桌上,沙发上,或者直接在地上就行事起来,光洁的地板上被扔得花花绿绿,全是男人女人的衣裳,鞋子。
张晚晴再也看不下去。她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放荡不堪的群体性口行为,没想到现在就真实的在她眼前上演。这些人,白天里衣冠楚楚,光彩照人,在外界看不到的地方,私生活竟然这样糜烂不堪。
一波波的浪叫传至耳际,她无法再待下去,恶心的感觉已经窜至喉咙,她按住胃部一波一波的翻涌,奔至他身边,问:“洗手间在哪里?”
陆子鸣终于放下杯子,将目光投向她。那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她怔住了,终于明白他今晚为什么会带她来……他就是要她见识到这一幕,让她知难而退!
她刚想说什么,光滑的脚踝忽然被一只热烫的大手拽住。她低头看了一眼,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跌跌撞撞向她摔来。
“啊!”张晚晴吓得惊叫了一声,闭着眼睛躲开来。
那喝醉的男人扑了个空,却没有罢休,辨清她的方向,依旧向她扑来。
“陆大哥——”她哭喊着,闪躲着,而坐在桌旁的男人始终端着酒杯,一动不动。
他的心肠是铁石做的吗?为什么这样都可以视而不见?
陆子鸣是真的喝醉了,眼睛都发红了,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得到摇晃的人影,整个人像是在一艘船上,晃荡不定,头重脚轻。耳畔似乎有人在叫他,朦胧又迷离,他按了按眉心,那声音又没了。
他觉得头晕得厉害,伸手一把挥开桌上的杯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开始东倒西歪的往外走。
后来不知景瑞怎么找到的他,也没敢送他回家,就临时把他放到当初他和雷允晴的那套婚房里。
陆子鸣浑浑噩噩的倒下头,一头扑在枕头上,就闻见上面淡淡的香。他像是小狗一样,把鼻子贴上去又嗅了嗅,忽然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傻傻的笑了一声,满足的把枕头抱在怀里就睡着了。
他这一觉足足睡到天大亮才醒。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手脚都发麻。这才发觉自己连鞋都没脱,就这样趴在床上直挺挺的睡了一晚上。
房间窗帘没拉上,太阳正好照在他脸上,更加难受。他一边揉着酸胀欲裂的太阳穴,一边挣扎着坐起来。
床罩被他睡得皱了,大半个枕头被他压在身下,斜斜的露出一半来。红缎子绣着金线鸳鸯,很俗气的花样。但是母亲说,结婚就要用这个花样,讨个吉利。枕头是一对,他当时和雷允晴一人手里一只,才把枕套套上去。
他还记得婚后她总共就在这张床上睡过一次,也是喝醉了,她的同事把电话打倒他手机上,他却接她,又不敢回家,才把她带到这儿来。她那时怕他怕得厉害,抱着枕头不让他上床,他只好抽出另一只枕头上沙发上睡。枕头是她套的,也沾染了她的香气,半夜他不知怎么,循着她的香气就爬上了床,结果早上起来被她发现气得半死。
那时候真是万念俱灰,没完没了的吵架,冷战。可是现在想来,连争吵都仿佛带了一点甜。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在刷牙的时候却恍惚想起些事,忙漱了漱口,打电话给景瑞:“你昨天去接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一起的女孩?”
景瑞如实回答“没有”。昨天他赶到别墅的时候,陆子鸣已经自己走出来,靠在路边睡着了。
陆子鸣再次皱起眉,不知张晚晴后来怎样了。她一个女孩子,又不认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的。
他挂了电话就打给张晚晴,可是手机无人接听,重拨数次后,仍然是这样。一整天他都心绪不宁,脑中挂念着昨晚的事,上班闲下来的时候就打她的号码,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到最后索性变成关机了。
他本来打算下班了去她学校看看,然而还没等他下班,家里就打来一通电话,说是陆子茵失踪了!
柳嫂在电话里哭哭啼啼,也说不清楚。他匆忙赶回去,陆怀年和陆子扬,甚至陆子茵的生母、他的小姑妈陆怀慎都在。
老太太愁眉苦脸,柳嫂说今早没看见陆子茵下来吃早饭,还以为她贪睡起晚了,就没去吵她,谁知道中午也还没下来,这才敲门进去,结果就看见床上整整齐齐的,根本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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