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彼此,你不懂我的用心,我也不懂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睚眦必报。”
他把往事娓娓道来,雷允晴很艰难的在记忆中搜索着,她本来以为这一切都会随着那场车祸一起被掩埋,却原来他们还真实的存在,偶尔被揭起来,还会连着皮肉,流出新鲜的血液,痛不可抑。
她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的,全是空白。他说的话可以相信吗?时隔这么久,她还能再一次信他吗?
他看着她满脸的茫然,眼神中充满了伤痛:“这次的事,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太没有自信。”他叹了口气,很难想象这种话会从高傲的陆子鸣口中说出,“你不知道,四年前你在我面前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绝望了,在那之前,我一直自欺欺人的想,就算你不爱我,但至少你还在我身边,你是我的妻,我只要有你的人就够了。可是你那样狠,用最决绝的方式告诉我,你永远都不可能属于我。我认输了,我只有死心了,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一份离婚协议,放你自由。四年来我不敢去看你一眼,只怕你还恨我。你对别人都可以一而再的宽容,唯独对我,还有对你自己,竟然可以这样狠心,不留一点余地。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残忍,我怎么灌醉自己,麻痹自己,都没法忘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他的声音在颤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楚一样,眼圈里红红的,手心箍得她有些发疼,竟然不能自抑的把头伏在她肩上。雷允晴感到颈窝里有什么热热的,湿湿的,他……竟然哭了。
她什么也说不出,那样的痛苦,再没有人能比她自己更清楚。能流的眼泪她早已经流光了,那如同被缚住了手脚,明明有意识却无法动弹的感觉,这一生她不愿再去回想。
伤痛之余,她转过头来,问:“这就是你扔给我那张离婚协议的原因?”
她当然也忘不了自己在异国醒来,混混沌沌中不见梦境中的脸孔,和风吹起窗帘,花瓶下面压着一张薄纸,她拿起来,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字时胸口突然窒息的感觉。
她也说不出那种感受,明明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就像小时候看中的橱窗里的洋娃娃,好不容易缠着大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要到了手,不过五分钟热度,又没那么喜欢了。
“那时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看着你在这样受苦。我告诉我自己,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要离婚也好,要什么都好,我都可以答应你。可是我却不敢亲自把它交给你,我怕我看到你醒来我就舍不得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当初我一出院就委托王律师拟这份离婚协议了,他交到我手上,我总是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往往一两个字也要他拿回去修改。后来他知道我其实并不是对协议不满意,也慢慢的达成了默契,我如果不提,他是绝不会主动在我面前提起协议的事,我有时想起来要看看,他就把原来那份再拿给我。直到你的手术成功以后,我知道再拖不下去了,才让他把协议邮寄到美国来。”
“那之后我一直做同一个梦,梦见你在我身边,可是没有一次,我睁开眼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人都是会惯性恐惧的,我害怕醒来的那一刻,所以宁可不去睡。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虽然痛苦,可是想到有你会陪着我,我就可以安心的睡着,你给过我希望,但是当那一夜过去,我睁开眼再次看到你从我面前消失时,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真想把你抓回来狠狠的撕碎,最好让这个世上从此再没有雷允晴这个人,也许这样我才不会痛苦。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会有你?为什么会让我遇到你?”
他一声声的质问,像是不解,又像是无奈的叹息。这样的问题,她又何尝没问过自己?也许真的是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却偏偏阴错阳差的配在了一起,才酿成今天这情形。
也许是他这种少见的脆弱感染了她,雷允晴脸上的神情也不再那么刚硬倔强,所有的怅惘都化作了一缕缕叹息。
“这几天,我又把五年前你怀孕时,我们给宝宝买的玩具和摇床找出来,每一件都是我陪你一起去商场亲手挑的,我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和说过的话。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死,到现在也该四岁了,我能开车送他去幼儿园了,你买给他的电子琴和手摇鼓他也能玩了。我今年三十一岁了,前几天和几个发小喝酒,他们个个都成了家,当了父亲,只有我还是一个人。有人说羡慕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种孤伶伶的滋味不好受。对我来说,很多年轻时的荒唐事都是过眼云烟了,也许我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这个孩子。”他的声音嗡嗡的,低沉的在她耳边扩散开来,“允晴,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都老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还能够重新组建一个家庭,让我们忘了曾经,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他的眸光深沉,循循善诱,像是最深的诱惑,要用多大力气才可以抗拒这种诱惑?
从她流产以后,“孩子”这个话题就成了禁忌,两人都避讳提起,她是真的很难过,怀胎四个月,她甚至可以为了孩子一整个月不下床,那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直到现在,每个月流血的那几天,她还是会心痛,当初那个孩子就是这样从她身体里流失掉。而陆子鸣额沉默回避,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内疚逃避。
其实她一直没有问过他:在她昏睡的那四年里,他过得好吗?
亦或者是,压根不敢问。
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还是某个午夜梦回,偶尔想起她,会低低的叹息?
也许一开始她就把爱情想得太简单,可谁又知道爱到了极致的背面就是伤到了顶点?只一翻身间,就已经万劫不复。
“孩子”两字终于使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陆子鸣原本在耐心而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回答,这时也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来,欲帮她拭去眼角的泪。他的脸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清淡的呼吸,他的味道全都透进了肺腑,在痛苦的记忆散开前,只有他清晰放大的面庞。
她躲了一下,车厢的环境太暧昧,让她不知不觉就忘记了防备。
她从良久的沉默中抽身回神,擦了擦两颊的眼泪,冷静的看着他:“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小了,是没多少时间可浪费了。所以你赶快找个好姑娘娶回家,别再让你家人担心了。”
她的话让陆子鸣整个人失落到谷底,眼睛里的火花终究随着她慢慢冷却的表情,又熄灭了。
“那么你呢?为什么始终一个人?”他不死心,依旧盯着她的眼睛。
她皱了皱眉:“对不起,我是没有陆少你这样桃花不断。韩沐辰是个好人,又是我朋友的前夫,我想以后我们都会是好朋友。”
一般男女之间经历这种尴尬的关系都会做不成朋友,可是韩沐辰不一样,他是个豁达的人,不会拘泥于这些俗事。
一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陆子鸣的脸又臭起来:“男女之间不会有纯粹的友情,更何况是你和他。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最好是越远越好!”
他类似警告的语气让雷允晴极度不爽,微微扫了他一眼,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啊,他这是在传授心得体会么?
“算了,我不是来听你教训的,我得走了。”她侧过去开车门,他跟着一起打开另一侧车门。
“我送你进去。”
“不用……”话到嘴边,他人已经下来,走到她身边。
她停了一下,摇摇头不想理会他,径自往前走。他跟在后面,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爸爸的病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雷允晴本想说“不劳费心”,但陆子鸣这个人从来不打空头支票,他这么说定是已经有了什么把握,忙改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也不算什么办法,就是研究所出的一种新药,对冠心病有很好的效果,当然‘特效’药通常都带一些刺激的副作用,具体情况我也还不太确定。等几位专家到了北京后,我再约你妈妈跟他们见个面。”
“那拜托你了。”
本来已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没想到还是不得不托他帮忙。
说着已经停在四合院的门口,他这次倒没有拖泥带水,很直接的对她说:“再见。”
“再见。”雷允晴看着他转身走去,落寞的背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一句话从嘴里脱口而出:“今天的事,谢谢你。”
说完又有些后悔。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雷允晴吸了口气,拿出钥匙开门,客厅的灯是大亮着的,她弯腰换鞋,发现地毯上多了双不属于她的女士皮鞋,还有双大得像船一样的男士皮鞋。男式皮鞋的皮质她认得的,某人一直穿这个品牌的手制皮鞋,奢侈得令人咂舌,只是女士的是……?
还没等她转过玄关,孩童稚气的声音已经传进耳朵:“爸爸,你太逊了!这个蘑菇关都过不了!妈妈,你看我的!”
雷允晴怔怔的看着客厅沙发前,雷允泽像个孩子似的盘腿坐在地上,衬衫袖口高挽,手里抓着一只游戏机手柄,在他旁边,还有个小号的翻版雷允泽,跟大的动作一样,盘腿坐着,雷允泽脱下来的西装被他垫在了屁股底下,小屁股还不老实的扭来扭去,雷允晴都为那件西装心疼。
一大一小正玩得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走近,倒是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的女子看到她,“呀”的轻呼出声,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妈妈,葡萄。”小雷允泽一遍扭动着,一边对着女子张开嘴巴。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葡萄丢进他嘴里,于是不满的抬起头来,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雷允晴时,也是一样睁大了眼睛,作出一个o型的张嘴动作来。
雷允晴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时候的雷允泽,自然多了几分可亲,尤其是雷允泽小时候闷骚得紧,远没有这孩子活泼可爱,还没等她走上前去表达亲切,那孩子却先脆脆的叫了声:“姑姑——”
这一声,彻底把两个大人叫醒了。雷允泽丢下手里的手柄,站起来:“姐,你回来了?”
她点头,微笑着看向另一边局促不安的女子:“允泽,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是……”
“噢……她是夏小北。”雷允泽抓了抓后脑的头发,似乎也不知该怎么介绍才好,索性直接说:“我们今天刚回北京,下午带他们去医院看了爸,那时正好你不在。”
雷允晴把目光停聚在那名叫夏小北的女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下,又转回小雷允泽。估计是老爸知道自己这次病得不轻,临老了想见见孙子,所以才命令允泽一定要带他们两个回来。再看这孩子,起码五六岁了,肯定是多年前种下的“因”。好个老二,当初说好的去上海发展事业,生意没做多大,倒先弄了个私生子回来。
她蹲下身,摸了摸小雷允泽的头,柔声问:“告诉姑姑,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一本正经道:“我叫夏楠。”
雷允晴眉心倏的轻蹙,抬起头看了眼雷允泽,又看向那女子,唇角微勾:“夏小姐?”
女子看得出十分紧张,毕恭毕敬的简直像面对上司,很恭谨的道:“是,您是雷大小姐吧?”
“你跟允泽一样叫我姐姐吧,我妈晚上要守在医院,不会回来的,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她“嗯”了声,又不再说话了。雷允晴站起来,把雷允泽拉到一边,悄声问:“搞半天还只是半个儿子啊?你不是所向无敌的雷家二少吗,怎么还没把人家搞定?”
雷允泽蹙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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