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瞒天过海（三）
松江，既为府城也是华亭县城，是明代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此时的松江城也是江南经济中心之一，城内处处是商铺高楼和豪宅园林，以至于到了为求尺寸旷地而不可得的地步。
明代三朝元老、徐阶的豪宅此时就是松江城南。
纪蓉益布行就位于松江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它不是松江城最大的布行，规模却不小。据李员外讲，纪蓉益布行的东家是出了名的贪财奴，而它的掌柜却是勤奋而谨慎的生意人。
一大早，叶子鸿带着李管家来到纪蓉益布行，布行伙计一看生意上门笑脸相迎，“呦，您早啊，您看点什么？”
“你们掌柜呢？”
“小的这就给您叫去，请您稍等片刻。”小伙计热情地给叶子鸿让座，倒上一杯热茶后，快速地跑到了后边。
片刻功夫，纪蓉益布行袁掌柜快步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地拱手说道：“在下袁枫，您有点面生啊，第一次来本号吧，请问看点什么？”
叶子鸿坐到椅子上，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恩，我想看尤墩布。”
袁枫稳丝未动，拿起茶杯先问叶子鸿是哪里人，又跟他问叶子鸿茶合不合口味，趁这点时间，小伙计麻利捧着一匹布来到叶子鸿的面前。
叶子鸿看都没看，往椅背上靠了靠，站在他身后的李管家恭恭敬敬地走上前，翻弄着看了几眼。
袁掌柜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从这年轻人的举止来看，此人并非是生意人。因为生意人上门购货，绝不会这么冷淡。还有叶子鸿的发行太奇怪了，比常人短了许多，说是和尚又不像。
李管家验过尤墩布后，朝着叶子鸿点了点头。
叶子鸿这才放下茶杯说道：“什么价？”
袁掌柜确定叶子鸿不是生意人了，因为生意人绝对不会这么直接问价。他微笑着问道：“您要多少？”
“你有多少？”
“哈哈，本号有21000匹尤墩布，这位少爷……”
“我姓叶。”
“哦，叶少爷，您既然带来了行家，我跟您说实话，三纱布中产量最多的是细布，价最高的是丁娘子布，但最耐用最结实应属于尤墩布。整个松江城就属本号的尤墩布最多，您看我给您装多少啊。”
“21000匹少了点……”
“少？如果叶少爷稍等片刻的话，在下可以给您弄来50000匹左右的尤墩布。”
“少了点。”
“还少，您要这么多尤墩布干什么？”
“做擦脚布，你信吗？”
“哈哈，恕在下多嘴，明天中午，我可以为您准备100000万匹，再多，您得等上十天半个月了。”
“多少价？”
袁掌柜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低头想了半天，缓缓地做了个手势。叶子鸿摇头，懒洋洋地说道：“我看不懂，你说吧。”
“一匹2钱3分。”
叶子鸿回头看了一眼李管家，只见李管家闭着眼睛直摇头。
袁掌柜有点生气，他就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却舍不得放弃，“恩……一匹2钱2分。”
突然，叶子鸿身后的李管家递过一张纸，袁掌柜楞了一下，拿过来一看，上边写着叶子鸿的加码一匹1钱8分。
“叶少爷，这加码太低了，就是你买十万匹布，我也不能按这个价格把布卖给您。我倒是好说，可我的手里就21000匹布，其他的尤墩布我还得上别的布行替您收着，他们绝不会答应这个价钱的。”
“说你们布行的最低价吧。”
“一匹2钱1分，这是最低的价格。”
“你们负责送货吗？”
“如果送到上海的话，当然，当然可以。”
“7天后，上海黄浦码头交货，这是合约。”说着，叶子鸿从怀里拿出两张纸，放到桌上。
“合约？”
袁掌柜拿起了那两张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地小字，有些地方留着空位。
***布行，七日内把****匹尤墩布送至上海黄浦码头，每匹****的价格卖与叶子鸿。买家叶子鸿预先支付货款一成预订银*****两，余款货到后支付，自付预订银之日起，尤墩布就属于叶子鸿少爷。如买家叶子鸿无法支付余款****两，预订银将归***布行。如***布行无法在期限内交付****匹尤墩布，将赔偿买家叶子鸿价值货款三倍的罚银。
袁掌柜啪地把两张纸拍到桌上，“没这规矩。”
“十万匹，没规矩也得立条规矩。”
“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跟东家商量一下。”
“半个时辰，宏莱客栈找我，如果半个时辰没有信儿，我找其他布行。”
说完，叶子鸿起身抬腿就走了出去，袁掌柜跺了跺脚，吩咐小伙计准备马车。
袁掌柜拿不定主意，按纸上的说法，这买卖应该没什么亏吃，毕竟，上海县城离松江城并不远，水路走货也安全的很。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其中另有名堂，而且这个叶少爷看起来也太诡异。
来到东家的宅邸，见到东家袁掌柜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按他的意思，这件事情宁可不做，也不能冒险。
可东家可不这么看，他觉得这笔生意说什么也要做，按布的数量预订银也要2100两，对方就算是骗，预定银在手，货在手还怕什么。
袁掌柜知道，东家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是能赚银子，卖爹卖娘他都会干。
既然东家做出决定，袁掌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提了个要求，这个合约必须由东家自己去定。
宏莱客栈。
叶子鸿正吃着早餐，他老是起不来，今天又要赶早，所以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李管家坐在另一边，不时给叶子鸿倒茶水，“叶公子，刚才您装得还真像。”
“像吧，哈哈，你看这个袁掌柜会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以前我跟他见过一面，只是他不记得我而已，据我了解他不会答应，但他的东家不一样，他的东家是出了名的贪财，他绝对会占这小便宜。”
就在这时，一名客栈的小伙计跑了上来，“叶公子住在这里吗，叶公子，纪蓉益布行东家要拜见您。”
叶子鸿和李管家四目相对，不由得笑出了声，叶子鸿让小伙计去请纪蓉益布行东家。
纪蓉益布行的东家上来一个劲地跟叶子鸿客套，叶子鸿仍然是爱搭不礼的样子。
两张合约签定完毕，当纪蓉益布行东家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上指印，叶子鸿长长得松了一口气。叶子鸿派头十足地勾了勾手指，几名家仆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口箱子搬到纪蓉益布行东家的面前。
“这是一成预订金，2100两银子，你们点点。”
袁掌柜刚要拱手说客套话，他的东家居然真的点起了银子。还不时看银子的成色，袁掌柜这叫一个丢人啊。
等纪蓉益布行东家折腾完了，叶子鸿起身说道：“记住，7天你们要准时到，不能早不能晚，早了我没地方放棉布，晚了……你们知道后果，我的管家将留在这里帮你们”
袁掌柜和纪蓉益布行东家立刻起身告辞。
“李管家，按原定的计划，放三个伙计偷偷收散布，等两天，他们收完布，立刻向织户散布消息，就说尤墩布马上要涨价了，一旦听到尤墩布涨价的风声，就告诉织户，把尤墩布做成袜子，由我们收。再派一个伙计回上海告诉他们，我们这里一切顺利。”
“明白了，您这就要回去吗？”
“不，等到明天，纪蓉益开始收各大行的尤墩布后，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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