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庄睿再拿起那块石头时，却沮丧的发现，这几锤子只不过是在石头的表面，留下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凹点，就连个石片都没有敲打下来。
这幕要是被个稍微了解赌石的人看到，肯定会笑掉大牙的，没见过有人拿锤子想从石头里砸出翡翠来的，庄睿也是过了好几个月之后，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多少的愚蠢和可笑。
跟着庄睿跑出家门的小白狮，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主人，显然它无法理解，庄睿为什么会拿个锤子敲打自己的玩具。
拾起了地上的那个石头，庄睿有些发愁，这玩意到应了那句老话，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时间庄睿也拿它没有办法，很明显，用锤子将它敲开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庄睿这时候并不知道。这世上仅是针对赌石所制造出来的切石机，都有十几款之多。
“算了，过几天找个砂轮打磨下吧。”
招呼了声白狮，庄睿去到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几包烟，就回家了，明天的事儿也不少，上午要跟着宋军去拜访那位装裱大师，下午还要和刘川去建獒园的那块地现场看看，恐怕暂时是顾不上这几块石头了。
虽然在石头中发现了翡翠，不过在庄睿的心里，也没把这几个石头当做回事，早在2003年的时候，要说钻石值钱，大家都明白，可是对于翡翠，也只有些特定圈子里的人，才知道极品翡翠的真正价值。
“唔，别闹，这就起了。”
熟睡中的庄睿，突然脸色感到湿漉漉的。睁开眼睛看，小白狮正在床头，伸出舌头舔着自己，小爪子还抓住被子往地上拖，再向窗外看去，天色已经大亮了，庄睿看了下床头的手机，已经快7点了，连忙爬了起来。
自从养了白狮之后，庄睿的生活又重新有了规律，每天早上必须带这小东西跑上圈，因为这小东西很懂事，从来不在家里拉屎拉尿，都会憋到早上，在外面去解决，然后庄睿还要给它准备早饭，般是用玉米糊糊做的狗粮，里面加几个狗钙片，等伺候完这小祖宗之后，庄睿才有时间去洗刷吃早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给小白狮准备好早餐，坐在桌旁正在喝着老妈煮的稀饭时，庄睿的电话响了起来，小白狮的耳朵猛的竖了起来，跑进庄睿的房间，将电话叼了过来。
赞许的揉了揉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庄睿从白狮的嘴里将电话拿了起来。看，却是宋军打来的。
“喂，宋哥，咱们不是说好九点钟的吗。”
“早点去吧，老先生打电话说，10点钟他还有个客人，让我们早点过去，我现在在路上了，你是住中书街那里吧去路口等我，马上到。”
宋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庄睿连忙咽下嘴里的馒头，回到自己房间，把那个装着李端端图的皮套拿在手里，给庄母说了声，带着小白狮就匆匆下楼了。
“走吧，上车。”
刚走到路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就停到庄睿的身前，宋军放下了车窗，招呼了庄睿句。
先拉开奔驰车的后门，让小白狮上去之后，庄睿坐到了副驾驶上，回头看了眼。后座上却是并排坐着两个小家伙，敢情宋军也把金毛幼獒带了出来。
“嘿，管管你那只啊，这不讲理呀。”
宋军通过后视镜发现，小白狮上车，就将他的小金毛挤到了边，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威胁声，顿时大为不满。
“白狮，坐好。”
庄睿冲着后门喊了句，小家伙却从座位中间扑到了庄睿身上，庄睿无奈。只能抱着它了。
“对了，庄兄弟，我给你说下，等会要见的那位老爷子，姓方，是扬州裱工中的代表人物，老家是彭城的，现在算是叶落归根，回来养老的，这位老爷子脾气有点古怪，他所看重的书画，有可能会帮你免费装裱，但是要是他看不上眼的，你出多少钱，他都不搭理你，或许看在我的面子上，可能会应付你下，不过你做好被宰的心理准备啊，这老爷子软刀子黑着呢。”
边开车，宋军边给庄睿交代着，虽然他还没看庄睿手里的这幅画，不过从他话中的口气，看得出他对庄睿在草原黑市上拍来的这幅画，也不是看好。
“没事，宋哥，这画只要能换个轴杆就行，是否重新装裱，都没所谓的，我带了三万块，应该够了吧”
庄睿装着副很随意的模样，随口答道，这位方老爷子如果真是装裱这行当中数得上的人物，自然可以看出这画中的猫腻来。
“你小子倒是挺舍得的啊，买幅画才几千块，装裱下就准备花三万，不会是想转手找个大头卖出去吧”
宋军说话间，车子已然驶向城郊处龟山汉墓的方向。这条路上有许多建材市场，庄睿看到有些市场门口正在用电锯锯着木头，发出很响的轰鸣声。
“装裱好了，我卖给别人，宋哥你可不要抢啊。”
庄睿看着那电锯，脑子里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口和宋军胡侃着。
“对了，我可以找那种小型的手动切割机啊。”
庄睿在心里暗骂自己傻蛋，在他家老宅的附近，以前有个石场，专门卖些石雕作品，那会庄睿就经常看到些石雕师傅们，用小型的手动切割机，在对石雕些比较细腻的部位进行处理，想来那东西，切个石头应该不成问题吧。
“要是唐伯虎的真迹，我还有点兴趣，我告诉你，庄睿，那幅李端端图，可是好好的呆在南京博物馆的，你这玩意留着自己看看就行了，挂出去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宋军嘴里说着话，将车停了下来，庄睿这才知道到地方了，推开车门，抱着小白狮就下了车。
“庄睿，把小白狮留在车里，方老爷子要是答应帮你装裱的话，是需要安静的，这俩小东西太吵。”
听到宋军的话后，庄睿安慰了番小家伙，又把它塞回到车里，然后手中拿着那幅画轴，和宋军向前面10多米处的个院子走去。
方老爷子的这个房子，是建在彭城的城乡结合处，依山傍水，院子前面还种了排柳树，正值吐绿之时，进到院子里，庄睿看到，在院子中种了两块菜地，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锄头在锄地呢。
“方爷爷，你老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啊。”
宋军看到老人之后，连忙快走了几步，上前将老人手里的锄头接了过去。
“这这个臭小子，平时没事就不来，有事就想到我了，等我什么时候见到宋老哥，肯定告你小子状，行了，行了，别在那摆弄假把式了。”
老人看着宋军装模装样的在锄地，脚踢了过去，宋军都没敢躲，硬是用屁股受了这脚，宋军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过却没有丝毫尴尬的样子，脸上直都笑嘻嘻的。
庄睿这时才看清老人的面貌，雪白的头发，面色红润，脸上的皮肤也很细腻，用鹤发童颜来形容，绝不为过，咋看去，根本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只是在那双眼睛里，不时的流露出丝沧桑感。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老人向庄睿点了下头，对着宋军问到。
“托您老人家的福，爷爷身体也硬朗着呢，教训我爸的时候，身手别提多麻利了，对了，我前段时候回京里，爷爷还说要请你去家里住段时间的。
“不去啦，这里挺好，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我离开家乡数十年，算是学成有归，这把老骨头，现如今能埋回来，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老人感慨了句，眼睛向庄睿手中的皮套看了眼，随后问道：“是宋老哥又淘到什么宝贝了吧走，去屋里看看。”
老人的脚步很稳健，走到门口的时候，洗了下手，带着二人走进客厅，个四十多岁，像是老人保姆的中年妇女，上来给宋军和庄睿端了杯茶，然后就退了出去。
“拿来，我先看看。”
老人并没有宋军所说的那么难缠，进屋后擦干了双手，很爽快的就从庄睿手里接过了皮套，将拉链拉开，把里面那幅画轴取了出来。
“来，小伙子，帮我把这画打开。”
老人可能是把庄睿当成了宋军的跟班，扔过来副白手套，示意庄睿戴上。
在客厅里那张长方桌上，庄睿和方老爷子各持边轴杆，将画向两边铺开，只是画轴还没打开半，老爷子的脸上，已经是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我说你这个小兔崽子，这样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来让我装裱看我老头子每天都很清闲，来消遣我是不是啊”
等到画卷完全展开后，方老爷子已经是满脸怒色，他这辈子经手的名家书画真迹，可能要多个这世上任何位收藏家，眼力自然不凡，打眼望去，就已经分辨出这画的真假来了。
百零五
宋军看到老爷子发火了。连忙出言说道：“方爷爷，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啊，您这火气怎么比我爷爷还大，您听我解释嘛。”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爷爷不会让你拿着这幅画找我来装裱的，应该是你小子自己的主意吧我说你小子也不缺这几个钱，没有必要拿我装裱出去的东西糊弄人吧。”
老爷子的火气丝毫不减，要知道，装裱和字画，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通常说“三分画七分裱”幅字画，如果经过当代装裱大师的装裱，拿出去后，真的是可以糊弄住不少刚入收藏的人。
近现代著名画家傅抱石先生，曾经在1957年1月3日人民日报上发表的裱画难文中说：“作为件艺术品，除了画面的艺术水平决定画家而外，装裱是最重要的关”足见书画装裱在整个书画艺术中的重要性。
只是在解放前，装裱师傅们的地位比较低。这也导致了装裱行业人才匮乏，流传了千五百多年的装裱技艺，几乎就要失传，等到了解放以后，手工艺人们的地位提高，才使得那些老艺人们把手艺传了下来。
而方老爷子，在国内整个书画装裱行业内，都属于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徒子徒孙多不胜数，是以经过他亲手装裱的书画，都是价格不菲的真迹，即使这幅唐伯虎的李端端图是赝品，如果被老爷子亲手装裱番，那拿出去后，说不准就能当真迹给卖出去的。
“方爷爷，这画是我这个小兄弟的，他就是想重新裱下，挂在自己家里面，绝对没有打着您老招牌转手倒卖的意思，您看，这画的轴杆用料很差，已经不适合挂堂了，我这不是觉得这点小事，对您老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嘛，您要不高兴，咱不裱了还不成。”
宋军吃了挂落，心里也很是不爽。已经在暗自后悔了，早知道随便找位装裱师傅就得了，何必来招惹这老爷子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方老爷子脸色稍晴，看着宋军问道。
“方爷爷，我哪儿敢骗您啊，您个电话，我家那位老爷子，还不打断我的腿啊。”
听到宋军的话后，方老爷子才正眼打量起庄睿来，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庄睿不是那种偷耍滑的人，心中的怒气也慢慢消了下去。
“小伙子，我装裱书画的价格，可是很高的，你买的这幅画，笔法粗劣，意境全无，还不如到书店去买幅印刷品挂在家里呢，要我装裱，可是划不来的。”
方老爷子这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在推脱了，这样假的不能再假的作品，如果经他手装裱了，那传出去，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方爷爷，我也知道这画是假的，不过既然买了，也不能当废纸烧掉吧，我就是想把这两个轴杆换掉，能挂上去就行了。”
庄睿装着很随意的样子，指着摊在桌子上的那幅画说道，其实他心里已经很着急了，本来按照他的猜想，这位老爷子答应给装裱，自然在其过程中，可以发现画中画的猫腻。
可是庄睿没想到的是，这老爷子看了眼画的真伪之后，根本就不愿意出手，甚至都没向这幅画看上第二眼，般来说，对某个行当比较熟悉的人，首先重视的，就是自己比较专业的地方，要不是这幅画伪造的太假，方老爷子或许还能看看这幅画的装裱工艺，这也可见，当时伪造这幅画的人，为了不使人注意到这幅画，可谓是费尽心机。用心良苦了。
“哦”
方老爷子嘴里不置可否回了声，不过眼睛却是随着庄睿的手指，看向那幅画的轴杆，嘴里随之发出了评价，“这天杆地杆和轴头，倒是用木头做的，不过这用料也太差了，看这画的时间，应该是民国那会仿的，这才几十年就快腐朽了，真是搞不明白，这样的画，也会有人去装裱，咦”
方老爷子说着说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忽然瞪的溜圆，嘴里发出声惊疑不定的呼声，步走到桌前，其动作之敏捷，根本不像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
“这这是我们吴装的手艺活啊，居然还是仿古装池，谁没事会用这手法，来装裱这破画”
方老爷子边说话。边戴上了副老花镜，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幅画的装裱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听到旁的庄睿有些莫名其妙。
宋军倒是对装裱有定的了解，给庄睿解释了番之后，庄睿才明白了方老爷子话中的意思。
原来，苏扬两地装裱这个行当，历经明清数百年，承前启后，名池全国，统称吴装。在这其中又分为几个类别，专裱红白立轴对联，专供婚丧喜庆之用的，称为“红帮”。
专裱普通书画的，称为“行帮”而在解放前苏州上海扬州各地，就够得上称为装潢艺术的，专为书画名家和收藏家装裱珍贵书画的，称为“仿古装池”。
能做“仿古装池”的艺人，大多都是手艺高超的老艺人，即使是在解放前，这样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方老爷子大多都认识，现在猛然见到这么幅“仿古装池”的假画，也难怪他失神了。
因为老爷子心里已经断定，这画的装裱，肯定是出自解放前某位装裱大师之手，只不过为什么用这种复杂并且成本高的装裱手法，来装裱幅假画，就让方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方老爷子脱下了手套，找出个放大镜来，仔细的将这幅画从头到尾，重新看了遍，又用手摸着画轴装裱的质材，过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拿下了眼睛，坐回到椅子上，却是皱着眉头言不发。
老爷子这会心里实在是有些纳闷，这幅画怎么看，都是幅赝品无疑，但是其装裱的工艺又是“仿古装池”而在这其中还有个问题，般“仿古装池”所用的材料，无论是天杆地杆木杆纸管轴头这些东西，都会是挑选上好的材料，在解放前的时候，“仿古装池”所用的轴头。甚至都是珍贵的檀木制造的。
让老爷子心里纠缠不清的有两个问题，第是既然用了最复杂的装裱工艺，但是又为何用这些算是比较差的材料方老爷子刚才没有细看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材料太差，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幅画用的是“仿古装池”的手法，第二自然就是为何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来装裱这么幅赝品了。
不管在哪个行当里面，能做到顶尖的人，肯定都是些性格极为执着的人，老爷子也不例外，虽然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依然是皱眉苦思，想搞清楚当初这位装裱大师，到底是在什么心态下，装裱这幅作品的。
“宋小子，你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啊”
方老爷子出声了，问向正在旁有些莫名其妙的宋军，刚才宋军也走到桌前看了下这幅画，的确是赝品无疑，从用纸上就能看出来，不会超过民国时期的。
“方爷爷，我都说了，这画不是我的。”宋军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哦，对了，是这位小伙子的，小伙子你怎么称呼呀，能说说这画的来历吗”
从进入都这房间，方老爷子直到现在才想起问庄睿的名字，不过庄睿也没有生气，任何个人活到了八十多岁，恐怕也不会有兴趣，去询问自己见过的每个人的名字。
庄睿自我介绍了下，然后将黑市拍卖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刻意强调了自己是被人话赶话，时冲动才买了下来，虽然只花了三千块钱，但是也想留着做个念想，这才找到宋军，求到方老爷子这里的。
方老爷子坐回到椅子上，沉吟了会，然后站起身来，对宋军说道：“你去给小吕打个电话，就说我今天没时间，让他改天再来。”
宋军答应了声，拿出手机就拨打了起来，庄睿在旁边听得真切，原来这老爷子口中的小吕，居然就是和他有过交集的吕掌柜，庄睿不禁在心里好笑，不知道也是把年纪的吕掌柜被人叫成小吕，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小伙子，你把这画拿好，跟我过来，宋小子也起来。”
看到宋军打完了电话，方老爷子站起身来，向客厅旁边的个房间走去，庄睿收好了桌上的画轴之后，和宋军跟在了后面。
用句比较流行的话说，这个房间应该就是老爷子的工作室了，房间很宽畅，开了三面窗户，都是透明的玻璃，透光性非常好，显得很明亮。
在房间正中，摆放了个高约米，木质结构的案台，台面光滑平整，宋军小声的给庄睿介绍着，用行话说，这案台就是装裱桌，另外还林林总总的摆放了许多物品，虽杂不乱，给人种井井有条的感觉。
百零六
“这个是挣板，用于贴平。挣干画心，裱件和各种装裱材料的，晾竿你也不懂当然是用于晾干经过加工的复背纸，色纸以及各种材料啦。”
宋军边给庄睿讲解着房中这些工具，边教训着庄睿，像是要把他之前受的气，还回到庄睿的身上去。
“这是拷贝桌，排笔棕刷界尺和切板，那个石头那是砑石，也叫做磨石，是用于裱件背面砑光磨平用的。”
庄睿进到这里也感到新奇，难得宋军想为人师，他也就件件的问了下去，不过方老爷子可是不耐烦了，口中重重的“哼”了声，对着庄睿说道：“小伙子，过来，把这画摊开放在拷贝桌上，宋小子，你爱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捣乱。”
宋军挠了挠头。不说话了，他又不傻，刚才老爷子的表现，让他感觉到丝不对劲，自然想留下来看看，这画中到底有什么玄奥之处。
拷贝桌是玻璃桌面制成的，内置日光灯，在拷贝桌的上面，还有盏日光灯，这是用于揭裱残破旧画时使用的，必须要有极强的光线，以避免稍有不慎，将旧画损毁。
庄睿将画轴展开，平铺到了拷贝桌上，方老爷子先将桌中的日光灯打开，观察了会之后，又打开抬头处的日光灯，在强光照射之下，想看看会出现什么变化，只是半晌之后，方老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将两盏都关掉了。
“去打盆水来”
老爷子眼睛不离画卷，嘴里吩咐了句，庄睿连忙端起房间角的脸盆，走到门外接了盘水进来。
等到庄睿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这画轴的天杆地杆和轴头，都已经被方老爷子取了下来。只剩下副画卷，看到庄睿进来，老爷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当庄睿把脸盆端了过去之后，老爷子用手里的把只有指甲刀般大小的刷子，在水里沾了沾，然后对着画卷的左下角刷了起来，这画纸的吸水性很好，刷子接触到纸张，立刻就被吸收点了，然后老爷子继续沾水去刷，三五次过后，左下角那出大约有五六厘米平方块的地方，都已经湿透了。
摆手让庄睿把水盆端走之后，方老爷子伸出两指，在边角处微捻搓，原本为体的画卷，立刻分成了两张纸来，却没有出现庄睿想象中的三张纸，如果这猫腻如此就被识破的话，那当初裱装这幅画的人。就白白花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小庄是吧，这幅画我怀疑里面另有玄机，想在这宣纸上，再揭出几层来，只是这画所用的是熟宣纸，比较脆，我怕在揭层的时候，有可能会损坏掉，你的意思怎么样”
这画如果是宋军的物件，恐怕老爷子直接就下手了，不过画的主人是庄睿，他自然要先问下了，否则将画揭开使之损坏，里面要是什么都没有的话，却是不好交代了，虽然他是代装裱大师，但也要对客人负责的。
此刻庄睿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但是对方老爷子的话，还是有点吃惊，满脸疑惑的问道：“这么薄的幅画，还能再揭几层”
“别人不行，我自然可以，你说吧，同意我就揭，不同意就把画拿走。”方老爷子干脆的回答道。
庄睿装着思考了会，才开口道：“行，方爷爷，反正这画是假的，咱就当花三千块钱看您老的手艺了。”
“真假现在可是不好说喽”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回了句。倒不是他认为庄睿能看穿其中奥妙，而是他自己心里已经猜出个十之**了。
见到庄睿点头同意了，老爷子也来了精神，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冷，他就脱了外套，卷起了袖子，在屋里拿出许多瓶瓶罐罐的，像是在配药剂般，往盆里倒了些庄睿和宋军都看不懂的液体，然后让庄睿拿去搅拌了起来。
等庄睿搅拌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这盆里原本像浆糊般的液体，居然变成了透明色，并且很稀薄，老爷子看到之后，就将脸盆要了过去，放在脚下，然后将那幅李端端图反过来铺在桌子上。
随后方老爷子找出个崭新的排刷来，将软毛那头放进盆中，等到透明液体浸透了排刷之后，立刻在画的背面刷了起来，单手用力，如同写书法般挥洒自如，并且用力均匀。片刻之间，这幅长宽在18772厘米的画作长，已经全被刷上了这透明液体。
这还没完，老爷子又从房间里找出个手压的喷水壶来，对着刷了透明液体的画喷了起来，这个壶口极为细密，喷出来的水基本都成了雾状，这些水接触到画面之后，立即就融入了进去，只是旁边瞪着眼睛仔细观察的庄睿和宋军发现，这些水只是依附在了画的表面。根本就没有渗透进去。
“行了，你们两人去外面等着吧”
在看到紧要关头，方老爷子却是下了逐客令，使得庄睿和宋军大为沮丧，就像是看足球比赛般，前锋开始射空门的时候却停电了，让人有些心痒难熬。
不过法不传六耳，这些老艺人们极为注重师礼传承，揭层这手艺，又非常容易被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宋军和庄睿又不是他的学生，自然不能让他们看到揭层的核心技术了，要知道，在当今社会，还有如此技术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
在解放前，有些手艺人为了谋取暴利，会做出些揭层裱糊画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宣纸用墨极易渲染，几乎每层都可以浸透书画家的笔墨，作伪者将之揭层之后，幅画就会变作两幅或者三幅，但是揭层越多，每幅画上的笔墨就会越淡，作伪者便再用宣纸裱数层，在笔墨轻淡处再照样添补，经过处理后，欺人效果更佳，几乎是真假难辨。
画作揭层的手法自古皆有，如果需要装裱的书画水平般或装裱匠技艺平平，是不会或不敢去作伪的，若是名画遭遇到高手，被揭层的危险就会大大增加。所以，很多书画家都不把名贵书画送到装裱匠手中，而是自己动手，亲自装裱。
方老爷子这手技艺，并没有外传。就连他的几个得意弟子之中，也只有二三人才得以传授，是以庄睿和宋军虽然是行外人，老爷子也不想让他们看见。
二人在客厅里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期间庄睿跑回奔驰车那，把两个小家伙给放了会风，又等到茶水三遍以后，老爷子才打开了装裱间的房门，脸上露出很疲惫的神色，不过两眼却是炯炯有神，显得有些兴奋。
“小庄，你走大运了。”
老爷子出来后的第句话，就让宋军和庄睿不明所以，只是庄睿的样子，自然是装出来的。
“跟我进来吧。”
方老爷子也没解释，转身走了回去，庄睿和宋军紧跟其后，刚进入到房间里，就看到在那面平整的大墙上，贴着两幅画。
很显然，那幅隐藏了半个世纪的唐伯虎李端端图，到今日算是露出真容来，庄睿上前仔细的将两幅画做了个对比，两幅画的内容自然是样的，不过在人物表情的细微之处，眼就可以分辨出不同来，幅画上的人物呆板无神，并且画面已经出现了裂纹，而另外幅上面的仕女却是顾盼生辉，表情逼真，疑是要从画中走出般。
“这这，这怎么可能，方爷爷，这怎么可能啊”
宋军和庄睿不同，庄睿只是站在画前单纯的去欣赏，而宋军却是拿着个放大镜几乎把脸都贴上去了，待得放下放大镜的时候，已经是吃惊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宋军也是久玩字画之人，自然能分辨的出眼前两幅画的真伪，看着被揭出来的那幅李端端图上数个鲜红的铃印，和每个铃印所代表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以宋军沉浸书画多年的专业水平，几乎就可以断定这幅画是出自唐伯虎之手的真迹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想说，李端端图现在南京啊哼，当年我就看那幅画有作伪的痕迹，虽然是也是明朝人画的，但却不是唐伯虎的真迹，这幅画出世，我看那帮子人的老脸，往哪里放，哈哈。”
方老爷子似乎对当初鉴定南京那幅李端端图的人颇为不满，此刻笑的是畅快淋漓，而宋军却是把眼睛看向庄睿，脸上呈现出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宋哥，这画里，还有幅画两幅画好像差不多嘛。”
庄睿装着很无辜的样子，向宋军问道。
“你你，差不多，差到天上去了，我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啊，王士祯的手稿被你碰上了，去趟黑市把别人都不要的假画买来，里面居然藏着幅真迹，我宋军在这行也玩了二三十年了，怎么就从来没捡过这样的漏啊。”
宋军看着庄睿，不住的摇着头，不过他倒是没有怀疑庄睿能事先看出这幅画的真伪来，毕竟这画倒手了几次，也经过多方人士的鉴定，其专业程度，远不是庄睿可比的，就连方老爷子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从装裱处入手，都无法发现这其中隐藏的玄机。
百零七
“小庄啊，这幅画。我裱了，你过半个月之后来这里取。”
似乎刚才将画揭层，耗费了方老爷子很多的精力，这会疲惫之色尽显，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般中气十足了。
“谢谢方爷爷，我这里带了三万块钱，就当是材料费吧。”
庄睿心中大喜，在从宋军嘴里知道这位的身份之后，庄睿也明白，自己这幅画经方老爷子装裱之后，那更是相得益彰，身价倍增了。
“不用那么多，你留万块钱下来就行了，老头子我都快行将入墓了，还能见识到这幅唐伯虎的真迹，也算是眼福不浅，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到时候装裱好了，我会给宋小子电话的。”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去了。庄睿恭恭敬敬的留下了万块钱，就和宋军告辞了。
回到奔驰车上后，庄睿拨开扑上来的小白狮，向宋军问道：“宋哥，方老爷子出手装裱，恐怕用的材料也不会是差的，万块钱够吗”
“废话，当然不够了，估计老爷子会用老紫檀木做轴头，这价格就不菲了，不过他徒子徒孙们的孝敬多，这些材料也花不到什么钱的，庄兄弟，你信不信，要是今天你把画带走，不给他裱了，这老爷子恐怕倒贴钱都会让你留下来。”
宋军此时已经从见到唐伯虎真迹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边开车，边和庄睿开着玩笑。
“怎么可能呢，老爷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经他手装裱的名画多了去了，没必要因为幅画对我这个小辈放下身段吧”
庄睿却是不太相信宋军的话，活到方老爷子那个年龄，早已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了，岂会为幅画失态。
“嘿，我说小庄。你还别不信，要不然咱们打个赌，现在就回头去把那画要回来，你看看那老爷子会是什么反应，不过话先说头里，要是我猜对了，等你那画装裱好了，可是要优先卖给我，怎么样，赌不赌”
宋军说到这里，马脚算是露出来了，敢情他早就打上了这幅画的主意。
看着宋军幅诱导小朋友的神色，庄睿不由笑了起来，道：“宋哥，你放心吧，我这段时间资金都投到獒园去了，正周转不开呢，等老爷子装裱好了，你看着给开个价吧，不过我有个要求，你要答应才行。”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老哥能做到的，定帮你办，老哥我做不到的，请出家里的老爷子，也能帮你办成。”
听到庄睿的话后，宋军大喜，连忙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将自家老爷子都抬了出来，可见他对这幅画的重视程度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对外面，不要说这幅画出自我这里就行了，我这段时间都感觉自己运气忒好了点，别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庄睿知道，刘川把那件紫檀根雕卖给吕掌柜的事情，肯定也逃不出宋军的耳朵，干脆明着说自己的运气好，这样别人反而不会有什么疑心。
果然宋军闻言笑了起来，赞许的看着庄睿，说道：“你小子年纪不大，做事可是比大川稳当多了，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路，不错，很不错，这条件我答应了，不过你小子的运气是真不错啊，有些人在行当里厮混了辈子，未必能捡到个大漏。到你这儿可好，见二连三的，还全是好东西，老哥我都看着眼馋了，不行，下次去平洲的时候，你跟我起去。”
“平洲什么地方那里古玩多”
庄睿被宋军的话，说的有些摸不清头脑。
“没，那里可没有什么古玩，那是个赌石市场，玩那东西，可是要比玩古董刺激，而且是运气好占了很大的成分，没多少技术可言的。”
宋军知道庄睿入行不久，赌石这行当，虽然从九十年代就开始兴起了，不过也就是近年国际翡翠市场行情见涨之后，才开始热了起来，般不是珠宝行业或者专业炒家，根本就不知道赌石这个名词的。
“赌石”
庄睿脑海中，不由想起自己那两块中间有翡翠的石头来。
“对，就是赌石，小庄。这里面门道可大了，从清朝至民国年间，珠宝行业有个行话叫”赌行“所谓”赌行“指的就是珠宝玩家到珠宝行寻觅翡翠的双慧眼，翡翠贸易尤其是原石贸易，成功全倚仗着运气，就象赌博彩票样对未来投资，这就是赌石。”
宋军顿了下，脸上有些不忿的说道：“老哥我运气不行，玩古玩倒还不错。虽然也走眼交过学费，不过数额不大，但是前段时间赌垮了个原石，让我损失了二千多万，妈的，等有机会，咱们再去找回这场子。”
宋军的话，让庄睿吃了惊，虽然从宋军的解释中，庄睿明白了什么叫做赌石，但是二千万只买了个石头，这翡翠到底是什么价格啊，就连没有开出来的石头，也会如此值钱。
“嗨，不说了，晦气，等以后带你去了，再给你详细的说，你现在去哪是回家还是怎么着，我送你。”
宋军似乎对这件事有点耿耿于怀，不愿意再提起了，把庄睿问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让庄睿心里郁闷不已，不过既然知道这事了，以后从别的地方也能打听的到，只是自己那两块有翡翠的石头，其价值似乎要重新审定下了。
“我回家吧，下午大川来接我，要去獒园那块地看看，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庄睿话声未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是庄兄弟吗我是大雄啊，我们这里出了点事，到处找老板都找不到，你能联系到他吗”
刚接通电话，昨天才加入到刘川宠物店的大雄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好像是什么急事，声音挺大，就连开车的宋军都听到了。
庄睿看了下来电的电话号码，是刘川店里的，于是对大雄说道：“你等下，我先联系下刘川，让他往店里去电话。”说完庄睿就挂掉了电话，拨打起刘川的电话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这小子跑哪去了啊，上午不是去办獒园的执照了吗。”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机械女声，庄睿无奈的挂上了电话，又给大雄拨了过去。
“大雄，这会大川的电话打不通，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我看我能不能处理。”
“庄兄弟，是这么回事，早上猴子从公园回来，经过旁边家宠物店的时候，从那店里拉过来几个客人，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可是就在刚才，我和猴子准备去吃饭的时候，来了几个警察，把猴子给带走了，说是那家店的店主报警了，他们店里丢了条金龙鱼，咬死了是猴子偷的。
庄兄弟，你可要相信我们啊，我们哥俩虽然以前坑蒙拐骗的事情干了不少，可是“偷抢”这二字，我们从来不沾染的，我刚去派出所问了，他们说那条金龙值个好几万，已经算是重大盗窃了，正准备立案呢，这又找不到老板，可怎么是好啊。“
大雄说话间已经快带着哭腔了，他和猴子也是十几年的兄弟，过命的交情，前次去天津买蝈蝈葫芦被骗的钱里，也有猴子的万块钱，事情发生了，猴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大雄自己心里很内疚，现在出了这事，他都恨不得进局子的是自己了。
“这俩小子我知道，整天就是坑蒙拐骗想些歪主意，不过在古玩行里，这些都很正常，这俩小子还算讲究，这些年也没惹出什么事，怎么混到大川的店里去干了”
宋军在古玩市场里有家门面，在市场旁边还有个茶馆，虽然不常去，但是对那街面上的人和事情，都是很了解的。
庄睿闻言想了下，这俩人昨天才到大川店里的，虽然今天干的这事情不大靠谱，但是显然那店主也是污蔑猴子的，现在找不到刘川，自己要不去帮忙问下，也会寒了这两人的心的。
想到这里，庄睿对着电话那端的大雄说道：“雄哥，你先别急，在店里等我，我这就过去，咱们起再到派出所打听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实在不行，我给刘叔打电话，这里虽然不是他的辖区，但是说话也好使。”
“行，行，我在店里等你，庄兄弟，谢谢你了啊。”
听到庄睿提起了刘父，大雄直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他就是怕自己和猴子刚来，刘川不帮他出面，现在庄睿答应了，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古玩花鸟市场里面，没几个人不知道刘川他爸的，当年大雄和猴子被刘川打了，也是刘父出门处理的，那老头大事不糊涂，但是在小事上，向来都是帮亲不帮理，自己儿子只能自己来教训，要不是刘川没吃亏，他都想上去再踹几脚的。
百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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